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你或許在我重看一次同時構想要寫些什麼的時候（想太久了吧，都結局超過十天了）已經聽過無數次評論者在開頭對《奧術》整體表現的讚嘆，我也想藉此最直接方法表達累積的情緒。我以為我在上次稱讚這部作品在劇情上的編排，與在畫面上的大膽，及帶來的革新與影響力，已是極限，結局篇章更是超越這份已經算是過頭的期待。揉合累積整季並釋放，呈現的無力感撲面而來，看著角色們的信念被社會結構的巨輪一一輾過，戲劇化的發展更讓人陷入強烈的反思，越加走向悲劇，就越加精彩，也就越加投入。信念衝突的重量讓我一瞬感受到錯誤認知，這讓我接連難過地數日，就好像自己所信念的一切狠狠地被踩踏，而各種討論和整理，也在整個過程中隱約窺見希望的曙光，甚至反思本身就是如此呈現的目的之一。近代的影視文化不乏刻意利用上下這種明顯的差異關係，來帶出就圍繞在你我身邊，卻正因我們也正在被社會巨輪輾壓的危機之中，反而難以發覺這些重要議題。
而更加著重在細微表情特寫的畫面，眼珠隨著話語順暢的轉動，完全不擔心會被看到任何瑕疵，完整的表達情緒，更顯角色們在接近結局時，面對各種無情的變化，失望無奈同時猙獰的力度。刻意留下的色塊在畫面稱出借光影及分鏡想帶出的深意，讓人好像無論看過多少次都有不同的感受，每個畫面有如單一的藝術品，內含了複雜立場的背景，使每個片刻都是那麼耐人尋味。在第一季寫下如此絕倫的句號後，馬上就有了第二季製作中的消息，哀怨難耐的同時也讓人日積期待這宇宙的後續發展及更加驚艷的表現。
這次我同樣想藉由上述各個角色曲線，來帶出作品我認為想帶給觀眾的重要意涵，以及我個人面對畫面呈現最實在的經驗情感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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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章，終於完整的從從皮爾托福看見希臘三哲的柏拉圖在《理想國》談政體中的寡頭制所顯的問題，當社會追求某種特定少數的價值，將之賦予龐大的財富及名聲這些應是附帶價值的產物時，人們那漸將成為怪物的擔憂。我們能見菁英階級中並非人人都懂如何「治國」，有些人著重於科技或商業的才能，卻因為重視自己領域的發展，犧牲了國家整體的利益。這樣的外在的貧富差距，讓整體社會不在能維持平衡，自然分裂成上下兩個國家，而握有權力者必須時時提防被壓迫者的反動，畏懼他們有天會依靠武力推翻他們，而帶有偏見及實施打壓；下城人也因壓迫的劇變，被迫徹底抹去良善及溫柔的機會。雖然在這當中並非人人都想站上頂尖出名發財，但在這樣國家衡量公民的標準中，為了生活，強迫使人追求結構中價值的過程中，上層人們為了維持利益及發展逐漸將道德棄之一旁，而下層人們不得不使用違反法治的手段鋌而走險，也如這個故事的開端的起因，「那場爆炸」。
整個故事可見，又是我們這樣的反思世代最愛的灰色地帶呈現，「在這樣的結構中難以呈現真正的對錯」，好似在這美麗又殘酷的好像只存在立場問題，在作品中定位為正派的人士，因為上述的結構價值與個人的掙扎痛苦不已才得到看似正派的名聲；而反派只不過是因同樣的原因選擇了與現有價值背道而馳的理念，但他們同樣都是為了在這樣的社會生存下去，同樣為了欲求好的價值而行動，卻被不合理的價值排序給分成了權力者及壓迫者的關係，而這樣的鬥爭讓相互理解近於不可能，無論內外部都成了漢默丁格在議會所說的散沙。接下來就可從角色談談在此基礎上的心境發展及議題，更能有明顯的體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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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脫體制〕
