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池魔爪悄悄伸入純樸的于家村,龍雖負傷待養,仇人找上門了亦不可能落荒而逃,再怎樣也絕對不放過這個斬殺仇人的大好機會。而食為仙既奉命剷除龍他們,自然接受龍的引敵,來到郊外一處荒蕪空地……
「怎麼?不繼續跑了嗎?」
食為仙起初以為龍跑走只是想削減他的體力,實際上只跑幾百公尺便停在這寸草不生的地點。
「我只不過是不想殃及無辜,也不想被別人撞見或阻撓罷了。」
「喔──看不出來你這小鬼倒挺有原則的,可是在開打之前,我想先問你個問題。」
「哼!隨你問。」
「浪天斷腸琴跟邪神,他們是你殺的嗎?」
「浪天斷腸琴……他們的確差點得逞,讓我吃了不少苦頭,但是他們是在打傷我後被別人打死的。至於邪神,確實是我親手送他下地獄的。」
「那……你是兩年半前流傳在神洲非法幫會內的神秘人物──黑雲死神嗎?」
龍第一次正式聽到「黑雲死神」這四個字,一直以來,這個名詞只在那些見不得人的幫會裡私下傳遞,每當龍打聽到非法團體的根據地,總是把他們一個不漏地打得半死不活再通知警備機關捕捉,他根本對於自己被人冠上這個綽號一無所知。設法在腦中迅速釐清關鍵詞語的前因後果:兩年半前、非法幫會、黑雲二字,還有面前這個天池殺手對此綽號似乎抱有敬畏之心,所有時間點上的關係都指向一個結論:龍就是食為仙問題中的黑雲死神。
「如果我真的是的話,那你該不該後悔自己十年前的漏網之魚,現在成為死神來跟你討命?」
「誰管那麼多?龍之一族是真的很強嗎?『雇主們』只跟我們說要在『朔月之日』進攻,卻沒說是什麼原因,但那一夜裡,我覺得龍之一族也沒傳聞中那麼強嘛!別再講個沒完了,還是趕……」
「霜結中霄!」
蓮突然從旁朝食為仙左腰側一拳下去!打斷了一來一往、充滿火藥味的問與答。食為仙即使在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壓低身軀重心,也煞了好長一段距離才停住。
蓮攻擊完後跑向龍:「龍,還好我趕上了,你……」
「妳別插手!」
龍突如其來的大吼,嚇得蓮的心臟在剎那間揪緊,吞回本來要說的話。
「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准妳插手,聽到沒?」
龍餘光都不瞥地往前走,盛怒的緊皺眉頭、冷峻如出鞘利刃的雙眸,跟以前龍在她面前顯露過的漠視,或昨晚因釋懷而溫和的眼神截然不同,從未見過龍這般姿態的蓮,只能徬徨地定在原處短促地呼吸著,走不出剛才被龍吼完的驚愕情緒。
食為仙重新站穩,龍卻完全不給他時間空隙做任何動作,用極快速度移動到他的所在位置,立刻就是一連串的猛攻:「重雲深鎖!」
此招本是需用披風緊緊包裹對手後,再從各方位展開焦點隨機的掌擊。不過雖然目前披風並未在龍身上,在怒氣驅使下,雲蹤魅影步法到達十成功力,流暢而虛幻的招式如重重雲層將食為仙鎖在原地,無法跨出半步。
可疑的是,食為仙沒有半點想逃的意思,單方面一再承受龍打在他身上的掌擊,儘管現在在外人眼裡他被打得很慘。
最後的一發攻擊,龍順時針轉得與食為仙相同面向,右掌順應旋轉的離心力朝後打在食為仙肚子正中心!食為仙再次磨地煞出一段距離,只差沒有像被砍出大缺口的樹重重倒地,而且從頭到尾,龍只使用右手進行所有的攻擊行動。
龍保持沉默,一句話都溜不出龍受複雜情緒壓抑的嘴唇,對這場戰鬥的反應、對敵人的評價,哪怕是唾棄的一聲「哼!」都不願說。
走回蓮那,他以平平的語調只說了句:「結束了,我們回去吧……」
