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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 邪教:殘滅 】第四十章(完)

鬼才 | 2024-03-07 21:00:04 | 巴幣 132 | 人氣 463



40.
  第一次段考結束後,楊瑞霖終於能暫時擺脫課業壓力,跟姑姑拿了點零用錢後,趁著週末搭車回到舊家,久違地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心情迅速好轉起來。

  但他沒有繼續往父親的屋子走,而是轉往陳祐銓家的方向。

  保安宮才剛映入眼簾,楊瑞霖的腳步便放緩下來,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宮廟大門緊閉,貼上了黃色封條,一旁的民宅鐵門也繫上鐵鎖,窗戶被封條貼住,門前似乎也多日沒人清理,落葉四散。

  一名路過的中年男子突然停下來看著這位呆愣的小朋友,覺得他有點眼熟。

  「喔,你是阿銓的朋友?」

  「我是!請問這裡怎麼了?」楊瑞霖瞳孔瞪大,語氣焦慮。

  「我也不是很清楚,聽說是債務糾紛,阿銓伊老爸前幾天又剛過世,他們家現在搬去那邊了,你走過去應該會看到。」男子指向左邊的一條小路,「走進去到底左轉。」

  陳父過世了?楊瑞霖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應,簡單致謝後朝他說的方向走,一路上心情相當不安,接著在不遠處果然看到一座塑膠棚,還有幾個花圈放在外頭。

  楊瑞霖不知所措地走到旁邊,猶豫該不該進去找人?但喪禮好像有一些習俗,會不會外人不能亂進去?他的腦袋一時間冒出相當多的顧慮,直到肩膀被人拍了兩下,整個人被嚇到回神,一轉頭就看見表情淡然的陳祐銓。

  陳祐銓撇撇頭,示意他們轉移陣地。

  兩人一前一後移動到附近的雜貨店,各自買了一瓶鋁箔包,接著走到外面榕樹下的空地。兩人之間沒有楊瑞霖想像中的熱絡寒暄,而是能凍結空氣的尷尬寧靜。

  「那個......怎麼了?」他見陳祐銓沒有想主動開口,只好自己提問。

  陳祐銓望著遠方,神情有些複雜,腳尖來回摩擦地面,彷彿有個蟲子在那沒有被踩死。

  「這個事情其實不能跟別人說,你現在聽聽就好,聽完就忘記吧。」

  楊瑞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這一點也不像是他以前會說的話。

  「我爸他拿了邪教的錢。」

  「咦?」

  「從一開始的新車到後來規劃要蓋的新廟都是邪教給的錢,他們要我爸用網咖男的住址作交換。」陳祐銓的聲音有些緊繃,鋁箔包握在手中稍微變形,「有一天晚上,那個局長來我們家跟我爸對質。」

  「靈象局那個?」楊瑞霖記得他,這陣子在電視上很常看到他。

  「隔天我爸就自殺了。」陳祐銓重重嘆了口氣,「廟裡的錢根本不會有人查,我爸一直這樣想。」

  「不可能吧,你爸不是也被邪教打過?」楊瑞霖還記得當時在停車場發生的事情,完全無法想像陳父竟然別有用心。

  「我問你,那天我們上車時,車門都有鎖吧?」

  楊瑞霖一愣,稍微想了一下但完全記不起這些太過細節的事情。

  「我爸平常都有鎖車門的習慣,為什麼那些混蛋可以直接打開車門,把網咖男拖走?」陳祐銓的聲音變得有些難過,全身僵硬,「我不知道,我也想相信我爸是清白的......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有親眼看到嗎?」楊瑞霖吞了吞口水,「你爸真的......就這樣走了?」

