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貝蕾將我帶到另一個遙遠的村莊安置，我住在一對老夫婦的屋裡，這也是我和春日相遇的地方。她是老夫婦的孫女，爸媽都不知去向，只留下她一人。過了幾年老夫婦相繼過世後，就變成我和春日相依為命了。更往後的事情已經在你的記憶中了。」雪蓮說。
夜晚的寒風從他們的身旁呼嘯而過，不知捲起多少落葉，兩人的內心卻感到異常的溫熱。
雪蓮的頭倚靠在魔薩斯的肩上，瞇著眼，嘴巴自然地微開，直到她的身軀從肩上滑落。
「啊，對不起…我剛剛精神不太好。」雪蓮看著魔薩斯說，眼角的淚水已經乾了。
魔薩斯沒有直接回應，只是自顧自地說：「天啊，我…沒想到妳經歷過這麼多可怕的事。」
雪蓮笑了笑，說道：「沒事啦，我已經好很多了。有一個能讓我痛痛快快講完的人在一旁，傷會更快痊癒的，所以不用太擔心我。」
她突然伸出手抓著魔薩斯的手臂，喃喃自語道：「剛才都沒注意到，你體內的邪氣開始逸散了。」
魔薩斯的手臂出現幾道發白光的裂痕，邪氣從中逸出。
「這次特別多啊…」魔薩斯說。
「這是好事呀，代表我們都離痊癒越來越近了。」雪蓮說，一邊鬆開手。
「雪蓮…妳會想要重見光明嗎？」魔薩斯用有些顫抖的聲音說。
雪蓮不發一語的望著他。
「我的意思是，治癒靈球或許能使妳的視力恢復。」
「沒辦法。」雪蓮說。
「玄明他已經對我使用過治癒靈球了，但沒有改變。」
「好吧…」
「老實說，我現在也不清楚自己想不想擁有視力。沒有視力的生活很不方便，也很無聊，許多事都要別人幫忙。但與此同時，我能看到別人所看不到的，擁有他人所沒有的能力，能在戰鬥中派上用場。」
雪蓮將腿收起來，雙手緊緊抱著。
「擁有正常視力的繽紛世界也令人嚮往，但同時我可能喪失戰鬥力，失去更多機會。當然啦，如果能自由調整就更好了…」
又一陣大風吹過，魔薩斯將披風蓋在雪蓮身上，她也輕輕靠在魔薩斯身上，烏黑的長髮散在魔薩斯的肩和背，細聞有種淡淡的香氣。
雪蓮的一隻手擱在魔薩斯的膝蓋上，眼睛微闔。
「辛苦了。」魔薩斯低聲說。
雪蓮睜開原本快闔上的眼，望向魔薩斯的側臉，輕柔地靠近他耳邊說：「你也辛苦了。」
幾秒後，魔薩斯突然笑了出來。
雪蓮抬起頭說：「幹嘛，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
「沒有，我只是很喜歡現在的感覺。」
雪蓮露出笑容，說道：「喜歡的話就待久一點吧！」
兩人沉浸在漫天星辰的璀璨穹頂之下，像是這遼闊無際的秋野上，唯一的氣息。
魔薩斯牽著雪蓮的手走回酒吧內，一進門便看到武藏呈大字型的趴在吧檯前的地板上，發出震耳欲聾的鼾聲。
「呃，魔薩斯，他…」雪蓮看著不省人事的武藏，低聲說。
「他只是太累了，沒事的。」魔薩斯說。
坐在一旁沙發上的春日跳起來，跑到他們身前。
「你們剛剛去哪裡這麼久，怎麼不把我一起帶去？」春日看著他們問道。
「那個…」魔薩斯抓了抓臉頰。
「該不會…」春日怒沖沖的瞪著魔薩斯。「大哥哥跑去跟姐姐去做色色的事吧？」「才…才沒有！」魔薩斯和雪蓮異口同聲地反駁，臉頰變得潮紅。
「我說春日啊，先帶妳的姐姐去樓上休息吧，她一整天這樣奔波也累壞了。」魔薩斯看著春日說。
春日依然瞪著他，一邊去牽雪蓮的手，帶著她登上階梯。
魔薩斯吐了口氣，一旁坐在吧檯上的基次可問道：「這麼晚了，不跟她們一起睡嗎？」
「我還有點事要問，況且我一個人去跟她們一起睡也太奇怪了。」魔薩斯說，一邊拉著一張木椅坐在吧檯旁。
