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節的時候，已經接近夏天的中間了，白天的時間漸漸變長了。
鹽和梅己經在鼎裡增添味道，美酒也在杯中傾倒，這是遠古時期就留下來的日子，到現在已經數百幾千年了。
靠著欄杆方知木槿長得茂盛，對著水便隱隱感覺我熟稔的白百合的氣味真的很芳香。
靠著牆觀看夜晚的一切全景，一種既不涼且濕熱感受的海島氣候，每年到這個時候便知道那個節日快來臨了。
不僅僅是熟稔的白百合氣味，同時那也是我能微數幾個可以從如此地幽幽盈袖的香氣中能辨識出那是秀琴身上獨有的輕薄香水氣味。
曹植在《洛神賦》中寫：『含辭未吐，氣若幽蘭。』，『氣若幽蘭』雖不是專為描寫體香，但使用『幽蘭』來形容女子的淡雅卻又十分的合適與貼切。
李清照也在醉花陰•薄霧濃雲愁永晝中寫到形容女子芬芳氣息的暗香盈袖，兩者都是形容女子典雅的氣息是溫柔與輕薄交溶而成的一種無形芳香。
雖然她已經不在我身邊，甚至不在人世許久日子了，但每當端午這樣特別的日子，心痛而碎洐的時日間，自己總還是會不自禁地想到秀琴，甚至是想念起她獨有的一抹幽香。
每年的春夏交替之際，潛伏在早中晚的氣候已漸漸地變得富有層次感，就像剛剛喝下不加糖的冰涼黑咖啡，涼爽的泡沫液體開始在舌頭上映著酥麻而苦澀的醞釀溫潤。
爾後開始直達經脈，血脈由此泛起熱量，形成一個立體的味覺，當這種氣候與迴旋在雲層下的風雨氣流發生相逢時，氣體會將迷花、梓桑和艾綠蘊和出一種複合的氣溫，那便是端午。
臺灣南端的端午總是來得如此斯斯艾艾與步履蹒跚，那麼的溫和與沉悶。
夜裡已經很靜了，夏季的風對尋常人來講或許是悶熱而帶些涼意的，但對我而言，每年這個時分，夏季所刮來的風不只微涼且帶有些微的讉責情緒，傾斜著吹動的風吹得令我感到心裡不勝稀噓。
時而端午之分，且又依著陽梅雨季緩緩而來，對樹木和草本植物來說，算是一個可以獲取到較為豐沛甘霖的季節。
它們時而小時而大的肥沃或細小的身軀，翠綠的茂葉，在楊梅雨際中輕舞綿綿抑或靜若繁花，嫩枝抓住厚實的雨水，儘管缺少陽光而有些先天不足，也還是嬌稚可愛。
厚實的雨水像是滿腔的憤怒和怒不可遏地滴在我的手中，這樣子的感覺就像是沉重的落雷或憤怒的火車頭，噴出一縷縷嗆人的濃煙。
面對風和雨無形而來的感覺，讓我不禁感受到風生氣了，雨也憤怒了，無形的元素於每年的端午像是在責怪我怎麼沒能好好的照顧秀琴而讓她離開人世。
蓮池潭當下周圍的土地，這個經過數百年風雨洗禮的古蹟，一條條交錯縱橫的老街或建築依舊保存完好，而對於那些習慣沿河而居的人們，端午不僅僅是每年如約的一個節日，也是一種被歲月默默傳承的情懷，一代接著一代。
蓮池潭周圍分枝的小池塘上空，於梅雨時分下了場由熾熱與濕涼交融而成的雨，綿綿的細雨斜著紛紛沒落水面，平靜的池面也旋即溼潤。
過往之際我亦曾與秀琴一道來蓮池潭，在狀如一片肺葉的岸邊散步，蓮花以介於真切與非真實的姿態浮於池水之上，起風的時候，空氣便從潭心吹向岸邊垂著的楊柳。
這時的柳樹便會發出輕微的咳嗽，晴天開朗的時際，在陽光映照下的秀琴便像是浮萍白晝底下呈現的晶亮而美麗的一顆星。
