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更激烈的療程
由於昨晚的故事，瑞娜在面對瑪姿姊愉快的口試時不是看著自己的手、自己的腳就是以做錯事般的心虛眼神不時瞄向我；害瑪姿姊老以為是因為我偷懶才讓她這麼緊張的。幸好她大發慈悲才沒有挑那些刁鑽的名詞來考，不然以瑞娜能把「阿達哈狄弗塔」唸成「呱哈哈迪迪達」的人名記憶力瑪姿姊肯定會笑到滿地打滾。在順利通過測驗後，我便帶她穿越早晨的市集走向法希大道。
「昨天妳沒有經過這邊嗎？」熱鬧的市集和擁擠的人群令瑞娜看得闔不攏嘴，我挑起眉毛問：「選拔場也在軍營附近、妳也到過旅店住宿，為什麼妳會一副第一次來法希的模樣？」
「我、我昨天是直接從城牆外面進來的，沒有走過這裡……雖然之前在找你的時候有到處跑，但那時候腳很痛又急著找到你所以沒有注意那麼多……」
「好吧，那就順便帶妳去法希大道好了，別太吃驚哦。」
在這條和昨天相同的路線當中，她也展現了對座城市的驚嘆與撼動內心般的驚訝。不像雅翠伊呼聲連連，瑞娜只是摀著胸口四下張望路邊精雕細琢的塑像、作工精細的石板路、用心設計與規劃的綠意和無處不在的彩繪；看得我連連嚥下口水提醒自己別一時衝動把她抱起來。當她帶著期待的心情接近雄偉的戰神雕像時，絞刑台上的景象立刻捻熄了她興奮的熱情。
「那個就是安庫拉人……」彷彿此刻掛在上頭腐爛得幾乎認不出的人是自己般，瑞娜透過瑪姿姊為我們準備的手套緊緊握住我的手臂，劇烈的顫抖和眼中的恐懼深深晃動我揪起的心口。雙齒打顫的她連一句話都說不清楚：「連小孩子都……怎麼會……這些仇恨……太可怕了……」
「這就是霍瑪。對這個國家來說，他們就是邪魔的子嗣。」我壓抑住當初親眼目睹行刑過程的沉痛徐緩說道：「說不定是因為我們不會普拉恩的關係才沒辦法體會那種令所有人瘋狂的恨意。邪魔與戰神都是真正存在過的人物、霍瑪差點滅亡也是無可反駁的事實，即便如此，我還是不能理解為什麼經過了幾百年，這個擁有偉大力量和耀眼榮光的國家要緊握住如此殘酷炙熱的憎恨。」
「所以這個……是尤祖老爹……下令的嗎？」
「根本就不用他的命令，連路邊賣葡萄酒的老闆娘都願意用她畢生的積蓄換取處決安庫拉人的機會，儘管同意行刑也是總督的職責。」我壓低聲音在她耳畔細語：「如果是老爹或姊的話還情有可原，畢竟他們確實經歷過邪惡。但姑且不論這些安庫拉人是否無辜，我認為這樣噁心的舉止不該這麼光明正大地……就好像殘忍殺害不同種族的百姓是什麼值得舉國歡慶的事情似的，這讓我打從心底無法接受。」
在令人反胃的惡臭當中，瑞娜沮喪地抓著我手臂繞過那座似乎正散發出烏黑邪氣的高台，以反射水光的大眼仰望蘊含嚴肅決心面向遠方的阿達哈狄弗塔。片刻後，她重拾平穩許多的柔嗓吟詩般說：「霍瑪在戰神的庇佑下散發出美麗的榮耀、照亮她所擁有的輝煌歷史，而安庫拉就是在那歷史背後的陰影。我們改變不了這種可怕的仇恨，連我們即將加入的軍隊也是為了征戰南方而建立的……」
一陣風吹起她飛散的秀髮，在她注視過來的哀傷目光中引出一股驅動心跳加速的力量。她的聲音猶如杜可可娜在傳說中的優美而充滿信念，要不是身處在人來人往的市中心，我可能會軟下膝蓋跪倒在她面前。「但我們可以在心裡為那些無辜的人們落淚，為他們從未做過的罪惡向女神禱告，我相信只要這麼持續下去，總有一天恨意會隨著時間消逝的。」