就算試圖跳脫體制外，體制本身不改變，也難以不被影響。第三張開篇揭開野火幫首領就是艾克，他在短時間內於體制外建立出了理想的世外桃源。身在下城的他也經歷階級鬥爭的失去，甚至還親眼目的，除了經歷不少來自上層的壓迫，對下城的不作為也感到無奈，根本也無法繼續苟活在殺死重要之人的統領下的，為了爭取自己理想的新體制，不得不對兩邊都展開反叛。
艾克因此對於帶著執法者的菲艾也必須帶著防備心，就算內心因思念而澎湃，但現在他也承擔重任，不能因私情而動搖。在菲艾抱住她後留下眼淚，更是讓我感到下城人們共同的創傷經歷，與紀念失去之人的牆面，都讓我更意識到那自小就須承受因壓迫會不斷失去的風險，小小的身軀必須不斷思考行動，才有辦法在這惡劣的環境下存活。而艾克建出的小城，之所以讓人憧憬，他不只給予和他有共同創傷者生存，更賦予他們生活的意義。能有這樣的建構絕不只是互舔傷口，更昇華成互相守護的衝動，所以艾克才決定與凱特琳去上城談判，以保自己同伴們的平和，就算清楚也許機會渺茫，也挺身而出。
果真被安排在橋上的執法者們給阻擋，完全不給予任何一點信任，這裡對於下城的信任更能對比當下發生在，Jinx身上對於菲艾的不信任，都是基於雙方無法有機會去理解的誤解。Jinx的在蝴蝶炸彈上更提醒了我，一個城市，一個小人物即可引起巨大的蝴蝶效應。
艾克與Jinx的打鬥絕對是第七集中最精彩的部分，賦予節奏性的打鬥畫面，來回穿插兒時遊玩的回憶，呈現艾克對爆爆射擊習慣的理解，帶出在壓制後能與艾克一同體會到一部分的爆爆還殘留在Jinx內，就算深知這是無慈悲的戰場，仍不禁動情，讓Jinx有機會發動自殺攻擊。無論站在什麼立場體會，看到第七集最後艾克、Jinx帶上自責和悲痛，與菲艾難以置信的表情，都難忍住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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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階級問題］
凱特琳與菲艾嘗試與議會溝通的過程，許多信念的產生及衝突十分值得注目，尤其杰西和Mel在接觸過Mel母親後的立場確立。杰西近於中間值的生世（可看成中產階級），讓他沒這麼容易就能定下決心，因為他的立場從來不為特定族群服務，但成了議員，就不再是同樣的情境。或許有人說他換了位置就換了腦袋，但有如艾克的實際情況，承擔起重任本應就不再能只為自己考慮。
他與維克特因對城市關懷的目標而創造出跨時代的科技，現在又因同樣原因，反過來試圖傷害同為這座城市的一部分。更多複雜的情況讓他更不穩定，先前讓恩師離開議會的決定，利用科技創造武器的危險，在撞見橋上的死亡後，感受到十足的威脅，已經無法忍受無可做為的無力，鼓吹清算下城。相反的Mel原先希望能打造武器來作為談判條件，預設了逼不得已得發動戰爭。再見過來自諾克撒斯的母親聽聞哥哥死亡的消息後後，憶起了自己經歷戰爭的無意，與當初和母親分道揚鑣的意志，試圖利用外交手段，並提點杰西。
菲艾當然無法接受議會的決定，他的經歷使他將一切罪過指向Slico，近乎無法思考的恨意，也使他將凱特琳推開。許多人稱讚凱特琳不顧身世的溫柔和堅毅，但這同時也讓人想起《寄生上流》中的寓言，「這並不是有錢『卻』善良，而是因有錢『而』善良」，從小不必處在在險惡的環境，使她有更多可能性，也有能想像未來的「希望」，且在「試錯」上總有退路，有個安定的家庭讓他回去。但菲艾自小就沒有這種機會，一個錯誤的判斷就可能失去一切，整個故事都在提醒我們，菲艾對於當初決定去偷竊的決定，累積了多龐大的自責，她也只能將一切指向Slico，使自己不至於崩潰。