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第十九幕：撞大運
有句形容很適合形容建箴當下的情況。
那種形容叫做「撞大運」。
人喜歡從天而降的好運，但奇妙的事情是，那些好運往往只會猝不及防的降臨在毫無預期的人身上，反倒把人給嚇得不輕。反倒是那些滿心期待能夠有所收穫的人，最後不一定能夠得到自己所希望的結果。
建箴是真的沒有預期到這麼快就能夠遇到他們的目標，更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在幾乎零距離的地方一頭撞在菁英Boss的身上。
那是一隻巨大的……猿猴？還是猩猩？
由於距離太近的關係，建箴並不能一眼就看出Boss到底是什麼東西，只能從大致的輪廓猜想。
因為是系統產生的怪物，所以並不會像正常動物那樣，表現出受到突如其來撞擊的驚嚇，反倒是建箴因為一時反應不及，差點把手裡的化學教科書給直接掀翻起來。
「我X……」
在旁人的眼裡，自己可能跟被踩到尾巴的小狗有點像。絕對不是遊戲裡的怪物看起來到底有多嚇人，但是瞬間撞到自己面前的反應不及，還是讓自己差點從坐著的椅子上跳起來。
建箴反射性的拉遠了和Boss之間的距離。
本來依照正常情況自己應該是要主動貼近敵人，但是因為實在是太近了，已經連攻擊動作都沒有辦法完整看清楚。如果是在和玩家比試的時候，這種利用視野死角的距離或許還能夠作為偶有奇效的突擊，但在對Boss的戰鬥中，這就絕對不可能是什麼聰明的做法了。
長時間使用盾牌的慣性操作幫了自己一把。
建箴幾乎是在完全看不到Boss動作的情況下讓臨風舉起盾牌做出防禦的動作，而這個動作卻恰好擋住了Boss在極近距離朝自己甩出的巴掌。本來只是稍微退後一步的距離，由於受到了強烈的衝擊，臨風又被震退向後滑動了兩、三步的距離。
最樸實無華的攻擊方式，同時是最直觀易懂的力量展現。從臨風快速蒸發的生命值，就足以證明剛才簡單的一個巴掌就已經包含了多高的攻擊力。
現在的臨風可不是還沒有高階轉職前的戰士，而是防禦面為全職業頂端的聖騎士。如果就連聖騎士都沒有辦法在架起盾牌的情況下完全免疫所有的攻擊傷害，那其他職業理所當然無法用正常的方式抵擋。
「你運氣真好。」
「又不是我要的材料，好在這種地方有什麼用，還不來幫忙？」
建箴壓低聲量向宗豪抱怨。
巨猿屬於純物理攻擊的敵人，並不會使用什麼吐火噴冰之類的花俏魔法，但是那也就意味著，遊戲當初在設計這種怪物的時候，就把屬於牠的強項著重在了其他的地方。
戰鬥正式打響，一觸即發，巨猿像是終於鎖定了攻擊的目標，半低下身子迅速朝臨風迫近，戰鬥的速度也陡然加快，揮舞的巨大雙臂並不只是表面上威嚇，而是能實在造成傷害的攻擊，張手為掌打，握拳則為重搥。
迎面的攻擊讓臨風難以抵擋，且戰且退。
『動物系的怪物就是這一點難應付啊。』建箴心想。
巨猿的攻擊節奏真的快到沒有辦法應對嗎？
如果硬要比較，建箴會否定這樣的說法。巨猿的攻擊雖然猛烈，但並不至於到沒有辦法做出防禦的速度，問題是動物的攻擊形式還有做出攻擊的頻率，在建箴的眼裡看起來屬於特別不規律的攻擊。
如果對方是人，尤其是揮舞武器和拳腳的人，只要把注意力集中在手和腳的肢體動作，就可以大略預判接下來的攻擊的形式還有軌跡。但如果敵人是動物，就沒辦法以慣性思維來推斷敵人後續的動作。
尤其攻擊方式越接近，或者包含類似人類肢體動作的敵人，反而對玩家來說會產生一定程度的迷惑，會對自己的應對產生猶豫。
野性動物的攻擊沒有所謂的章法，也沒有穩定的攻擊節奏，只能夠從發動攻擊的瞬間即刻反應。要是只比攻擊速度的話，他們的確都看過動作更輕靈、招式更迅猛的敵人，但在同樣擁有龐大身軀的Boss之中，巨猿儼然是其中的佼佼者。
