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
大廳
小說 達人專欄

【虛偽同居戀人】《一‧虛偽戀人,同居中》番外‧妳好,陌生人(七)

玦晴 | 2022-08-11 21:38:01 | 巴幣 114 | 人氣 180


  母女倆搭乘計程車趕往警察來電通知的醫院,一路上,佐藤薰故作鎮定,她極力不將自己千頭萬緒的慌亂與不安表現出來,但是一雙手卻無法抑制地顫抖著。
 
  佐藤靜握著母親的手,緊抿著雙唇。
 
  ……她很害怕,非常、非常害怕。
 
  但是,她知道現在不能哭,還不是哭的時候。
 
  除了一切狀況尚未明朗前,實在沒有哭泣的必要來庸人自擾,另一方面,她清楚自己要是哭了,恐怕會讓身旁的母親更加不安,還需要分神來安撫她。
 
  ……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她已經懂事了。
 
  所以佐藤靜吞下所有湧現而上的酸楚,將之化作緊握著母親的手的力度。
 
  抵達醫院,兩人直奔櫃檯表明自己的身分,櫃檯人員也從警察那裡聽說了事由且有所交代,趕忙走出櫃檯領著母女倆快步至急診室外。
 
  急診室外僅有一名員警與一名懷中抱著資料簽名板的護理師坐在椅子上等候,一聽見腳步聲欺近,他們連忙站起身走向前來,護理師一臉凝重地向佐藤薰問:「請問您是佐藤和也先生的家屬嗎?」
 
  「是,我是他妻子。」
 
  「情況緊急,麻煩您立刻在這張手術同意書上簽名。」
 
  由護理師手中接過同意書與原子筆,佐藤薰手上的顫抖越發強烈,但她仍咬緊牙關在紙上簽下了潦草的簽名字跡,護理師二話不說收過同意書,快步離去走進急診室,急診室外的燈這才亮起。
 
  看著急診室上的燈光,佐藤薰頓時覺得腦筋一片空白,一切是那麼不真實,但偏偏這顆心痛得她不得不認清現實。
 
  年輕的員警與佐藤靜攙扶著身子幾近癱軟的佐藤薰坐到椅子上,看她的樣子似乎有些失神,雖然於心不忍,但是基於職責,員警輕嘆了口氣後還是向她開口:「佐藤太太,敝姓田村,是負責這起事故的員警,接下來我將向您說明事故發生原因與經過,還有些問題想要請教。」
 
  「……是,您請說。」
 
  不由自主發顫的唇瓣與氣若游絲的嗓音已十足表現出佐藤薰的憂心忡忡與近乎被不安吞噬、瀕臨崩潰邊緣的情緒,田村員警輕輕頷首後說:「剛才同仁回報,根據路口監視器畫面顯示,事故發生在晚間七點三十八分左右,佐藤先生與另一位同行的石川同學兩人手上抱著不少食材和用品,安分守己地走在人行道上,據我們研判應該是要回自家,誰也沒料到走在人行道會遇上一部疲勞駕駛的自小客車因為車速過快撞了上去……原本兩人個都會被撞得正著的,但是佐藤先生及時推開了石川同學,雖然石川同學仍然受了傷,撞上頭部導致腦震盪與骨折、擦傷……但是醫生說只要靜心調養休息一陣子,應該不會有大礙。」
 
  至少石川智平安,這一點,給予佐藤薰母女倆些許心靈上的慰藉。
 
  「我……我也該去探望阿智,於情於理,都該過去看看那孩子……」
 
  佐藤薰站起身子、左搖右晃顯得有些腳步虛浮,田村員警趕忙站起身攙扶,一步步領著母女倆來到石川智所在的病房,但是因為患者尚未清醒所以拒絕會客。
 
  病房外,除了另一名員警,石川智的父母也早已抵達,他們已從員警轉述得知事由,並且也確定了自己的兒子並無大礙,所以他們臉上的神色雖然凝重,但是不如佐藤薰母女這般臉色慘白、失魂落魄的模樣。
 
