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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瑟安。」
夜精靈的燦爛笑容在言的眨眼間無比鮮明，是此世曲折的種種令他罕見的魂牽夢縈，甚至難法放下。
如果可以，他很想陪伴黎瑟安直至壽終，但顯然，他已沒有辦法走完全程。
由掌心向外延展的龜裂如同十年不雨的旱土，望著那數道分明沒及半公分的溝谷，男人收攏了手指選擇眼不見為淨。
即使能度過這難，肉體最後的時間……也不足五年。
“這樣子好嗎？剝奪了她選擇的自由，黎瑟安無以明白，她的人生將少掉一塊，並且永遠追尋著。”
“那很不公平。”
年歲連他此世所歷都不及的亞茵對他說過這些。
那是他仗著永生做出的殘忍逃避，他明白，真的。
不過，在最後的兩災裡看著黎瑟安為唯寧為玉碎的果敢後…
他也了解了，未來的合照裡，言存在並非必要。
已在不知情的狀況下沒了所有親族；被硬生生的奪去了重要的記憶；經過親如胞弟的青年死而復生；不久前還為義姐妹們失去一條手臂…
再一次與重要之人的分別，將會徹底點燃夜精靈的自焚。
難以挽回的悔恨留給他這樣的不死者承擔就好。
反正，現在與過去，都遲早會被永恆吞沒。
「對不起，言恐怕得成為她心裡永遠的空洞。所以，請替我陪著她吧。」
無法形容的悲傷於他眼裡盡如汪洋，而他的嘴角，卻仍是那道玩世不恭的弧線。
不知所以的笑意凝結在臉上，鍍結那張亙古依舊的虛偽。
入戲太深的戲子，乾枯的心裡早已沒有鮮血，只存難以根治的悶痛。
總是順水行舟，他從未有過“掙扎”。
多久了？
沒有感受過呼吸如此沈重。
唯半張薄唇，又將其抿緊。
數秒過去，她才將手按在自己胸口，一如黎瑟安許下承諾的慣用手勢。
希望接著的發言不僅出於自己，亦能代表對方心心掛念的伴侶。
「盡我所能。」
沒等言立即回應，便馬上以嚴厲的語氣補充道：
「條件！你必須與我們堅持，撐過死亡之災，充分運用剩餘的每分每秒。你辦得到，對麼。」
「以生為誓，疆守至亡。」
眼角溢出的溫熱水末在蒼白面龐上劃下釋然的證明。
言抽出腰間佩劍，明鏡般劍身兩面映著正對的兩人，劍鞘共振出銀鈴聲響。
而後，靈轉一百八十度的劍鋒直刺入地，男人亦順力跪下單膝。
當他抬頭，純白炙焰滅去了雙眸中的所有雜質，僅留精誠。
窮盡一生，在唯之前，言只對一人做出這樣的舉動。
即是在祖國覆滅那役前，獻給他認作親父的麾下。
意味著魙國戰士無上的承諾。
「盡我所能。」
皚皚白雪忽然紛落，輕如鴻毛正洽對應著親地的膝下。
唯保持著一貫的微笑，或許，此時言更能夠讀出一直以來藏於她眼中深處的情緒與想法。
包含了理解、包容、肯定、感謝、喜悅與悲傷，許多、許多……
那是無法言傳，卻十分重要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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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唯對戰士伸出她友善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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剎那間，
滿佈夜精靈雙眸的赤光被數道冷藍覆蓋。
那原本是用以封印棘手敵人的絕對冰牢，此刻，卻成了言守護摯愛的唯一手段。
雖然他答應過唯，要與眾人力戰至災禍之後。
不過，一切既是立於黎瑟安，就沒關係…吧。
於此之前他是貨真價實的卯足全力。
“該說聲對不起嗎？不…太遲了吧。”
在永生的意識裡，離世不過是個收筆一樣毫無任何壓力的過渡，男人此刻卻十足體會到了滿溢而出的悵然若失。
“謝謝妳，拯救了言…還有我。”
連靈魂都能焚滅殆盡的渡火不是常世的冰晶足以能抵擋，只有餘燼能以阻斷燃燒。
即將吻上的渡火燻出了他此生的跑馬燈，傷痕累累的靈魂正報告著言從北國開始的顛沛旅程…
這裡，正是魙國絕壁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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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心慕之人的捨身，黎瑟安心裡僅存的疑惑也逐漸裂出真相。
但即便模糊的記憶與畫面開始如失控洪水湧現，她仍無法記清全部。
只有，撕心裂肺的喊出那個名字。
「言！！！！！！！！！！！」
夜精靈無力捶打在沒有溫度的冰壁上頭，嘴裡呼出的白氣淹滿了整個空間。
比溺斃，還要難受。
“為什麼…你也要拒我於門外….為什麼！”
黎瑟安沒法接受，所有她所珍視的對象們總把她當作嬌嫩的孩子，默默承受著一切苦痛，只留了笑顏給她。
明明…她為跟上大家也親嚐了無數的磨難。
為什麼…不帶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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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要你等死，不是赴死。”
然而，當言的回憶物語才逕行至北國的終章。
嚥氣前曾交付他最終任務的麾下卻換了句台詞，鏗鏘鋒利的話語又一次直直刺入他的心間。
金色的瞳孔瞬間放大，墨色面具如本能般回應他的真心，閃現在他驚鴻的面容上頭，
自背後展出特諾大羽翼替男人承受了渡火的撕咬，彷彿蜥蜴斷尾一般的掉落地面。
不亞於親身炎上的痛楚跟著在體內四竄，似乎一同扯開了某道塵封的枷鎖，
在千鈞一髮的最後時分，他茅塞頓開。
他就是言，言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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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回，他怕了，他不願無能為力的回到那個只有孤獨相伴的生死狹間。
