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更為聖潔的事物
直到雅翠伊以魂術將我們抬離地面，並命令潛藏在泥土底下的岩石用力束縛住身體後，自兩臂與腹背傳來的疼痛才擠出我如呻吟般的嗓音：「安庫──不，我才不是安庫拉人……」
「您搞錯了……嗚……」同樣被岩石壓得痛苦萬分的瑞娜也邊抽泣邊低語：「我們也不知道……那是怎麼回事……」
雅翠伊沉著兇狠的臉色咬緊牙關瞪了過來，隨手一揮、石頭便牢牢堵住瑞娜的嘴。我則被癱瘓全身的壓力扭得喘不過氣，只能垂著頭任憑口水從閤不上的嘴邊滴落，等待逐漸模糊的意識消失。當她大力扯起我的頭髮時，牽動全身的力道令皮膚摩擦到粗糙的石表，身體立刻爆出如火般灼燙的痛楚；我也忍不住叫了出來。
她湊到我耳邊以嘶吼的低嗓說：「無法使用普拉恩、對戰神與女神的教條絲毫不放在眼裡、施展出治療傷口的力量……你還有什麼好狡辯的？該死的惡魔，潛伏在總督身邊是為了什麼？想要消滅這個全國上下唯一能對安庫拉造成威脅的英雄嗎？若是如此，很遺憾，等待你的並非殲滅強敵的榮耀，」她冷笑了一聲，炙熱的氣音一個字一個字灌進耳膜：「而是你親自帶我介紹的絞刑台。」
「我不是……我才不是那些傷害瑪姿姊的混蛋……」麻痺逐漸取代劇痛侵蝕神經。我頂著滿頭汗水轉動眼珠看向雅翠伊，盡可能在快痛昏的情況下表現出誠懇顫聲道：「老爹……和瑪姿姊……能證明我的清白……我向戰神和女神發誓……我不是安庫拉人……」
「你以為憑你和尤祖相處這麼多年的情感能軟化他的憎恨？太天真了，小惡魔，別小看霍瑪人對你們的仇恨，尤其是因你們的邪惡而失去摯愛的總督。」她微微昂首睥睨而視，「他將會親手將你推落絞刑台、接著帶著前所未有的大軍輾過安庫拉，無論你們那道防護網多麼強大也擋不住他足以移山填海的憤怒。」
「我……真的不是……妳得……相信我……」不行了，骨頭都快被壓斷了，可惡……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她惡狠狠地瞇起映著路燈的金黃眼眸，臉上的怒紋隨著從她喉間發出的低吼逐漸加深。就在我控制不住驟亂的呼吸而微微翻起雙眼時，束縛鬆開了。我和瑞娜頹然倒地，如葡萄酒般鮮紅的血立刻隨著心跳的節奏從磨破的皮膚上汨汨流出。還來不及抬起有如千鈞重的手擦去眼前的汗水與泥巴，一股力量就束緊了我的手腕、在拍翅的巨響中將我們扯上天。
雙肩傳出恐怖的喀嚓響。我瞇起被血滴到的眼勉強抬頭一看，雅翠伊以化為巨爪的腳掌牢牢抓住我們被岩石捆住的雙手，在深紫色的天空中急速朝家裡飛去。我忍著從支撐全身重量的腕部竄出的疼痛與瑞娜交換了一道既疑惑、恐懼又疲憊的眼神，接著在強風中頹然閉上眼，直到高度開始下降。
瑪姿姊需要花上好一段時間才飛過的距離對雅翠伊來說近得有如自家廚房般，才沒過多久我們就被直接丟到二樓老爹房間外的陽台。傷痕累累的身體在粗魯的撞擊中爆出扭斷骨頭般的麻痛，被她銳利的爪子扯起的頭皮也竄出火燒般的痛楚。我憋住溜到嘴邊的叫喊搖搖晃晃地撐起身體往前走，但還是忍不住在她狠狠將我們甩到地板上時哀號出聲。本來坐在桌前專心閱讀的老爹見狀立刻跳起身，帶著彷彿親眼見到邪魔屍體的震驚望著血汗淚俱下的我們。