「結束了?你會不會太心急了?」
沒想到食為仙好端端的,他的話語引起了龍與蓮的注意。
「衝擊絕返!」
食為仙兩手往自己的肚子打下去,什麼都沒看到的龍,直覺反應就是快速地推開蓮,自己也朝反方向跳開,他們倆後面的泥土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影響,如同地雷被引爆,砰一聲炸出幾層樓的高度。
「那是……什麼?」跌坐在地的蓮慌張問道。
龍側頭看向食為仙,嚴肅地說:「又一個魔能存器是嗎?」
「……也對,你跟浪天斷腸琴、邪神對戰過會知道是當然。我的魔能存器能力是『軟膠』,不論你給了我多少攻擊,所有衝擊力道都能吸收並存積在我的體內,這些衝擊力我可以隨心所欲放出。我還得要謝謝你給我這麼多次攻擊,剛才那記你們要是沒躲過就會化成一堆爛泥了,而且是來自你自己的攻擊力。」
龍右拳一個緊握:「天池的果然都是一堆怪物,上刀山下油鍋都不足以消去你們的罪惡……」
正當龍又不顧一切想走過去,蓮趕緊起身,用力拉住了龍的手。
「蓮,放開……」龍目光不轉地小聲說。
「我不要!」
「我叫妳別插手的!妳聽不懂嗎……嗯?」
本來又想一頓吼的龍,往蓮那瞥去,看到她落下淚來。
「我不要……龍,不要一個人逞強……」
「蓮……」
「我求求你,回復成昨天晚上那個溫柔的龍……」
平時大而化之、笑顏常掛的她,此次居然在自己面前低泣,任憑龍再怎麼憤怒,這一刻也不得不被拉回理智,重新省視自己剛才近乎冷血瘋狂的行為舉止。自己怎麼因暴怒就把以前師父曾教導過的事給忘得一乾二淨了?怒乃人之七情六慾中的一環,人無怒、情感便少一塊,人雖因怒而有力。怒有時卻會如脫韁野馬,失去控制則易讓人走火入魔,善心也將一點一滴於無形中受到侵蝕,到時表面為人,心卻為魔,不必等到毀滅他人,最先毀滅的就是自己。
龍緊握著的右拳放鬆下來,一次彷彿將所有怒氣連帶排除的鼻子呼氣,後對蓮輕聲道:「我失態了,我不該對妳大呼小叫的……」
「喂喂!你們兩個是要在那唱雙簧唱多久?」食為仙對他們倆叫囂。
也對,這場戰鬥還沒結束,不能再沉浸於情緒低落的泥淖中。
「蓮,先別哭了,對方現在想殺我們,而我們也不能逃,我們兩個想個辦法合力把他撂倒,好嗎?」
蓮抹去淚痕,情緒平穩地回答龍:「……好。」
「來啊!看你們還有什麼招式,盡管使出來!」
思考著對方說明的能力,盲目地再三攻擊也只會被吸收,排雲掌雖剛柔兼長,特性卻等於免費奉送攻擊力給對方,龍靈機一動,決定採取迂迴戰術。
「蓮,妳的天霜拳已經練到有辦法凍住對手了嗎?」
「嗯!雖然還不夠熟練,但只要能逮到空隙或一小段時間,我就可以制住他的行動。」
「……好,我們先不直接攻擊他,以免他吸收我們的攻擊力道。我們繞著他走,必要時將步法催至六、七成躲開他的衝擊,等消耗得差不多時,我會接近他假裝發動攻擊吸引他的注意,妳就趁機凍住他的腳,行動吧……」
龍、蓮從食為仙兩邊以相反方向交錯繞圈,為了不浪費積存的衝擊,食為仙一次只對一人發動攻擊。然而不只龍的排雲掌的雲蹤魅影步法,蓮所學的天霜拳也有相對應的步法──霜履薄冰,也就是腳步輕到在薄冰上走動都能無事。
單一攻擊動作太大,龍與蓮要躲過是輕而易舉,有時食為仙耐心不足就一次爆發出全範圍衝擊,蓮立即躲到龍身後,龍再用排雲掌的虛勁抵禦住,輪番的以守代攻總算是把目前的衝擊存量給消耗殆盡。
「喂!這樣打哪有結果?就算我的衝擊用完了,你們也不敢攻擊,你們不會天真以為這樣就能打敗我吧?」
龍突然上前!瞄準食為仙的肚子,他依然躲都不想躲,龍的掌卻在尚未接觸到時便煞住!
