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回：李旦與麗子之緣起(二)
28年前……
那一個下午，陽光明明那麼和煦溫暖，如果……
不要那麼急著出門；如果不要堅持當天要趕到普門寺；如果母親大人的勸阻有效；如果不要經過那片森林。
也許這一切事情就都不會發生了，但人生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也沒有那麼多的如果。
【森林裡】
「啊！～」
「大哥，前面好像有姑娘呼叫的聲音，可是這荒山野嶺的怎麼會有姑娘家呢？」歐陽華宇覺得很納悶。
「應該是遇到山賊搶劫了，但我們在日本是外人也都還沒站穩腳步，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別人的閒事我們最好還是不要插手」，李旦說的也不無道理。
「嗯！」李旦他們決定要從另一邊的路繞過，但華宇遠遠地看見了麗子。
「你們不要過來」，麗子從懷中抽出匕首來厲聲對著山賊大喊，但刀鋒卻是正對著自己的腹部。
「呼呼呼」，麗子緊緊握住匕首的手不住地顫抖，汗如雨下的大口喘著氣，這是麗子保住清白的唯一抉擇，因為麗子很清楚在這種情況下，這才是作為長野家長女應該做的事，而這也是他能為家族做的最後一件事。
「呵呵呵」，山賊瞇著眼奸邪地笑著，就看麗子下不下得了手，但他們太低估麗子的意志力，這把刀已經高高舉起。
「喂！你們在做什麼，給我放開這位姑娘」，華宇幾個箭步衝上前去挺身而出。
「唉！」李旦嘆了一口氣，身為大哥也決不可能放著讓華宇一個人涉險。
「你們少管閒事，哼！居然還是一群漢人」，山賊不屑的說。
「漢人又怎麼了，總比你們強搶良家婦女來得好」，華宇回嗆著說。
「諸位大哥，今天你們也算是收穫豐富，這些財物你們拿走就算了，放過這位姑娘吧！」李旦走過來看著山賊頭目，他說話時有一股震攝人心的氣場，無懼無畏的恢弘氣度。
「對啊！你們幾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小姑娘算什麼事」，而華宇總是說話太快。
「敢情是在英雄救美啊，我還以為你們也想要分財物一杯羹呢，哈哈哈」，山賊頭目帶著一眾小嘍囉一起嘲笑著說。
「你……」氣得華宇咬牙。
「聽說最近來平戶的漢人都是海盜，在海上燒殺擄掠可風光呢，可惜這裡不是海上、是山裡，哈哈哈哈」，山賊頭目接著說。
「既然諸位大哥也知道了我們的身分，是不是賣我個面子，放了這位姑娘呢」，李旦還是十分沉穩，情緒絲毫不受影響。
「哈哈哈，你們是在海上搶劫、我們是在山中搶劫，這位大哥啊！我們倆夥人做的是同樣地事情，你們是有哪裡比我高尚了，現在要來一招英雄救美，你不覺得有點可笑嗎？趁我還有點耐心的時候，我勸你們還是趕快滾回你們的海裡去吧」。
「你知道我大哥是誰嗎？」華宇說。
「哼！我管他是誰」。
「說出來不怕嚇死你，我大哥是當今東亞海域中最英勇睿智的海商-李旦，未來一定能成為掌控海洋貿易的霸主，而且我們對這些財物沒有興趣，我們海上貿易是有規矩的，從來沒有欺負過姑娘家」，華宇一向以李旦為豪。
「現在是在說我們沒規矩嗎，你們就是些漢人而已，來到平戶不好好安分過日子，還敢來管你家大爺的事情，是嫌命太長嗎？」山賊頭目已經目露兇光。
「你們……都給我退後」，已經被恐懼濔漫的
麗子，手上的匕首瞄準著自己腹部。
「這個姑娘，你不需要傷害自己，快快把刀放下，這件事情我們是管定了」，李旦篤定的聲音中帶著一種安慰，麗子已經淚流滿面不知如何了。
「呵呵呵，你們是要憑什麼管」，山賊他們的人數幾乎是兩倍於李旦的人馬。