秀琴和母親在自己生活的這條街上也將近二十餘年了，端午的時日，她的母親會慣例地用紅絲線紮起菖蒲和艾葉掛上門楣，她用這種最平凡的植物向空氣彌散最接近自然的芳香。
亞熱帶季風氣候下的海島，在部份的地區還是可以種植出水稻，無論是本地人還是客家人，他們習慣用糯米為材料包裹粽子，當然秀琴家的粽子也不例外。
只不過秀琴的母親將粽子裡的餡料稍作改良，因為這天她們家將會迎來一個特殊的客人。
秀琴的母親用極為樸素的智慧將情感傾注在黏密予糯的粽子裡，是特地用來迎接『送年』的上門，某年的端午，也是我第一次正式地拜見未來的岳母。
『送閒年』，是客家文化中對未進門的準女婿的一種習俗，如果來年還沒準備結婚，這種送年便俗稱「送閒年」。
送閒年相對簡單，未婚的女婿只要帶上適量的禮品，前往岳父母家，岳父母家也不必做東道宴請親朋。
一般只邀請兄弟叔伯作陪，席間長輩大都和顏悅色，會對準女婿說些勉勵的話，關愛之情溢表其間。
而時代的發展，送年的禮品也不斷豐富，現在送年，除保留傳統的送年方式外，女婿還會根據女方家裡的小朋友以及外公外婆的特點和愛好，送各種禮品，形式多樣。
譬如有的送煙、有的送酒、有的為二老各買一套新衣，有的什麼也不買，純粹地包個大紅包等等，外公外婆除保留傳統的方式，回贈的形式亦是多樣，總之只要是年關忙碌日，便會盡見送年人。
依稀清楚地記得幾年前那個端午時日，秀琴牽着我的手，走在自個家中附近石板路上。
她的身形細小而玲瓏，外著一件白色披肩而裡頭穿搭小可愛，搭配著白色長裙，著裝素雅的她像個銜接大自然的小女兒，那時不時滑落肩頭的披肩，涵括著她不時之間會看向我的蘊著多情的雙眼目光，看上去既妸娜而典雅。
此時我的鼻翼被溫潤空氣裡流淌的棕香與水果香交相溶合的氣味覺得相當的舒適而輕鬆，或多或少地稀釋了正式拜見岳母的那種忐忑感。
隨着粽香味的深入，我被秀琴引進一座宅院，也是她自小到大賴以為存的家，不知為何本來稀釋掉的那股忐忑感且似乎又感到手足無措。
緊張地導致了腦部出現一段短暫的空窗期，之後沒過多久，是爐灶上沸騰的那一鍋粽子傳出的咕咚聲與熱能的氣味才喚回了自己那紊亂的思緒。
重新再調適自己的心態之後，我用虔誠的笑容和問候向秀琴的母親致意，而秀琴的母親回饋我的不僅僅是滿意慈祥的笑容，還有她的家中那一串又一串穿著綠衣的粽子。
興許便是在此刻的端午起，我已經在秀琴的母親心中成為了她的女婿，也是屬於客家的一份子了！
在秀琴的家中作客並寒暄了幾日之後，某天便和她一起在家中附近走走，家裡周圍其實和十幾年前相形比較下來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動，唯一的變化是近代住在這裡的年輕人少了。
走走停停的我們是稍微選了個靠近小河的岸邊中一面坐著一面看著這四周圍的環境，自己的心中是有種感覺，一種回到內心認定的家的感覺，是啊！回家的感覺真的很好！
雖然這是秀琴居住的地方，但每次我來到這裡都有一種溫暖的感受。
縱使在都市裡過著還算舒適的日子，但無數的回憶與記憶卻無法和鄉村的田園生活媲美，無法和回到老家的溫暖懷抱相媲美。
老鎮美濃的自然風光與建築，山景唯美，河水清澈而空氣清新，自己的思緒已在不知不覺回到秀琴的家中。