「中計了吧?」龍說。
「霜立孤峰!」
蓮一拳打在地面,凍出一條痕跡往食為仙腳邊而去,他的兩隻腿整個凍結。
「搞什麼?這是怎樣啊?」
食為仙左扭右扭難以掙脫,龍往後跳離幾步距離。
「再來只要慢慢將你整個人都凍住,我們不直接攻擊你,你就達不到反擊了。」
「哼哼!是嗎?」
食為仙猛力捶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衝擊力移轉到被凍住的兩腿,導致冰塊由內往外爆出。
藉由爆發速度衝出的碎冰,龍、蓮即使做出兩手抵擋在前的防衛動作,被打到還是很痛。
「你們不攻擊我不要緊,我難道就不能自己攻擊自己嗎?我可以源源不絕地獲得力量,看你們還想怎麼消耗?圓場絕返!」
全範圍衝擊再度襲來,蓮又躲到龍身後由龍防禦:「解困排難!」
「烈鼓絕返!」食為仙成功將兩人聚集在一處,不停像打鼓似的捶打自己肚子,衝擊波無間斷地攻來,讓龍完全沒有放鬆的餘地,跟被強風壓制得無法脫離一樣。
「龍,撐得住嗎?」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既然這樣,我有個法子,但絕對要一氣呵成!」
「是什麼?」
「光只是凍住表面大概沒用,要從他的內部開始,再把他整個人凍住!」
「可是如果他還是能用衝擊力打掉冰呢?」
「我之後自有應對,等把他凍住再說,快!趁現在我還能撐,準備好招式的能量。」
「喔!我明白了!」蓮兩拳相碰聚積寒氣。
找尋衝擊的時間差一點一點累積能量,龍看準時機將大範圍掌波直接打出:「雲海波濤!」
食為仙停止捶打動作,又想吸收這次的招式。
龍的兩掌朝左右一撥!浪潮從中間分裂,剛好越過食為仙,龍迅速跑到後方架住他,對蓮大喊示意:「現在攻擊!」
蓮衝向前,右拳一出,定在食為仙肚子,表面覆蓋了一層冰霜。
「光這樣沒用,別傻了……」
「雪上加霜!」
蓮左拳朝已凍結處再施加一記猛打!龍與食為仙承受力道,一起往後滑。
食為仙發覺自己體內寒意正烈、呼吸困難、血液流速減緩,內臟一定是都被冰凍住了,想再捶打自己獲得衝擊震碎冰塊。
「想得美!」龍抓住食為仙往兩旁張開的雙臂。
「凌霜壓頂!」
蓮躍到食為仙正上方,這一拳從頭到腳以至全身,食為仙瞬間整個人被凍結住。
龍在冰霜快接近的千鈞一髮之際放開,右手心產生出火苗,緊握住令整個右拳被火焰包裹,以撼動山河之力往食為仙背部正中央揮出!
匡噹……唰啦唰啦……
被凍成整塊冰的食為仙,因龍的這最後一擊碎得滿地。
蓮在半空輕巧翻身落地,龍站直,大幅度甩了一下右手將火焰熄掉。
「呵……呵……原來你說要一氣呵成就是這樣啊?」蓮喘著氣問。
「呵……嗯!只要我們的動作快速俐落,不讓他有機會釋放衝擊就行了。這個人身上沒有龍骨能量,看來只是個太過依賴魔能存器的傢伙。不過幸好有妳在,否則這場戰鬥對我會很不利。」
蓮沒繼續開口,龍起疑又問:「怎麼了嗎?」
「龍,你在戰鬥一開始時的眼神……好恐怖……讓我好害怕……」
照蓮的語氣,龍明白他的怒吼著實令蓮嚇到了,改而用非常溫和的聲音道:「這次是真的結束了,我不會再被憤怒沖昏頭了,我們回去吧?」
看到龍恢復成跟昨晚一樣的面容,蓮重拾微笑,對龍點頭回應:「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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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鬥結束,龍、蓮走回神醫家,楚楚跪坐在動也不動的神醫身邊哭泣,夢在她一旁搭著她的肩膀安慰。
「龍大哥,蓮姊姊,你們回來啦?」
龍環視四周後問:「發生什麼事了?」
「神醫他……在你們兩位不在的這段時間裡,斷氣了……」
「怎麼會……」蓮摀著口鼻道。
「還有,蓮姊姊離開去幫助龍大哥後,神醫他說,希望我們能幫楚楚安排棲身之所。」
「這樣啊……」龍認真思考目前的狀況,事情也許還沒到能安心的地步,於是便說:「雖然現在這樣做可能不太近人情,不過我們還是先到外面比較沒人的地方,再想辦法處理之後的事吧?如果村內還有天下會的人,甚至是其他天池的同黨,我們進村或待在這裡都是很危險的。」