這都使人認為菲艾看起來只是在彌補錯誤，而凱特琳則是在創造新的體制，但從階級來看明顯可見，這種想法是不太公平的。這時在同條船上的杰西和菲艾，進攻微光的製造廠，能發現杰西從橋上看到士兵的屍體會感到噁心，到工廠看到一堆執法者死在自己面前，卻無暇顧及。在混亂中意外殺死一名無辜的下城孩子，他得再整個事件結束之後，才能找回良善，想起這些人有父母，有兄弟姊妹，有朋友，就跟自己一樣有血有肉。這開始後悔自己的衝動行動，因此不願和菲艾繼續打擊Slico。這也同樣體現，看似具有同樣的理念的兩人，仍因出身不同，能夠承擔罪惡的程度有所不同，對於戰爭必定造成傷亡這點，菲艾可說從小就準備好了。
先前雖然展現菲凱兩人來自完全相反的身世，能在情感上相互諒解，使人看見劃破結構的希望；但也因同樣的極端，無法在理念上完全理解，環境的不平等使兩人就如油和水，在一開始就決定了無論如何努力攪拌，都無法完全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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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形式］
這樣的階級結構問題與掌權者的對應方式，只會不斷複製爆爆的悲劇，也許會製造出更多毀滅卻有令人不捨的Jinx。瀕死的Jinx被硬是救活後，首要就是開一場盛宴，這場戲，我大概還會再反覆複習數次。起初，凱特琳的出現讓爆爆覺得自己被取代了，加深當初被拋棄的情緒，心中的另一個聲音卻叫自己不能責怪姊姊，因為那「都是自己的錯」。而菲艾為了自己心中的正義無暇顧及自己妹妹，除了當初對爆爆的無法諒解，再度相遇，菲艾扶起凱特琳離開那刻，再次加深了這個誤會。說誤會也許不太正確，菲艾的確投射某種程度的心理依靠在凱特琳上，不過這個版本的爆爆不用她擔心，甚至還有足夠的能力可以幫上她。菲艾以單向的方式愛著爆爆，卻鮮少有真正關心爆爆選擇的時刻，無論是強迫他跳躍，或是出於擔心要她別跟來。而後看見爆爆成了瘋狂冷血的Jinx，她感到無法理解，更是只期待要回一個還需要她保護的妹妹，而不是一個「怪物」，因此忽視爆爆多年來自責創傷與痛苦，和環境教育帶來的轉變。在一段台詞中能顯現Jinx的失望：「我以為你能像以前一樣愛我，儘管我…不一樣。」可見Jinx自己，更是深知這點，在餐桌兩旁Jinx與Powder的椅子從宴會的一開始就已經不能算是選擇，而是逝去與重生的象徵。（若要更加深說明這份「愛」的定義在我心中的樣子，可以從《火影忍者》中同樣是兄弟的鼬對佐助的愛看見：「無論你做了什麼選擇，我都會永遠深愛著你…」）
Jinx在混亂之中下意識保護被射擊的菲艾，意外殺死Slico。可見這個宴會並不是想要爭個死活，她只想讓兩個她愛的與愛著她的人見證自己重生的選擇，而Slico的死更是確立了「Jinx」的選擇，這時Jinx才全然的明白Slico的愛，卻再也沒有機會回應。本作的最大反派Slico，帶著她扭曲的教育和愛關懷著Jinx，起初頭腦簡單的我還不願相信，總認為Slico帶著甚麼陰謀才收留她。直到第二章才觀察到他倆的經歷相似之處引起的共情，延滯第三章中那近乎放任毫無保留的包容。Slico在杰西的省悟後收到談和的條件，那卻是要將Jinx交出。這時他才完全領悟到當初Vander為何願意為了孩子們忍氣吞聲，當初被自己認為軟弱的Vander，在他自己上位後，他也不願革命開戰，他更有了珍視之人，給他什麼也不願意換。對應起菲艾為了世界犧牲了爆爆，Slico願意為了Jinx犧牲自己以直以來堅持的理念「佐恩」。