大約中午時分，我看著兩旁那一棵棵柳樹在微風的吹拂下，時而向我點頭，時而向我送來幾片微黃的樹葉，仿佛在向我和秀琴招手示意，迎接漂泊在外的遊子歸來……
在我的記憶中，小的時候常常會找秀琴玩，那時候她家附近處矗立著一棵需兩三人合抱的柳樹樹樁，依稀印證著柳樹古道的歷史。
樹樁的邊上豎著一塊寫著『柳樹伯公』的石碑，石碑立於何年，由誰所立，已無從考證，每逢初一、十五，庄裡的婦女總會到柳樹伯公前奉拜祈求平安。
而這時候呢也是小朋友們最開心的時刻，小朋友開心地玩耍而圍著樹樁爬上跳下，時而隔著樹樁互相追逐，你躲我追、你追我趕，玩得不亦樂乎！
有時不小心碰倒供奉伯公的供品，惹來大人們的大聲怒吼，這時小朋友們便連忙在大人的指教下向柳樹伯公下跪賠不是。
現有的柳樹，據說是上世紀六十年代所種，在我出生之前已經有了，雖然在路邊，但卻是老人小孩的開心樂園。
柳樹下一年四季總聚集著不少人，或談論時政，或講述舊時經歷，成了庄裡的議事廣場，有時還夾雜著幾句小孩不宜聽的『段子』，也有因某事爭吵不休，抑或又傳來陣陣的哈哈笑聲……
庄裡人有個習慣，不管農作工作再忙，只要經過柳樹下，就會停下腳步逗留片刻，哈個小煙、歇歇腳，柳樹下就是大家上工下田最好的中繼站，也可以說是個驛站。
柳樹的生命力強，它的枝幹粗壯又茂密，而它的枝葉散漫卻強壯，且生命力亦不差，給人一種陽光的照耀。
柳樹的枝葉浩大而蓬勃，在當地人的心目中，它像是個保護著村人的無形神明，不屈不撓且深藏甘露。
柳樹的秋冬季，留在自己記憶中的感受似乎較為感性，秋天是農人們收穫的季節，一陣秋風吹來，柳樹的樹葉徐徐落下，那飄飛落下的半黃綠葉，如同調皮但純真的孩子。
在柳樹下的相處與記憶，與秀琴聊著聊著的時刻，此時已經不再是小朋友年紀的我們兩個人，她問我一些小時候的事情還記不記得呢？
是春天的早晨，我們常常在放學途中，在秀琴家周圍的柳樹下撿毬果，伴隨著附近廟宇的鐘聲與花叢內飛舞的蝴蝶。
「這一輩子不管發生什麼事，我一定會在妳身邊陪伴，不離不棄！」
從小朋友的時候我便與秀琴打勾勾訂下了這個約定，或許是童言童語，但當時自己對她的這份心意卻是真心誠意的，而秀琴也只是不好意思地牽著我的手，溢於言表的什麼話都沒講。
這樣子的情境是將一對兩小無猜而情竇初開的悸動寫上刻進悠哉的時光裡，後來課業的壓力也漸漸地把我們壓得稍微喘不過氣來。
國中的時日，我與秀琴讀不同的國中，有時放學之際我們也會私底下在還沒換便服的時候見面，除了名義上是一起唸書之外，實質上是雙方互相的噓寒問暖與談天說地，甚至假日的時刻也會約出去一起走走玩玩。
好幾次試圖敲開青春的門禁，自己卻總是在矇瓏和迷糊中弄得千里之外的好不尷尬，連她見狀也會稍微嘲笑我一下，因為這樣，所以我在課業上的成績單也就只能是中等程度而遠不及秀琴啦！
唯秀琴便是不同，她天生聰穎，縱使每天不時地和我一起聊天，假日一起玩耍，但實質上她的課業卻依然可以維持著中上的水準，這與我那還沒完全開竅的程度是不一樣的。
歲月如梭，兩小無猜的情誼，隨著跌宕起伏的人生逐漸淡化、昇華最後變成了美麗的結晶，也逐漸明白了我們兩個人對彼此的記憶和感覺。
