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刺在心
背對浮閃著白光的晨曦，任憑微風拂過面容，削下一道道清淺的溝渠，我在謎般的霧裡不停地奔走，眉頭緊蹙，眼神鷹銳，朝著模糊的前方邁進。不時揮去懸於額頭，不經意便會悄悄墜落且壓傷影子的水珠，在霧散的時候，影子的輪廓愈加清晰，我卻停下腳步，撫著絞痛難耐的胸口，仰望水藍無垠的鏡空，長喟不已。只因我的心底，扎著一根尖銳的芒刺，而發燙的臉頰，是旭陽唯一承認的灼熱。
此時，我不得不承認，妳是我心中不忍拔棄的憂傷，像一艘試探水流的紙船，縱然沉沒是必然的結局，也不能抹銷一度承載著花瓣和榛實的航行。在繁花盛開的春季，一想到妳模糊的倩影，便不自主咳出哽在喉頭的緋櫻，茫茫然踏著迷亂的舞步；在蟬聲唧唧的夏日，我則投向遼闊的蔚海，凝望洶湧的白浪，如何替卓然的孤石鑲上銀色的邊，一如妳唇邊驟落的鹽粒，清澈卻略帶鹹味；在盈滿詩意的深秋，儘管紅楓紛紛飄落，我願為一株待砍的檜木，懷擁著一圈圈為妳旋繞的年輪，讓妳纖柔的身子，能悠閒地閉上水瞳，酣眠於陰涼的樹蔭下，露出嫵媚的睡顏；而飄著凜凜霏雪，一片霜瑩的寒冬，妳是六角形的冰晶，彷彿一朵朵浮空的白花，輕輕一捧，散逸出寂寥的芬芳便霎時消散，徒留掌心一灘溫熱的殘水。
而妳始終不明白我逃避的原因。如果光燦的烈陽是一把鎖匙，溫婉的弦月則是通往妳柔唇的門扉。而我懼怕炙熱的陽光，儘管我的心臟總是猛烈地怦動，依然找不到那把鑰匙，開啟妳翡翠的明眸，或艷如紫綾的夢……所以我只能不停跋涉，在霧裡，或泥濘的沼澤中；在佈滿荊棘的崎嶇山徑，或猛獸出没的叢林。我的心底，無疑地，緊緊插著一根朦朧的尖刺，只要背對璃色的拂曉，便會莫名疼痛，令我不得不轉身回望，看著妳真實卻不停搖曳的幻影。
再看一眼，妳或許就會消失。所以我寧願背對著妳，繼續往前奔跑，在遞嬗著思念的四季中，或晝夜分明的時空裡。只因妳是我心底拔之不去的芒刺，輕輕一扯，就是一世紀純潔的銀色漣漪。
2009/5/9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