失去唯一愛她的被留下的Jinx，從分裂的敵意認知上，轉變成了真正的「全民公敵」。心靈如破片般難以整合，過去的美好時光都將隨著愛而逝去，一路以來的掙扎都難以改變逐漸變糟的現況，自己的信念好像從未運行。她必須讓這份無可怪罪的仇恨得到釋放，讓那壓迫他們生命，棄她理念不顧的殘酷世界後悔，當初Slico對她說的：「我們會讓他們後悔。」，成了Jinx最後僅剩的存活動力。並在議會通過佐恩自治權之際，絕望的射出劃開天際的飛彈，這不只讓雙方長久以來的平衡徹底崩壞，更像是否定上城人那施捨是自我感覺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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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作品中完善了某種文學價值，並不只是講述，而是盡力去呈現，因此，我無法想像這部作品有少超出我想像的深刻議題論議沒有被我談及，我觀後當下的心理狀態就像作品中的各種角色般，出現了多種信念的衝突和無法確立的立場，在和別人的討論中，我知道我有很多想說的，卻無法完美的陳述，但為了不讓篇文看起來雜亂，也只能做出適度的放下，我想這樣的影響力也可見這部作品在深意和編排上的力度，使每個主要角色都具有豐富的層次，讓人個別談都能談個幾天幾夜。（像我覺得能提及維克特的機會就太少了，那從步履蹣跚至跨步奔跑的演出，就好像維克特人生投注於科技的整個過程，但在好像就要達到理想的終點時，求快的選擇給予了重擊。但你也無法全然怪罪他，因為留給他的時間真的不多了，身體每況愈下，他就會越急於求新。）
從我描述作品中的立場可見，我願意相信人是善良的，並不是他們作「惡」，而是環境使他們看起來，或是讓他們變的邪惡。但我也害怕著有天，這樣的信念會因某些原因徹底的破滅，如同維克特在意外讓助手成粉，注意到科技的危險，意識到科技無限度發展，也許無法真正造福人類而對杰西所說：「我們迷失了自我，迷失了夢想，為了追求理念，我們沒能堅守善心。」
見杰西殺死人時，是我最深刻的難過，幾乎就是在說，人真的需要看到自己殺了人才能意識到，如果對他人的死亡麻木，那已經失去一個「人」的身分了。我們總是在各種新聞媒體上看到對人性的失望，鼓吹戰爭的言論，或是社會上各種暴力行為，很不想這麼說，但有幾個時刻，每當看到不公的事情發生，我就放棄思考路徑而同意了大眾的意見。但同時我們也在人性上體會到極大的愛，這樣動搖的矛盾，當下讓我對自己很失望，無力感迸出。更能談回階級問題，也因為我生在某種階級家庭才有機會思考這些事，因為我不必擔心下一餐在哪，甚至為了這些「無關緊要」的事影響了自己的生活。
但我也相信就連這些失望的情緒都並不是全然的無意義，也得提起維克特那句話的最後：「錯了就要改」。現今的有問題的價值亂世就像體現賀德林的詩中所提「要是說危險正在增大，救贖的力量何嘗不然？」亂世後，所有傳統規則被打壞消逝平靜的不安，與此失落的預感同時出現的，是興奮滿懷希望能建立無所不是新規則的意識。（例如皮爾托福可能會在事件後，考慮在學院設立社科院，更改菁英執政制度什麼的…看看原本英雄聯盟的劇情，應該是沒可能就是了。）
我仍然想打破這種令人失望的情況，使這些信念與觀念在我身上能讓更多人參與討論，甚至因此幫助到需要幫助的人，也是我想持續活著思考和學習的動力。不以暴力建立的新體制，這樣長期抗爭，不能只是不斷的妥協，需要更多的創新與變化，歷史告訴我們這條路絕對不能稱上簡單，連艱難都無法真正形容那堅持與社會結構背道而馳的意志，但我絕對願意相信那些還在繼續努力為了改變體制而掙扎的人類們，也願自己能為此付出一小份力量。
最後我真的很感謝《奧術》的呈現，讓我有更多機會和例子可以反覆思考，當然，當中也受了不少苦就是了…絕對值得期待第二季的到來，更多的失望苦難與反思機會正在等著我們。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