年輕像青春而美麗的詩篇，當年許下的承諾，早已刻畫在軟香溫玉和錦瑟年華的歲月裡，而我們總要在很久以後才會明白原來對彼此的愛在心裡，是曾經的美好與熟悉。
時光依舊在無形中默默地渡水而行，我和秀琴一路慢慢走來，一邊觀望四季更迭，一邊對人生路上的景觀走走停停看看。
也許光陰有眾多的措手不及，一個轉眼一年就匆匆過去了，春日容光煥發的女孩，夏日寂靜而沉悶的少女，秋日成熟而理智的小姐，冬日那披上白紗而溫柔的姑娘，四個在人間輪流出現的季節，縱然如此，但存在心中的是一份含蓄富美的回憶。
那時，眼前是秀琴那低垂的細眉流露出的目光彷如盈盈秋水，見到她的長髮如秋風揚灑，追逐着落葉，追逐着秋季那無盡的美，仿若是使垂柳下面的的仙女遮羞而生的。
束髮之年的秀琴似乎是讓我這輩子生來註定的風情萬種，她的出現就像造物主留給我的那天地間美麗的精靈，是我必須在心中珍藏的，秀琴十七歲時那本日記。
同秀琴那束髮之齡的我，每天幾乎會用滿滿的，寫下思念的信紙，每一封每一張都有著她的名字，這樣子寫下對秀琴的感覺是我可以做的事，用真誠的意念和她相處為之。
某一日的夜色很好，但無論如何夜晚終究會離開，但只有秀琴可以永遠讓我感動為她著迷，如夜空裡粒粒星子，我用摯愛將它們點燃，光輝將照亮我們將來的旅途。
我曾對秀琴說過，把妳往後所有的日子，在生命中的辛苦與收穫的時分都交給我吧！
當時的她聽過之後，便是面對著月景的夜色看了看，之後亦拂了拂她那柔軟而如墨的青絲，一陣清風經過，秀琴的頭髮被吹起，一道月白色的如玉在白晳的肌膚上懸掛著幽幽的微笑。
那飄揚而嫣然地一笑，不僅僅是讓我動心為之迷戀，甚至連我的魂魄都差不多飄到她身上了，含蓄的秀琴在此時有著沒有完全顯露出來的矇矓美，秀琴的含蓄形象如薄霧般，是難以言而描之的含蓄美。
我曾經與向她表示：「我喜歡妳，從我們小時候認識到現在，我一直很欣賞很喜歡妳，有妳在我身邊，我覺得這世界是這樣的美好，自己也似乎充滿了希望。」
之後秀琴是握了我的手，然後面帶一襲輕盈的笑意，一手稍微戳了戳我胸前，回應著：「這件事啊……等我們畢業了再說，我們還是個十七歲的高中生呢！不過我會在心中留一個位置給你喔！」
記得十七歲的那年夏天，秀琴買了件白色的連衣裙，當她配戴着白色的蝴蝶結髮夾，穿着白色的鞋子……以一身潔白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那時候我馬上想到一個尊敬而美麗的稱謂•公主。
秀琴的相貌並不是那種傾國傾城而美得觸目驚心的女孩，但她有著像自己名字一樣的文靜與可愛。
或許人沒有不是的缺點，但秀琴卻有着一雙很美的眼睛和一身含蓄而矇矓的氣質美，她的身形纖細而苗條瘦小。
但即便如此，我依然喜歡秀琴，因為她純潔得如白晳的細雪，純真的善良，她的氣息含括了詩意與裝載著美夢。
興許一切的一切是上帝的安排，讓我遇見了秀琴，並和她熟識交上了朋友。
從小朋友到長大，結識許久的我們，就像是情逾骨肉的家人一樣，而真正的家人也沒有如此這般熟識。
不僅是她，就連我自己都有好多好多話向對方傾訴，我們談學業、談生活、談人生、談我們對愛情那朦朧而模擬兩可的認識。