歐布西達正在用白布仔細地擦拭玻璃杯，魔薩斯看著他的背影說道：「嘿，歐布西達，你為什麼會想要在這種地方開酒吧啊？感覺平常沒什麼人會來這兒…」
「喔，這你就不懂了。我不需要服務這麼多客人也能養活自己。」
「為什麼？」
「你看看那些相片。」歐布西達說，一邊伸出手指向木櫃上方，掛在高處的幾張黑白相片。
魔薩斯仔細地逐一看過，除了一個熟悉的面具外，其他都是些陌生面孔。
「羅傑斯會來這喝酒？」魔薩斯驚訝的問道。
「很常來呢，有何不可？」
「不…你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知道呀，一個滿身腐臭味的人。」
「除此之外，他還曾經主導過屠村。這樣的人你也敢招待…」
「我從不在乎客人的身世背景，只要付得出錢我就收。當然他也要進得來啦。」
魔薩斯注視著那張羅傑斯的照片，和不久前看到的服裝差不多。他的身旁站了四個人，其中那滿頭黑髮，臉上滿是紋路的人，魔薩斯感覺也同樣眼熟。
「你說羅傑斯很常來這兒吧，那你知道他平常會去哪嗎？」魔薩斯問。
歐布西達依然在擦拭著玻璃杯。半晌，歐布西達才開口說道：「抱歉，就算知道，我也無法跟你說。我從不透露客人在店外的行跡。」
「但這對我們來說很重要。」
「恕我無法從命。」
魔薩斯吞口口水，低聲說：「好吧，那也請你不要和他說我們想去斑德里的事。」
「我知道。」
歐布西達放下手中的玻璃杯和白布，然後伸出手觸碰幾瓶基酒。下一刻，一個微弱的橙色光芒從深色酒瓶中透出，幾秒後便消失。
「這是…」魔薩斯嘴巴微開的看著方才發亮酒瓶。
「控制基酒的純度。」歐布西達說道。「每一次的開瓶都一定會有些許雜質混入，久了會影響風味。除此之外，酒精本身也會逸散，適時的調整濃度能維持口感。」
魔薩斯點點頭。
「啊這些酒都是你自己釀的？」
「也不盡然，有些是去斑德里城買的。」
「這麼方便啊？連酒都能買。」
歐布西達伸展一下四肢，有些慵懶地問道：「你們為什麼要去斑德里城？」
「這個嘛…原因有點複雜，說了你可能也不會信。簡單來說，我們想要取得能在金蘭大陸上快速移動的交通工具。」魔薩斯說。
「啊…我大概知道你在說什麼。兄弟，那東西不好取得呀。」歐布西達說。
「沒辦法，沒有那東西我們之後的行動會很困難。」
歐布西達彎下腰，在吧檯底下翻找，最後拿出一個紫色小木盒，遞給魔薩斯。
「你收下吧。」他說。
魔薩斯打開那木盒，裡頭裝了十幾張泛黃的紙鈔。
「不，我不能收。」魔薩斯迅速闔上木盒。「我沒有為你做什麼，沒道理給我這麼多…」
「我也沒有報答的意思，只是對於你們這群人感到期待。」歐布西達緩慢地說。「能夠長途跋涉從北國來到這裡，必定是有著堅忍不拔的意志力。你們所追求的，也比其他人要來的宏大吧。我已是個老人了，無法再實現年少時那些撼動世界的夢想，只希望你們這群年輕小夥子在未來的旅途上不要留下任何遺憾。」
魔薩斯吞口口水，用有些顫抖的聲音說：「謝謝你，若是我們成功了，我一定會回來這兒報恩的！」
隨後，魔薩斯抽出暗袋裡的匕首，斬下一段鬢毛，挽成結，交到歐布西達手中。
「這是…」
「一個信物，以後就憑這個認人喔。」魔薩斯解釋道。
歐布西達笑了笑，臃腫的肚子微微抖動。
「好，一言為定。」
基次可一手托著臉頰，斜眼看著他們。
魔薩斯扛著依然不省人事的武藏，和基次可一同走上二樓的臥室。
上層的走道相較於一樓，顯得十分黑暗，除了靠近樓梯的兩座木門，似乎就沒有其他房間了。
「是哪一個啊？」魔薩斯問道。