而他簡直是暴跳如雷。
「這是怎麼回事！雅翠伊．曼陲伊，妳到底在做什麼！」普拉恩變身時的細風從老爹身體邊緣帶著溫熱的怒意流洩而出，平時溫和的表情扭曲成只有在戰場上才看過的兇惡，撼動內心的低沉吼嗓滲入一絲逼出冷汗的殺氣：「立刻放開我兒子！在我把妳扯成碎片之前給我解釋清楚！」
雅翠伊絲毫不為所動，依舊以那帶著火焰的瞪視仰望老爹說：「他是安庫拉人。我逮到他和那女惡魔使用賈杜的瞬間，他們全身都被黃色的光芒包圍，身上的傷口就立刻復原了。」
這一瞬間，四周的溫度似乎往下掉了不少，冷卻了老爹原本快速膨脹的怒氣。彷彿他正開始相信這番可惡的謊言，一絲細微得幾乎察覺不到的異樣冷光閃過他失焦的眼裡，那張因緊皺眉頭而牽起額上青筋的臉也變得高深莫測。
見到他沒有立刻駁斥雅翠伊的胡說八道，我吐著早已破爛不堪的聲音說：「不管她看到什麼……我絕對不是惡魔……老爹，求求你相信我……」
一段連疼痛都凝滯的難熬靜默之後，收起殺氣的老爹鬆下肩膀吐了口氣，抬起炯炯有神的目光死死盯著雅翠伊說：「憑什麼這麼說？曼陲伊？妳應該比任何人都還瞭解治癒的力量是屬於杜可可娜的，不可能存在任何善意的賈杜是毀滅與殺人專屬的魔法。給我解釋清楚，否則妳將為傷害我兒子而付出慘痛的代價。」
「確實，杜可可娜的生命魔法失傳了近千年，除了些許記載和加油添醋的傳說以外幾乎沒辦法證實，但是，在這些故事當中從未聽聞需要兩個人一起發動的描述。我親眼看見了，當瑞娜碰觸丘納的瞬間黃光才出現，兩人分開時光芒也立刻消失。我們也曾目睹過結合彼此力量摧毀軍隊的惡魔不是嗎？」
「就算妳這麼說……妳也沒有證據，要是他們正是繼承杜可可娜力量的人選呢？妳現在做出的事情就算是滔天大罪了。」
「幾百年來都無消無息的神秘魔法在這時候一口氣出現兩位繼承者？這是微乎其微到不可能的事情。」雖然嘴上這麼說，但連我也感受到她緩下的眼神明顯動搖了。「我們從未徹底了解過賈杜，或許他們的力量並非治療、而是以光線造成的把戲讓我們誤以為傷口已經復原……」
「他們何必這麼做？況且要是這只是障眼法的話原本就帶著傷的他早就失血過多而死了，別讓仇恨蒙蔽妳的判斷力，年輕人。沒有人能夠百分之百理解女神的旨意，就我和丘納相處的這些年來，他從未表現出那種帶著惡臭的力量；與其指控他是邪惡，我寧可相信我所愛的兒子是女神的繼承者。」溫暖從他的話語中擴散開來，如夏夜晚風般輕輕吹撫我經過一整天的折磨而破碎的身心。「就憑這一點理由就下定論實在太草率了，曼陲伊，這不像是一向嚴謹的妳會做出的事情。」
站不住腳的雅翠伊眼神開始飄移，始終保持沉穩的呼吸也急促了起來，「還有這兩人在對決的時候綻放出的笑容，戰神的信念……在面對真刀真劍的時候──」
「要是凡事都照著神明的意思行動的話我們不都全成為司祭了？更何況，丘納在經過這麼久的期待和努力後終於有機會嚐嚐賭上性命戰鬥的滋味，那是他第一次全力以赴應對強敵，妳不該因為男人沉浸在朝思暮想的浪漫當中而責怪他們的失態。妳在第一次飛行的時候不也是帶著享受的喜悅嗎？」