她略表認同我那連我自己也不太清楚，不經意便說出的『沒有感情的婚姻是不幸的婚姻』的觀點。
秀琴表示：「愛的基礎是建立在平等與體諒裡！」
有時候講著講著我們會不自覺地紅了臉，但談得卻又能那麼開心，我們用心去感受，盡力去摸索對彼此的感情與感受。
我喜歡秀琴的心情像是一架鋼琴，黑白的琴鍵上，流淌着她蔚藍的倩影，心境是一架相機，將自己深邃多情的鏡頭四處尋覓着她青春的身影。
如今崇山黯沉，華年已逝不復當時，但我是無悔的，在那個年輕的夜裡，月色一日不曾暗沉過。
回至現今，我想起了十七歲那月華如練的夜晚。
獨自臨窗憑欄，看依稀的柳樹，樹中那細小的枝幹，在那之中我似乎看見了搖曳着少女的風韻。
但在無形之中我卻深刻不知可能秀琴的殘影就在我身後，或許她正用慈愛或無奈的目光撫摸我寬寬的背……
想起過往輕憐而甜蜜的回憶，再想到2014年端午節傳來的噩耗，悲從中來的自己是不禁垂首而下，無法面對既然己成且過去已久的事實。
自己並無所求，所希望的是這輩子能與秀琴兩情交融的心緊緊挽在一起，我輕輕地拾起掛在胸前的祖母深綠項墜，那是她遺留給我的物品。
傷感情緒一湧而來，無形之間我似乎聽到了充滿情意的喃喃語調在悄悄瀰漫著……我多麼想抱着秀琴，多麼想和她度過一串串寧靜的日子。
但在分秒的無情流逝之中，時間的觀望者正用流露著玉蘭花芳香的羽毛筆，一筆又一筆像是織一條繾綣纏綿，名為一生的織衣。
窗外淅淅的雨聲又把秀琴的名字溶入我對一切己冷去的心裡，記得那一夜桐花初放，繁星滿天的情景，但無論何時，星霜荏苒，再也無法再回去過往了……
歲月還在，年華如花，渡過無數的時分與嚴冬，迎來的會是春日明媚的晨光嗎？
回首，彷彿只是隔著一首詩或散文的距離，歲月的輪迴且是添了不知無數的迴圈。
時常感慨年輕的美麗回憶，而我也相信每一個女孩都是一幅絕色的丹青，只有那個懂她的妙筆與春華秋實的創作者，才有辦法可以淺摹淡畫出那一份出塵的美，就像我與秀琴的這一世相遇般。
她攜著縷縷柔情與絲絲溫暖，從出生、入世，靜如琉璃且動若秋水。
我們時常在夢境與情愛的邊緣，緊握幸福的畫筆，用心去譜寫一曲又一段的幸福歌謠與散文。
緣份來了，我們十分珍惜每一段路過的橋段，讓花朵綻放時的清香與熏香出現在每一個平凡的日出和月落。
花朵就算謝去，也會記住曾經陪伴的美好，讓留在時光裡的微笑去溫暖現時每一個寂寞孤獨的自己。
此刻的心情，淡淡的愁，淺淺的歡，一縷桃香從窗外飄進，點燃了棲息在紙上的月明千里，每逢端午這個季節，想起了如今秀琴已不在自己身邊，月墜花折總是思念情深而肝腸寸斷。
三月的沉睡之日，是春江水暖的灩灩，是由沉睡的時日儼然醒來的柳梢吐露，是眉間心上清欣與希望，我與秀琴依著草木的枯去重生，總能尋到最愛的那一片盛世山河。
四月那如夢絲織的幻境，我們踏著春風十里的和煦，取下一朵微微泛紅的桃花，別於青綠的鬢角，編織一個兩個人想像中那理想而最美的夢，許著時光一個回眸，讓愛輕輕又飄然的落下。
五月是處在一縷淺夏和冰清玉潔的芬芳，相聚和離別，彷佛一個時刻轉身而已，秀琴的一個回眸，淡雅而詩意，對我來講是一幅絕色丹青的絕世美女。
