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仗超常的怪力,男子硬生生捏住了數米長的貨櫃箱,緊接著用力擲向疾馳而來的史丹利。
怎料,史丹利竟以奇制奇:身形虛晃,先以一個輕盈的側身規避貨櫃箱的正面撞擊,同時用指尖輕觸箱體,瞬間於腦內完成了複雜的力學運算與磁場驅動。
伴隨著指尖一揮,以及箱體怪異的金屬聲響——
碩大的貨櫃箱,竟被少年施予了更大的反向動能,當作電磁炮轟然擊回。
眼觀巨型貨櫃以逼近砲彈般的疾速飛掠而來,瓦爾森深知路已無退,聚焦全身之力於拳首,宛如舜擊四凶,與之正面碰撞。與之相觸的一瞬,震撼的衝擊力使其立地成淵。
正面承受沖擊的貨櫃,抑是應聲變成一片扁平的廢鐵。
然而瓦爾森尚未有片刻喘息之機,一道雷電疾如利箭,將其面前的廢鐵一分為二,史丹利手握的御天雷也在同一剎那劃破空間,朝男子的軀體縱劈而下。
情急之際,瓦爾森只能以盔甲為護,硬生生地接下這記殘暴的雷霆之劍。
伴隨著碰地一聲巨響……
金鳴震耳,兩金交鋒,雲霧四散,大地龜裂。
接近距離下,雙方再次陷入僵持,但這一次,是史丹利佔據了上風。
雷元素的魔力如洪水般釋放,氣勢如潮。
一波接著一波,愈發強勁,愈發霸道。
「在上一個輪迴中,你們已經殺過我們一次了……難道又想屠殺我們、奪走我們的一切嗎?」面對逼人的雷之威壓,瓦爾森咬緊著牙,身形勉力穩住:「為什麼,非得把我們趕盡殺絕不可?」
心中的不甘與怒火,盡數化為一股拔地倚天的氣息,似乎與史丹利的魔力隱隱抗衡。
「你是想讓我對你們產生同情嗎?」對於男人的質問,黑髮少年隔著頭盔發出了一聲深沉的嘆息:「不過老實說,我也不是完全不對你們抱有憐憫。」
「啊?」
「倒不如說,我並沒有怪罪你們在瘟疫之災的影響下,殺害義勇軍的事情。不過……你們在新世界中對於無辜者的迫害,卻是出於你們自己的意志所為。」
伴著詞境降落,史丹利赫然轉動禦天雷的把手。
【充能強襲】——
瞬息之間,刀體內湧起一片熾烈之氣。瓦爾森頓感風雲之變,欲急步後退,可史丹利卻先行一步。武裝的變形特性啟動,彈射結構使著刀身迅速擴展,直撞其身,使男子步履踉蹌。
同時,劍鋒已突至近前。
刀身挾帶著足以熔煉凡間之物的熾熱,掠過瓦爾森的腰際。
銀色甲胄受高溫瞬化,腰間的刀痕血如泉湧,卻立刻被餘溫所蒸發。
「咕唔……!」
椎心的刺痛立刻如野火般延燒,令瓦爾森失了平衡,幾欲摔落。男子的面容因疼痛而扭曲不堪,急退數步後低頭一瞥,卻只見腹部一大片烙印般的焦黑。
與此同時,史丹利僅是以劍指地,默默地看著痛苦難耐的男人,續著開口——
「所以無論你們再怎麼將自己描述為受害者,種種恐怖行為都是沒有藉口可言的罪惡。即便你自首,承認了自己的錯誤,你也還是需要為這些罪惡付出代價。」
聽到史丹利的話後,瓦爾森強忍著身體的痛苦,輕蔑地冷笑了一聲。
「罪惡……?說得這麼正氣凌然……」喘息急促,斷斷續續地質問:「你又有什麼權力為他人斷罪?到頭來,你也還不只是一個打著正義名號……傷害無數人的私刑者?」
「啊,確實如此。」史丹利的回應,涼薄而定然。
「所以我可從來沒有像其他冒險者一樣,給自己冠上什麼無聊的英雄稱號,我只不過是知道一些很現實的事情罷了。」因為史丹利很清楚,自己從來就不是什麼『英雄』。
生為奴隸,被塑造成殺戮兵器,之後為了所認定的正義,斬斷了同族的血脈,犧牲了無數無辜。從幼年便手染鮮血的他,縱然後來做了多少善事,也永遠不配披上『英雄』的光環。
「如果放任你們這種人不管,只會徒增受害的平民百姓吧?」
他續著說,一步步向著男人逼近:「去花費時間把你們帶回正途,也只不過是在把百姓的生命當作賭注。所以,終究還是有人得弄髒自己的手,才能維繫著那表面的和平。」
為了顧全大局,犧牲在所難免。
最終,在男人準備孤注一擲的剎那,史丹利的掌心緩緩伸出——
深吸一口氣,再次調動充盈世界的電磁力。手腕微微一震,一股不可視的力量隨之釋放。瓦爾森身穿的鎧甲,早已因層層破損而失去對能量的防護,帶著在內的瓦爾森向後翻飛而去。
以幾近極限速度,被無形的力量捲起。
一時間,瓦爾森視界模糊,只感到後背重重一擊,強烈的沖擊力使他整個人再度撞穿了倉庫中的層層水泥隔板。一次又一次的劇烈碰撞,令他有如身處旋風之中,天搖地旋。
肆虐的力量持續撕裂他的鎧甲,使他在暈頭轉向之際,心生臨死的迷茫。最後,他被猛然拋向一個巨大的貨櫃,身體砰然一聲,如箭一般嵌入其內。
巨大的貨櫃因此被拖行數十米,方才終於停住。
而瓦爾森的意識,也在這一刻完全暗下。
踏、踏、踏……
巨響歇止的片晌後,史丹利帶著步伐聲穿越了數道破碎的牆面,來到倉庫的深處。他的目光落在了前方:那裡,瓦爾森的身體被嵌於貨櫃中,雖然未死,卻已無生氣。
而在不遠處,另有微弱的氣息。
他跟隨這股氣息的方向,目光落在了地上狼狽不堪的伊琳。
本該負責追擊的陰霾,此刻已然不見蹤跡,唯有史丹利用以召喚魔物的拳套橫七豎八地落在一旁,此景不禁讓他感到驚訝:這名女子,顯然是單槍匹馬戰勝了他所召喚的高級魔物。
然而,即使如此……
琥珀色的眼眸凝視著伊琳,她的動作愈發緩慢。雖然成功擊敗了史丹利召喚的魔物,但明顯的是,她已消耗大半精力。就算肉身完好,此刻也無疑是力不從心。
此刻,伊琳以她僅存的一縷堅毅,艱難地向前爬行。儘管史丹利緩步走到她的身邊,她似乎也毫無察覺,雙眼僅是凝視著前方那台狀似飛盤的簡易轉移設備。
然而,她的指尖還未能觸及設備,一柄沉重的利刃便先行刺穿了設備的核心。
「你們要恨的話,就儘管恨我吧。」隨著設備破口發出的電花逐漸消失,史丹利也慢慢抽回了御天雷:「我不會忘記對任何人的傷害,而屬於我自己的那份罪孽,我自當承受。」
伴隨著最後一縷希望的消逝,伊琳的意識也隨之斷絕。
只剩下史丹利一人,隻身佇立於一片廢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