「這個力量……」她穩下呼吸顫聲道：「我在世界各地旅行了這麼久從來沒有看過這種力量，而我從未踏足的就是只有安庫拉。他們的膚色、髮色和瞳色都不屬於霍瑪或黃金海沿岸的國家，我們也曾經看過像他們這種長相的安庫拉人不是嗎？就像當初您那位摯友──」
「別在我面前提起那個墮落的殺人兇手！」老爹的眼瞳隨著他的高聲怒吼轉為挾著火焰的細長紡錘。一陣沉重的呼吸後，他閉上眼說：「這不能證明什麼，世界上有太多不同的民族了。更何況，要是丘納有任何和惡魔接觸的跡象是不可能逃過我的法眼的，妳很清楚我的直覺有多麼銳利。」
「我……但是……」
望著雅翠伊紅著臉的羞愧模樣，老爹搖搖頭說：「妳還有疑慮，那就讓我們親眼看看這力量是否真為邪惡。放開他們。」
石枷融化般從手腕上滑落。我小心碰了碰被磨出傷痕的部位並看向從頭到尾都顫抖著不發一語的瑞娜，顯然她整個人都嚇壞了。我嚥下一口帶著痛的口水說：「我們可以在這裡試嗎？我不確定……我也不知道這個力量是什麼……」
「你做得到的，兒子。」老爹蹲下身輕輕將我臉頰上的泥土擦乾淨說：「用你的靈魂與意識證明自己的清白，治療自己吧，我相信你。」
我怎麼能向對我這麼好的老爹大吼大叫？可惡……我好痛恨自己……抹去眼角的濕潤後，我對他點了點頭，忍著痛盤腿坐到還沒回神過來的瑞娜身旁，運起深呼吸握住她的手。
黃光再度流洩而出。同樣的暖意在我們的傷口上躍動翻滾著，有如輕煙般轉瞬間包覆身體、褪去疼痛、撫慰心靈，給予破損的身心復原的力量。瑞娜失神的驚慌由畏縮的訝異取而代之，彷彿直到現在她才明白自己身處何處。我則噙著淚眼望向老爹慈祥的微笑，隨著吸進身體的光芒徜徉在全然放鬆的境地當中。
光霧突然消失無蹤。
眼前就像有人大量抽走我的精力般黯淡了下來。我緊閉上眼等待這段突如其來的暈眩過去卻絲毫沒有轉好的跡象，只能在直流的冷汗當中大口喘氣。
「沒有毀天滅地的爆炸、沒有黑色的焰火或奪人性命的雷電、更沒有傷害他人的邪念，我所看到的只有純淨的治癒力量以及充滿善意的魔法。這絕對不是只會殺生的賈杜，而是更為聖潔的事物；能造就偉業的力量。」老爹的輕顫語調充滿了敬意，在我疲倦的靈魂當中注入一股令我微微一笑的信任，「雖然和傳說有所出入，但聲稱這是安庫拉的魔法也太過愚蠢了。丘納，我的兒子，你實在太讓我驕傲了。」
當他有力的手扶起我的肩膀時我才想起雅翠伊還在我們身後。回頭一看，她正好渾身脫力雙腿一軟跪倒在我們身前，恍若我們真的是杜可可娜繼承者般趴下身，那帶著悔恨的顫抖和幾分鐘前那位盛氣凌人的惡霸判若兩人。目睹這突如其來轉變的我與瑞娜也一時傻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我……對不起，是我誤會了，以生死女神之名……我願任你們處置……」
老爹將瑞娜拉起身，帶著嚴肅無比的怒容說：「這不是我想要的復仇方式，雅翠伊。」
我緊握住他的手問：「復仇？你是說她也知道夫人的事情？」
「我推測是如此。她和瑪姿感情很好，對於像她如此重情義的人而言這些舉動都情有可原，那些懷疑也並非空穴來風。換做在不同人身上我可能還會相信她。」
