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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癲坍之重力禍.序章》

名為星賊的草莓蛋糕 | 2022-04-28 11:28:24 | 巴幣 1246 | 人氣 205


(2021/11/22 18:52,花東公路)

  「『──只是幾日不見,沒想到卻是天人永隔,實在令人惋惜。』」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凌靜瑤大聲朗讀著平板上的新聞,讓坐在她身邊正專心開車的駕駛也聽能聽見。

  「還有嗎?別家的新聞稿?」陳威緊抓著方向盤,專注地盯著眼前空曠、看不見盡頭的道路。

  「沒有了,這是最後一則。」她關起平板,順手將放在飲料架上的魔爪遞給他,而他仰頭,把剩下的飲料一飲而盡。

  這已經是他們在這兩天看見的第五篇新聞稿。

  民宿、許姓男子、友人、出遊、等級初步評估為下級的喰夢獸,這些是在每一篇新聞稿中都會出現的重點。

  但是,事件卻沒有這麼單純。

  「其他地方呢?像是影音平台或是社群媒體?有說溜嘴的混蛋嗎?」

  「目前沒有。」

  「......幸好。」喝完魔爪的陳威將空瓶還給靜瑤,緩緩地呼出一口氣。「如果民眾們知道這次受害的六人全都是台中分會的架構師,而且許仁雄的級別還是上級,肯定會引發恐慌的。」

  凌靜瑤抿了抿嘴。「我知道,所以上頭才會拜託我們接手。」

  他不太感興趣地聳聳肩,然後轉動方向盤。他們的轎車超過一台正以龜速前進的小貨車,對方的大燈在後照鏡裡格外刺眼。

  「對了,台東分會要我們先到安寧之家。」

  「我知道,妳說第二次了。睏了?要不要先找個地方下來休息一下?」陳威的右手鬆開方向盤,捏了捏她的臉側。

  「......完全沒有,」她撒謊道。現在可不能讓店長分心在其他地方。「小心我咬你喔。」

  她張開小嘴,作勢要咬,陳威連忙將手抽了回來。

  店長回頭繼續專心開車。至於手頭上的文件都處裡完了的靜瑤,則百無聊賴地盯著窗外。

  外頭的天色黯淡,太陽早已翻過了山嶺。刺眼的路燈接手月色,照亮了整條大道。

  兩側的田野一片漆黑,稻草人那染上夜色的輪廓在稻穗間若隱若現。

  鐵皮農舍上的小燈如同於暴風雨中,矗立在峽角上的燈塔,為仍在田間辛勤工作的農夫們引領出一條樸實之路,而是不迷失在茫茫紅塵之中。

  就在她呆望著外頭,盯著那單調到可說是千篇一律、卻又富有節奏感的景色發楞時,店長開口:

  「順帶一提,無論協會鑑定的級別為何,我都要妳把這次事件的喰夢獸視為『災禍級』,就算協會放出的消息是『下級』也一樣。」

  她慢了半拍才理解這句話的涵義,然後她點點頭。「……知道了。」

  「千萬別掉以輕心,」他再三告誡,「不然這次的受害者就會是我們。」

  說完,他轉動方向盤,車子離開了主幹道。

  朦朧月色下,他們的轎車如同一匹銀灰色的孤狼,竄入一旁標示著「台東安寧之家:0.5KM」的小徑。


  安寧之家的五樓走廊,一如往常,沒有半點聲音。

  十分安靜,安靜過頭了。

  像是有誰幫整個世界按下了靜音,而且還忘了解除。

  走廊邊,裝飾用的九重葛插在半滿的玻璃水瓶中,美得令人屏息。

  一旁,一朵殷紅色的假玫瑰花脫離了掛在潔白牆面上的塑膠花束,孤獨地躺在地上,似乎是誰遺落在這裡、忘記帶走的。

  想為這裡添上些許生氣,卻頹然無功。

  安寧之家,一個極致靜謐的處所,卻不會讓人感到安心。

  雖然缺少了塵世間的紛擾,多出來的卻是空靈的死寂。

  像是一道囚籠,束縛住了除了自身存在以外的其他念頭,只能任由自己在無聲之海,沉默的沉沒,沉沒的沉默。

  不過,有什麼辦法呢?