「俗話說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今天我們有緣因為這件事而認識，我們就當作交個朋友，平戶不大，未來總有遇到的時候，而我李旦會記得你這個朋友的」。
「你真的很好笑，不要在這邊跟我講東講西的說了這麼多，還是你看著這位姑娘漂亮，想抓回去做你們海盜的媳婦」，山賊顯然跟李旦不是一個層次的人。
「你不要汙辱我大哥，我大哥不是你們這種卑鄙無恥下流之輩，我們不需要也從來不強搶民女」，華宇回嗆山賊。
「不要跟我講這麼多，來啊！東西收一收，把這個姑娘綁起來帶回去」，山賊已經懶得囉嗦。
「我剛剛已經說過這件事我管定了，不許你們動這位姑娘一根寒毛」，李旦堅定地說，手下們紛紛拔出刀來，看來一場兵戎相見的血戰已經是免不了了。
「大哥，跟這種下流無恥之徒不用說那麼多」。
「你以為我們會怕你們嗎？弟兄們給我上」。
「刷刷刷」，瞬間刀光劍影叮叮錚錚，刀上刀下鏗鏗鏘鏘，此起彼落刀劍無眼，半個時辰之後，所有的山賊已經全部倒在血泊當中，只有山賊頭目還在地上掙扎著。
「不要殺我，求求你們……不要殺我」，山賊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李旦看了手下一眼，示意要結束山賊頭目的生命，因為李旦深深知道這件事情如果走漏了一點風聲，不只是他們未來難以在平戶立足，這一位姑娘也將難保清白的名譽，李旦做事向來果斷堅決，因為海上男兒只要有頃刻的猶豫都有可能會喪命，所以行事判斷一定要快狠準。
面對著滿地的山賊屍首，李旦的手下們已經開始收拾殘局。
「你們不要過來」，看著華宇跟李旦走了過來，驚惶未定的麗子還在緊緊握著匕首。
「這位姑娘，請你不要傷害自己，我們對你沒有一點惡意，也沒有任何的意圖，這是大家有緣相遇，而現在山賊已經除盡，你已經可以平安回家去了」。
過度恐慌的麗子一面喘著氣，掃了一眼全然倒下的山賊，而面前這位目光如炬的李旦氣宇軒昂，透出一股人中之龍的氣質，又看了一眼旁邊這位一直盯著他猛瞧的華宇，麗子想著他們到底是谁。
「請問我可以回去，所以我可以回家了是嗎？」驚魂甫定的麗子怯怯地問了一聲。
「是，沒事了，你就放心的快快回家吧！」李旦微笑著對麗子說。
「還是你要我們護送你回家也可以」，華宇還是一雙眼睛黏在麗子身上，一副捨不得離開視線的樣子。
麗子逐漸恢復了一點意識，他可以感受到李旦他們並不是壞人，麗子的心也跟著安定了下來。
「姑娘，你真的不需要再害怕，有我大哥在，再多的山賊根本就不是我們的對手，現在你已經平安了，你可以趕快回去跟你的父母團圓，告訴他們這一切都只是虛驚一場，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一切都沒事了」，華宇就是喜歡話說個不停。
「一切都沒事了嗎？」內心聰明的麗子馬上體悟到這一切並沒有過去，雙手又不住的顫抖起來，緩緩地又緊抓住了匕首舉起。
「姑娘你幹什麼」，只見歐陽華宇一個箭步過去奪下麗子手上的刀。
「我……」。
「我們好不容易打贏了山賊，你為什麼還要這樣」，華宇不解的問著。
「謝謝你們的相救之恩，使我能夠脫離這些山賊不受他們的侮辱，但是也請你們把匕首還我，讓我完成自己應該完成的事」，麗子不愧是長野家千金，恢復理智後依然是大家閨秀的氣度。
「姑娘你……何苦來哉」，華宇完全不能明白，本來以為這場英雄救美，麗子會感動的痛哭流涕，回家跟父母開心團員，沒有想到麗子的心意還是一樣堅定。
「現在請你把小刀還我」，誰叫麗子是長野右衛門督的千金，今天雖然山賊都被除盡了，可是有誰能證明他的清白呢，又有誰能證明他在這個過程當中不被玷污呢，而維護長野家的榮譽對麗子來說應該是最重要的事，他早就應該要自戕，麗子心中責問著自己為什麼他沒有盡快這麼做呢。