重情義？她可是當著所有人的面揭穿我讓我被刷掉的女人耶！不等我開口抗議，老爹的口氣眨眼間轉為嚴厲的咆哮：「但永遠不會是我的家人！這實在是太超過了！姑且不論那不知底細的魔法，丘納有什麼理由潛伏在我身邊長達十數年之久而毫無邪念的跡象？尤其是在才剛遭受落選的打擊，身為指出第四條規則的妳還在他傷口上灑鹽，搞什麼東西啊！」
「我……我無言辯駁……」
「混帳！果真是曼陲伊家的叛徒！要不是妳跟瑪姿的感情和曼陲伊的血脈我一定會因此把妳關進大牢！簡直就是胡鬧！在我面前傷害我兒子還炫耀似地誣賴他是惡魔，妳真的好大的膽子！」
「任您處置……」
不知因為老爹的暴怒還是對我們倆力量的畏懼，雅翠伊始終低著貼在地上的頭抖著嗓重複同樣的話。她縮成一團的可憐模樣使我不禁從在地板上匯聚的淚灘別開眼，以詢問的眼神看向瑞娜；她只茫然地搖搖頭。
老爹從鼻間用力哼了一聲並拍拍我們的背說：「說吧，丘納與瑞娜，在我的見證下你們能對她提出任何要求，這是她欠你們的。」
這時房間門口傳來跑上樓的腳步聲和瑪姿姊的呼喊：「什麼聲音這麼大啦？你們都擠在這裡做什──雅翠伊？這是什麼情況？」
「呃……」我看了看老爹、瑞娜和地板上的雅翠伊，嘆口氣說：「有點複雜，姊，等等再解釋，我們先處理一下……處置的事情。」
「什麼處置？」她的叫聲更大了，但在老爹罕見的肅然眼神下她也不敢繼續喊下去，只能扭著身體看著這詭異的一幕。
我深吸口氣在雅翠伊身前蹲下，看著她既害怕又敬畏的哭臉說：「過去都過去了，無論妳做什麼也沒辦法補償我失去的機會和夢想。但如果說妳本來就打算去尋找杜可可娜的傳說……那就去吧，只不過我要妳在查明白我們力量的真相後立刻回來告訴我們，包括為什麼是我們、這力量要付出的代價是什麼和我究竟是誰等問題的答案。可以嗎？」
「謹遵守您的要求……」
我轉向瑞娜仍然僵硬的表情抬起一眉。她舌頭打結般支支吾吾了半天才以細不可聞的聲音說：「我我我我和丘納的要要要求一樣……」
「好了，妳聽到了，立刻給我滾！」
「再次向兩位致上最深的歉意，感謝兩位的不殺之恩……」連忙起身退到陽台後，雅翠伊展開了看起來沒那麼光亮的翅膀，迅速遁入夜空當中。
一股倦怠在她離去時突然軟下我的膝蓋，我得趕緊靠在一旁的書架上才不至於跌到地板上。只覺得好像做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夢，今天怎麼這麼多事情啊……
「所以，到底發生什麼了？」瑪姿姊看著陽台用十分困擾的口氣說。
「在這之前，瑪姿，我有事情要跟妳說一下。」看起來也疲累不堪的老爹扶著桌緣對我說：「先帶這位姑娘下樓吧，她看起來受了不小的驚嚇，而且使用力量的消耗應該也讓你們快站不住了。」
瑪姿姊眼看還想要爭辯，卻被老爹一瞬堅定的眼神擋了下來，只好在我們走出房間時撇著嘴關上門。
領著瑞娜走下客廳後，我從矮木桌上的瓶中倒了杯水給緊緊抓住披風的她，接著癱在披上軟布的長椅上，瞇著眼看向她坐在凳子中瑟瑟發抖的模樣。奇怪，這傢伙在選拔場上的表現可不是這個樣子啊，就連在河邊的時候也比現在還大膽些。不會是嚇出病了吧？
她怯生生地喝了點水，捧著水杯的手晃得我看了心驚膽顫。「我……要要要脫鞋嗎？」
