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紅渡被窗外照進的白光喚醒,她緩緩起身,發現亞蘭德已經早她一步起床,她聽見浴室中傳來沐浴的水聲,夾雜著細微的哼歌聲,那段旋律並不是什麼時下流行歌曲,比較像是古典交響名曲。
紅渡悠閒地伸了個懶腰,輕輕地坐起身來,欣賞手指上閃閃發亮的冰晶戒指。昨天的話她仍記得很清楚,亞蘭德親口向她求婚了,雖然她還來不及回應,意識立即墜入了夢鄉,但她非常清楚。
昨晚發生的一切,並非一場虛幻的夢,而是確切的事實。
想到這裡,紅渡的臉就又紅了。
但還有一點她不得不去在意。
不僅是外表,還有透過亞蘭德說話的口吻,她意識到太牙與亞蘭德之間已經重合到幾乎不可分辨的地步。她擔心的是,會不會太牙的精神早已滲透亞蘭德的身軀藉此來控制他?甚至......找出趁機從雅希瑪逃脫的機會呢?
這可能會造成巨大災變的事,必須小心謹慎地去應對。既然和亞蘭德立下了約定,守護他的平安也將成為自己的責任。
雅希瑪那邊有藍天會與名護啟介管理著,應該不會出差錯,而且既然都來到倫敦了,就好好地享受這趟難得的旅行吧。
房間中瀰漫著一股安詳的氛圍,隔絕了心中的紊亂,紅渡的眼底滑過床頭櫃上的古老銀鐘,上頭指針指在六點半的位置,比她想像的還要早。
真奇怪,明明注射了透波藥劑,但所需的睡眠時間還是一樣短暫呀......。
「......~~~~♪」
浴室裡的水聲和哼歌聲仍然不絕於耳。
亞蘭德的音樂品味與喜好,或許是源於太牙,那些古典樂的旋律,既優雅又神秘,完全與他的形象相得益彰。
她緩緩走到窗邊,輕輕拉開窗簾,讓早晨的日光照射在她的臉上。
即便血統覺醒,但陽光並不會對她造成任何傷害,她依舊能夠像個尋常人類沐浴於陽光底下。
倫敦的夏天並不如楓都那般炎熱,在這個緊鄰泰唔士河的城市,忙碌中又隱藏著一絲寧靜。
俯瞰籠罩著薄霧的街景,偌大的街上僅有零星路人,店家尚未做好營業準備,大門深鎖,周圍盡是明信片上才能看得到的歐風建築,如夢似幻。
確實踏在了倫敦的土地上,在這片對於自己理當陌生的地方,為何會有一種似曾相似的錯覺呢?
大約又過了十分鐘,水聲與歌聲都停止了,亞蘭德從浴室中走出,毛巾包紮著他的頭髮,帶著些許水滴,身上穿著白色的浴袍,水珠的光澤落在他肩頸與鎖骨上,既清新脫俗,又能凸顯他性感的一面。
「早安呀,可愛的小向日葵,一大早就在吸收健康的陽光呢。」
亞蘭德調皮地逗弄道。
「我還想讓妳多睡一點,等洗好澡再叫妳起床的,不過看來是我多慮了。」
聽到亞蘭德的聲音,紅渡回眸一笑,她態度熱切,語氣充滿期待:
「今天不是要去世界白翼聯合會報到嗎?早一點起床也是好事。至於你剛才在哼什麼歌啊?滿耳熟的。」
「被妳聽到了啊......真害羞。」
亞蘭德稍微有些尷尬地搔了搔自己的頭髮,他不太在別人面前唱歌,縱使是在自己的親人,或是摯友面前也不隨意開金嗓,不過卻被紅渡莫名打破了這個習慣。
......雖然並不是自己主動要唱給她聽的,但亞蘭德還是很難為情。
「呃......我剛剛在亂哼蕭邦的夜曲,怎麼說呢?總覺得蕭邦的故事只有「浪漫」兩個字可以形容呢,簡直跟音也先生的經歷一樣......。」
「原來是蕭邦的夜曲啊......那是一首很有名的鋼琴曲呢,我也曾經想用小提琴來詮釋它,只不過小提琴的聲音太高亢了,不適合演奏這麼柔和的曲子。至於我父親嗎,說起來......他比較像帕格尼尼呢。」
