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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軋棉:澹泊明志

Komi(貴霜雜食動物) | 2022-11-04 18:46:28 | 巴幣 146 | 人氣 214

完結十、棉絨轉輪
資料夾簡介
最美的姿態只保存在書籍與相片裡,究竟要付出多少才能告別陰霾?三巨頭各自走向不同的路,而他們的原點也逐漸明朗化。


    他坐在摩耶的梳妝台前不發一語,打開圓形鑲金的琺瑯粉盒。從這粉盒他看不到自己,上面的鏡子早就因為碎掉而被移除,眼影也用到只剩邊沿還有些殘餘。他為了深愛的黨不得已佈下連環計、行苟且之事時,帶著它南征北討,幾乎踏遍整個北省。

    阿蛇把自己化妝得像女人家討貴婦們歡心,任哪雙眼睛都認不出他就是日進斗金的腦科名醫,除了突發狀況......。他抽走覆蓋眼影的押花、一朵乾燥的甜桃色蓮花。他爹從水池摘取後送給他娘,娘死了爹便一直偷偷保存著,又當作傳家寶轉贈給他。

    他把押花推進夾鏈袋隨身攜帶,阿爹生前東躲西藏還不得溫飽,現下他總算有個體面的職業了,他帶著花好像帶著他爹在身邊、導引阿爹回歸良民行列,並連同父母的份打拚。

    蓋住粉盒的同時思緒斷裂了。他敬慎地將盒子放回首飾箱,說起來男扮女裝的小道具他大多藏進了摩耶的私領域,防止外人發現,這首飾箱順理成章地成為他們家唯一不分彼此的財產。

    正如摩耶將太過低胸與火辣的衣服束之高閣,他所有的離經叛道該鎮壓在隱密與黑暗之中,然後佩戴樸素些的東西辟邪。阿蛇輕輕抓起手鍊纏繞腕部,盤了四五圈後珠鍊才不致過長而下垂,南洋珠叮叮咚咚地搖曳著,宛如一串白醋栗。

    他頂著和昨夜有天壤之別的棕色厚瀏海側分頭而非綠髮、兩隻犄角消失,這便是山精族與人類混血的優勢--任意於兩種型態間轉換。單排釦制服早已穿妥,戴了錶、繫好皮帶,正式得無可挑剔。

    他從房間出來,見摩耶彎腰收拾餐桌的碗盤,湊過去想幫忙,卻被她凌亂的腳步聲趕走。兩個人一起吃的,完全丟給她也不好意思,但拖沓了又會遲到。她突然說:「我看你別租公寓套房了吧,搬回來跟我住。」

    「我沒特別喜歡那邊,只是它離我上班的地方比較近。」

    「很簡單啊,你開我們家那台跑車去嘛」,摩耶朝水槽倒光杯底的牛奶,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豪車太引人注目了,不如我乖乖擠沙丁魚。」他打了呵欠,抹去眼角因疲勞產生的淚水。摩耶不止一次嫌棄過他從一處深淵換到另一處深淵,金球黨草創時期他總是不動聲色,煩惱、委屈默默往肚裡吞,然而不居功久了,風頭全給那群愛現的搶了。

    等金球黨終於執政,跟黨中央休戚與共的戰鬥員竟被逼得只能隱身校園監視反賊動向,阿蛇的工作正是如此。

    常理而言,好孩子公司會派任一至兩名戰鬥員到學校維安,然而千代目中學約等於小型的異形自治區,考量現實情況,政府替他在校安插了職位,他則偽裝成歷史教師、薪水與督學同等,避免明目張膽地「管理」異形。

    「不然你就辭職不幹嘛。」

    沒早上八點的課,他仍舊早起為摩耶做飯,遺憾的是花最多心思的香腸蛋似乎不合她口味,而且摩耶的觀念裡,不能二十四小時黏緊緊的男伴絕對談不上好。「妳當初堅持辭掉公司,才越看我越不順眼。啊,不想手洗的話,有洗碗機喔。」

    「誰說我沒仔細考慮的?喂......」

    阿蛇不回應她,悄悄提起焦炭色的側背包出門了。

***

    全身三萬六千個毛孔像浸泡深水,既溼,又悶、又難熬,那種源自根部的癢通常分布在兩手鞭長莫及的、軀體的中軸,且當眾掀衣服大搔特搔總是有礙觀瞻。

    因為布料材質而起紅疹這檔事應該向家長會反映,二宮健一沒錢、二沒閒,就算去講了,頂多換到人家客套三五句,嘴上保證會受理,卻往往讓它石沉大海。左右衡量的結果,嘗試統整腦內那半段未經爬梳的文本比較可行,阿健象徵性地磨了磨背暫緩不適,要從世俗苦厄解脫,首先心識必須與肉身分離。