肯定有玩家會認為巨猿這種攻擊單一，沒有多種複雜技能的怪物攻略起來反而更簡單。但是從另外一個角度或許也可以這麼認為，巨猿那過於強悍的破壞力根本不需要依賴那些小家子氣的技巧和魔法屬性的額外加成。
拳擊打在盾牌上的悶響聽起來並不怎麼清爽，沒有刀劍利刃那樣尖銳，卻比那些攻擊更沉重。
建箴並不確定。
巨猿的重擊並沒有那種讓人一看就無法抵擋的絕望感，但要利用盾牌正確做出格擋防禦的動作，心裡卻也沒有那麼踏實。
和拿著武器的敵人不同，並不是只單純注意一種攻擊動作，也不是只注意手部的動作就可以做出完整的反應。尤其是這類行為並不具有規則的野性動物，更難只從單一的模式中直接預見下一次的攻擊。
巨猿彎臂握拳，雙腳踩踏，地表碎裂如山崩撼岳，雙腿一曲，彷彿短暫脫離了重力的束縛，將牠的身軀高高彈起到空中，然後如隕星般垂直任由加速度墜下。
這個姿勢，這個連續的動作，建箴就挺熟悉了。
充滿力量震撼的殺招，是每個Boss都擁有的特殊技能，不過因為建箴實在太常看到這樣的技能，而且也親自體驗過好幾次，就算沒有實際看過，身體也還是自然而然做出了相應的反應。
「欸，這個瘋猴子是你的親戚來著，能不能管管？」
建箴在語音頻道抱怨，也算是宗豪每次都把牠叫做甲殼動物的報復。
就算其他攻擊動作並不明顯，但是那個踏地騰空躍起的姿態，明顯和拳鬥士的虎躍技能是幾乎相同的模組動作。
從幻境樂章開始到現在，自己早就不知道看翠影在自己眼前用過多少回。就算怪物所能用的技能和玩家技能可能還是略有差異，但本質上只要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看出延伸的變化，就可以提前做好防禦的準備。
有趣的是，只要看過攻擊傷害的對比，大部分玩家反而會覺得Boss所使用的才是正版，而玩家拳鬥士使用的只是有樣學樣的不完整技能。
雖然騰空而起再垂直落下的招式看起來有些嚇人，實際能夠做出反應的時間大概只有一秒，但只要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這也是最容易識破的攻擊角度，尤其對於能夠用盾牌抵擋主要攻勢的聖騎士，正確應對的方式就更簡單了。
向頭頂架起的盾牌，正好能夠完全覆蓋正上方落下的攻擊軌跡。儘管看起來破壞的範圍很大，但實際會造成傷害的判定點仍然只有一個。
就算仍然會受到局部的攻擊傷害，但這種只要一瓶普通藥水就能夠解決的問題，幾乎可以完全無視。
墜落帶來的並不只是傷害，還帶有部分擊退的吹飛效果。這個效果的判定區域就非常廣了，只要不是在墜落點中央，四周的玩家都會受到這個效果影響而被迫停止攻擊，或許也能夠看作是短暫強制性的和當前的主要仇恨對向進行單挑。
四周捲起的不是狂風，而更像是被震盪壓縮的空氣。
而正面接下這一擊的臨風，則在風眼中心的安全區域重新架起了盾牌。
雖然看起來像是殺招，但是後續攻擊並不會因為正確抵擋殺招而停下。比起彷彿鐵鎚般的重擊，建箴還是更怕那些頻率紊亂，角度刁鑽的普通攻擊。
「你說誰是瘋猴子來著？」
第二次墜落的土塵揚起，但這次並不是來自於巨猿的攻擊，而像是要證明自己才是技能本尊，憑靠著虎躍趕到戰場的翠影。
宗豪難得學了乖，並沒有在第一時間跳進來。
如果更早進入戰鬥圈，那麼現在他只會被捲起的暴風給彈出戰鬥圈外，話說宗豪用虎躍探路的習慣還是沒有改過來。幾乎都已經快要變成他的習慣動作了。也就因為知道宗豪會這麼做，所以建箴才沒有讓臨風躲開。
不過翠影的身後，倒是跟了一大堆的圍觀群眾。
「我說你啊……別把圍觀群眾也順便一起帶過來好嗎。」
「你跟這隻猩猩鬧得這麼大，半張地圖外的距離都聽得到好嗎。」
「……」
只要稍微想想就知道，宗豪說的確實是真的。