「太難了，這就像要翼族永不再飛翔、豹族永不再奔跑、鰓族永不再游水一樣。」我搖搖頭將她帶離神像、往軍營的方向走去說：「就連現在不願出兵的瓦納卡王也不能避免深埋在霍瑪血脈中的仇恨，即使他有著冠冕堂皇的理由。」
「什麼理由？他的想法也是這樣嗎？」
「沒像妳這麼純真又神聖。他單純是因為不想讓毫無利益可言又阻礙國家發展的戰爭白白消耗國力，據說中央宮殿裡面有好大一部份的家族都對他的決定感到非常氣憤、百般阻擾那些不符合戰神理念的政策。」
「理念？這你昨天沒說到耶。」
「是啊，因為我覺得從我嘴裡說出來很蠢。」我看著在幾百步遠的軍營上頭飄著的霍瑪旗幟與禽頭獸身的威武象徵說：「簡單說就是『永不屈服』，而瓦納卡王的軟弱決定在那些家族眼中顯然屈服得很徹底。直到最近他也不得不讓步了，老爹得到了一個能夠出兵的條件，雖然連我也不知道具體的內容。反正這和我們眼前的挑戰沒什麼關係。」
聽我這麼一說，她微微聳起肩膀問：「布勒許先生真的有這麼不友善嗎？」
「妳有遇過那種在人生路上暢通無阻的人嗎？」看她搖搖頭，我放慢了腳步說：「他就是那種生下來就擁有一切的天之驕子。不僅成為霍瑪最年輕的軍醫，身為豹族的他也屢屢打破國家運動會的跑步紀錄，重點是……唉，他又高又帥又有錢、腦袋聰明嘴巴也很伶俐。每次和他吵架都輸得一蹋糊塗，可惡。」
「但這次我們有兩個人、你也是聽了尤祖老爹的話才過去他那裡的，也許他會收斂一點吧？」
我邊嘆氣邊聳肩，對著軍營入口的衛兵點頭示意後踏入石牆內部。
軍營是法希城中佔地最廣的區域，比容納五千多名百姓的住宅區大上兩倍之多。當初建城的總督考慮到身處霍瑪邊界需要大量的兵力和充足的軍糧等物資，因此擁有獨立的貿易體系、迥異的生活方式與嚴格制度的軍營可說是法希的城中城。而從小到大隨著老爹與瑪姿姊穿梭在各個石製建築、大小帳篷以及各式不同功能的廣場的我對這裡可說是瞭若指掌，熟悉到連大部分的軍官都認識我的程度。
我領著瑞娜穿越入口嚴謹而仔細的檢查哨，經過吵雜而難聞的青銅、木頭與陶器等器物製造廠，飄著香味的食堂、高聳的指揮所和瀰漫著歡愉氣氛的妓院後抵達了兩層樓高的大理石造診療室。與昨天在選拔場與熱身場旁搭建的醫療帳篷不同的是，這裡才是布勒許一手建立、設備齊全而引以為傲的大本營，只有在幫瑪姿姊運送治療藥品或器具時才會心不甘情不願地過來這裡。一想到往後必須在這個宛如湮獄的地方度過好一段時間，一顆心就直直往下摔。
望著充滿藥草氣味的明亮入口，我吞了吞口水說：「等等就讓我來應付吧，只希望今天他可以不要這麼──」
布勒許在這時候出現在我們身後，以嚇到我們倆的開心嗓音高聲道：「瑞娜妹妹，妳來了！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就見面了！」
「咦？原來您就是布勒許先生！」瑞娜雙頰泛紅不知所措的模樣和他們的對話才讓我想起昨天她肯定也有到診療室報到，一股尷尬立刻替我整顆頭加溫到暈眩的程度。「昨天您沒提到名字，我還以為……」
「嘿，我忘了妳才來第二天，沒關係的，這只是小事。」他流暢地挽起瑞娜的手帶著她走向門口，完全忽略了我的存在般說：「非常歡迎妳加入我的醫療團隊，雖然說是團隊，目前也只有我和另一位駐紮在省級中心的同事，絕大部分的時間都只有我一個人。不過有個這麼可人的成員加入我想會對士氣產生很大的幫助，尤其是妳那著名的神奇魔法，我非常感興趣。」
「可是……這個力量……」她縮起身體朝我瞥了一眼說：「需要我和丘納一起才能使用，所以我們不能沒有他……」