    他不具備明夢那種飛天遁地的本領,單論社交技術,明夢能一眨眼找十個新話題保持熱度,而他停留於極其被動的狀態,高下立判,天資的差別宛如分界線般一翻兩瞪眼。

    第二,他實在缺少完成一份圖文並茂且精鍊的簡報的耐性,先別談自己做的能不能過關,那些富爸爸、富媽媽買給子女的軟體設備不知好過他多少倍,至於明夢把登台發表當作萬人演唱會在開的硬實力他也沒有,阿健清楚從報名大使團員甄選那刻,只有吃不完的苦頭與考驗等待著自己。他能力所及的,不過轉念而已。

    阿健微微後悔貿然赴試,十選一還雀屏中選,果真天意如此。他和客座評審當場以荷蘭語流利的對答純屬意外之喜,加不加分倒不要緊,評審給了滿實用的建議--大量且多種類的閱聽乃豐富語言層次之基礎,他惦念著帆布袋裡的那本《異力之外》十週年紀念版,心頭不禁甜滋滋的。

    光憑書名很難聯想到這是現任總理光夫的自傳,心懷發財夢的讀者們讓它長期居於銷售排行榜的前幾名,認為看了就能脫胎換骨。

    阿健讀過的序言仍徘徊不去、持續發酵,那寫道:「我感覺自己不是物質上的貧窮,異力的缺損本身就是最無法根治的窮困,尤其當我以無異力者的身分住在異形比例極高的街區,必須無時無刻保持守備狀態以便應對攻擊。我豁盡一切抱住頭腦--這顆我僅有的資產,在鞭打和咒詛中構思那張存在於異力之外的、第二條路的藍圖。」

    光夫著名的「軋棉機」理論,他背得滾瓜爛熟、奉為聖旨。同齡的孩子形容異力為蠶絲,每隻蠶蛾能夠製造的量差異極大、基因賦予的天分早已決定了成就高低,而光夫將異力比喻成棉花,只要革除雜質再搭配適宜的步驟標準化生產,人人都能站在同一條地平線上。

    劃時代的想法問世之初總是引發笑聲不斷,時過境遷,平庸之輩大都因為不得志而笑得瘋癲了,光夫卻能透過頂樓的帷幕俯瞰全景,握一隻斟滿西拉葡萄酒的杯笑對塵世。經典之所以經典,無非歷久彌新,百翻不厭,並能給每個迷惘的靈魂勇氣度過難關。

    境遇相似的阿健將情感投射於行行文字,霎時間他那苦悶的貧民窟轉化為書中場景、串聯今昔還原變革降生的馬槽。

    紀念版不只收錄未曾公開的段落,同時微調了章節順序使脈絡更明確。他忘我地隔帆布摸摸堅硬的書封、感受它的厚度獲得安心,越想把光夫了解透徹便越期待品味內容,他閱讀的速度如果再快點,早就看完卷首那篇概述偶像兒時的〈記老東城〉了。

    也許是喝經驗談釀出的瓊漿喝過頭,阿健步伐歪斜得厲害,轉圈獨舞、旁若無人,不糾結流逝的分秒,東晃晃西晃晃,驀地與來者碰撞。

    慘了,誰不撞,偏偏撞到大使團團長。

    「喂!你真的是......啥、二宮?」岩島塩泰定睛道:「你那一袋滿重的樣子,提的時候小心啊。」

    「對不起。呃,謝謝團長的好意,因為這本也想讀、那本也想讀,一次借了整疊的書,對其他同學挺抱歉的。我本來是打算辦好手續直接趕往校際交流室協助事前準備的,不料時間超出預計,望您包涵。」

    他兩隻手掌交扣握緊,視線亂飄、不敢多嘴。岩島輕輕地經過他身旁、主動幫阿健調整了即將滑落的袋繩,語調完全沒有怨毒的味道:「我聽說你家裡的經濟狀況不是很過得去,你放心使用學校資源吧,而且圖書館蓋來養蚊子也悲摧,你替它增加一點生氣亦無妨。」

    語罷,岩島的指腹噴射出一束金黃的異力凝固成橡皮筋,給阿健紮了馬尾。「綁一下啦!你那頭髮讓人看了就熱。」嘮叨之餘拿溼紙巾企圖為他擦乾淨領口的黑漬,阿健邊搖頭邊閃身婉拒說陳年汙垢清不掉的,豈知岩島慷慨地分享了一堆給衣物去汙的妙招。