  見到佐藤薰前來,石川智的雙親站起身,雙方禮貌性地以鞠躬作為招呼。
 
  「石川先生、石川太太,我來是想看看阿智的狀況。」
 
  石川惠緊握著佐藤薰的手而低下頭:「阿智他沒什麼大礙,他還沒有醒來,醫生說了現在還不適合探望,佐藤太太,我們已經從員警口中聽說了,我也知道現在說這樣的話不妥當,但是……謝謝佐藤老師,真的、真的非常謝謝他及時救了阿智!」
 
  確實,現在自己的丈夫命在旦夕,還在急診室裡與死神拉扯搏鬥著,雖然她心裡清楚員警所言原本兩人都會被撞上的,但是在丈夫尚未脫離險境的現今,聽到來自對方母親這聲誠摯的謝意,心裡頭還是難免複雜。
 
  至少,她是完全開心不起來的,頂多覺得慶幸。
 
  除了與石川智這孩子投緣以外,畢竟孩子是在他家的時候受了傷的,即便以這場事故的責任歸屬而言並不在他們,但是總會不由自主對人家感到歉疚,沒照顧好人家的孩子,還好沒有大礙,否則這樣的罪惡感恐怕一輩子伴隨左右吧。
 
  若是如此,也許,今日石川夫婦也不會是這麼友善的態度了,畢竟她很清楚身而為人,總需要一個情緒發洩的出口。
 
  半覆眼眸,佐藤薰沒有回以隻字片語,石川弘走向前來,由西裝口袋中取出一張名片遞予她說:「佐藤太太,這是我的名片,如果遇上任何困難需要幫助,還請妳無須客氣儘管聯絡,雖說大恩不言謝,但是我身為孩子的父親,總想代他盡一些心力,也算是感謝佐藤老師平日對他的照顧。」
 
  聞言,佐藤薰輕輕搖首、推開名片婉拒:「不,請、請您別這麼說,這都是我們該做的……反倒是,讓阿智在我們這裡受了傷,我們才……過意不去。」
 
  石川惠由丈夫手中抽過名片,拉起佐藤薰的手將之平擺在她的掌心微笑道:「還是請妳收下吧,有任何困難還請別有顧慮,你們也是把阿智當自己人看待,想和他慶祝一番才會留他吃晚飯的,那孩子並不是那麼容易與人親近的,他真心喜歡與你們相處在一塊兒,這一點我也是十分欣慰,孩子只是受了點傷,我們又哪裡忍心苛責呢?」
 
  聽了這席話,佐藤薰這才點頭、收起了石川弘的名片。
 
  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的佐藤靜,心裡有股說不上來的微妙感受……
 
  說不上來是什麼,但是……
 
  ──沒來由的,有股討厭的感覺。
 
 
 
 
  女孩的世界很小,在她小小的世界中,除了總是溫柔又對她關愛備至的父母以外,又多了一個男孩走進了她的小小世界,這些人給予的愛讓女孩滿足於這樣的小小世界裡。
 
  她擁有的並不算多,但是她也不貪婪,十分滿足於現狀。
 
  因此,她不禁要質問高高在上的神……
 
  ──何以要剝奪她的愛?致使她的世界……分崩離析。
 
  ──為什麼……?!
 
 
 
 
  突然覺得一顆心空盪盪的,什麼也沒剩下了。
 
  所有喜怒哀樂、愛恨情仇,早隨眼淚流乾了。
 
  彷彿,連愛一個人是什麼感覺,都不記得了。
 
  這終才明白,所謂的行尸走肉是怎麼一回事。
 
  指的……不就是現在的自己嗎?
 
  與母親站在靈堂一側,身著黑色和式喪服的母女倆早已面無表情,連雙瞳都死寂如灰。
 
  佐藤和也的告別式辦得簡單,除了經濟上的問題以外,另一方面他在生前也沒有太多親友,來送他最後一程的朋友不多,多是幾名繪友與老顧客,以及部分他曾指導過的學生及其家長。
 