帕格尼尼是在18至19世紀活躍的一名小提琴家,傳聞他出神入化、史無前例的小提琴演奏技巧,是跟惡魔做了交易才獲得的。紅音也和真夜當初打造出Bloody Rose的時候,因Bloody Rose的外觀與音色都近乎無可超越的地步,因而再度被拿出來評論。
「音也先生的確是一代傳奇,小渡的壓力應該很大吧?」亞蘭德轉身換上了襯衫,並在手腕處灑上了木質調的香水。「但不論如何,我會無條件支持小渡的。」
「嗯......謝謝你。」
紅渡一邊說著,一邊注意到自己也得盥洗才能出門,她自顧自地走進浴室,又回頭說道:
「以後我再慢慢說給你聽吧,我們得快點做好出門的準備才行。」
一離開機場附近的旅店,紅渡和亞蘭德拉著行李走在人行道上,乘上從機場航廈發出的地鐵,準備前往查靈十字路。他們乘坐的路線為皮卡迪利線,希斯洛機場則是此線路的終點站。
「喔?這就是Oyster Card呀。」
紅渡和亞蘭德各自選了個位置坐下,只見少女好奇地研究著手中的電子票證。
「跟楓都的MaplePass大同小異呢。」
「對呀,Oyster Card在倫敦非常受歡迎,幾乎所有人都使用它乘坐公車及地鐵,使用起來也非常方便。」
「楓都的MaplePass也是這樣,只是設計和顏色有些許不同。不過我很喜歡這裡的車廂設計,感覺很有歷史感。」
紅渡望著車廂的裝潢讚歎道,雖然有些老舊跟搖晃,但她的眼神散發出崇拜與新奇。
「確實,倫敦的地鐵有著很長的歷史,每一次乘坐都感覺像是走入時光隧道一樣,雖然我已經習慣了,而且跟楓都比起來沒那麼乾淨就是了。」
亞蘭德苦笑道,確實在環境的整潔上,幾乎沒有一個國家媲美日本近乎吹毛求疵的程度。
他們在地鐵上聊著各種話題,從旅遊、文化到音樂。地鐵穿梭在隧道之中,兩人的對話也毫不間斷。
看著各式各樣、不同種族的人陸陸續續地上下車,聽著不同的語言在耳邊繚繞,頗有一番獨特的趣味。
亞蘭德在倫敦早已混得熟門熟路,還說得一口流利的英式英語,輕鬆地就能融入人群。雖說紅渡也或多或少看起來像是西洋人,但對於這座歷史悠久的城市,她總感覺自己是個還沒被接納的外人。
「我們等一下要在萊斯特廣場下車,再轉到查靈十字車站嗎?」
紅渡攤開手中的倫敦景點地圖,一邊看著密密麻麻的路網,一邊問道。
「老實說來,查靈十字車站並不在查靈十字路上,可以直接從萊斯特廣場走到我家,既不用轉車,路途也不會太遠。」
亞蘭德回答道,而紅渡沒有任何意見。
「那就這麼決定嘍。」
於是,當列車一抵達萊斯特廣場站,他們便下了車,拉著行李,走進廣場的瞬間,紅渡立刻感受到倫敦富有活力的另一面。
「我們已經現在在查靈十字路上了,覺得怎麼樣?」
柏油路被中央的石板分隔島分成細細地兩條雙向道,車輛緩緩地行駛於其中,就連燈柱看上去都是那麼典雅。
「嗯......雖然楓都某些地方也有這種歐式建築,但整條街都是這種風景,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呢。」
「嗯嗯,妳住的小提琴工作室,內裝也參考了不少歐風設計呢,所以我沒記錯的話,妳家也被當地居民稱為洋館吧?不過他們將小渡稱呼為『住在洋館裡的妖怪小姐』,老實說挺違和就是了......妳明明是個很開朗的女孩呀。」
亞蘭德滔滔不絕地說著。
「亞蘭德,連你也要拿我打趣嗎?」
紅渡忍不住吐槽道。
萊斯特廣場的中間是一片作為公園的區域,而公園的中心處佇立著莎士比亞的雕像,公園的四個角個別又擺設四個銅像,分別是艾薩克.牛頓、約書亞.雷諾斯、約翰.杭特爾與威廉.賀加斯。
他們都是在各個學界付出極大貢獻的偉人,牛頓的知名度自然不在話下,只要提到物理,就會自然想到牛頓與那顆蘋果樹。
嗯......蘋果樹?