  陳祐銓搖搖頭,倔了倔嘴,「我寧願相信他自殺。」

  兩人在樹下站了許久,直到飲料都喝乾了,楊瑞霖才開始訴說他剛開學時所遇到的奇妙景象。

  「給你看。」他將背包打開,那顆粉色的水晶球就躺在裡面。

  陳祐銓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振奮地握住背包,裡頭那顆球彷彿就是曾宗慶本人的化身,剛才難過的情緒頓時煙消雲散。

  「你說剛開學?」他立刻嘖了一聲,「你怎麼現在才來?」

  □

  兩人走到林家倫他家樓下,由楊瑞霖按下電鈴。

  「你好,我們找林家倫!」

  「瑞霖?你回來了呀!」林母大感意外,驚喜的聲音透過有些老舊的音孔傳到一樓,「家倫今天去樂器行學吉他了,你們要找他的話,我給你樂器行的地址。」

  陳楊兩人面面相覷,完全不知道有這件事,但有個地點同時浮現在他們的腦海。

  「不用了,我們知道在哪裡!謝謝!」

  他們搭上曾經擁擠到爆炸的公車,前往充滿深刻印象的濟方高中,再從校門口出發,一邊走一邊觀望,憑著依稀的記憶不斷搜尋。

  不久後拾久樂器的招牌出現在不遠處。

  兩人快跑過去,楊瑞霖注意到他們當初鑽的防火牆仍充滿各種雜物,樂器行的二樓鐵門則裝上防盜用的鐵欄杆,顯然當年的行動給樂器行留下了難以抹滅的印記。

  這次他們正大光明從店門口進去,兩人見一樓沒人顧店,便直接踏上二樓,看到有位店員在整理樂器架,林家倫就在第一間教室同時也是練團室的空間裡拿著一把木吉他,手指有些笨拙地爬格子,音樂老師在旁觀察。

  他們等林家倫的練習告一個段落後才揮手吸引他的注意。

  「你們怎麼?」林家倫又驚又喜地放下吉他走到外頭,三人久違地再次合體,那份依然熟悉的默契並未隨著時間消退。

  突然陳祐銓的眼神拋出一道疑問,想確認自己身後這位店員是不是當初追他們的那位?三人嘴角幾乎同步上揚,忍住那尷尬又神秘的笑意,趕緊離開店面到外頭放聲大笑。

  「所以,你爸讓玩音樂?認真?」陳祐銓盡力壓住笑意,辛苦地問道。

  林家倫的笑聲立刻轉換成一聲長嘆,「才沒有,他還是很不爽,只是我媽暫時被我說服,然後去壓住我爸。」

  「你為什麼突然想學音樂?」楊瑞霖好奇問道。

  「還用問嗎?」陳祐銓立刻有了絕佳的想像,「一定是想寫歌給李靜啦!」

  林家倫立刻脹紅了臉,作勢想要扁人,身體卻根本無法動彈,陳祐銓則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猜對了,立刻左右橫跳,露出相當嘲諷的神情。