  針對喪禮,原本石川智的父母打算在經濟方面施以援手,但是被佐藤薰給婉拒了。
 
  她不想讓自己丈夫的死,彷彿是救了別人家的兒子而變得有價。
 
  明明是基於道義、情感與人格交織而成,在那個瞬間作出的下意識動作,這個行為證明了她的丈夫為人勇敢、情義,她不能因為收下了一筆錢讓丈夫的這個動作成為有酬的行為代價。
 
  就算日子不好過,但是與自己摯親之人作個像樣的道別的能力還是有的。
 
  至於佐藤和也的原生家庭,佐藤薰左思右想,最後還是沒有通知他們關於他的死訊。
 
  畢竟他們是私奔最後共組家庭的,她不想要自己認為幸福的婚姻,最後淪為他人所指的『報應』,她相信和也同樣是這麼想的。
 
  也許自欺欺人,但是就讓他們認為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吧。
 
  在簡單的告別式過後,石川夫婦在離開以前來向她們作最後的招呼。
 
  「佐藤太太,不好意思,醫生說阿智的腦震盪可能二至三級,還不方便出院,沒能來得及出院送佐藤老師一趟。」
 
  「不要緊的,倒是我比較抱歉,近日為了料理外子的後事,對阿智的傷勢疏於問候,不過我們這才服喪,似乎也不適合去探望……」
 
  石川夫婦相視一眼,由石川弘擺了擺手道:「不不,請別在意,我們家並不介意,要是妳們願意來探阿智,不僅我們歡迎,我想阿智也會很開心的。」
 
  開心……嗎?
 
  靜靜站在母親身側的佐藤靜半覆眼眸,她怎麼想都不認為石川智開心得起來吧。
 
  「可是……」
 
  這個道理,佐藤薰自然也是明白的,所以想婉拒石川弘熱情的邀約,他又進一步說道:「這樣吧,要是方便,明天下午三點左右能來醫院一趟嗎?我想給那孩子一個驚喜。」
 
  「……」
 
  所謂盛情難卻,佐藤薰一時之間不知該作何回應,而佐藤靜開始反省是不是自己太過敏感……
 
  『開心』、『驚喜』這兩個字眼,聽在她耳裡刺耳至極,雖然她明白對方應該是無心,卻仍舊止不住對此耿耿於懷。
 
  輕輕覆上眼眸……
 
  什麼光景都看不見,連雙耳彷彿都給堵上了。
 
  這是濃不見物的黑,這就是現在自己心裡染上的顏色。
 
  拒絕面對現實、拒絕傾聽他人的真心。
 
  只以心頭的這片黑去猜疑,將別人的真心也染成黑色……
 
  ──『小靜,妳這樣可不行哦,下了這麼濃的黑,畫布上原來美麗的色彩可是會被吞噬的,這樣它們該有多冤?』
 
  猛地睜眼,佐藤靜放逐腦海的思緒,不經意地回想起父親曾與她說過的話。
 
  還記得當時,佐藤靜因為心情欠佳,所以在創作時總忍不住要給畫布上四處添上陰鬱的灰黑之色,因為察覺了閨女的心思,佐藤和也瞇起笑眼、及時抓住她的手腕說了這番話。
 
  而現在……
 
  她又差一點重蹈覆轍,作出相同的事來。
 
  緊抿著唇、她習慣性地伸手緊抓心口,因為清楚母親不知該如何婉拒,所以她抬起頭代為開口:「那、那個……石川叔叔,我……明天我去探望阿智吧,媽媽還有很多事要忙,應該走不開身的。」
 
  佐藤薰不禁感到訝異,同時也覺得欣慰──這孩子真的長大了,懂得為父母分憂了。
 
  「啊、是……說得也是,真不好意思,瞧我一頭熱的,沒為妳們設身處地著想,那……佐藤同學明天願意過去一趟嗎?」
 
  「是。」
 
  石川弘面帶笑容點了點頭道:「好,那就麻煩妳了,希望妳的出現能給阿智帶來良性的刺激,謝謝妳。」
 
  「那我們先告辭了。」
 
  「路上小心。」
 
  雙方鞠躬致敬,見石川夫婦已完全離開,佐藤靜二話不說撲進母親懷裡,以為自己的眼淚早就流乾的她,莫名此時雙眼又帶酸楚:「媽媽……我好害怕……」
 
  佐藤薰一臉疲憊地瞇起眼眸、給了女兒一個溫暖的擁抱,揉著她的髮絲低語:「爸媽的好孩子,妳很勇敢……」
 
  「媽媽……我明知道這樣是不對的,爸爸的死不是他們的錯、不可以怪罪他們的,也清楚他們說的話都是無心,但是我……我、我好害怕自己會因此討厭他們,我知道、我知道如果我討厭他們,爸爸會傷心的……」
 