少了太牙,夏樹會過得如何呢?紅渡相信她會找到新的方向的。
電視牆上播放著各種電影預告和廣告,附近的劇院上全部貼著時下最新的電影海報,以及各種表演的預告,吸引了不少前來觀看音樂劇或電影的遊客。
「萊斯特廣場是倫敦的娛樂中心,不論是新的好萊塢大片,還是經典的百老匯音樂劇,全都能在這裡找到。這裡很多劇院甚至都擁有百年以上的歷史。」
他們路過名為「萊斯特廣場戲院」的建築,黑色招牌上還用粗體白字標榜著「全倫敦價格最便宜的電影(London's Best Value Cinema)。」
紅渡似乎無心於亞蘭德的解釋上,被熱鬧街景吸引的她,只是倍感興趣地環顧四周。只見她指向一處長長的排隊人龍,雀躍問道:
「哇,那麼多人排隊。他們都在等待入場嗎?」
「當然囉,特別是熱門的音樂劇,有時需要提前幾個月訂票呢。」
兩人穿越熙熙攘攘的人群,還能看到一些街頭表演者,他們用各種方式來吸引過路的行人,有的是音樂家,有的是舞者,還有些藝人則裝扮成小丑,對著路人施展那些有趣的小把戲。
「好棒!(Bravo!)」
在停下腳步欣賞表演的同時,紅渡與亞蘭德的肌膚不約而同地傳來一陣顫動,他們感應到其中有些人是能力已覺醒的純血者,他們對於在場的所有人類觀眾總是釋出善意,綻放笑容,把歡樂與幸福帶給所有的人。
她自始至終期盼的和平,原來早就實現了。
在倫敦、曼徹斯特、牛津、約克郡、甚至擴展到蘇格蘭與威爾斯,整個大不列顛島似乎都充斥著毫無紛爭的美好。
對於共存的理想,紅渡只有從亞蘭德那兒略知一二,真正親身體會又是另一回事。
紅渡抬頭望著藍天與白雲,還有一群在空中飛翔、象徵和平與愛的白鴿,世界白翼聯合會在此紮根,並將總部設立於此,必定有它的理由。
從大街轉入小巷,走了大約五分鐘的路程,兩人總算抵達了白峰家,朱紅色的外牆搭配著狹長的樓身,凸顯了倫敦的密集,是一棟頗有英倫風格的公寓。
沿著樓梯,走上白峰家所在的三樓,白色大門的上掛著一串小小的槲寄生,據說新月之子手中那隻名為「米斯特汀」的木杖,就是槲寄生的樹枝。
紅渡心想,這也許跟世界白翼聯合會的前身有關吧?
而且以白峰昂海對於新月之子與拉斯德的崇拜程度看來,會在家裡擺上象徵安傑羅的物品也不足為奇。
走進白峰家的客廳,迎接他們的是與外觀截然不同、淡素簡雅的日式裝潢。展示架上擺放著幾把觀賞用的武士刀,客廳的沙發後方的牆面上掛著一把銀色步槍的模型。
從外形來看,是世界白翼聯合會在過去於實戰時大量使用、俗稱「命定之詩(Poem of fate)」的全自動突擊步槍。
大螢幕的壁掛電視旁放著一張相框,照片相當有年代感,相片中站著三位英姿颯爽的男子,而一個眼熟的身影站在其中,成功吸引了紅渡的目光。
「這是......修先生跟昂海先生......還有我父親?」
紅渡驚訝地指著相片中的男子們問道。
「是啊,這是『永恆三重冕』留下來的一張合照,非常珍貴呢。」
亞蘭德回答道,並隨手從書架上取下一本封面已經磨損的相簿。當他說起永恆三重冕的時候,目光總是落在紅音也的身上。
「這本相簿之中也有一些當年的紀錄。因為我父親不太愛照相,大部分都是修叔跟音也先生、還有五月小姐的合照。」
「哇......好厲害啊,而且修先生年輕的時候,長得很帥呢。」
紅渡一邊翻閱這些珍貴的歷史紀錄,一邊感嘆道。
「但我還是覺得有點不切實際......這裡跟楓都比起來實在是太和平了,Checkmate Four應該不只在楓都一處活躍才對,但是這裡卻像什麼紛爭都沒有一樣......。」
不曉得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還是什麼原因,對於這片和諧之景,少女反倒覺得不安。
「除了世界白翼聯合會的守備之外,或許跟太牙被封印、Checkmate Four的制度不復存在,連帶把純血者力量至上的概念也根除了吧......?」
亞蘭德思考半晌,回答出一個比較有可能性與合理的答案。
「真的......會有那麼容易嗎?」
紅渡一邊喃喃自語道,一邊將相簿放回原位,回想起手上的國王紋章消失那刻,她還是覺得有些空虛。
明明自己不在意那個王位,但她此刻卻對自己拋棄族人,只願獨善其身感到些許罪惡與羞恥。
難道說自己的天命,並未隨著Checkmate Four的紀律被打破而消失?
「嘛,別想太多了,先把行李放下吧,我們也該出門了。」
「嗯......說得也是呢,抱歉,我好像把氣氛搞砸了。」
「沒事的......我懂妳的擔心。」
紅渡微微點頭,雖說心中的疑惑還沒有完全消去,但她還是整理好心情,做好前往世界白翼聯合會報到的準備。
不過這次,她卻有種不好的預感
......彷彿有什麼大事即將發生一般。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