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臨時組成的義勇軍小隊脫離下水道後,戰鬥便再次打響。他們奮力衝破地面伏兵的層層阻礙、朝著唯所提及的『撤離座標』狂奔而去。
無情的戰火在街巷中蔓延,民眾尖叫四竄,映入眼簾皆是一片狼藉。
由於這一帶仍有不少居民的緣故,史丹利採取了避戰的手段。化形成一道電流,從街邊的一盞路燈飛躍到另一盞、不時鑽入下方的電路系統,再從遠處無聲彈出。
流光交錯,快到令人眼花撩亂。
縱使周遭敵軍不斷湧上,設法攔截這團電光,卻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
「———!」
但赫然,少年卻一驚。
一發導彈穿破後方的塵霧,打在這支隊伍前一秒所在的位置,遽然炸出熊熊烈焰。雖然包括史丹利在內的幾人都沒有遭受坡及,但卻有不少逃竄的民眾因此被炸得傷殘。
……這些傢伙,為了幹掉義勇軍連平民都不管了嗎?少年見狀,以難以置信的神色瞪著不遠處發起攻擊的空中載具,緊接著雷霆纏身、二話不說衝上前去。
趕在第二發導彈飛來之前,他的身影就在雷芒過後、現身於載具的擋風玻璃前。
兩腳屈膝緊貼機身,一手壓著窗、一手閒置地晃了晃,活生生像隻人型壁虎。
「搞什麼……?!」而那神出鬼沒的身影,也著實把駕駛員嚇了一跳。
「嗨,請出示一下飛行執照,謝謝。」史丹利敲了敲玻璃、續著他和藹的閒話。
只可惜對方卻不領情、就同今日遇見的大部分人一樣,在看見史丹利的瞬間便咬牙切齒;這位駕駛員甚是在注意到有將近半成的武器系統都已經被駭入後,顯得更加怒不可遏。
「該死的瘟疫之災……給我下去!」對方大吼。
同時氣急敗壞,駕駛著載具向一旁的屋簷猛砸,打算把礙事者活活輾死。
屋瓦崩潰,礫石四散。
但這種手段對於史丹利這類元素生命體來說,卻效果甚微。不僅甩不掉、也傷不了他,反倒是機身被撞出了好幾處凹陷,冒出些許星火。
「駕駛技術堪憂啊,你確定你真的會開嗎?」史丹利對此嘆氣。
「閉嘴,去死啊!」駕駛員則越加狂怒,這一次駛著機身就要往街頭撞去。
史丹利驚覺不妙、霎時間將反應力提升至極限,使得本該在一秒內完成的撞擊強行拖延到了數十秒;他透過電磁場進行探索,循著周身找到一處近似公園的空地後,急中生智。
「或許我可以幫你一下?」
右手伸出並隔空控住方向盤、旋即一個猛力右轉。
從那架正在解體的機身上飛瀉而出的碎片,迅速帶著彗星般的尾跡向開闊地墜下。史丹利在關鍵時刻跳離機身,並見證了載具重重砸在地表,一路滑行、掀起塵土的同時帶起一串火花。
雖然沒有戲劇性的爆炸,但以那台載具的損毀程度來看,多半也是飛不起來了。
「好了,其他人呢?」
搞定了麻煩的戰機,他輕快地跳到一旁的屋簷上,回身看向夥伴們的位置。
此時的眾人已經抵達不遠處的『撤離座標』,那是一棟不怎麼起眼的高樓大廈,但史丹利卻能從中能隱約感受到大量機械運作的動響,恐怕是藏了什麼不得了的底牌吧。
沒有考慮那麼多,只是在見到幾名敵軍竄過同伴們的防守、即將隨著唯衝入大樓時……
電漿巨劍再次點亮。
驟然,天際數道雷光一閃,金黃色的長槍破空墜落———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貫穿了那幾名漏網之魚的身軀,將他們狠狠釘在地面。即使沒能一擊斃命,被高壓電流滲入體內所造成的影響,也足以讓他們暫時失去行動能力。
而尾隨其後,史丹利本人也夾帶著雷芒從天穹落下………
天災雷雲———!