  「你咧?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林家倫決定眼不見為淨,轉移換題。

  楊瑞霖的雙眼綻放光芒,將曾宗慶的事情又說了一遍。

  「太奇怪了吧!」林家倫先是露出驚嘆的神情,接著越聽越是皺眉,對最後的結論感到不解,「找到能通靈的人?還要善良堅強?誰知道這個人在哪啊?」

  「那為什麼他要把這個任務給阿霖?」陳祐銓雙手插腰,開始沉思,「一定是阿霖有什麼過人之處,或即將遇到一些神奇的怪事,畢竟阿霖一天到晚都在撞鬼。」

  三人陷入糾結,楊瑞霖這才意識到曾宗慶的這個委託相當不簡單,不是他們三個現在就能解決的事情。

  接著林家倫想到了一個點子,但立刻又自我懷疑,欲言又止。

  「就算是很爛的提議也沒差了,你說說看。」陳祐銓擺擺手,不想待在這裡繼續罰站。

  林家倫將有些破碎的想法勉強傳達出去後,陳楊兩人雖說面有難色,但還是決定嘗試看看。等吉他課程結束後,三人立刻轉往曾宗慶的住處。

  在曾宗慶失蹤後,他們又陸續去了幾次他家樓下,想賭賭看這個人會不會突然現身,可惜總是事與願違,醫院一別之後從此再也沒見過曾宗慶。

  「所以,我們就把水晶球放回去,等有緣人來拿,對吧?」陳祐銓再次重複這個提議,臉上寫滿困惑。

  「一定會有網咖男認識的人來找他。」林家倫試著補充更多理由,「總不可能這個通靈人是某個陌生人吧?」

  正當三人討論之際,一名穿著白色背心的中年男子突然走到他們後面,聲音來得相當突然。

  「你們......是曾先生的朋友嗎?」

  「請問你是?」楊瑞霖點點頭,認真注視眼前這個人,或許他就是那個能通靈的人?

  「我是他的房東,只是想問一下你們知不知道他在哪裡。」房東面露無奈,嘆了口氣,「去年跟他簽的租約都要到期了,電話還是打不通!雖然銀行那邊是有固定匯款進來,但合約還是要處理一下吧。你們能聯絡到他嗎?」

  三人面面相覷,無聲的哀號在空中流轉,他們這才想到這屋子不是曾宗慶自己的,而是別人的房子!

  「完了,連房子都沒了。」陳祐銓絕望地嘆氣,不知道這個重擔該怎麼辦。

  「我們也不知道他在哪。」楊瑞霖無奈地向房東說道,「如果他真的不回來,那......房子裡面的東西該怎麼辦?」

  「只能丟掉囉。」房東拿出名片給他,「有他的消息就打給我吧。」

  三人目送房東遠走而去,空氣再次凝結,只能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

  「或許這個人......」楊瑞霖望向遠方,心想這個任務恐怕不是這幾天,甚至不是這幾個月就能完成的,曾宗慶看到的未來一定比自己想像的更寬廣。

  突然一名穿著粉色洋裝的長髮女子出現在巷子盡頭,一路左顧右盼,拿著一張紙朝他們走來,花了點時間才確認門牌號碼,怔怔看著緊閉的鐵門。

  「請問。」她朝三人開口問道,「你們住在這裡嗎?」

  楊瑞霖隱約覺得這名女子的長相有些眼熟,不確定在哪看過,用眼神向另外兩人詢問。林家倫一臉茫然,陳祐銓則有些理解他的意思,也陷入一陣沉思。

  「請問,你是來找......曾先生?」陳祐銓心裡沒什麼把握,但還是決定試試。

  女子一愣,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我確實在找一位姓曾的先生,但不知道......」

  「你是那個,小雪嗎?」楊瑞霖幾乎快倒抽一口氣,眼睛瞪大,「你找曾......曾什麼啊?網咖男叫什麼名字?」

  「曾宗慶啦!」林家倫翻了個白眼,不敢相信這兩個人竟然會忘記他的本名。

  「你們是?」小雪認真凝視他們三人的臉龐,卻想不起來在哪裡看過他們。

  「我們有一次去妳家,那時候是妳媽媽下來。」陳祐銓從來沒見過小雪,非常訝異她和母親的神韻是如此相似,幾乎只差在歲月的痕跡。

  「原來是這樣。」小雪點點頭,心底鬆了口氣,幸好不是曾經見過的人沒認出來,「我聽曾爸曾媽說他兒子失蹤了,最近才聯絡我,拜託我也來他的住處看一下,她們認為可能有什麼訊息我才看得懂。」

