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這個時候，端正站在楚久樘身後的簡妮從隨身提包當中取出一個平板電腦，流暢滑了幾下之後，向前遞出。
「感謝。」楚久樘接過平板電腦，繼續說：「接下來這些情報是從『未完心願』這項遊戲收集而來的。那是一個讓玩家在大型工廠內尋找一封信的遊戲，本身與『詭譎叫聲』的關係大概勉強只有工廠內也有幾艘廢棄的宇宙船吧。儘管如此，裡面一間房間的抽屜內可以找到一份手寫紀錄，上面寫著『外面的那個叫聲……外面的那個叫聲是什麼的叫聲？』的文字，接著則是『那是守護著船隊的使者聲音』的回答。」
「那是『詭譎叫聲』裡面表示結束遊戲的台詞。」李少鋒訝異地說。
「正是如此。」楚久樘頷首說：「接下來就得提及另外一個名為『綠日』的遊戲，那是在一個宇宙基地逃離發狂的船員，並且想辦法開啟最後一個房間的遊戲。在玩家進入遊戲的時候，原本待在房間內的船員們都已經全數罹難了，有些玩家認為那是刻意削減精神狀態的手段，不過如果仔細研究那些被切成無數碎塊的屍體，可以發現他們的身體某處都有這個符號。」接著將平板電腦反向轉了一圈，向前展示。
李少鋒看著螢幕當中被刻意放大的低畫素符號──看似問號的兩側有著對稱的ㄑ字邊、中央弧形內還有一個小倒三角形，忍不住驚說：「人形石像上面的符號！」
「這個是拜亞基信徒的符號……或者說其中之一，關於這個符號的線索不多，我軍的考察班尚未判明這是某支大船隊的通用符號、生活在某些星域居民的傳統符號或某教團的代表符號。」楚久樘又將平板電腦轉了半圈，托在胸前。
「不是哈斯塔的信徒，而是拜亞基的信徒嗎？」秦樓月問。
「從『詭譎叫聲』當中可以看出船員們對於拜亞基極其恭敬，卻不曉得他們對於『深海星空之主』哈斯塔的態度如何，貿然做出躍進的結論是相當危險的事情。」楚久樘說。
「是的，受教了。」秦樓月低頭說。
「最後則是得提到一個叫作『米斯卡塔尼克大學』的遊戲，那是一個有機會找到『奈克特抄本』新篇章而廣受歡迎的遊戲，雖然玩家們時至今日也尚未將大學內數百萬本的藏書全數解讀完畢，不過我軍某位成員曾經在某間辦公室的抽屜內看過三張很有意思的德文手寫筆記，內容相當零散，不過拼湊起來可以勉強得到三個結論。」楚久樘依序說：「第一，如果船上出現拜亞基的屍體，那艘船將會受到詛咒，迷失在宇宙當中永遠無法到達目的地；第二，守護的符號在額頭、左胸會發揮最大的守護力量，因為那是腦與心臟的位置；第三，沉默乃是星際間共通的美德，雖然看似沒頭沒尾，不過如果套在『詭譎叫聲』的情況就說得通了。」
刻著符號的石像就是拜亞基的替代品，或是類似效果的守護品，將會保佑航行在宇宙的船隻順利抵達目的地，然而在石像摔壞的時候擔心會受到詛咒，只好直接召喚拜亞基前來宇宙船，被殺死的那名船員則是因為沒有保護好石像才會受到懲罰，其後，必須保證拜亞基安然無事，否則根據船員們的信仰，一旦拜亞基受傷或被殺死，船隊就會受到詛咒，無法抵達安然目的地。李少鋒迅速將至今為止的片段都銜接起來。暗忖客觀看來，大致上的事情應該就是如此沒錯。
「既然殲滅軍掌握了這麼多情報，為什麼沒有公開？」李少鋒忍不住問，接著就發現簡妮和雷吉諾德都露出不悅神色。
「並不是沒有公開，而是不曉得該公開什麼。」楚久樘解釋說：「上述這些資料都是在得到『詭譎叫聲』第二個破關條件之後才強硬反推回去的結果，畢竟克蘇魯遊戲當中最不缺的東西就是半真半假和胡言亂語的記載，真要找的話想必也可以找出數種全然相反的結果吧。」
「啊……抱歉。」李少鋒低頭說。
「提問是新人的權力，不用道歉。」楚久樘說：「接下來的部分是我的個人猜測，最後『外面的那個叫聲……外面的那個叫聲是什麼的叫聲？』這句結束的台詞表示拜亞基偶然來到船隻附近，既然有守護者的保護就表示旅程可以順利結束；又或者玩家可以利用那份瞬間移動的種族特性提早結束航程，因此才會認定遊戲結束，換言之，第一個破關條件可以假定是『確保航行的順利』吧。」
「似乎是一個……頗為模糊的條件呢。」李少鋒說。
「建議參加等級較低的遊戲或多或少都帶著寓意，像是『黃金蜂蜜酒』教導新人玩家從零碎對話、情報推論出下一步的重要性；『囈語』教導分辨虛假情報與幻覺的重要性；『白色祠堂』教導閱讀地圖的重要性；『伊斯之大圖書館』教導知識的重要性……這場『詭譎叫聲』也可以說是教導尊重外星信仰與文化的重要性吧。」楚久樘隨口列舉。
「伊斯之大圖書館是找出特定書籍的遊戲吧？是否和知識的重要性沒有太大的關係？」李少鋒忍不住又問。