    那份善意令阿健暈眩,或可解釋成他不習慣接受關懷,年長他一、兩歲的男性送他的見面禮多半是暴揍,被喜怒哀樂輪流覆寫理智的剎那,《異力之外》扉頁飄著的李子、甘草和木炭煙燻的香氣漩渦彷彿滲出了帆布纖維、迷得他顛三倒四,拉奏過的小提琴樂曲打亂成一鍋大雜燴,既像觸電又如中暑。

    即使從未出櫃,岩島的同性戀傾向仍在教室間流傳,當事者便不刻意隱藏、順其自然讓它發展為公開的秘密。

    阿健思考自己至少有個依靠,彼此也好照應,若岩島不嫌棄他,甚至進一步傳遞好感,那他大有機會。以往圓香或是別的女生滔滔地講著偶像劇的劇情給他聽,阿健都自動把那隻被體格健壯的男主角緊擁著的小小鳥替換成自己,而今他跟岩島的連結昇華為九十九朵薔薇的戀愛情境的話......。

    比粉紅泡泡時間軸進展得還快的變數,纏繞了錯愕並閃爍著銀芒,如飛鏢劃過阿健的左側鬢角,削斷紅髮當下危機意識才浮現,原來那是真實的武器。

    套句本年度新生的話來說,拿殺氣混合異力朝所妒恨的人丟石子儘管卑鄙,材料卻最唾手可得。耳廓噴濺的刺鼻血腥警醒了岩島事態的嚴重性,他想不通阿健有什麼會樹大招風的特徵,況且他們沒聊過幾次。

    岩島不管三七二十一,胡亂抽了面紙壓住阿健的傷,對方瞳孔散發的漆黑的恐懼,比夜晚更深沉。

    「啊,本來在練習異力的,不小心拋歪了!需要我消毒嗎?」佐久間洋手背腦後、吊兒啷噹地接近阿健,岩島跟阿健互換位置,計畫利用身形差異斥退佐久間。

    「拋歪?那你準度不錯嘛,我千叮嚀萬交代不准在走廊進行體育活動,你今天給我搞出濺血,佐久間,這恐怕不能叫失誤,該稱作針對!」

    「團長您不可以誣賴我!您那麼重視校規,那占用社團時間跟二宮......約會不算擅離職守嗎?先前我們團還沒開缺額,您就堅持讓二宮健來面試,這中間您果然夾帶了私心吧。」

    佐久間理直氣壯地回應質疑,他對岩島消極處理西塚事件後續的做法積怨已深,此次碰運氣,竟幸運地給他堵到了岩島的把柄。

    過程截至目前為止皆順利,只差緊咬岩島的破綻威逼,看等等能不能抖落猛料。這血的刺青刻得又快又準,佐久間相當滿意親手執導的新作品,和他折磨過的眾多案例一樣,不,完整度更棒。

    明夢共患難的兄弟「呼呼」地狂喘,邊摀著耳際,那個瀆職的團長屢屢在旁安撫,當學校紅樓是斷背山的片場,簡直玷汙風景。佐久間前腳倒足胃口,後腳卻又莫名興奮,二宮健那張白軟的臉比菱川飛鳥耐看,談情說愛不行,拐來玩玩不失為新鮮的體驗。

    「心中有鬼,什麼都像鬼啦。」

    鞋聲慢悠悠地繞進二對一的僵局裡,佐久間故作驚訝,但眼皮不由自主地跳動。這氣氛感染了岩島,他老練地搬出威嚴道:「森永玲,我沒跟你算上次你找二宮麻煩的帳,你不惜福,前面一個佐久間不識抬舉,怎麼著?你想挑戰我的底限嗎?」

    阿玲依然邋裡邋遢、辮子間髮絲亂糟糟,襯衫下襬紮都不紮。他環視臉色發紫的二宮與主持正義的岩島,以及演技不甚合他意的佐久間,疏懶說道:「我不特別指誰啦,團長您何必對號入座呢。」

    「對嘛。團員不滿選拔新人的方式倒是真的,二宮健的水準少說要高於我們的平均值啊!」佐久間表面答腔,卻頻頻以眼神暗示其心裡的不安、阿玲操之過急了。

    怕岩島糾結太久導致錯失良機,阿玲嚷嚷著叫除了佐久間以外的反對者作證,免得唱半天的獨角戲。

    此時,壽村榮腳踩高高的鞋跟匆忙殺到現場。她、佐久間雖事先與阿玲演練過,阿玲臨時跟她晤談更動計畫的主意,還不給佐久間知道,肯定是擬了一套優於舊版的作法、怕佐久間的口風太鬆,壞了他周全的算盤。

