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雪中奇緣(上)
朱羅城寨歷經不安寧的血腥之夜,更多生命葬送於狐假虎威的貪念以及癲狂的殺戮意念。
若是在龍伸手可及之處也就罷,如今他僥倖逃過古箏兄弟檔的追擊,相對而言,又一次避免性命憂患,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被麻藥致暈未能明白時間流逝多久,龍仍半夢半醒,先有溫暖光線照明的淡棕色木製天花板,睡在柔軟的厚棉床,皮膚的觸覺好像已恢復,不再只是麻木的壓迫感。
從右耳傳進碗筷的敲撞音,龍把目光轉移到那來源,有個人正背對他端菜擺盤,一桌熱食的香味才讓龍聞見,撐起自己痠痛無力的身軀,這時龍骨能量的作用發揮了,四肢有如受輔助工具外援,體力稍嫌不足也可以達成基本的運動。
木床作響,那人側身轉頭,龍見證了一位女神降臨。
純白的及腰長髮像簾幕被揭開展示她的登場,眼前的女性五官標緻、氣質非凡,回眸的一笑如久旱甘霖般甜美可人,眼、鼻、耳、嘴的比例恰到好處,增減一分皆會破壞整體的和諧。
「你醒了啊?我正想喊你起床呢。」
她的嗓音更不得了,細如絲、溫而雅,實屬銀鈴天籟,再配上她的出眾外貌無疑是絕頂組合,只有遙遠的幻想地帶方可邂逅這樣的奇女子吧?
龍還未表達腦海裡的種種疑惑,那少女側坐床邊,舉手撫摸他的額頭,體溫藉由掌心傳遞,軟得像放了個棉花糖在上面墊著。
如此近距離,龍更看清楚這女子的眼眸呈清澈的淺綠,反映周圍光線散發點點星辰的璀璨。
白髮綠瞳,完全不像印象中典型黑髮黑瞳的神洲人,該不會是外國來的移民?
「嗯,你的燒退了,幸好治療有效。」
心臟跳得好快呀,龍吞下一口唾沫讓自己回過神記得呼吸,雖然說是沒發燒,但因這少女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弄得小鹿亂撞,雙頰紅潤起來。
「請問妳是?」
少女以冬陽般的微笑、慈母般的口吻,回道:「我的名字叫作『雪緣』,你呢?」
名中帶雪字,符合她純白秀髮給人的印象;緣即緣份,能在這白雪皚皚的深山互相認識也挺吻合當下處境。
「我叫武……」龍打住,儘管這少女釋出許多善意,但在這裡提及姓氏總覺得不適合。「妳叫我小龍就好了。」
「小龍?好像是個可愛又不失威嚴的名字。」
「是妳救了我嗎?」
床邊忽然出現一隻大狗,牠也是全身純白的毛色,從外觀可推斷應該屬於寒帶類似哈士奇的犬種,牠一直趴在那底下,只是龍的視角沒往下走而沒看見。
雪緣撫摸那狗兒的頭,道:「你要謝謝這孩子,若不是牠聞見你的氣味引領我去尋找到你,很可能你就要凍死在山道旁了。」
「這樣啊?」龍亦伸手撫摸那隻乖巧的狗兒。「謝謝囉,小子。」
雪緣覺得有趣而笑道:「你怎麼稱呼牠『小子』呢?人家小雪可是個女生呦。」
「汪。」狗兒輕吠一聲,似是在附和雪緣的話語。
龍猛然抽手,不好意思道:「啊!對……對不起呀。」
短暫的相談甚歡後,雪緣起身,不經意間的撩髮動作又讓龍內心微微悸動。
「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
「睡了一覺,感覺好多了。」
「那就好,你應該餓了吧?給你煮的晚餐已經準備好,雖然目前只有些素的菜,沒什麼大魚大肉,你先慢慢吃,這段時間我幫你把衣服褲子縫補一下。喔!你的披風我掛在衣架上,完全沒有任何破損,挺神奇的。」
龍道:「因為那披風是特製品,比一般的衣服還要堅韌。」
「是嗎?好了,我不打擾你吃飯,別太緊張,把這裡當自己家。來吧,小雪。」
雪緣剛和狗兒踏出房門一步,龍忽道:「那個!」
「嗯?」
「呃……不,沒事,沒什麼,謝謝妳。」
「哪裡,不用客氣。」
這真是大起大落得太快,莫名其妙遭人追殺,昏睡片刻後現在又被善良美麗的少女拯救,不會是已經通往極樂天堂了吧?龍揉揉自己的臉龐,再集中龍骨能量至頭腦使其清醒,確認無誤,此情此景並非夢境或幻覺。
他被換上保暖的深棕色棉襖,兄弟檔古箏造成的刀傷纏繞繃帶或覆蓋藥用貼布,離床去拿黑雲披風來包裹以保暖,和道十界煉也在衣架旁邊完好無缺。
龍環看審視著這間房,幾乎都是木造家具,窗明几淨、一塵不染,屋主想必經常打掃維持整潔,但這深山內的房子卻也用著電氣照明設備,是什麼持有營業執照的民宿嗎?還是單純偷接了公家電線滿足隱居又不想脫離文明生活的私慾?
