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冕下有跟你說什麼嗎?」
「沒有,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護衛隊被開除。」雷洛斯寫著算式,有些擦掉,有些保留下來,「上次召見只是詢問我當天情況,我報告了你的逃逸,還有我下手重了一些,你反擊了。」
然後我們就兩敗俱傷……教皇接受這理由?
「席拉和薇拉的職務有改變嗎?」我還沒認識的護衛只剩那兩個魔法師了。
「就我知道的,暫時沒有,我也不認為他們能對你構成任何影響。」
「我甚至都還不知道他們會對我做什麼……」
「跑一次不就知道了?」
非得要這樣嗎?身為護衛的你在慫恿我開溜?
雷洛斯重新發動法術公式。
卒卒卒卒卒卒卒卒卒卒卒!
箭靶被射成蜂窩。
巨精靈終於滿意了。
「……我覺得你對射箭這件事有奇怪的理解。」我說。
雷洛斯收起懷錶。
「我是無法理解射擊這件事為什麼一定要透過手動。」
「你鑽研法術公式多久了?」
雷洛斯的語氣蒼遠了些。
「不知道……我不看時間。」
「但你卻有一個懷錶。」
「它不記錄時間。」雷洛斯的手指摩娑錶殼。它掛在長鏈上,不使用時被塞在腰帶中。他舉例道:「就像你有肺,但你不用它來呼吸。」
不,我的肺確實只有呼吸用途……假裝有在呼吸用的。
我背起箭筒,搭箭上弓。其實我一直在想,我到底要不要和雷洛斯談談陰影之光以外的事……雖然交易已經完成,但我總認為把東西給他並不是在幫他。
弓箭指向另一個箭靶,不需瞄準和終魘能力,手感與經驗精準預判出落點。
噹!
箭矢以一種傾斜角度紮在箭靶上。
「雷洛斯,我最近不想死了,你呢?」
「那跟我有什麼關係?」他的語氣突然非常惡毒。
「我想幫你。」我真心說。
雷洛斯斜睨我一眼。
「我不想被黑色怪物傳教。」
「呃,你可以叫我黑死夢或終魘,或是阿貝爾。」不知道他是不是刻意的,除了公事報告以外,雷洛斯從來沒叫過我的名字或任何稱呼,「……還有神職人員的『幫助』並不只有傳教。」
我繼續放箭,速度不快,享受玩樂時光。
「那是什麼東西?」雷洛斯逐漸辨認出我的成果。
「我在嘗試織出一個鳥窩。」我滿意地回答。
箭靶上傾斜紮著的箭矢逐漸表現出整齊的環繞窩型,說不定等一下還能紮出一片屋頂來,或是乾脆把靶子紮成一顆球?
又一好一陣子無話,只有箭矢的嘟嘟聲,還有遠處傳來的迎新會喧鬧。
雷洛斯忽然說道:「我在嘗試破解一個封印。」
「你已經是我見過最精湛的法術師了……是個魔法封印?」
跟你的專業不對口,導致破解困難?
「我不清楚。」雷洛斯的語氣平淡,聲音卻輕了不少,「如果知道,就不會到如今還在破解……還有我本來就不是專業法術師,只是最近都在鑽研而已。」
嗯是啊,鑽研程度高到連終魘也沒見過……
「我原本偏好用劍。」雷洛斯補上一句。
我忍不住轉頭,用我最困惑的眼神盯向巨精靈腰間的銀色細劍。
「沒有冒犯的意思,但是你的武器……」有夠小的。
這根本是給巨精靈小孩用的尺寸!
雷洛斯雙手交疊,自然地掛在劍的握把上,這是他長久以來的習慣動作。他回答道:「奔影是我童年時的武器,現在的用途只有寫公式。」
理解了,這個尺寸確實好寫,又能兼防身利器。
「你成人用的武器怎麼了?」
「收起來了,我所有的關注都在封印上。」雷洛斯忽然頓住,眼神深深地停在我身上,回憶著什麼闡述道:「你有眼睛,還能干涉法術公式……」
……喂,你今天早上才說我的眼睛是擺設!