  畢竟,靈魂亡佚之人,是不會說話的。

  叮。

  電梯的提示鈴。

  若不是這聲鈴,大概會以為連時間也靜止了。

  電梯門打開了。

  兩道急迫的腳步聲劃破了寧靜,世界又重新運轉了起來。

  陳威與凌靜瑤快步走著,目的地是五樓最後一排的病房。

  「我不喜歡這裡,這裡讓我渾身起雞皮疙瘩,而且也提醒了我們架構師有多麼的失職。」陳威陰沉地說。

  「店長,別把所有的犧牲都攬在自己的肩上──」

  陳威倏地止步,轉身看著靜瑤,伸指抵住自己的嘴唇。「別安慰我,這就是我們的失職。如果我們早一點,哪怕是三十秒也好,這些人現在
就不會躺在這了。待在這棟詭異建築裡的病患甚至不能說是『活著』,只是一具具他媽的會進行生命行為的、生不如死的空殼。」

  他的眼裡隱藏著某種哀傷的情緒,但她還來不及多看,他立刻轉身就走。

  「……是。」她只能勉強吐出這句回應。

  雖然知道店長每次來到安寧之家都會非常自責,但她還是會想嘗試安慰他,讓他不要把過錯都擔在自己身上,不過他似乎很討厭她這麼做。

  從以前開始,這些就壓力不斷累積,現在也不例外。

  生命的重量早已壓得他喘不過氣,也讓他忘了自己也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

  說到底,在「英雄」這個過度解讀的詞彙背後,也只是一位舉著重盾,幫忙抵抗殘酷命運的普通人類。

  他只是一般人,會害怕、憤怒、無助。

  不過,與常人不同的是,他無法宣洩出來,否則就無法在緊要關頭挺身而出,保護躲在他的身後,那些更需要依賴他、被他照顧的人。

  巨大的壓力也是讓他一天要抽掉許多包菸、睡眠品質長期不良的元兇。所以,當她時不時看見店長在一旁吞雲吐霧時,也只會意思意思唸個幾句而已。

  一陣同時帶著哭腔、笑腔、憤怒語調,飽含著痛苦的不協調語調將靜瑤拉回現實。她望了望,聲音是從他們前方的房間傳來的。

  「……很嚴重。」靜瑤喃喃地說。

  店長只是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與其他病房不同,這間病房的房門半掩,透出裡頭的日光燈光。除了奇怪的呢喃聲之外,他們還能聽見另外幾人交談的低語。

  於是,他直接推開房門走了進去,她則跟在他的身後。

  「上!下!左……下?」坐在病床上的男人困惑地歪頭,一邊胡言亂語。「地板?飛!」

  說完,他咯咯笑,像是被自己說的話逗樂了。下一秒,他卻開始默默地嗚咽,然後張嘴啃咬棉被的邊角,口水沾得到處都是。

  「你們來了。」

  站在床邊,一位穿著西裝、滿頭銀髮的中年人無力地打招呼。

  「很抱歉來遲了,委員先生。」

  「沒事的,你們住比較遠。」另一位穿著修道服的女人回答。

  「好久不見了,鐵樂梅小姐。」陳威挽起右手的袖子,與那人握了握。

  靜瑤默默吞了口口水,連忙也向她行了個簡單的禮,對方只是頷首回應。

  鐵樂梅,長時間駐守在台灣東部的最上級架構師。

  協會同時派遣陳威、鐵樂梅,台灣區僅有的五位最上級架構師其中的兩位出面,看來事情似乎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了。

  「那麼……」銀髮男人指了指床上的男人。他還在大口吃棉被。「你們看到他的這個樣子了吧?」

  「……慘不忍睹。」店長說,眼底燃燒著熊熊的恨意。

  對喰夢獸的恨意。

  銀髮的男人點點頭。

  「我就開門見山的直說了。這隻喰夢獸的影響力遠遠超出了『災禍級』的級別,不排除是全新的、從未出現在紀錄上過的『智慧體』。」

創作回應

東堂隼人
【沉默的沉沒,沉沒的沉默】,阿姐喜歡這一句呢![e34]
2022-04-29 21:18:47
名為星賊的草莓蛋糕
這也是我在整篇文裡面最滿意的一句!
2022-04-30 12:3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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