隨便啦,肚子餓先吃要緊,在放滿豐盛菜餚的大圓桌一旁的櫃子上,一把握柄和鞘都是漆黑的武士刀再度吸引龍的注意。
出於好奇拿取,重量竟輕得不可思議,再拔出細瞧,刀身比和道十界煉稍彎些,長度稍短些,刃紋帶有淡藍的波浪狀,肯定也是一把不錯的良物,很難想像一個看上去柔弱的女子家裡怎麼會擺放著這種武器。
可龍並無多想,收入鞘放回原位,坐下安靜享用這頓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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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飽喝足,龍決定走出房舒展筋骨,他的衣褲已經縫補完整齊地放在客廳的沙發,這時外面傳來悠揚的笛聲,循著方向前去探個究竟。
在那木屋的露天陽台,雪緣坐於欄杆吹奏著竹製橫笛,小雪則坐於地板搖著尾巴當聽眾。
下過雪後天空無雲,適逢滿月,光芒照耀遍地積雪與只剩枝枒的樹林,一般來說夜晚的雪景總是給人一種淒涼蕭瑟之感,可是現在龍看到的意象卻如詩如畫,尤其雪緣閉著眼吹奏空靈的曲調,長髮與衣裳隨著陣起的微風而飄蕩,雪白秀髮有了月光襯托而閃爍,更形成像是仙女下凡的奇觀。
龍倚靠門邊靜靜聆聽,笛聲帶給龍非常詳和、舒適的感覺,那些傷痕造成的痛覺一掃而空。
曲子不像現存的歌或調調,音階起伏不大,吹奏速度中等,帶給人一種母親抱著孩子唱搖籃曲的感受。
約幾分鐘後,一段長長的音裡,曲子結束、演奏停止,笛子遠離少女的嘴唇被放在欄杆上,她仰起頭欣賞又大又圓的滿月。
雪緣道:「很美對吧?我最喜歡冬季月份中旬的大雪過後了,因為滿月能把地上跟樹上的雪映照出像詩一樣的畫面,冷歸冷,但這種景象應該不是每個地方都能看到的。」
龍道:「是啊,至少我目前不知道神洲其他地方哪裡有跟這兒一樣漂亮的景觀。」
此番言語多少是以景喻人,龍長這麼大也沒見過像雪緣這樣奇特的女性。
雪緣對這少年起了興趣,問道:「喔?這麼說你到過神洲的很多地方嗎?像你這樣年紀的男孩,是什麼機緣可以讓你去那些地方?」
尋仇目標可不能說輕易說給外人知道,龍打哈哈道:「關於這個嘛……也不是什麼太正當的理由,妳還是別知道比較好。」
雪緣流露出些許哀傷表情道:「真好,我從小到懂事後最遠都還沒離開過這座山附近的聚落範圍,如果可以,我滿想到別的地方看看。」
「的確,這裡景象雖美,待久了也會感到寂寞吧?」
雪緣聽到後微笑一下,搖頭道:「不會啦,有小雪陪著我,還有我娘。」
龍走向前,蹲下撫摸小雪,牠好像並不對龍有所戒備,湊上去舔幾下龍的臉頰,還在他的身上磨來磨去示好。
雪緣驚喜地笑道:「嘻嘻嘻……小雪好像很喜歡你耶,沒想到牠會親近我和我娘以外的人。」
「是嗎?我從沒思考過會受動物的歡迎。」
雪緣也想去摸摸小雪,自不太高的欄杆一跳,不知是否一時用力過頭,左腳拐右腳而踉蹌。
「啊。」
「小心!」
雪緣撲上了龍,少年與少女臉頰相碰傳遞皮膚的溫度與柔軟,意外的肢體接觸,緊接著又是極近距離的四目交會,頃刻,眼中映照彼此,天雷勾動地火。
內心忽然跟著一番蕩漾,雪緣羞澀地站離,緊張情緒用撩髮與捂胸的小動作表露無遺,道:「哎呀,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真是,怎麼就跌一跤了呢?」
龍搖頭揮揮手,難掩害羞道:「不不,別在意,妳沒受傷就好。」怕尷尬持續,龍轉移話題道:「對了,妳剛才吹奏的曲子很好聽,讓我感到很舒坦。」
「你喜歡啊?我好高興!因為除了我娘就沒吹給其他人聽過,謝謝你,小龍。」
謝謝?只是因為自己吹奏的曲子被一個陌生人稱讚就如此開心?聽她剛才的說法,足不出戶、遠地不踏,豈不跟名門女鎖深閨沒兩樣?但她的居住地與身上衣可一點都看不出來是名門,而且從她的態度來觀察,她似乎對這種生活甘之如飴。
這名少女讓龍生平第一次起了對年齡相近的異性敞開心房的意願,雖不知雪緣的身世,但她的所作所為都令龍產生以前沒有的情感,不像親生父母的養育之愛,不像師父師母的教導之恩,也不像同門好友的手足之樂。
這難道是,男女之間才有的那種……
「雪!娘回來啦!」
大門外又是一女人的呼喊,龍立刻收起胡思亂想。
「汪!汪!」
「啊!正好!來見見我娘吧,她才是把你帶回來的人。」
小雪聽到聲音馬上跑去應門,雪緣主動牽起龍的手進屋。
這一晚要知道的事情,將在問與答中揭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