「……也只好這麼辦了,楚楚我們走吧?」
「我不要!我不要丟下我爹……」
「楚楚……人死不能復生,妳父親肯為我們勇敢犧牲,我們絕不會辜負他臨終前的遺言的。」
楚楚不太願意放手,龍轉而對蓮說:「蓮,妳跟夢設法安撫楚楚並把她帶出這裡,我把行李收拾收拾,我們趕緊出去。」
「好。」
在圍牆邊,夢已經盡可能把所有物品從倒塌的房屋中救出,幾件濕衣逃過了焚燒,和道十界煉、雪走以及雪緣的笛子,也在防火的披風包裹下安然無事。龍找幾塊大布打包,蓮與夢攙扶尚未脫離悲痛的楚楚站起,龍又找來一大塊麻布代替白布掩蓋住神醫的遺體,所有行李備妥後,一行人從另一條不是進市集的路步出了于家村……
村外……
「龍大哥,蓮姊姊,現在該怎麼辦才好?」夢問。
「這個嘛……我會先用隱密的方式通知于家村的村公所,請他們處理神醫家的事,可是楚楚該怎麼辦?她好像沒有其他親戚了。」
想了一下後,龍說:「……不如我們回去鳳溪村吧?夢不是說過,她住在鳳溪村外沒多遠的一個隱密小屋嗎?把楚楚接過去住,反正我的手臂不再痛的難受,鳳溪村也恢復安寧,回到離中央最近的地方應該比較妥當。」
「好,我很樂意。」夢回答。
「既然決定了就行動吧!」
蓮在地面畫出矩陣式,正方形黑色的矩陣顯現,從中心點跳出來一隻黑貓。蓮在信紙上敘述剛才約半個時辰裡發生的事,然後放進黑貓項圈內道:「拜託你囉!將這封信送到于家村的村公所,只要沿河堤邊的開闢道路走就能到了。」
「喵──」
黑貓沿著龍他們走來的路奔去。
「接下來嘛……」
蓮又畫出矩陣式,圓形紅色矩陣顯現,這次飛出一隻紅燕。蓮另外寫一封信放入紅燕項圈道:「麻煩你把這封信寄回中央給風,通知他我們要回去了。」
「啾!」
紅燕朝東南方飛去。
「最後……」
再接下來是顯現三個正方形橘色矩陣,同時出現三匹棕馬。
「一匹給龍跟楚楚;一匹給我跟夢;一匹則用來馱運行李,每個能用矩陣召喚的動物都是受過中央訓練,而且也都有『武者資質』的,身體能力比起一般的同類動物強上許多,很方便的。」
龍將行李放置完畢,自己先坐上其中一匹馬,夢扶著楚楚走去。
「楚楚,上去吧……」
夢的安慰還是讓楚楚傷心的神情沒減多少,幾乎不想行動,這時龍毫不猶豫地伸出右手:「來吧!別再難過了,我們會負起責任照顧妳,不會讓妳孤單一個人的。」
楚楚靦腆地伸出手,給龍拉上後座,龍把她的雙手環住自己的腰:「好好抓穩,別摔下去囉!」
她羞澀地臉紅起來,很不好意思地說:「……好的。」
蓮與夢也坐上另一匹馬,龍與蓮一聲「駕!」,三匹馬載著他們遠離這暫留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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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
天池其他人於市集內打聽到相關線索後集合,卻唯獨少了食為仙,眾人依循線索與腳印找至神醫家,放眼一片死寂後又跟著門外腳印找到此荒蕪空地。
「大姊!在這裡!」紙探花大喊。
「這……是食為仙那小子嗎?」妹問。
戲寶仔細查看地上的碎冰:「這敗樣還真慘啊……雖然不曉得他為什麼擅自行動,但是居然會在這種地方被人以這種模樣打死。」
「太離譜了!咱們天池在這破爛地方又少一隻腳了。」大姊內心極度不甘心道。
「大姊,我認為我們要找的人可能已經不在這了,食為仙的行為等於打草驚蛇,逼得對方出殺手鐧,雖然不知道有沒有可能是那三名目標做的,又或是另有其人,但恐怕我們需要從長計議啊!」紙探花說。
姊妹靜心商量,好不容易快要到手的鴨子,又在不知覺間飛了,連真面目也沒見著,最後大姊決定:「沒辦法了,失去目標方向,也不能盲目找,咱們先回天下會,跟文總管商討對策,雄霸與劍聖的最終決戰未到,不能再減損戰力了,咱們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