「先不用，還不知道老爹和瑪姿姊會有什麼打算，等一下再說吧。」我隨意把涼鞋丟向玄關撐著長桌起身，抬起眉毛看著縮成一團的瑞娜問：「妳是霍瑪人嗎？」
「應應應該不是……我、我是被爺爺撿來的……」我耐心等待她繼續說下去，但那些帶著顫抖的囁嚅完全化為一團難以分辨的細音，她到最後甚至直接抿起嘴不發一語。
撿來的，和我一樣。我為自己倒了點水，再次躺回椅子上說：「好吧，先讓妳冷靜一下，不然我很怕妳會昏過去。不知道他們還要講多久。」
瑪姿姊剛好在這時三步併兩步跳下樓梯，趴噠趴噠衝過來鑽進桌子對面的長椅擺出與我相同方向的臥姿，劈頭便說：「快！告訴我發生什麼事情了！處置是怎麼樣？」
我一口氣喝完整杯水後從雅翠伊出現在河邊時開始說起。
經過一段時間的簡短敘述和瑪姿姊帶著各種豐富情感的反應，她也對在我身上發生的事情十分氣憤，即使她和雅翠伊的關係有如親姊妹。「拜託，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就誣賴弟仔呢？虧我還一直覺得她是個很好的朋友，這樣真的很過分！」
「算了，發生的事情也沒辦法改變了，至少我們現在都沒事……」我依依不捨地想著要是沒有雅翠伊的話，說不定我現在就會在某個高級餐廳裡面慶祝通過選拔。「大致上都沒事啦。」
瑪姿姊收起膝蓋深深坐進椅子中憂鬱地陷入沉思，似乎正在重新評估往後和雅翠伊的感情該如何拿捏到既不會傷害利益關係、也不會令她輕易忘卻今晚對家人造成的傷害的程度。看她苦著臉的嘟嘴大概有好一段時間不會找到結論，我轉向挺起腰桿絞著手的瑞娜，納悶為什麼她明明都證明自己清白了，卻好像一點也沒辦法放鬆下來。是因為過度驚嚇嗎？但平常和森林野獸戰鬥的她應該不會這麼膽小吧？不過她到底還留在這裡幹嘛？對了，她好像有說過自己今天就要離開法希──
「我就知道總督有這個權力，總算有個好消息了。」老爹從樓梯上緩步走下來一邊伸懶腰一邊說：「曼陲伊那傢伙來的時候也不小心一點，把我陽台的盆栽都弄枯了，還好她沒有降落到花園裡面，不然我可能會被她活活氣死。對了，」他走到長椅旁對著僵硬地注視他的瑞娜憂傷一笑說：「要不要順便留下來吃晚飯？妳叫瑞娜對吧？」
「是的！」似乎是發覺自己聲音有點太大之後，她紅著臉將身體縮得更小說：「我我我不知道……有有有沒有這個榮幸……」
瑪姿姊這時才從思考中抬起頭，彷彿現在才注意到瑞娜般緊盯著她，又轉向我斜起嘴不懷好意地笑了一聲說：「原來和你對決的就是她啊？哇喔，真是個可愛的孩子呢。弟仔，你沒有跟她說過你住在這裡啊？」
「怎麼樣？說不說有什麼差嗎？」
「拜託，你這個傻小子，這裡可是總督宅邸耶，你沒看她這麼緊張？」
瑞娜抿著嘴迅速瞥了我一眼，隨即聳起肩膀盯著地上說：「我、我不知道……」
瑪姿姊見狀跳起來坐到她身旁拍拍她的背說：「別害怕，我們不會對妳怎麼樣的，留下來吃飯嘛。別看弟仔這樣其實他人很好的，不過有時候嘴巴有點壞就是了。」
我連忙跟著起身說：「不要給人家亂介紹啦，她說不定還有其他事情要忙啊。妳不是說明天就要走了？」
