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叮咚。
「來了，等一下喔！」
幾秒鐘後，門打了開來，屋裡探出頭的是一位頭髮中分、留有絡腮鬍的中年男子，帶著陰鬱的神情望向門外的訪客。
「請問是？」
「調查所探員，菲爾‧基斯。」
「調查所？怎麼了嗎？」
「有點事情想要請教一下，請問安德魯‧巴士先生在家嗎？」
「我就是，請問是什麼事呢？」
「最近有個小案子，我們調查所正在調查中，不好意思，方便到裡頭談嗎？」菲爾說完，正打算跨步踏過門檻，安德魯卻出手擋住了他的去路。
「先等一下！有案子就可以隨便調查別人家嗎？調查所都這麼惡霸的嗎？」
「你是擔心，我們當你是嫌疑人囉？」
「不是這個意思！要調查別人加總該有個理由吧？這麼平白無故地讓你調查，我們老百姓的隱私在哪裡？」
「是這樣的，我們的嫌疑人之中，有一位是郵遞人員，我們根據他近幾日的投遞地址在擴大搜索的範圍，因為……我們懷疑其他幫兇就潛伏在這些住家當中。」
「這……」
「如果不讓步，我只能給你看這個了。」菲爾拿出了調查所證件，眼神犀利地接著說：「應該知道，阻礙調查所辦案會有什麼下場吧？」
「你這是……」安德魯卻步。
「不用擔心，我只是要問個話，不會到處翻箱倒櫃的，請你放心。」
「好……好吧。」安德魯終於讓步，菲爾進到屋內，在玄關處蹲下身脫掉皮鞋。
「這邊請。」安德魯帶著他，往家中的客廳走去。
「家裡現在只有我一個人，我老婆出去買菜了。」
「這樣啊……」
「要來點東西嗎？飲料或茶點？」
「不了，一般的水就好。」
「好，等我一下。」
菲爾環顧客廳的四周，屋子並不大，客廳裡的家具擺設不多，但牆上倒是掛了很多動物、自然景觀的照片。
「你的水。」安德魯從廚房的方向回到客廳，放了杯水在菲爾面前的桌子上。
「安德魯你喜歡攝影嗎？」
「你是指牆上的那些照片嗎？」
「恩。」
「算喜歡吧？那些只是休閒的時候隨便拍得照片而已，不是什麼很專業的作品。」
「我倒覺得很有品味。」
「我還是第一次聽別人這麼說，就當作是誇獎了？」
「你的拍攝角度都很特別啊！都是從某個縫隙或是樹叢後方看出去的視野。為了拍著些照片肯定很辛苦吧？看看那些鳥兒的照片，要拍出樹葉的縫隙中剛好對上一隻正要降落或築巢的鳥，這是多麼難能可貴的畫面！」
「哈哈哈，探員你看的真是仔細呢！這也是第一次有人那麼認真探究我是怎麼拍照的。」
「叫我菲爾就好，你又參加過比賽嗎？」
「你過獎了，這樣拙劣的作品怎麼能上的了大雅之堂。」
「怎麼會，這麼有優秀的作品肯定會受到評審的青睞。但……夫人肯定不喜歡你拍照吧？」
「哈哈哈哈，你猜的真準，我常常出門拍照就要蹲上一整天才會回家，之前只要是因為這件事晚回家都要跟她吵上一整晚，現在她也懶得跟我吵了。」
「真是辛苦啊……夫人也是。」
「哈哈哈哈，那都是小事，我平時還是有好好陪伴她的。」
「那些也是你的作品嗎？」菲爾指向安德魯身後的玻璃櫥櫃，裡頭整齊地陳列了大小不一、五顏六色的相冊。
「那些都是年輕時候的作品了，不值一提。對了，你不是有問題要問嗎？」
「喔對，哈哈哈，看著那些漂亮的照片就忘記來的目的了。」菲爾抓了抓頭，笑著回應道。
「沒關係，作品們可以被這麼欣賞我也很開心的。」
「那我先來簡單說明一下，為什麼要來這裡調查。」菲爾壓低了聲音。
「好的……」安德魯對於菲爾的語氣轉變，感到有些緊張。
「剛才說是為了擴大調查範圍，只是其中一個理由而已，我們從嫌疑人過去投遞的住址中發現，固定的時間，都會有你們家的信件，而且都來自同一個地方，又都是由同一位投遞人員寄送，所以有點好奇是什麼東西？」
「喔你是說那個嗎？」安德魯起身，從身後的玻璃櫃上層拿了幾本相冊下來，回到座位遞給菲爾。
「這是？」
「這些是我很喜歡的攝影師的作品，他每個月都會推出一本相片集。我每個月都會訂購他的作品來看，確實是讓郵遞公司送來的沒錯，但是不是同一位郵遞人員我就不太確定了，畢竟這不是我能決定的。」
「確實是很棒的攝影作品！」菲爾翻閱著手中的相冊。
「這幾頁是？」他停在了某一頁的相片。
「怎麼了？」
「為什麼這裡會有奇怪的污漬，看起來是其他相片沾黏到的樣子？」