「沒關係的，我相信以我們的努力，很快就能讓妳獨自駕馭女神的奇蹟。一大早趕來辛苦妳了，先休息一會如何？」
看他完全不打算理會我的可惡模樣，我終於忍不住說：「才不可能這麼順利咧！就說要我們兩個人才能發揮魔法的功效啊！不要當作我不存在！」
高瘦的軍醫停下腳步，緩慢轉過身以那副看了就討厭的嘴臉嘲笑道：「你不是不想放棄嗎？那你還來這裡幹嘛？訓練場在那個方向，有請你移駕了。」
「你要違背老爹的命令嗎？少在那邊裝死，你肯定也知道他把我們調來這裡了，如果你不讓我參與那就是抗命！」
「嘿，總算有在動腦袋了呢，我還以為那團只想得到鍛鍊的豆泥早就臭光了。那商人呢？你不是和瑪姿說好了？願賭服輸、說到做到不是做人最基本的禮儀嗎？嘿，我知道了，」他輕輕拍著瑞娜聳起的肩膀說：「原來你也墮落成只靠下半身思考的畜生了？你有沒有想過瑞娜妹妹的感受？」
「什──你怎麼可以──我才不是那種噁心的人！是因為瑞娜想要來的關係我才──」
「來了、來了，推卸責任。小子，你難道不知道絕對不能在女孩子面前怪罪她們嗎？把人家拐來做這種她從來沒有想過的工作的你該負起絕大部分的責任，那至於為什麼你會違背自己的諾言呢……想要用你的魔法沽名釣譽對不對？」
為什麼他每次都猜得到！「我、我……才……」
就在布勒許露出見獵心喜的歪嘴笑準備吐出更難聽的話時，瑞娜連忙揮手說：「不不不是的！真的是我自願接下這份工作的，丘納沒有逼我做任何事。」
「我知道，瑞娜妹妹，從妳看見我之後展露出來的眼神就能明瞭了，那是帶著期待以及堅定信念的眼神。妳以成熟和穩重證明了自己的能耐，但這小子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了。他目前為止還只是個幼稚的自私鬼，有這種人在團隊裡面只會搞破壞，這是我絕對不允許發生的事情。妳不該和他走得這麼近，他的毛病不是靠著和有智慧的人相處久了就能治療的，他需要的是更激烈的療程。」
「我才不自私！你連機會都沒給是要我怎麼證明自己？」
「嘿！這太可笑了，從來沒有看過有求於人還這麼理直氣壯的傢伙。」布勒許邊引導因尷尬而不知所措的瑞娜邊再次轉身作勢走進玄關說：「走吧，我們這裡不歡迎像他這樣還搞不清楚自己立場和狀況的小孩，醫學是非常嚴肅的，在我的地盤中不能允許無法遵守命令的蠢蛋。」
她緊拉住布勒許的手臂說：「可可可是我們必須互相合作才能展現魔法呀！我們還不了解這個力量，只知道碰到對方才能開始治療。我覺得……雖然他有一些能夠改善的地方，但我們必須互相接納彼此的優缺點、並站在雙方的立場著想才能把重要的事情做好呀。他不是無可救藥，只是需要一點時間……」
「妳真的太善良了，這論點不僅展現了妳可貴的包容心、也在丘納面前完美示範了什麼叫做成熟。」他居高臨下地睥睨過來，看得我本來想說的話都在嘴邊蒸發了。「他的確需要時間，但不會在這裡。很抱歉，瑞娜妹妹，這是我的原則，請妳理解。」
「等一下！」一想到很可能就此被拒於門外，發揮魔法的機會泡湯、連瑞娜都會離我而去的恐怖未來閃過腦海。我著急地跺了跺腳說：「我會好好合作的，拜託你，如果、如果你願意給我一次機會……」
「然後就怎麼樣？在你惹出大麻煩以後讓我自己後悔莫及嗎？你憑什麼要我免費贈送本該由自己付出努力換來的東西？」
「我一定會非常努力，求求你，我不能就這麼……空著手面對瑪姿姊和老爹……」