「開開看就知道。」基次可說，一邊躍向左邊那扇木門。
門把一轉，陰暗的房間裡是一排排金屬架子，架子上擺滿了大木桶。金屬架子上端點了幾盞油燈。
「這是釀酒的地方啊…」魔薩斯自言自語著，一邊看著木桶上的黑色封條。
他們轉身走出酒窖，打開對面的門，發覺這是一個比酒窖更長的房間。
基次可點亮門邊的小燈，靠屋內的一側牆壁放了五張雙層床，皆是用黑色的金屬條組裝而成的，上下層靠一架直立梯子連接。靠窗的一側就顯得十分空蕩，除了一個大木櫃和衣架外，別無他物。
「這也太好了吧。」魔薩斯望著寬大的房間說道。
「我是真的沒想到這地方會有這麼好的床。」基次可摸著白色被單附和道。
「我只有在商隊的馬車上看過這種被單，從來沒真的睡過，不知感覺如何？」魔薩斯興奮地說，然後將背上的武藏扔到其中一張床。
他似乎沒有任何知覺，口水從嘴角傾瀉而下。
此時雪蓮和春日躺在同一張床上，已經沉沉睡去。
魔薩斯走到她們後方的床鋪，解下披風，爬到上層，迅速鑽進被窩中。
「好軟喔。」魔薩斯說。「基次可，你不睡嗎？」
基次可坐在窗前，說：「我今天不想睡。」
「那我可就不管你啦！」說完，便將臉也塞進柔軟的棉被。
沒過幾刻的安寧，一陣陣粗獷、勢大的鼾聲從武藏口中傳出，成為一行人的夢魘。
武藏緩緩睜開眼，晨光直直的照射他的臉龐。
他用手遮住眼，坐起身子，轉個方向讓自己的眼睛不被陽光照到。隨後他便望著地板發呆。
過了一陣子，一旁的木門被打開，魔薩斯一行人從房中走出，注視著地板上的武藏。
他緩緩抬起頭，眼神渙散的說：「魔薩斯，我怎麼會到這…」
「你昨天喝了一杯淡酒就倒了，記得嗎？」魔薩斯說，一邊拉起武藏。
「那感覺很濃阿…」武藏搔著後腦杓說。
「你這樣不行喔，北國隨便一個小孩的酒量都比你好。」魔薩斯拍他的肩說。
「唉…好啦我知道我很爛啦，爽了沒？」武藏沒好氣地說，然後獨自走下階梯。
剛踏出第二步，右腳便踩空，整個人連滾帶翻的下到一樓，木製階梯受到撞擊發出巨大聲響。
歐布西達走上前查看，武藏拍著自己的衣服，用顫抖的雙腳站起。
「你昨晚喝了這麼濃烈的酒，就別勉強自己了！」歐布西達說。
「我沒事…等等，你說濃烈？那杯不是50％嗎？」
「酒精使人徜徉於幻境和安詳之中啊。」歐布西達說。
武藏似乎領悟了什麼，轉頭向階梯大吼：「喂！魔薩斯，你太過分了！」
「對不起啦，我只是突然好奇你喝醉的模樣。」魔薩斯嘴角微揚的說。
「我哪天真的會被你害死。」武藏說。
魔薩斯走到武藏身前，蹲在地上，說道：「過來。」
「這又是在幹什麼？」
「背你啊，我看你的腿連走路都有問題。」
武藏皺著眉，沉默不語，不知該高興還是生氣。
「要是讓我掉下來，你就知道。」
「不會啦。」
武藏將雙腿跨在魔薩斯的背上，雙手摟著他的胸膛。
「感覺好詭異…」武藏碎念著。
魔薩斯彎著腰站起身，說道：「歐布西達，感謝你的照顧。」
「沒什麼，舉手之勞罷了。千萬記得，到了斑德里城後，不要忘記自己最初的理想。迷失在其中絕對是最致命的。」歐布西達語重心長的說。
「嗯，我知道了！」
基次可開啟木門。
「再見！」
「多保重喔！」一行人說，歐布西達揮舞著肥大的手臂回應。待他們全都離開酒吧後，歐布西達才放下手。
一行人沐浴在溫和的陽光下，向著南方前進，遠處是一座座小山丘。一旁又出現不少牛隻，眸眸聲就像是在為他們送行。
「快要到了…」魔薩斯滿心期待地說，不自覺的加快腳步。
「喂，等等我們啊！」（第二卷完）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