銳利的雙眸一聚,其手中大劍指地,在與地面接觸的剎那間隨著一股勢不可擋的震撼:以自身為中心炸出一波威力不俗的電漿,直奔四方。
轟然,沙塵揚起、碎雷飛散,周遭所聚集的敵人也如骨牌般吹散。
史丹利猛一回頭,協助警戒周遭、也以困惑的目光朝身後的大樓望去:老實說他完全不知道唯的計畫是什麼,只知道她之前告訴自己這裡有更適合的物件。
是需要補充彈藥嗎?還是要像先前一樣炸毀一個據點來製造麻煩?
無數的猜想與疑惑填滿了他的腦海,但卻在下一秒隨著金屬摩擦的尖嘯聲、一掃而空。
只見高聳的樓身上,作為掩蓋用途的外層牆版正逐一剝落,化作紛飛的碎鐵向下潰散。底層,巨齒狀的輪軸構造快速啟動,展露了此棟建築的『真實姿態』。
層層炮口序列排開,能量護盾在一股震顫後拉起。
一座隱藏於聯邦中的機械要塞,此時此刻作為義勇軍的『壓軸』現身戰場。
「我的天……」眾人驚異,眼眸倏然瞪大。
但沒等雙方反應過來,便被無邊無際的火光佔據了視野。
火光熊熊、星羅棋布般點綴了高聳如山的機械砲口,後在亮光擴張的一瞬噴出摧枯拉朽的能量束,點亮了數公里距離的整座街區。
能量橫掃、與敵軍的聯合防守衝突,炸出無窮的烈火。即使身處要塞正門口的史丹利以雙臂掩面,卻仍然能感受到那些爆炸撲面的熱能及衝擊力,可見其火力之強。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的火力,反讓他陷入焦躁、回身揍向身後的鐵門,大喊:「等等……那些街道上都還有平民啊!我們是來引開敵軍注意力的,不是真的要把整座城市給拆了吧!」
可還未等來回應,阿斯嘉特方就發起反擊。
防空炮火在四面八方閃耀、能量與金屬的破片鏗鏘迸落;空中與地面各處早已交火不斷,爆炸連天,卻又在下一刻被新的攻勢破開煙雲,毫無間斷的可能性。
一發來自敵方的光束穿梭戰場,猛烈衝擊要塞樓身。
這一下,硬生生撕裂了其中一排的砲口。
史丹利見此一愣,幾名冒險者旋即發起攻擊,而唯的聲音也從房卡傳來、一時間猶如當頭棒喝一般點醒了他:「請繼續牽制阿斯嘉特勢力。」
所以說這就是那位少女的計畫嗎?他心想。靠著這壓倒性的『力量』強行吸引敵軍火力,順帶消耗敵人的勢力;雖以現況來說是很有效,但手法未免也太粗暴了些。
或許的確是正確的計畫,即使自己不怎麼喜歡。
「唉,知道了……」咕噥一聲,眼前魔力飛彈與箭矢同時齊發。
少年卻毫無退意,以手中劍刃搭配雷元素,狂風暴雨般的猛烈將攻勢紛紛擋下。緊接著跳到幾名冒險者身前,刀身狂舞、電芒猛掃,彈指間將他們放倒。
為了故局大權,犧牲在所難免。
畢竟這是戰爭時期。
「該死的,這就是為什麼我最討厭戰爭了。」最後一聲抱怨落下,雷光也重新投入戰局。
魔力與科技的砲火持續交叉、刀光夾雜著血影在四處尖嘯。義勇軍與阿斯嘉特方來回抗衡,攻守優劣雖反覆輾轉,但就算是有一座要塞支援……義勇軍一方也終究是勢單力薄。
戰火的浪湧猛撲四方,樓層也開始搖搖欲墜。
半晌過後,只聽到金屬刮擦的淒厲聲音傳來,敵方無情的火力已經嚴重侵蝕了要塞的眾多支撐。其龐大的整體結構逐漸崩裂,不斷傾斜的樓身變成了峭壁、散落碎片。
「————!」
眼見要塞即將崩塌,正以幾發光彈粉碎下落物的史丹利、卻將目光凝聚於一點。
一直守在旁邊戰鬥的他知道:機械要塞直到坍塌的前一秒都仍在對敵軍發起攻擊,意味著作為操作者的那名黑髮少女估計還沒有逃出。
