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有這樣疑問？」我驚喜：「對吧！終於有明智的人了！我和艾薇在一起三年了也沒發生什麼事！詛咒跟沒實現過啊！哈哈哈！」
烏普諾臉上的蝴蝶拍了一下翅膀：「看來你不聰明。」他遺憾的語氣讓人火大：「即使三年都沒發生的事情，也不代表絕對不會發生。預言本身是預言你會毀世，不是預言你愛上神，只是之前的戀神者把國家、夜晚都毀了，幾乎也毀世了。」
他說了一長串，我皺著臉：「那…...你為什麼想幫我？」
「就如我剛所說，詛咒會實現嗎？我很好奇。」烏普諾道，蝴蝶隨著他臉移動而拍了幾下：「我的族人都這麼清高，但是看來卻是無聊至極。」
烏普諾不慍不火，卻感覺到冰冷的不快：「我族的雌性都是蛹的狀態，我們必需在一定時候和蛹交配然後產下後代，平常雄性會到處走尋找花蜜或者建造保護蛹的蛹室，嗯，我是說，這種生活有點無聊……」
烏普諾看向我，藍色蝴蝶的翅膀上一對藍色混黑色的旋渦圖案，像眼睛一樣盯著我：「我幫助你不是因為不相信詛咒預言，我是好奇它會不會發生。」
烏普諾說：「我期待混亂。」他語氣真誠到讓人恐怖。
「你……你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希望……」我覺得身體發冷，我緊握的手甚至開始發抖，我眉頭緊緊皺在一起：「我不懂、我不懂為什麼安樂的日子不過？這、這不是所有人都希望的嗎？你為什麼……」
我正視著烏普諾的臉，盯著那宛如面具中的藍眼睛，希望可以找點情緒起伏，可是徒勞無功。
蝶人根本沒有臉，怎樣相似眼睛和臉孔，依然只是蝴蝶上的花紋。
「為什麼？」烏普諾口氣疑惑：「很奇怪嗎？」幾個藍色蝴蝶飛到了他的手上。
妖嬈的蝴蝶總在他們身旁飛舞，配上發光的身軀，那模樣很夢幻，所以『蝶人』常被比喻成美麗的事物。
可是這種美麗很遙遠又冷漠。
「能有吃的、住的、有自由……什麼都不缺，也不用擔心被人暗殺，也不會有人死亡……這樣的安樂怎麼可能有人不喜歡？」我說得斷斷續續，心裡的激動跟不上表達：「你到底在想什麼啊……」我小聲的抱怨。
烏普諾靜靜的看著我一陣子：「我想，」他說：「你會這樣認為，是因為你的日子從來都不安穩吧？」
我愣愣的看著他。
從我出生開始，我一直被關在沒有窗口的房間裡，當時我的世界只有奶媽、海爾和幾個老師。
到了十二歲我走出房間到了皇宮，但是我很快發現，我只是被禁錮在更大的空間裡，這空間是從臥房改為皇宮。
「他是我兒子，北國的王子。」那天國王突然向眾人宣布。
接著用力拉著我的手回去房間。
寢宮中，國王冷冷的對我說。
我全身都在發抖，海爾和奶媽都不在我身邊，一旁的皇后像是餓鬼一樣看著我。
「我、我……奶媽、海爾呢？」我唯諾的說。
「海爾回到軍隊中，水野女士會在你睡覺的時候出現。」國王說，他綠色的眼睛讓我想到黑暗中的怨靈。
「我……我可不可以和奶媽一起去皇宮？國王陛下？」
國王沉默了一段時間，眼神更加陰森冷酷：「我說過，從今以後你代表北國王子，你要叫我父王。」這是命令。
我連嘴巴都發抖起來遲遲不敢說話。
「艾溪別嚇他！亞洛爾好不容易回到我懷裡！」皇后怒，然後用她那雙貪婪的眼神盯著我。
國王沒看皇后自顧自的說話：「你母親在為你求情，還不趕快說謝謝？」
「謝、謝、謝謝……」我不敢哭。
「你要叫什麼！」國王怒吼，我心臟幾乎停了。
「母、母親大人……」我喊，這一喊皇后恐怖的神情柔和起來，她瞇著眼睛，笑著哭出來。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讓皇后哭，我有點緊張，僵在原地任憑皇后撲上來擁抱我。
她跪在我面前，柔紗的澎裙子幾乎掩蓋我，她雙手幾緊緊摟著我脖子，我聞到她身上撲來濃厚的香水彷彿快把我勒斃。
「我的亞洛爾啊……」她不斷喃喃自語：「我就知道你會回到我身邊的！你終於知道我們是誰了吧？」
我不太懂這句話的意思，國王和皇后都是我最近才看到的人，可是他們好像認識我很久。
「說說看我們是誰啊？」皇后的聲音很輕。
他們是誰？
我遲疑了一下：「是皇后陛下和國王陛下？」
突然，我感覺到摟抱的手僵硬起來。
接著國王一手抓著我手臂，把我從放聲大哭的皇后懷中抓出來。
他掐著我的肩膀，瞪著我：「我說過，我是父王、她是母后，你最後快點改過這種卑賤人的稱呼方式。」
「對、對不起……國王…..父王……」我縮成一團，忍不住哭了。
「亞洛爾，你喜歡奶媽嗎？」國王突然說道，我點點頭，他則是回冷笑：「那這樣好了，你跟奶媽一起努力，學習改正稱謂……」
國王這麼說：「你只要叫錯一次，我就砍斷奶媽一根手指。」
我瞪大眼，腦袋一片空白，我愣愣的望著他，眼前的國王像是一頭白髮綠眼的巨獸，緊抓著我、瞪著我，龐大的陰影籠罩我。
「從現在開始。」他一說，手一揮，消息隨著傳遞的水球飄走。
我腦袋停滯，無法思考，耳朵出現嚴重的耳鳴。
在我完全學會稱呼他們之後，奶媽已經少掉了四根手指頭。
我每當天晚上都會怕得不敢睡覺，奶媽想安慰我卻總是離我有段距離，因為當我成為北國王子之後，她和我的地位就懸殊起來，奶媽不再抱我，更不敢讓我看她的手掌。
然後在十五歲的時候被架上死刑台，死黨是主辦祭司，父王是宣佈死刑之人。
海爾用盡全力讓我從死刑轉為放逐，當時在死刑台上看到底下的海爾，意外發現他憔悴許多。
他不再像是我小時候那樣壯碩，海爾像是垂死之人，我不知道在我和他分離那段時間他是怎麼了。
被放逐前和海爾對上眼，我和他在即將關上的城門相看，他肅穆的藍眼裡多麼滄桑，又多麼溫柔。
他淡淡一笑，唇語說著：「保重，亞洛爾。」他沒有用敬詞。
當天城門關上之後，阿列斯立刻飛下來帶我走，當我緩緩恢復知覺的時候，我在阿列斯身上大哭特哭，那是阿列斯唯一沒罵我懦弱的時候。
當大家都希望一個人死，卻有個人救了他？當那人逃走了，救人的人勢必不會有好下場……
接著是一年多的逃跑中，我和阿列斯走過很多歲月，很多生死，很多不安……
「很痛苦嗎？」烏普諾毫無起伏的聲音叫醒了我：「看你表情似乎回想出很多不好回憶。」
「我……」
「你看起來挺可憐的。」烏普諾冷淡的說著，把另隻手指插在另一杯飲料中：「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亞洛爾。」
「或者說，詛咒之子？」烏普諾看著手裡吸食蜂蜜的蝴蝶。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