「這個嗎？好像是當時送來就有的瑕疵，我有寫信去反映過，下個月作者也很好心給了我一本全新的相冊，你看這本。」
「這個失誤也太嚴重了，你看這一頁也有，這頁也是。」菲爾來回翻閱了五六頁，相冊上都被沾上了顏色差不多的污漬。
「恩……」
「只有這些嗎？那名郵遞人員寄來的東西。」
「是的，我也只買了這些東西。」
「好的，那看來是沒什麼太大的問題了，打擾你了。夫人如果回來再幫我問候一聲，謝謝你的配合，安德魯。」菲爾起身打算要離開。
「好的，就不送了。」安德魯嘆了口氣，表情也放鬆了許多。
「你幹什麼！你給我放手！」
門外傳來刺耳的尖叫聲。
「艾莉？」安德魯轉過頭看向門口的位置。
「放手！你的畜生！再不放手我要……」門外又傳來第二聲。
「怎麼了？」菲爾問。
「是我老婆，我出去看看。」安德魯說著便跑向玄關，菲爾快步跟了上去。
「艾莉？你還……」安德魯推門出去，看到艾莉跪在院子外，膝蓋下正壓制著一名男子。
「怎麼了？……修、修魯特？」菲爾跑到門外，看到蘭傑正被壓制在地上。
「這是怎麼回事？」安德魯問道。
「這傢伙剛剛在亂翻我們的信箱，我剛好回家看到！」艾莉喘著氣說著。
「這位小姐，可能要麻煩妳鬆手了。」菲爾走向艾莉。
「你又是誰？」艾莉皺起眉來看著菲爾。
「調查所探員，我替這傢伙的行為向妳道歉，他是我們調查所聘用的私家偵探。」
「去你的私家偵探，憑什麼亂翻我家的信箱？」
「小姐，麻煩注意一下妳的用詞，還有放了我的夥伴。」菲爾出示證件。
「算、算了吧！艾莉……就別跟他計較了……」安德魯這時也向前說話。
「你個懦夫！有東西被偷就算你的！」艾莉鬆手，讓蘭傑站起身來。
「謝謝。」菲爾敬禮，繞到艾莉身後扶了下剛起身的蘭傑。
「你在幹嘛……有事沒事去翻別人家的信箱做什麼？」
「你之前給我的資料啊！我覺得這戶人家很奇怪，怎麼都固定收到郵遞公司的信件，就想說過來查看看……怎知道，會碰上這頭母老虎？」
「麻煩注意一下你的用詞，偵探先生！」安德魯嚴肅地說道。
「我找到相當有利的證據，一定要跟他們談談。」蘭傑湊到了菲爾的耳旁小聲地說道。
「我剛剛談過了……那只是一般的包裹。」
「對，就因為是一般的包裹，才需要跟他們談。」蘭傑堅定的眼神看向菲爾。
「好、好吧……」菲爾轉過頭去，說道：「安德魯，不知道能否再打擾一會兒，我朋友想像你的夫人賠罪。」
「可、可以是可以……但……」
「你他媽的最好給我跪下道歉！」艾莉生氣地指著蘭傑說。
「先照做吧！在看你要怎麼處理？」菲爾小聲地說道。
「當然，這是最好。」
接著，四人一起進到了屋內。
一到客廳的位置，蘭傑便使出渾身解數，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地道歉，浮誇的演技讓菲爾的白眼差點翻到了腦後。
「你也……」菲爾看著在地上哀號的蘭傑，本想開口說些什麼，但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好、好啦……其實你只要好好道歉，不、不用這樣……」艾莉蹲下身來，輕聲地說道。
「不，都是我的錯！你不原諒我，我就沒辦法原諒我自己，我真的錯了！我不配身為一位偵探，我該死……」蘭傑放聲大哭，整個房子都迴盪著他的哭聲。
「好、好啦！我、我原諒你，可以起來了嗎？」艾莉看場面有些尷尬，伸手輕拍著蘭傑的肩膀說。
「是、是啊……我老婆都原諒你了，就這樣吧！我們不計較你做過的事了……」安德魯走向前說道。
「真的嗎……？」蘭傑說話仍帶有一絲啜泣的聲音。
「真的……麻煩你站起身來吧！」艾莉起身。
「這不就解決了嗎？」蘭傑用手一抹，原本哀傷的表情瞬間轉變成自信的微笑。
「唉……我就知道。」艾莉嘆氣著說。
「安德魯，其實，還有一些事，想要請教一下。」菲爾說道。
「還有一些事？」
「是的，但不是由我開口，而是這位偵探，蘭傑‧修魯特要提問。」
「我、我是可以。」
「你要問什麼？」艾莉插嘴問道。
「是這樣的……」菲爾將剛才的來龍去脈簡單地說明了一回。
「喔是這樣喔？可以，那你們請坐，我去倒杯水。」艾莉說完，便走向廚房，其他三人則是到了剛才客廳的位置坐下。
「修魯特先生，請問吧？」安德魯開口說道，這時艾莉也拿著水杯過來，在一旁的位置坐下。
