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不存在的同學
楊燕芸，我的同班同學，如果以入學時間來看對方應該是小我一歲。
當然，我只是單純以自己的認知如此認定，畢竟那一天是我們首次四目相交超過三秒，根本就連「互動」都還稱不上。不過，這都比我那尷尬癌發作的自我介紹並同時與所有人目光交會時間都還要久上許多了。
雖然前面我對楊燕芸的形容是如此露骨到顯得我好像飢渴很久一樣，但她確實相比其他班上女同學，沒有太過突出的特質。
會記起她，其實也不是陳景慎在場的那一次「插曲」。畢竟當下除了過度緊張，我那堪稱一緊張就變金魚腦的記憶力根本就忘記這名女同學曾經對著全班自我介紹過自己的姓名。
而是在之後碰巧耳聞一場「對話」，我才想起原來她就是楊燕芸。
「聽說她看得見。就是那個啊！坐在左邊倒數第三排，數來第二個的那個女生，對對！我記得叫做楊燕芸吧？」
「妳說綁馬尾，髮色有點深棕的那個女生嗎？」
「所以妳們那天圍在人家身邊就是在說這件事喔？」
「當然！」
「拜託……才開學第一天妳們是想嚇死人嗎？話說另外那兩個人你們認識？」
「她們是剛好聽到我們在討論楊燕芸才靠過來聽的。」
「那兩個同學也是知道楊燕芸的『事蹟』才被我們的話題吸引。」
「所以呢？是什麼事情讓妳們這麼八卦？」
「她看得見那個啦！就是……」
──鬼。
我絕對不是特別豎起耳朵偷聽其他女生的談話，這是兩週後的某節下課，我與上高中後唯一的朋友陳景慎上廁所，在等對方把整間男廁弄臭之前，趕緊跑出來時，恰巧從隔壁女廁聽來的對話。
經由對話內容，我的記憶很快回到第一天上課的某節下課場景，在閃過那幾張對我投以厭惡目光的女同學面容後，一併想起了那時候被她們這群人圍在中間的那位馬尾妹。
「楊燕芸啊……好像真的是叫這個名字。所以那天是為了這個八卦在逼問對方囉？女人真是可怕。」
我不禁在心中如此思忖，同時想像楊燕芸面對一群如鬣狗般噬血而來的女同學們是什麼樣的表情。
等等！這麼一來我也想起當那些女同學們散去後，楊燕芸臉上似乎一如往常，沒有表現出我想像中的難堪或尷尬。
這不外乎就以下幾種情況：
對流言打馬虎眼帶過，不然就是直接承認。
「總覺得前者比較有可能，如果直接承認肯定沒完沒了。」
「什麼比較有可能？沒完沒了的。」
就在我因為內心想法而喃喃自語同時，陳景慎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嚇得我差點準備上第二次廁所。
「幹嘛用這種我身上很臭的眼神看我？」
陳景慎見我轉頭瞪視他後，沒神經的不斷嗅聞自己身體，惹來一旁走過的女生議論。
「太有魅力實在是一種罪惡啊！」
我根本不想理會這個一見到女人就精蟲上腦的雄性生物，只是自顧自的往前走。
「要準備回教室了嗎？但我下午就沒辦法陪你了，畢竟我也有自己班上的人際關係要顧。」
陳景慎走在我旁側，一邊雙手合十，一邊面露抱歉，我回了他一個不在意的手勢。
反正每個人隨著年紀增長也會有自己的生活圈與交際應酬，邊緣人自然也有邊緣人的活法，所以我一．點．也．不．在．意他是不是會特地來班上找我！
只是，我現在反而對剛才那群女生的話感到在意。
因為這讓我想起一年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那起「詭異車禍」。
的確，在旁人看來，那不過是一場再平常不過的交通事故，但只要是知道詳情的人，無論是否相信，都無法否認我是真的看到「鬼」的事實。
我想我的家人是絕對相信的吧？就算不相信我，總也該相信那天師傅所說的。
