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營舍是新的啦，但有沒有可能還真的是小紅？」下課時間我在連集合場上問起這個問題，就是關於那間還不知道什麼原因被連長封起來的三樓廁所。
「我想多少還是有可能的。」回話的人是坐在我前面的凱擎。
前兩週的相處下來我發現凱擎是那種慢熟的悶騷型，而且似乎知道蠻多東西的。之前我看到他跟哲鈞在聊紀登斯的《社會的構成》、跟我們班頭浩洋聊什麼二維材料推進摩爾定律的可行性、跟他隔壁的洞四三聊什麼受激放射損耗顯微技術之類的詭異名詞；最後還跟威翔，呃，跟威翔沒什麼好聊的，頻率完全不對的兩個人。
「懂那麼多以後可以幹嘛？」威翔雙手叉在胸口，沒好氣地說著。
總地來說，凱擎認識傅立葉大概還比認識其他同學還多。
現在他正在說明三樓廁所可能有小紅的原因：「軍營裡面的陽氣雖然很重，但廁所還是相對陰了一點，再加上亡靈要嘛不是完全沒有重量，就是非常非常輕，所以……」
「所以？」眾人豎起耳朵想聽清楚他接下來的話，即便心裡知道很難有什麼正經的答案。
「因為各軍營廁所之間的陽氣畢竟不是無限大，所以祂的確是有機率振盪到這裡來的，只要在對的時間點去觀察你就能夠聽到聲音或看到祂。細節我不知道，要看時間為零的初始條件。」
「你剛剛在講人話嗎？」大夥兒一哄而散，果然我們獲取的資訊還不夠多，又是幹話結局。
「量子物理就是這麼玄。」凱擎不以為然地說著，聳了聳肩。
我們當然偶而還是會去問問看侑勳班長三樓廁所的事，但他的回應總是千篇一律：「我就只知道連長告訴我們是小紅，實際上是什麼原因我真的也不知道，可能我還太菜了。」而且班長最後都會不忘叮囑我們一句：「不過長官不希望你們知道就不要問，瞭不瞭解？」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單戰報告詞都背不起來，可能是因為我太菜了。」子庭愁眉苦臉地說著，用兩隻手把臉夾成方形。
「不要再學班長說瞭不瞭解了，瞭不瞭解？」威翔插著腰學侑勳班長說話，看起來就是一副很菜的樣子。
雖然學長官講話是真的很有趣啦，只是光憑自己這樣討論下去自然不會有什麼結果，於是我們決定在中午的休息時間，直接到三樓的廁所一探究竟。
一進大門，在那間傳聞中的廁所前，有幾位三樓寢室的弟兄正坐在那邊做勞作。
「欸欸，你們要不要也來寫個幾張？」坐在最裡面、面向這邊的弟兄舉起手來招呼。
我瞄到了那間廁所，長這麼大我還沒看過這麼可笑的東西：那個門上貼滿了密密麻麻五顏六色的便條紙，上面還不知道為什麼圈了一條鐵鍊：那個圈法看起來一點用處都沒有。
「連長只有說不要去開而已，這點我們都有聽進去。」一位弟兄一邊說著，一邊轉過去把寫好的紙貼在門板下緣。
威翔坐下來加入了他們：「給我一張粉紅色的，有多的筆嗎？」
我和哲鈞則去欣賞門上被寫了哪些內容：
「我希望班長還有機會長高。」看起來已經有第五班的弟兄來過了。
「我希望排長可以全身而退，趕快回來。」我覺得很奇怪，我們連上好像沒有排長才對。
「我希望營上的豬腳和秋刀魚可以消失。」這真的寫進了每個人的心坎。
廁所的門就這麼變成了許願板，而且除了許願卡之外還有一些煞有介事想畫成符咒的紙條，可是仔細去看都沒什麼道理。
「那個是高音譜記號吧？」我指著一張黃色的長條紙。
感覺這些「符咒」裡面一定還隱藏著什麼彩蛋。
威翔站了起來，把手上的許願卡貼了上去：「我希望能夠聽懂別的弟兄在說什麼。」我們隱約知道他指的是誰，這個願望其實還挺正向積極的。
「不知道連長看到後會有什麼反應？」我一面想著，接過了筆和便條紙。
***
「為什麼會沒有人去開那個門！」連長在連長室裡抱著頭，整個人趴在辦公桌上。
「所以你是希望有人去開那扇門的哦，那這麼做到底有什麼意義？」輔導長的眼睛很自然地瞪大，看起來他早就習慣這麼做了。
「電影還是小說都是這樣演的啊，你跟他們說什麼地方不要去，什麼東西不要動，之後就是有人會去那裡，就是有人會去動它。」連長以為自己早就摸透了這種套路。
這三個星期以來除了門上被搞得花花綠綠以外，那扇門並沒有被任何人打開的痕跡，甚至前幾天懇親會時新兵們還講好輪流到廁所站哨，就是怕有不知情的家長不小心去開了那間廁所。
最後大家更乾脆搬來一個空的內務櫃，直接擋在那間廁所前面。
「結果他們就只是把門搞成那副荒唐的德性。」連長難過地說，有一大部分是因為覺得自己的傑作被破壞了。
「這又不是小說。」輔導長自認這個回答理所當然，「再說了這一梯兵都是一些大學生和研究生，他們很懂得遊戲規則。某方面來說，他們非常聽話。」輔導長嘴上這麼分析著。他雖然對整件事情完全無法認同，卻還是有點不捨正抓著頭髮萎靡不振的連長。
「不過你也用不著這麼沮喪啦，我聽說有一個新兵自稱有靈異體質，還揪了一些人要到那間廁所，說是要做什麼感應之類的，也許你會想去看看。」這件事輔導長原先不打算說的，畢竟他不想跟著新兵瞎起鬨。
「開什麼玩笑，當然要看！」沒想到連長興奮到像全身過電似地跳起來，整個人瞬間恢復了精神。他一手抓起了小帽按在頭上，踏著輕快的步伐走出連長室。
第一次看到這幕的人肯定會有些錯愕，這時的輔導長卻表現得相當平靜。
「不曉得連長的椅子坐起來怎麼樣？」他偷偷地坐到了連長的椅子上，一個人舉著手在那裡轉圈圈。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