他想當個單純的…”人”。
言，是為了守護黎瑟安的以後而戰。
視線從燒殺滿覆的戰場滑落至空無一物的泥濘裡頭，虛無與黑接管了意識。
最後，永生者鬆開了他怯懦的手，激散藍光的劍身黯淡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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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永夜，持續了足足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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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陌，咱們說好的！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你…」
九路邪教領著瑱獸圍攻銘山，他守下登仙門，卻沒能遵守與道兄的誓言。
「結束了，薩倫。大陸將會迎來和平的世代，你就與混亂共亡吧！」
勇者斬下象徵”正義”的利刃時，由他鑄立的混沌亂世宣告終結。
「說好了，路西亞，下輩子，也一定要找到我喔。」
天外流星化作滅世隕石，愛人與他十指緊扣，留下最後耳語。
「該怎麼說呢，法琉斯，這就是你這種老實人的命運。」
報酬豐厚到勝過莫逆之交，終於歸鄉的路途上，他這麼死在親手拯救的同伴手中
「哎呀哎呀，貴為帝君的你，是在向我叩拜嗎？陌儀聖上，我可承擔不起，還是請你躺下吧。」
叛軍一路屠入青巖宮內，軍長揭下面罩的容貌，正是他自幼最為疼愛的王弟。
「信遠大人…我們…對不起您……」
他身邊依存的僅有不足十人的護衛軍，何等不甘都難顛覆兵敗如山的事實。
「我完成啦！我真的完成啦！艾希特，你聽我說，我真的…完成了啊…」
艾希特疫苗研發成功的那一刻，停下的心率沒有給他機會見證世界成功戰勝病魔。
「這樣都沒死透嗎…？壹，你果然是個怪物。不過，到此為止。」
整個身子被攔腰斬斷，縱然他兇狠的目光猶如厲鬼，也無法堅守名號。
「朕膩了，莫蘭，僅此而已。」
深紫色的稠血自七孔湧出，他面前侍奉了一生的主公只有一臉嫌惡。
「阿賽修迪，看著我！！不准死！！！」
當奴隸們以近乎全滅的代價奪回自由，逐漸涼去的身體反倒完全不願聽從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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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綜的聲音與臉孔在腦海裡交雜。
這些聲音和記憶來自不同的他。
他卻從不認為有任何一個屬於自己；值得刻骨銘心。
都是，用來消磨時間的逢場作戲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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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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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你也會跟那些凡生一樣墮入沒有意義的夢境。」
是個…熟悉的聲音。
她總是那樣溫柔婉約。
我記得。
“我一定會在恆劫中找回你！千萬不要忘記你是誰！”
開始這趟無邊的酷刑開始之前，她是這麼對我說的。
「親愛的，睡到忘記使命，至高會廢棄你呦。」
喉嚨擠不出聲音，被光輝刺開的視線只有一片白濛。
和上次一樣，我始終無法親口訴諸任何。
只有聽她自顧自的下說。
「放心，上界有尼桒在，是莫莉娜不敢打擾你才讓我過來的。所以，要再睡一下也不是不行，我不會告訴至高，但交換條件是…」
唇上傳來柔軟的觸感，分開時，她總習慣輕咬一口。
但我……卻感受不到任何一點曾有的愛意…
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佔有與征服。
「嘻，等你醒來，還有利息等著你。」
我無法自制的闔上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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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繼續扮演英雄，去拯救那個對你而言只是虛幻的世界吧，言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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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候到了，我自然會喚醒你的，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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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協力致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