現在的義勇軍需要像她那樣的人,而不是自己這種不成熟的小鬼。
於是,當機立斷、化作一道閃電奔馳而出。
將雷霆的全部力量灌注於腳下。那一瞬間,周遭的世間萬象為之凝止、就連身體所散出的電流也不及史丹利本人的速度;其身影已經快到無法用任何方式來形容,甚是連殘影都不復存在。
「神速 (Godspeed)———」
宛若劃破時空、超越因果、跳脫連續性的一道流光。
於一轉眼間就穿梭建築、出現在唯的面前,所經之路上的石塊也一併爆裂。
「請快逃——」此時她正被操作台壓在底下,見到少年卻是又驚又怒。
「逃個屁,妳以為我會丟下妳不管嗎?!」史丹利則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
沒等對方來的及反駁第二句話,夾雜雷光的手便伸向前去、朝旁一個空揮,像是在指揮一樣,靠著電磁力將壓在少女身上的金屬板一舉掃開。
但這一下,也讓史丹利備感吃力。
他望向自己顫抖的雙手,明白魔力已經所剩無幾,尤其是剛使用了那種超越極限的招式。但也無妨,少年這樣告訴自己,現在的首要目標是把唯救出去。
攙扶著對方起身,一個踏步卻讓腳底的地面應聲龜裂,其眉頭也皺得更緊。
對此他只能讓自己浸入電磁場之中,想在這天崩地裂之間找到一條安全的通路。
然而,卻無路可走。
史丹利咬著牙,憋住一聲咒罵,本打算孤注一擲跳樓逃生。好在這時,他卻注意到了樓層底下、也跟著衝入大樓中的一名同伴。
「我現在就要把妳丟下去。」
他對著身邊的唯說,跟在武器庫時一樣,沒打算多做任何解釋的一昧魯莽。
沒有一絲猶豫或思考的空檔。
只是隨著話音剛落,便直接將少女推下幾近完全塌陷的樓層,由該名同伴將其接住。
也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史丹利頭頂的樓層再也不堪重負、從撕裂口處,猶如洪水般的落石與廢鐵紛紛落下。
來不及逃脫、也沒有足夠的力氣突圍。
心一橫,想必已無退路。
於是雙臂一展,史丹利用雷之力積聚全部的力量,硬扛塌陷的樓身。
至少也為底下的人撐點時間,好讓她們能逃離。他這樣打算。
於是下一秒,劇烈的衝擊從護盾的閃爍中傳來。眼前頓時一片花白,腳底的地板深深沉下、令史丹利一個踉蹌,差點沒能站穩腳跟。
此般重力將少年壓得喘不過氣,每一次衝擊都如隕石墜地一般,以銳不可擋的蠻力撼動著他的防禦。無論怎麼充分運用元素的力量,卻也只有短暫的招架之功。
「唔唔唔唔唔………!」
隨著體內的能量不斷消耗,史丹利的感官開始衰退,他的意識漸漸回歸肉體,並被局限在頭顱內。殘餘的目光時而專注於眼前的壓迫、時而向下望去,確認那兩人是否已經成功逃離。
但視野卻是一片朦朧,只能暗自祈禱著她們的安全。
至少,肯定比自己的現況好多了。
大樓的破片仍在湧下,每一下撞擊,都讓能量構成的防禦發出令人不安的脆響,其光芒也黯淡幾分。他灌注著所剩不多的魔力,強行延續著這層屏障的輪廓。
但那終究,也只是苟延殘喘罷了。
一聲巨響傳出,戰慄的預感幽然而生。轉眼間,金色的護盾也在毫無預兆之中破碎;而上方洶湧如潮的重物、也將黑髮少年徹底吞噬。
外頭,只見要塞塌入地下,而層層廢墟之中———
也再無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