好吧……我還真沒把握自己家人是不是完全被說服，畢竟這一年間，他們也沒有阻止我外出，不過是我自己在那疑神疑鬼罷了。
至於我旁邊的這個人，嗯，一言難盡。
不過，讓我在意的也不光是剛才那群女生談論的事，而是假如她們說得是真的，就意味著我並不孤單。
至少我心中有種「還有個人陪著我一起受罪」的感覺。要說這是很不妥的想法，我也不會否認，但這種心理安慰對此刻的我而言真的非常重要。即使上高中的「第一場劫難」已經讓我很煩惱了。
雖然師傅那天就指出我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陰陽眼」。
那既然現在知道楊燕芸也有這種苦惱後，對方是否就能成為我在這個班級第一個交到的朋友呢？
的確，以相同的經歷跟興趣認識新好友無疑是最快又安全的做法；另外，光是想到要帶著這話題跟對方搭話我也覺得很突兀。
『嗨！楊同學，聽說妳也看過鬼，又或者現在也看得到鬼，對吧？我也有這種經驗喔，不如我們來聊聊吧！』
不不不！這是什麼像極調情酒吧的浮濫又低俗的開場白？想到這些話同時，我還真的不自覺聯想到陳景慎那張臉。
算了算了，反正只要取得心理上的安慰就好了，現階段的我還是唸書要緊，上課同學、下課沒感覺，交朋友根本就不是必要不可的事。再說，這種事本來就應該要順其自然，對，順其自然就對了！我又不是第一次當邊緣人，何況我還有楊燕芸這個心靈之友。
……總覺得內心還是有股難以言喻的巨大哀傷。
話說，當初國中也是陳景慎主動攀談，我才進而與他熟稔的。當然不代表說我國中也是個邊緣人，但再怎麼好，最後留下的好友好像也只剩下他了。
「是怎麼了嗎？怎麼剛才從廁所回來路上，你的表情千變萬化的。」此時，前一秒變成我唯一摯友的男人再次以那輕浮的語調，關心我的心理健康。
只見我搖搖頭，露出欣慰一笑。
「好噁喔！你哪位？」
好吧，這傢伙根本是個白癡！
「話說回來，也差不多該引薦給我了吧？那天看到的那個女生。」
陳景慎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我腦袋有點當機，過了一下才想起他所指何事。 「你是指……楊燕芸？」
「Excellent！沒錯，就是她！不愧是我兄弟，早就幫我安排得妥妥當當的。」
「等一下！你又不知道我講的是誰，為什麼這麼肯定就是你有興趣的那個女生？」
「不然你這段期間有認識其他女孩子嗎？」
「沒有。」媽的，真是一針見血啊！
「那如何？安排個時間，來場聯誼一下吧！我也會帶我們班上的女生給你認識的，這樣很公平，對吧？」
我直覺那絕對是修羅場。
「不行，我覺得太快了。至少……等到我跟她再熟一點，你太急了，陳景慎。」
還以為我這位損友會馬上否決我，沒想到他竟然在這時沉下臉來認真思考。
「的確，我也這麼認為。」
「你誰啊？我認識你嗎？」
沒有理會我的吐槽，不過這位陳姓友人卻也緊接吐出令我傻眼的話。
「得先摸清楚對方的底細才可以，例如身材、興趣跟喜歡看哪個Youtuber，這樣也會比較有話題，欸？」見他這麼說，突然又情緒高亢的發出怪叫：「啊！不如先從她周圍的女生下手好了，這招就叫旁敲側擊！」
這個人真的很差勁，我不禁翻了個白眼。
「你……自己想辦法，我可不想又第二次社會性死亡。你沒看到那天那些圍在她身邊的女生望向我們的眼神嗎？」
沒想到，陳景慎在聽到我這麼說後，眉頭卻皺了起來。
這時我才想起那時候他早就烙跑，留下差點生命燃燒殆盡的我。
可是，他接下來的話卻也不禁令我竄起一股寒意。
「那一天不是只有她在自己座位上嗎？我就是看到她轉過頭來，才趕緊嬌羞落跑的。」
什麼？難道……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