  三人精神大為振奮,立刻將房東的名片給她,聯絡他來開門。

  不久後房東又趕回來,一邊閒聊去年的事情一邊轉開門鎖,讓他們四人進去調查。

  小雪有些不自在地圍繞客廳打轉,眼神掃過一個又一個物品,最後目光落在櫃子裡的藍色水晶球,似乎勾起了一些回憶,讓她愣在原地。

  「那個......可能有一些事情我一定得跟妳說。」楊瑞霖從剛才就一直猶豫該如何開這個口,「我知道聽起來很怪,真的很怪,如果是我,一定也不相信,但真的就發生了。」

  他細說從頭,講述曾宗慶如何進入保安宮,以及後來為何與邪教有糾葛,最後託夢給自己,整個過程大致講述了一遍。

  小雪的表情從一開始的驚訝到驚愕,最後是皺眉抿嘴,似乎在隱忍些什麼,聽他說完整個故事後,靜默了許久才深呼吸,吐氣時有些哽咽。

  「我知道台灣最近發生很多怪事,邪教什麼的,我也想過他那段時間的不順利可能跟不乾淨的東西有關,但他就是無法踏進廟裡一步,我才越聽越覺得不可思議。」小雪找了個勉強乾淨的凳子坐下,也示意他們別站著,「知道他失蹤,我以為是因為欠錢被黑道抓走還是怎樣,本來不想多管,但又聽媽說他好像改變很多......猶豫這麼久還是來了。」

  「所以,妳相信他?相信這些事情?」林家倫感到意外,這不是他預期正常人會有的反應。

  小雪搖搖頭,面帶微笑,「我不知道實際的情形如何,或許有些真實有些虛假,畢竟我們都只是旁觀者,不會知道真相的。」

  「但這個是真的。」楊瑞霖翻過背包,將粉色的水晶球拿出來,小雪立刻眼睛一亮。

  「這是......當年在澎湖買的那個?」她接過水晶球,雙手有些顫抖地捧著,再看看櫃子裡的藍色水晶球,完全就是同樣的色澤和大小,「都過了這麼多年,當初還是掉在海裡面......」

  「網咖男說,將來會有一個人,一個足夠善良正直的人能夠拯救我們這個世界。」楊瑞霖語落剛畢,立刻有了一個聯想,音量拔高,「該不會......妳現在......有小孩?是別人的小孩?網咖男的小孩?」

  「這是什麼老梗!」小雪又氣又好笑,將水晶球還給他,「這個人已經跟我沒關係了,不管變成鬼魂還靈魂的曾宗慶想做什麼,我都沒辦法干涉或介入,這間房子的善後會是我幫他做的最後一件事。我很感謝你們花了這麼多時間陪伴他。」

  四人回到一樓,小雪負責跟房東溝通後續的搬遷事宜,三人向他們揮手道別後便踏上返家的旅途。

  原本陰鬱的天空變得更加灰暗,雨滴開始灑落,一轉眼成了滂沱大雨。林家倫撐開唯一一把雨傘,作勢要獨自跑開,陳祐銓和楊瑞霖立刻追上,在狹小的空間裡擠成一團,沒有誰真正擋到頭上的雨水。

  他們邊跑邊嬉戲,順勢衝進最近的公車站牌躲雨,腐朽的金屬架和壓克力板讓他們有了喘息的空間,原本打在身上的雨滴化作轟隆的背景聲,帶來一股微小而慶幸的幸福。

  「我啊,將來要為神明服務,真正的神明。」陳祐銓抹去臉上的雨水,眼神炙熱,「我會找到那個人的,那個能通靈的人。」

  「我不知道自己要幹嘛。」林家倫聳聳肩,這是他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對人生感到迷惘,「但我不想要一帆風順的生活,我不想讓別人能輕易的了解我、定義我。」

  楊瑞霖看著地上的密集水紋,拳頭漸漸緊握,「我不知道自己以後會做什麼,但我想把我們一起經歷的事情全部寫下來,不能只有我們自己知道這些冒險。」

  三人憑著一股默契和玩心,再次衝向霧茫的陣雨。林家倫用力踩踏水花攻擊他們,陳祐銓也不甘示弱反擊回去,後頭的楊瑞霖望著他們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水氣漫霧中,消失在未知的遠方。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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