「這就有點可惜了。」老爹坐進最後一張單人椅說：「剛剛我聯絡了軍中的人事官，本來想說把你們兩位用這種方式安排進軍隊的，雖然你們的力量還有很多不確定性，但或許能對弟兄們有所貢獻。不過如果瑞娜沒辦法久留的話……」
「等一下！真的嗎？」我倒吸一口氣從瑪姿姊沉下臉的呆愣表情上轉開、睜大眼在老爹與瑞娜之間跳動視線，努力不讓語氣因為美夢即將成真而顯得太過急促：「所以……我也能成為戰士了？」
「不太對，畢竟你們的力量是關於治療的所以會讓你們加入醫療組。你也知道，布勒許那邊的人手一直都不太夠。」等一下，什麼？「如果能在他手底下仔細研究這份力量的真相，以他的專業角度弄清楚治療的特性、範圍和所需的代價後就能在接下來幾個月幫助軍隊征戰；有可能還可以成為價值連城的醫生喔。」
在那個討厭鬼底下工作？可惡！為什麼要這樣？我想要的是成為戰士，不是只要在軍隊工作就算數啊！我勉強擺出斜著嘴角的苦笑看著瑞娜聳聳肩說：「雖──然有點不太想但是還──可以啦……應該吧。不過這也要看瑞娜能不能接受，說不定她很忙啊，對吧？」
然而經過短暫的考慮，漸漸放鬆下來的瑞娜抬起堅定的目光看著老爹說：「其實我也沒有地方可以去了。與其到處流浪，我也想要有一份真正的工作。所以……如果用這種方式能為國家貢獻一份心力的話，我願意試試看。」
但是我不願意啊！哦唷，那是布勒許耶！連雅翠伊討人厭的程度都比他差上一大截，妳也好歹裝做很困擾的樣子啊！
這時恢復精神的瑪姿姊如狼似虎地舔著嘴角對努力吞下口水的我露齒一笑，昨天她說的那些關於女孩子的事情再度飄過我發麻的頭皮。不要用這種表情看我啊！不可能是瑞娜啦，妳不知道我在河邊跟她說了什麼，要是我的話也絕對不會對我這種瘋子有好感，更何況她也不會普拉恩耶！算了，先當作沒看到，現在完全沒有心情管這種鳥事。要在布勒許底下工作……
「很高興妳有這個意願，希望妳今晚能留下來吃飯，為了補償妳受到的驚嚇。」老爹點著頭起身說：「兒子，她就交給你關照了。雖然你們今天才在選拔場打得你死我活，不過往後你們就是同事了，先好好了解一下對方吧。」
等一下，你這個口氣感覺把同事換成其他詞也沒有問題啊，老爹！姊妳不要再笑了啦！「好，那先吃飯吧，我也快餓昏了。妳有什麼不喜歡吃的東西嗎？」
瑞娜紅著臉小聲地說：「沒、沒有，我不挑食……」
疲倦一笑的老爹走向門口拿起衣架上的總督披肩說：「那就讓你們先吃吧，我還得去處理一些事情，別等我回來了。」
「工作？現在是吃飯時間耶！」一想到必須和瑪姿姊和瑞娜待在餐廳度過整個晚餐時間，我不禁提高音量問：「有什麼事情不能等明天再說嗎？」
「沒辦法，本來說好的拔營時程從半個月縮短到幾天了，包括你們的加入在內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他披上披肩走到院子裡伸出一對巨大而漆黑的翅膀說：「好好照顧瑞娜，別失禮了，我盡快回來。」
我虛弱地揮了揮手說：「再見……」
「老爹，慢走！」瑪姿姊跑出門口喊完就轉過身來，露出一臉家裡大人出門後準備開始放肆的小孩子般的表情說：「好啦，吃飯！」
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