「聽你剛剛說的，方便給我看一下那些相冊嗎？」
「可以，就是這些。」安德魯指著放在桌上的幾本相冊。
「謝謝。」蘭傑拿起了一本簡單地翻閱過後，又接著拿起另外一本。
「這個污漬是怎麼回事？」他的目光停在了一樣的頁碼。
「他說是當時郵遞過來就有的，應該只是瑕疵。」
「是喔？這個污漬的樣子挺特別的。」
「怎麼說？」菲爾湊過來看。
「先不管這個。安德魯先生，有個小問題請教一下。」
「嗯？」
「你能否回憶一下，七月十六日的下午，你在做些什麼？」
「七月十六日？那是上上禮拜的事了，我想想……」安德魯皺起眉頭想著。
「七月十六日？那是案發的前一天。」菲爾心裡想，不知道蘭傑為何這麼提問。
「那天我們下午出門去公園散步，但剛好遇上下雨就回家了。」艾莉見安德魯想不出來，就幫他回答道。
「喔喔對！我們那天下午去公園散步了！」
「那你記得那天還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
「重要的事情？我忘了什麼嗎？」安德魯再次皺起了眉頭。
「啊！」他大叫了一聲，跨步正打算要離開客廳。
「請留步，安德魯先生。」蘭傑抬起下巴，瞇起眼說道。
「這……」
「我想請艾莉小姐幫個忙。」
「你說。」
「妳還記得剛才為什麼我被壓制嗎？」
「因為你偷翻我家的信箱啊……這還用問？」
「沒錯，那能麻煩妳去幫忙拿一下信箱裡的東西嗎？」
「我看還是我去好了，艾莉妳就不用麻煩了。」安德魯說道。
「安德魯先生，我是請艾莉小姐幫忙，請你留步！」
「這……」
「我去吧！」艾莉起身往門口走去。
「等一下……」安德魯拉住了她。
「反正又沒做什麼虧心事，怕什麼！」艾莉甩開了他的手，轉頭看了下蘭傑：「最好是真的有什麼東西！」
艾莉走出了大門，從院子外的信箱中拿出了個包裹。
安德魯站在客廳看向從門外回來的艾莉。
「這是什麼？都泡水了……」
「我來拆封吧！」安德魯上前，正要伸手接過艾莉手中的包裹。
「安德魯先生，且慢！」菲爾拉住了他。
「你這是什麼意思？」安德魯轉過頭說道。
「還有第二個小忙，請艾莉小姐幫忙拆封包裹。」
他們再次回到座位上。艾莉稍微出力就撕開了包裹的包裝，紙張的部分都因為泡水的關係，一捏就會變成糊狀。
包裹裡頭是一本相冊。
「保存的相當好啊！看來郵遞公司對待這樣的作品都相當的用心！」蘭傑說道。
「是、是啊……」安德魯的表情凝重。
「相信那天回家後，肯定是忘了收信，所以包裹就在外待了那麼久的時間。」
「這就是你每個月都會訂的那個作品？」艾莉看著安德魯問道。
「對。」
「那再麻煩艾莉小姐，幫我將手中的相冊翻到這一頁。」蘭傑指著其他相冊沾有污漬的頁碼。
「喔，好的。」艾莉翻開手中的相冊，安德魯看起來十分的慌張。
「這一頁？什麼也沒有啊？不就是一般的照片？」艾莉翻到了蘭傑指定的頁碼，看起來只是一般的風景照片。
安德魯吐了一口氣。蘭傑看了他一眼，接著說：「我很抱歉，請再往後翻個幾頁。」
「好的。」艾莉又向後翻了約莫兩三頁。
一個夾鏈袋掉了出來。
「這是什麼？」艾莉撿起了夾鏈袋。
「會是什麼呢？」蘭傑面露微笑。
「這……安德魯！這是什麼！」
夾鏈袋打開，裡頭都是女性的照片，還有一大部分是正在盥洗中的側拍。但相片中人物的臉都被黑色的筆跡塗掉，無法辨識相片中的臉孔。
「這……我也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這是什麼？」安德魯撇過頭去。
「你確定真的不知道嗎？」菲爾湊上前來問道。
「我就真的不知道！」
「那請問你在慌張什麼？」菲爾問。
「我、我很擔心你們把相冊給用壞了，畢竟包裹也泡在水裡一陣子了。」
「這你不用擔心，你也看到了，不是防水做的很好嗎？」蘭傑緊接著說。
「安德魯！」艾莉生氣地看著他。
「寶貝，我真的不知道這是什麼！妳要相信我啊！」
「走到這一步也不容易啊！」蘭傑嘆了口氣：「幸虧了那一場大雨。」
「什麼？」
「你說是吧？還好有那場大雨，才讓你忘了要去收信。」蘭傑微笑著說。
「巴布先生。」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