  將臉埋進佐藤薰的胸口,佐藤靜流下了眼淚,就是害怕父親會看見她的眼淚而憂心徘徊不前。
 
  閉上雙眼,佐藤薰的眼淚因而沿著雙頰滑落,她不敢讓女兒知道自己流淚,只是語氣溫柔地低聲呢喃:「沒問題的,爸媽知道妳是好孩子,即便怪罪與怨恨,也都只是一時的,如果一時的怪罪會讓現在的妳好過一些,妳就儘管討厭他們吧,沒問題的……一切都會好的,等到妳的心情平復以後,我善良的小靜就會自我反省,知道那樣的錯怪是不對的行為,我們不是聖人,所以……只要沒做出會傷害別人的行為,這點任性是不要緊的,我們懂得反省就可以了。」
 
  她的母親,永遠都是這麼溫柔與包容。
 
  佐藤靜不由得將母親抱得更緊一些,語帶哽咽:「……謝謝媽媽。」
 
 
 
 
  站在全身鏡前,換上制服的佐藤靜臉上沒有笑容。
 
  她輕覆眼皮,回想起試穿制服給石川智看的那一日,彷彿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自己的笑容,也同樣遺失了這麼久了。
 
  睜開眼、即刻別過頭去,不願再多看一眼如此不堪的自己。
 
  轉身下樓,她見到母親坐在櫃檯、托著腮似是失了神一般恍惚望著前方。
 
  「媽媽。」
 
  一聲叫喚,佐藤薰這才注意到女兒已站至她身側,見她換上制服,不由得狐疑地蹙起眉:「怎麼換上制服了?不是要去探望阿智嗎?」
 
  「嗯,其實那一天……我曾換上這身制服給阿智看過,被他稱讚了,所以我想換上制服去鼓勵他能早日康復,一起穿著新制服迎接新的學園生活。」
 
  牽起佐藤靜的手,這才發現閨女的手有些冰冷,佐藤薰深吸一口氣、溫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低語:「好孩子,辛苦妳了呢。」
 
  搖了搖頭表示這一切不足掛齒,她清楚母親背負的肯定比她想像要多得更多,雖然自己還尚未完全作好心理準備面對石川智──其實她對石川智沒有一絲責怪,反而感謝父親及時出手讓他倖免於難,但是她清楚以他的個性肯定會因此自責。
 
  他的這份不必要的自責與歉疚,將會成為兩人之間相處的最大障礙。
 
  就像她的存在會時刻提醒著男孩,佐藤老師說不定是為了保護他而死的。
 
  即便不是這麼一回事,但身為當事人的他肯定會默默將一切責任攬在自己身上,最後──壓垮自己。
 
  因為……她喜歡的這個男孩,就是這麼一個溫柔的人。
 
  過分的溫柔在有些時候,不僅會傷害自己,也會在無意識中傷害了身邊的人。
 
  佐藤靜就會是他過分溫柔底下的犧牲品。
 
  這些……在還沒見到石川智以前,她已再清楚不過。
 
  佐藤薰由抽屜中取了一張鈔票交到小靜手中說:「這錢妳帶著,給阿智買些他愛吃的東西再過去吧。」
 
  輕輕搖首、推開了母親遞來鈔票的手,佐藤靜微笑道:「不用了,我這裡有呢,那我出門了。」
 
  望著女兒踏出大門的背影,佐藤薰又一次吃驚。
 
  ……孩子成長的速度還真是驚人。
 
  才過幾天,她已懂得為家裡的經濟狀況著想了,畢竟過去的她,肯定會無作他想就收下這筆錢吧。
 
  於此同時,佐藤薰也感到一陣痛心──
 
  沒能讓孩子繼續保持童真、無憂無慮地長大,真的……
 
  「對不起。」

創作回應

追蹤 創作集

作者相關創作

相關創作

更多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