「看姑娘的穿著不像是一般的家庭出身，敢問姑娘是長野家的千金嗎？」李旦的說。
「你怎麼知道？」麗子覺得很驚訝。
「因為你的衣服上繡有長野家的紋飾，轎子的布簾、禮品上的包巾也都有相同的紋繡」，李旦的洞察力非比一般。
「是，我叫長野麗子，我父親是長野右衛門督、官拜四品，主要負責管理平戶的經濟貿易」。
「姑娘，我一直想要去拜訪令尊大人，沒想到還沒有見到你父親大人，你我今日有緣在此相遇」，李旦說的也是真的。
「我父親大人真的很忙，待我回府之後一定加以安排」，麗子也是有見識的女子，他當然不會說李旦根本還是個稱不得上檯面的小海商。
「請問姑娘今天出門是要往哪裡去？」李旦說。
「空覺老和尚從明天開始有一場為期三天的法會，我這一趟出門是要去普門寺為我重病的祖母大人祈求身體健康，只是沒想到會在路上遇到山賊，或許這就是我命中註定的吧」，麗子嘆了一口氣，但她的心情在與李旦的談話中漸漸平靜下來。
「雖然耽擱了快要1個時辰，但現在去普門寺還不算晚，趕一下傍晚應該可以到」，李旦說。
「這……」，麗子不可置信地看著李旦。
「華宇，你帶兩個兄弟把轎夫的衣服都給扒了，由我們四個人偽裝成轎夫送麗子千金前往普門寺。剩下來的弟兄們就留下來清理現場，務必做到乾淨俐落毫無痕跡，然後阿明你們幾個再把後面那些家僕的衣服穿上，隨後把這些禮品一併送到普門寺，期間無論遇到誰、問你們什麼問題，你們一句話都不要回答」。
「是」，李旦的手下們整齊劃一的回應。
「大哥，轎夫的衣服來了」，華宇拿著衣服邊跑邊喊著。
「我們四個趕緊穿上，等一下用最快的速度將麗子姑娘送到普門寺」。
麗子目瞪口呆的看著李旦指揮著一切，一向聰明的他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姑娘，請上轎」，只見李旦把轎門壓低、掀開門簾，要請麗子上轎。
「喔！好」，麗子整個人好像被催眠了一般，順從著李旦的指令愣愣地坐進轎裡。
「好了，起轎」。
「姑娘請放心，我們一定會把你平安的送到普門寺，今天你遇到的事你就把它當作一場夢好了，我們兄弟能夠遇到你也是緣份，所以你不要太擔心，再過不多久我們就可以到普門寺了……」
沿路上只見華宇絮聒嘮嘮叨叨的一直說話，因為華宇從來沒有看見過像麗子這樣明媚動人美麗大方的女子，人家說一見鍾情，華宇心想也許就是這個感覺吧！
轎子裡的麗子其實一句華宇的話都沒有聽見，他開始細細地梳理著好自己的頭髮，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妝容整齊端坐在轎內。
麗子不愧是長野家的千金，見多識廣、聰明過人，一瞬間他就讓自己的心情逐漸穩定下來，他心裡想雖然晚一點到了普門市，但是並沒有晚多少，加上之前扛轎的轎伕有趕一些路程，時間上差距並沒有很多，麗子閉目養神的想著也許這是上天要存留他性命的一個機會
「沒想到……腦中浮現的盡是李旦英姿颯爽的身影，以及他的溫柔」，麗子微微張開眼睛嬌羞地笑著，
麗子輕輕地把門簾拉開一小處縫隙，看著李旦正在為他扛轎的背影，麗子靦腆的微微一笑。
只是……李旦的臉色彷彿越來越凝重，沿路上不發一語的走著，堅毅的臉龐上有著說不出的沉重表情，大腦快速運轉的好像在思考些什麼。
他們幾個大男人救下一名官宦千金，隨行的僕人皆已全數陣亡，又有誰可以來證明發生的事，以及……千金的清白呢？而他們幾個人會不會因此惹上麻煩，甚至是殺身之禍呢？
「唉！」看著說得口沫橫飛的華宇笑得那麼開心，李旦心裡嘆了一口很大的氣。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