「那座藏書數之不盡的大圖書館牆面偶爾會擺設著從書籍當中節錄出來的名言佳句，我曾經見過一句是『所有的知識都具備可能性』，留下深刻印象，此後無論身處何處都會努力記住各種事情……雖然只是我個人的意見，不過『伊斯之大圖書館』並非為了找到那幾本書才成立的遊戲，而是為了讓玩家在廣大書海汲取關於克蘇魯遊戲相關知識的遊戲，找到書才能離開只是其次。」楚久樘停頓片刻，隨口問：「話又說回來，少鋒同學，請問你在『詭譎叫聲』最後聽到的台詞是什麼？」
看來這個才是要找自己問話的主要原因吧！李少鋒事後也有注意到最後聽見的服務員台詞並非既定的「外面的那個叫聲……外面的那個叫聲是什麼的叫聲？」，判斷是第二個破關條件才出現的差異也沒有深究，不過既然楚久樘這麼問，說不定有其他重大意義。
李少鋒一瞬間難以判斷是否要據實以告，然而轉念一想，他會這麼問想必早就從南極教團那兩人口中得知片段，自己若是說謊被當場拆穿也是難堪，如實回答說：「我聽到的是『那個叫聲……太好了，那個叫聲依舊會持續響起！』這樣。」
「感謝這份貴重的情報，聽說貴工房的另外兩人參加者在最後時刻一個睡著、一個昏倒，應該是沒有聽見這句台詞吧？」楚久樘抬高視線問。
「是的，我並沒有聽見最後的台詞。」梁世明說。
「……沒聽見。」燕子同樣說。
「對了對了，差點忘記伴手禮了。」楚久樘忽然朗聲說。
「殲滅軍的總帥親自拜訪就是相當光榮的事情了。」秦樓月急忙說。
「禮數還是要有的，雖然想要贈送剛研發出來的新式武器，然而最近才因此發生不少摩擦，若是因此將貴工房捲入紛爭就有違本意了。」楚久樘勾起嘴角，從大衣內側的口袋取出一枚青中泛黃的菱形玉珮，放在壓克力桌面說：「這個是玉閣祭的貴賓區域入場證，如果貴工房今年有參加這場台灣玩家們的祭典盛會，還請務必進入貴賓區接受我軍的招待。」
「非常感謝。」秦樓月道謝收下。
「那麼瞭望塔的各位有沒有什麼問題想要問我的？雖然自己這麼說有點自抬身價的炫耀性質，不過私底下和殲滅軍總帥交談的機會很稀有喔。」楚久樘笑著詢問。
話雖如此，瞭望塔的成員們都保持沉默，沒有反應。
「那麼能夠……請你摘下風鏡嗎？」李少鋒忍不住脫口而出。
「李少鋒同學，你真是一位很奇妙的新人呢……這是直覺還是某種尚未冶煉過的變化原石，真是讓人感到好奇。」楚久樘勾起嘴角，伸手搭住鏡框。
「總帥！」簡妮急忙出聲阻止，不過還是來不及。
楚久樘乾脆摘下風鏡，露出一張英氣勃勃的臉龐，鼻梁高挺、輪廓端正，然而深邃的雙眼中卻各有兩個瞳孔，透出異質氣息。兩個瞳孔有時彼此緊挨、有時又互相分離，隨著眼球的轉動分分合合。
李少鋒一時之間無法理解自己看到的畫面，思考陷入停滯。
交誼廳的時間在那個瞬間陷入停滯，瞭望塔所有人都動彈不得地緊盯著楚久樘的雙眼，連呼吸都屏住了。偌大房間內只能夠聽見捂住額頭的簡妮發出的無奈嘆息。
片刻，秦樓月吁了口氣說：「修為臻至第九重境界才會顯現的重瞳象徵。」
「居然真的有人能夠練到那個境界嗎……」燕子眉頭深鎖地低聲說：「人家還以為是虛構出來的最頂層境界。」
「哎呀哎呀，效果似乎和我預期的不太一樣，即使沒有鼓掌歡呼說好厲害也不應該露出那種見到怪物的表情吧。」楚久樘輕笑著說：「而且我也不是第一個將心法練到第九重的人，歷史上就有不少關於『重瞳』的記載，『西楚霸王』項羽算是最有名的持有者吧，其他像是倉頡、姚舜、顏回和王莽也都留有重瞳的紀錄。」
「那些有大半都是神話人物吧。」梁世明低聲說。
「比較近代的人物的話，記得李煜和顧炎武也留有重瞳的記載。雖然李後主據說只有單眼是重瞳，大概是練氣練岔了，不然就是某種偏離正道的南唐宮內特殊心法。」楚久樘接話說。
「啊，是、是的。」梁世明沒料到楚久樘會回答，頓時愣住了，吶吶地說。
「練到重瞳境界是很不錯啦，缺點是沒有辦法藏起來，最後就變成墨鏡和風鏡不離身了，我都快要變成這方面的收藏專家了……對了，這項情報預計在半年後才會正式公開，希望各位可以幫忙保密。」楚久樘隨手戴回風鏡，勾起嘴角說。
「這點自然。」秦樓月立刻保證。
「那麼我們也差不多該去下一個地方了，難得離開台北據點卻因為排得滿滿的行程無法自由觀光真是可惜，秦工房長，不曉得一中商圈有沒有什麼當地人推薦的美食？」楚久樘突然問。
「美、美食嗎？」秦樓月沒有料到這個問題，一怔之後才回答說：「一中商圈的美食確實不少，然而大多都是正餐性質，如果各位有時間比較推薦前往逢甲夜市，那裡的章魚燒、雞排、臭豆腐和關東煮都相當不錯，也有些台北沒有分店的店家。」
「……感謝推薦，回程之前有時間就去逢甲夜市逛逛吧。妮妮，行程就麻煩妳安排了。」楚久樘輕笑一聲，乾脆地站起身子說：「那麼就打擾了。」
「請往這邊走。」片桐總一郎立即上前。
「我送各位一程。」秦樓月同樣起身跟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