「你或許能解除那個封印?」雷洛斯朝我走近,眼神有點亮,「就像我殺你的那一天一樣,一揮手讓它們都消失?」
我把視線挪回箭靶上,搭箭上弓。
「我先問你:你能確定封印的性質或作用嗎?假如解除了,問題會解決嗎?或是以一種無法回頭的方式變得更嚴重?」
就像有時候把刀拔出傷口反而會讓人死得更快。
雷洛斯的呼吸停住,顯然不清楚答案。一會兒後,他繼續說道:「我可以用你的眼睛來確認這一點……你能看見聖飲者的過去,應該也能看見封印的根源?」
我射出一根箭矢,然後再一根、又一根……
「為了區別目標還有追蹤線索,我看見的只有定型的『答案』,不是追溯原因。」
「不管你能看見什麼,你一定會比我知道得多……替我解決封印,我就不需要拿走月光,比起封印它毫不重要。」
他吸血鬼的。
我好不容易搞定陰影之光的交易,才不到半天你就不要了……
「雷洛斯。」我停下射箭,鄭重地問巨精靈道:「你的法術學有多精湛?」
「我自三百歲開始全心研究,去了很多地方,找了很多方法,做了很多實驗……」
「沒錯!你已經是這方面最精湛的法術師了,而你依然不能確定那是法術還是魔法……雷洛斯,我解除不了魔法,我沒有那邊的法則授權,能做的只有強行無視。」
也就是在有人拿魔法對抗我的時候硬是衝過所有阻礙,直接把食物的腦袋砸爛在地,這樣既達成終魘使命,也可以讓大部分魔法隨著創作者死亡而停下(有些特殊的例外,但我不管),更可以直接走人,不用管剩下的魔法了。
現在一想,才發現我以前原來都沒在做收尾工作啊……
真的應該要稍微做一點的,餐後就該自己清理桌面跟洗碗盤。
「但要是……要是它確實包含一部份法術公式呢?」雷洛斯的眼神再度亮起來,「無論你看到多少都行,只要你去看一眼——」
「我有些看法,你聽完以後還是堅持,我可以在退休後去幫你看一眼。」
「你說。」
「我以前——聖騎士的以前——花了很多時間待在世界下,那裡的構成與現實完全不一樣,我雖然不懂法術學,卻能了解簡單的法則。」
「你無法破解,卻能讀懂還有刪除他們。」雷洛斯說出自己的正確解析。
「對,我的能力是被強行賦予的,見識卻不是,我在世界下累積的見識讓我知道:如果有東西並非法術和魔法,或世界上的任何東西,你最好別去了解它。」
薩白帝與黑帝斯的神用契約就在這個巨精靈身上,我的眼前,隨時能被我查閱,但我上次無視了,這次我也不會改變作法,並且勸雷洛斯做一樣的事。
我決定透漏一些消息。
「提供你一個世界下的情況:冥線斷了……別問冥線是什麼,總之每個世紀的魔法峰值持續在下滑,沒見眾神祂們有修復的打算,所以如果那個封印有魔法成分,大概也維持不了多久。」
要麼崩毀,裡面的東西跟著消失,或是重見天日。
雷洛斯擔心的卻不是他剛剛聽見魔法在未來很有可能消失殆盡。
「……我還有多久時間可以解除封印?」他的臉色蒼白。
我專業地回答道:「如果魔法峰值繼續穩定下滑,封印會在射手座年內失效。」
「我剩一千年?」雷洛斯的神情看起來更加投入該如何解決這個封印的問題……我覺得我不提醒他不行了。
「比起擔心封印,你更應該擔心自己……」我加重語氣,「雷洛斯,你有發現過你的年齡很不正常嗎?」
似乎很久沒算自己年齡的雷洛斯不在乎地說:「巨精靈極限壽命是兩千,我很確定我還沒超過這數字。」
「你哪一年出生的?」
「天秤座七百五十九年。」
「所以——?」我感覺自己像個循循善誘的幼教師。
「所以……」雷洛斯一臉凝重的困擾神情,「射手座結束前我的壽命就會到了,我只剩最多八百年可以解決封印。」
這麼聰明的巨精靈為什麼在簡單的事上都不動腦……
算了,言歸正傳。
「我給你的建議就是不要窺探世界下的秘密,那裡的秘密比起世界上的祕密更不該被知道,這正是它們被定義為這個名稱的理由……」
「我不會放棄。」雷洛斯打斷我說道:「我不能把它丟在那裡不管,那是我的錯,如果我那麼做了,我沒有資格用這條命繼續活著——」
我不懂心理學,也不會對悲劇感同身受,以終魘值勤的客觀角度來看,我在乎的不是雷洛斯過去遭遇了什麼,而是他接下來應該做什麼。
撇開神用契約,還有那個封印,他和前陣子的我一樣,太過專注眼前反而忘了一開始的目標——我想從這方面幫幫他。
放手很難,尤其是當手已經用力到失去知覺——
「雷洛斯,放……」放手不代表放棄。
「不放。」雷洛斯直接句點我們的話題。
我拉弓,箭矢旋轉著拋飛自己,紮到箭靶最後一處空位上。
噹!
「你還記得你一開始的道路嗎?」
我完成了一隻奇怪的刺蝟雕塑,雷洛斯還在沉默,我抬臉閉眼,感受到清爽的夏風吹,吹走了草上的水珠,吹來了寧靜。
我接完一開始的那句話。
「我最近不想死了——我希望我也能幫你解開同樣的答案。」
相關番外:雷洛斯的懷錶
一兩個月前差點就得到了一隻小編
因為聽他說希望有事做,什麼事都可以(似乎是又剛失戀又放棄夢想)
然後我就決定讓他去玩玩小說平台,因為他平常也有在寫平台
誰ㄗ道,我噴了好多時間把我的所有平台帳密找回來,改成統一帳密
還打包了一些會用上的圖片與一大串說明文件給他以後
他後面兩個星期都沒動作
我去問了一下,竟然說夜班很忙沒時間做
當下真的想幹他一句難怪你至今一事無成
當下真的想幹他一句難怪你至今一事無成
總之小說平台再度變成有緣再見的東西了
我今天去玩了一下EP,貼完阿貝爾第一季天就亮了(幹真的有夠花時間,我還有一堆平台)
然後順便做了幾套可以用上的「頂著用」書封
然後順便做了幾套可以用上的「頂著用」書封
覺得字體設計有進步,雖然說阿貝爾這個根本沒動到多少設計就是了...
第四季也做好了但是為了不要劇透副標題於是我先賣個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