「反正他們也會原諒你的不是嗎？那你為什麼在乎？別告訴我是因為那個昨天才發現的魔法，在這之前你也過得好好的，向他們坦承自己達不到我的要求有那麼困難嗎？」
可惡！為什麼每次在我臨門一腳的時候總會有一個混蛋來阻礙我！冷靜，我不能上他的當。「我會達到你的要求的，我發誓！我絕對不會──」
「你的誓言一點價值都沒有！別以為我會接受拿總督的命令為自己背棄誓言開脫的說法，這簡直胡說八道！」他突然提高音量，令我和瑞娜都嚇得用力抖了一下。「沒錯，你很努力、付出了很多時間與專注在自己的目標上，這確實是很難得的事情；但你卻沒有花上相對應的時間來審視你自己，並白白浪費了周遭的人對你付出的關心。這才是讓我最看不順眼的事。沒有人有義務要為你人生中的抉擇負責，你卻利用自己在瑪姿與尤祖先生心中的重要性不斷磨耗他們的愛。你知道她有多麼期待和你一起去這趟貿易之旅嗎？在尤祖先生詢問你意願的當下就只有答應和不答應兩種選擇嗎？」
瑪姿姊的身影迅速閃過眼前。從我答應賭注的驚喜、她提到遠行的期待、落敗時展現的沉默和當我答應老爹時短暫掠過臉上的呆滯……帶著冷顫的麻木在頭皮上四竄，罪惡感從冰冷絞痛的腹部湧上茫然的臉。我應該早點發現的，我從來都不知道……
「只要你不仔細檢討自己，這種令人難以忍受的過錯就會不斷發生，這次你因為大意傷了瑪姿的心，誰知道你還會做出什麼更致命的事？」布勒許的眉頭在俊俏得彷彿發著光的完美臉蛋上皺出一條直紋，帶著些許倦意的眼中只有冷酷：「你一再向我展現出自以為憑藉那種橫衝直撞的毅力就能克服逆境的盲目，甚至在我好心提醒你的時候始終堅持自己愚昧無知的觀點，一副旁人永遠不懂你的內心煎熬般矜持著蠢到極點的自私，這讓我對你失望透頂。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我要這麼賤？絕對沒有，你只想著為什麼這個世界要對你這麼壞、從來沒有追溯根源去反省自己哪裡犯了錯導致如此難受的人生。說實話，我對你的夢想沒有意見、對你那堪稱偉大的目標也無可批判，我看不慣的是你那孩子似的可悲心態，還有那些不斷導致傷害的幼稚舉止。」
他的每一句話都有如箭矢般刺進隱隱作痛的心口。我咬緊牙關忍住全然擴散成羞愧的罪惡感，忽略瑞娜在眼角手足無措的身影軟下眼神望進布勒許漠然的雙眼。他講得都對，這是我的錯。但過去的已經無法挽回了，我必須讓他點頭同意，這才是最重要的事。
我漏了一聲嗚咽後低下頭，只聽見他從鼻間哼了口氣說：「看來這次失敗還是有意義的，有忍住也算是進步了。所以，你要繼續在這邊憋著眼淚還是做些什麼？」
無力帶著薰上眼眶的怒氣加溫臉龐。我試著深呼吸緩下幾乎撐破胸膛的不甘，試著繃緊肌肉發洩即將扯裂靈魂的焦慮，張開差點哽住的嘴以氣音說：「對不起，我不該……」
「走吧，瑞娜妹妹。就連道歉也這麼沒有誠意，看來改變對丘納來說實在太困難了。」
「對不起，布勒許．坦迪昆醫生！我不該這麼幼稚無知，我會努力改善自己的缺點、以謙遜和卑微的態度向您好好學習，請您大發慈悲給我一個改變的機會！」
閉著眼說完這段自己都有點聽不下去的話後，我抬起準備迎接晴天霹靂的表情看著他讀不出情緒的五官。難熬的沉默降臨，似乎連軍營平時的聲響都消失了。在轟隆作響的心跳當中我只能乾巴巴地等待奇蹟的出現。