    所以,壽村照阿玲教她的,儘量假裝阿玲搞不清楚狀況,再跳出來阻擋他:「阿玲,你做什麼?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說『要一掌打下去』嗎,經由大家討論,如果二宮健承受得了一掌的力道,我們就接納他啊!你在這磨蹭......」

    「喔,沒錯啊,我是提過千代目中學的傳統,我還補充那是兄弟會的入會儀式,但何時變成大家的共識的?我明明只跟你們倆講而已。」

    「靠,你白目喔!」壽村的慍火確確實實燃燒起來了,阿玲偷改台詞,像當著岩島的面控訴她的罪狀,害她無法接話,他該不會笨到連「大家」是脅迫岩島的手段都分辨不了吧。

    「我曉得、佐久間也曉得,然後再去開會的,排除你、團長跟二宮是必然,那請問幾個證人才夠?我們沒資格代表全體的意見嗎?」

    岩島突然咆哮:「造反了啊?我不管誰先起頭的,你存心想吃了二宮是不是,回答我,森永玲!」

    「團長,您不要以為我不敢,我現在就......」阿玲手心一團白金似的耀眼異力熊熊地放著毒焰,岩島擒住他左手腕往下邊拽,面紅耳赤、青筋猛爆。他話鋒忽轉,不按常理出牌:「啊,我好像忽略了重點呢,壽村妳熟悉傳統,佐久間更不例外,那你們應該讀過『老團員也要受掌,以免忘本』吧?兩位空手閒在那裡,沒過得太安逸吧。」

    「你少驕傲!」佐久間不理壽村的勸告,心一橫踏向前:「我來打,你閉嘴。」

    「我說說笑嘛,你反應很遲鈍耶。」

    岩島全力防守,阿玲凝結了砲彈的那隻手揮空後,壽村從細微之處窺見阿玲看似幫佐久間,萬萬不知他另一隻手瞄準著佐久間的脖頸,待意識到這點,她率先被擊中,再來換佐久間仆臥地面。

    能量理應差不多釋放完畢,可劇痛餘波盪漾,原來煙硝停留在岩島的右手、岩島忍無可忍轉守為攻了,因此前後二掌統統是他發的。

    「好了!」

    聲波的勢頭震天裂地,把佐久間與壽村壓回原位,若非親眼確認,阿健想像也沒辦法想像自己發得出這音量。幻覺裡他仰慕的團長如灰燼消散、建築群連根浮起,傾圮相比豆腐渣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的意識正經歷一場驚心動魄的核爆。

    嗡嗡耳鳴快搗碎了鼓膜,壽村百般艱難中起立、眼角的血網透露她已入魔,不先檢查自己傷勢,反而怪罪佐久間:「都是你,森永玲不順著計畫走的時候,你不拉住他,你沒一掌結果了他,還連累我!」

    「那妳呢?妳跟團長加油添醋、洩露我們的密談,他說得對,我是該打妳、打醒妳--!」

    壽村甫抬高手推出異力的玻璃球,僅幾秒之差,佐久間平舉的手亦凝力成球,兩名高傲的異形互不禮讓,最終後頸相繼承受了暴擊,精神全失。


高中歷史課進行到工業革命主題時介紹了一堆發明讓人眼花撩亂,讀稿式的教法降低了聽課樂趣,只能自己補充知識了,好可惜。
阿光:4惠特尼ㄚ!


創作回應

愛德莉雅.萊茵斯提爾
想請問4惠特尼是什麼ww
雖然性別與裝扮是自由的,但還是能明白阿蛇會擔心被外人發現的原因,畢竟不能保證其他人是善良的( ´・ω・`)
2022-11-04 19:30:06
Komi(貴霜雜食動物)
「是惠特尼」的意思,4=是ww阿蛇還算機警,但怕認識的人對陌生人翻出自己的過去是真的
2022-11-04 19:38:40
愛德莉雅.萊茵斯提爾
原來是這樣,謝謝komi~ヾ(*´∀`*)ノ
2022-11-04 19:40:29
Komi(貴霜雜食動物)
不客氣~
2022-11-04 19:43:55
大漠倉鼠
軋花機和間接引發南北戰爭的狠人XDD

最後的大戰頗為慘烈啊@@
2022-11-04 21:22:40
Komi(貴霜雜食動物)
感恩讚嘆血流成河(X
結果下集揭曉,雖然又會流傳成陰謀了w
2022-11-04 21:2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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