在這張地圖裡等待Boss出現的人可不只有他們兩個，如果不是他一頭撞上剛好重生在面前的巨猿，大概也未必能夠在第一時間內搶到Boss的仇恨，而巨猿那些大開大合的動作，要說能夠多麼掩人耳目也是不可能。
本來吧，搶Boss就不可能不惹人注意，有人圍觀也很正常。就算沒有辦法投機，至少知道Boss的死亡時間，就能夠推估出下一次重生的時間。而且因為本來等待的時間就很無聊，所以也有些玩家會藉由先旁觀其他人的戰鬥來擬定之後實際戰鬥的對策。
大概不管是哪邊的菁英Boss都會看到類似的情景吧。
建箴沒有那個心情去思考那些事情，也沒有那個餘裕思考。
巨猿的巴掌直接從臨風的頭頂掠過，雖然幻境樂章似乎沒有所謂的頭部傷害倍增這種事情，但是被這樣的力道直擊，直接腦震盪的可能也不是沒有。
不對……這感覺會變成很獵奇的畫面。
就算巨猿的攻擊模式和拳鬥士有點相似，但仍有許多不同的客觀條件。比如手腳長度就明顯比正常的人體比例要更長許多，攻擊所揮舞的距離可能都比人類的手臂延伸長度要多出一倍，而且會以一種極其扭曲的角度揮舞過來。
「我就應該讓你跟這隻瘋猴子單挑。」
「也不是不行，但是我覺得我可能會被他直接幹翻。」
「可以振作點嗎？這好歹是你的升階素材，我只是個幫忙的。」
「哎呀，那種細節不重要，反正四捨五入就當作是我們要的材料了。」
從建箴的觀點裡看來，宗豪的歪理倒也沒什麼大問題，宗豪能越快拿到自己需要的材料，他們也能夠盡快收工休息。只不過不知道宗豪是不是沒有和這種類型的大型敵人戰鬥的經驗，明顯可以看出翠影的動作和選位都相對謹慎得多。
因為巨猿是純物理攻擊，普通的攻擊並不會造成擴散的範圍傷害。但是因為沒有什麼章法，所以很難判斷他的手臂接下來會往哪邊甩，又是往誰身上甩。
「所以我說你要還要觀望多久？別跟我說你又是來撿尾刀的。」
「撿尾刀總比躺著過好。」
「……我覺得四捨五入這兩種都差不多好嗎。」
就算臨風已經吸引了主要的仇恨，但是他們並沒有後排治癒的補師，讓翠影直接跟巨猿單挑，由臨風提供生命回復的輔助也是一種辦法，但是那也得站在翠影能撐得住的情況，這樣的條件才算成立。
打鬧歸打鬧，至少還是稍微有餘裕說些垃圾話。
「不是，你多放幾個遠距離的攻擊都算對得起我好嗎。」
「啊，對喔，我還有遠程攻擊來著。」
氣宗本來就是遠近都可以進行攻擊的平衡職業，只不過宗豪要不是等到所有近距離的技能都進入冷卻以後才會意識到這件事情，就是把能夠從遠距離發動的技能在最短距離貼著敵人施放。
宗豪的戰鬥方式總是這樣，你不能說他錯，但是又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雖然操作起來看起很卡手，但又不像是糟糕到完全行不通。宗豪的做法往往都是在及格線的邊緣反覆橫跳，所以不管最後的結果是成功或失敗，都讓人覺得充滿戲劇張力……至少對旁觀者看來是這麼回事。
「你給我來幫忙，現在！馬上！Right now！」
建箴懶得再囉嗦，直接對宗豪下達了最後通牒。
只要稍微謹慎一點，聖騎士要單獨面對巨猿的攻勢仍然沒有太大問題，但自己明明只是個幫忙打雜的，到頭來自己都快要一個人把菁英Boss給單刷了，不管從哪種方面來說立場都很奇怪。
在建箴半威脅的催促下，宗豪總算有了下一步的動作。
隨著不知道應該說低吼，還是轟鳴的音效，翠影的手上泛起了波紋狀的氣旋，那是氣宗利用技能將自己武裝起來，正式進入戰鬥狀態的信號。
站位點選擇是不遠不近的中距離，正好是在巨猿能夠攻擊到範圍的極限邊界，只要顯露出有機可趁的空擋，翠影馬上就能夠做出相應的動作。
既然宗豪準備開始認真了，那建箴也希望能夠盡快解決。
至於要說為什麼……
周遭那些心思不明的圍觀群眾，貌似開始逐漸多起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