如夢，如幻，如女子，淡淡如一縷清煙，卻有著傾城傾國的愛，相聚與離別是人生永遠不會停止的音符，如同品一杯苦澀的咖啡。
六月是唐詩宋詞裡，那一抹訣別的音韻與霜冷清秋，寫出一筆山河不搖但心碎訣別的落字。
用愛與憂傷雕刻的前世今生，便開始在四季無語的平仄裡生機盎然，那落在長亭的寒蟬淒切，是否是我們初見面時所留下的結局？
如果可以，我好希望能做一回詩經裡初生的四葉草，讓自己能擁有特立的芬芳與特質，合著歲月的寧靜與美好，讓它的熏香散播在四季的每一個角落。
若秀琴還在人世間且恰好經過，我想她應該也不必訝異，因為那是專屬於她最初的溫婉，一世芳華。
鴻雁和春燕便像時間流逝般飛走，黃鶯隨後也歸去，這些可愛的鳥兒一個個與我分離。
仔細尋思起來，我的一生漂浮不定，千頭萬緒，親愛的秀琴與之相聚短少而散去時多，秋雲的留逝，雀歌燕舞的春景，像夢幻般沒有幾時，如今再也難以尋覓她的影踪。
像卓文君那樣聞琴而知音，像漢水江妃那樣溫柔多情，遇到鄭交甫解佩相贈，這樣的神仙般的伴侶早已離思慕的人而去，即使挽斷她們綾羅的衣裙，也不能留住她們的倩影。
蒼天作弄人，儘管自己心中很清楚這一天早晚會來，也看似乎是做好了心裡準備來面對，但到了那一日真正來臨的時刻，自己建立起來的準備又在瞬間碎裂不留瓦存的不堪一擊。
過去2014年短短的幾個月，卻像是數年時分，而數也數不盡時日的煎熬，一直有種鬱悶的負面感覺。
但我一直故作堅毅地欺騙自己，不會怎麼樣的，秀琴不會怎麼樣的，她一定可以克服病痛難關的。
但沒想到現實還是就這樣到了我眼前，在這之間我似乎能感應到秀琴的一切，甚至是說那時期前後的我是變得十分敏感。
當時雖然沒有人相信也有嗤之以鼻的情況，但在當年，天地之間又一次地印證了這個事實，縱使它讓我無法接受。
原本以為這輩子的秀琴是我的本命之人，是自己能夠把全部的心力用來愛護與疼惜的那個人，我曾經也是多麼的珍惜。
我一度多麼小心翼翼地照料著她……但發生了這種遺憾的事之後，然後我才瞭解，這種煎熬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明明心裡頭是朝思夕想地有著秀琴，但卻又不敢去打擾，只能日以繼夜盼著等著。
只能從她的親友中得到有關秀琴的一點零星的消息，我私底下還尚未所知的事情。
她如果開心，狀態好了，我便寬心與高興；萬一不小心狀態不好了或情緒壞了，我亦跟著擔憂，把人弄成的一個怨婦的心，也許很累，但我依然默默地獨自承擔著。
俗話總說時間會消磨一切，除了交給時間處理，我沒有別的辦法，思緒有時候亂了，大腦就會開始短路。
人道是天若有情天亦老，天為什麼不會老，也許是因為總能客觀地用無情的角度去看待人世間，所以蒼天才能夠用上帝視角觀看這一切吧！
但免不了的，自己偶爾還是會多多少少感到上蒼在某些方面真的是每每作弄人……
如今，我和秀琴縱使已經訣別，自己已經孤獨零汀數幾年，但每當端午時節，秀琴的母親手遞上的粽葉飄香依然每年如廝。
儘管忙碌與時代的變遷使人越來越遠離自然，可是像秀琴的母親，這一代人仍然在靜靜地傳承和延續着自己家中的味道。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