「雖然這不是我期待的反應，不過以你所剩不多的智慧來說確實足夠了。但我得先警告你一句，最好給我聽清楚。」布勒許看似滿意的點點頭後，昨天那抹染上殺氣的凶狠再次浮現於他的雙眼中：「踏進這個門之後我就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的脾氣。在法希，身為總督的尤祖先生擁有僅次於瓦納卡王的權力，在我的診療室，連瓦納卡王都要紆尊降貴，因為他的生命掌握在我的手中。懂了嗎？丘納，收好你的幼稚、管好你的愚蠢，你不會想看到我在神聖的診療室當中大發雷霆的模樣。」
在他的瞪視之下，我忙不迭低下頭承諾：「我明白了，一定會遵守您的規定的。感謝您，醫生。」
他沒聽見似地逕自帶著瑞娜走進診療室，我隨即動起僵硬得發麻的腿跟上。從前井然有序且一絲不苟的室內像是被搶劫般收拾得一乾二淨，各式各樣叫不出名字的青銅器具和遠從黃金海對岸運送過來的玻璃器皿小心翼翼地擺放在各種大小的木箱當中。我環顧空得只剩下一張桌子和幾張椅子的診療室，縮著身體等待布勒許的指令。
他彷彿望著自己孩子般柔著眼神俯視整齊堆疊在屋角與門邊的木箱，頭也不回地說：「既然你對自己的力氣這麼有自信那就去指揮所叫運送的馬車過來，然後在今天太陽下山之前把這些東西都搬上車，後天就要拔營了，動作最好快一點。相信你很清楚這些東西的價值，這都是瑪姿經過千辛萬苦從東方運來的，所以，」軍醫沉著一副叫我搬的是剛被他殺害的屍體般的表情說：「要是有什麼東西弄破或撞歪了，我保證你也會得到一樣的結局；反正你有的是治療的力量。」
「那、那個……」終於鼓起勇氣開口的瑞娜說：「我也可以幫忙，兩個人搬總比一個人快多了……」
「這種無須動腦的雜事就交給他，起碼能讓他在勞動當中好好靜下心轉轉平時都沒在用的腦袋，瑞娜妹妹，妳有其他事情能做。」布勒許倒了兩杯水示意她坐到桌子前說：「我想聽聽看身為經驗豐富而擁有驚人技巧的狩獵高手能否就自己的經歷給予一點醫學上的幫助，例如不同武器對獵物造成的傷口、以妳的判斷該如何醫治這些傷，或是長期生活在原始森林中的妳是否有什麼獨門的治療秘方。這些事情遠比搬運器材重要多了，難得有一個清閒的時間，就讓我們好好聊聊如何？」
「我……可是……」她轉著腳尖不斷瞥向正估算需要多大車輛的我，雙手絞得感覺都快起火了。「雖然我很樂意，但……」
「怎麼好意思讓經歷長途跋涉又度過艱難一天的妳做這種粗活呢？搬運的事情就不用麻煩了，我相信丘納自己能做好的。」
我試了試一個似乎裝滿金屬器材的沉重箱子後迎上她帶著歉意的目光，忽略衝上腦的滾燙聳聳肩說：「沒事的，醫生都下令了，讓我自己來就行了。」
「好、好的……」
我硬是壓下滿腹怒氣走出診療室轉向指揮所，用盡全部的意志力才驅散布勒許那美麗的嗓音在腦海裡的回音和喝醉般的頭暈目眩。過分！可惡！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根本就不知道瑪姿姊……不，我是隱約知道的，但是……我該向她道歉，怎麼最近老是在跟人道歉？說不定這代表我的成長，但我不能就這麼放任自己傷害瑪姿姊……
我大口喘氣吐出鼻酸。在瑞娜面前被狠狠羞辱的感受讓我不禁往一旁的樹幹用力槌了一拳，痛楚讓我瞬間清醒了過來，只留下在腹中沖刷的微微熱意。我一定要做給你看，等我證明了治療魔法的強大之處，我將會得到你想都沒想過的榮耀。
懷著恥辱的餘溫和更加堅定的決心，我挺起胸膛走進指揮所開始了第一天的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