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看花花事空,百年讀月月身同,鏡花水月何從影,雲散緣由不是風。
這些年來經歷無數滄桑,他早該看淡世情,但若他真能看淡,又何必將隨身玉笛取名無幻,又為何遲遲無法練成玄極心法。
雲散月開,又是一個晴朗月夜,廣照無邊白雪。
笛聲悠悠,風中飄送迤邐,溫潤如玉質地一如笛身剔透。由來氣質超逸脫俗的任雲蹤,褪去了向來溫潤的笑,獨坐雪崖,滿腔淒涼無處話,只有化作淒然韻律,向那笛中悠揚。
任雲蹤呀任雲蹤,不是無心無情了嗎?那麼現下這無可遏止的愁緒又是從何而來?
悠悠遠遠,許久,清遠笛聲戛然而止,笛聲止處,餘下的是更多無以名狀的情緒,是無法割捨的人世的無奈,是對故人的思念之情,宛如洪水氾濫,一發不可收拾。
思念之情未已,任雲蹤怔愣許久,不察小師叔靈靈的腳步聲。
「別說我做師叔的,不照顧後輩,這是專門幫你泡的茶喔,趁熱快喝。」任慿靈自靈也只是個情竇未開的少女,也分辨的出這笛聲中的愁緒。
收起玉笛,任雲蹤壓抑眉間愁緒,無語接過熱茶。
「阿真,你每日在這裡吹笛,那個人聽得到嗎?」靈靈存在心裡的疑問終於脫口。每日每夜聽阿真的笛聲,誰能睡得著啊?
「我也不知道。」既已登仙,想來是不會再對人世有任何眷戀了。
「那你為什麼要一直吹?」擾人清眠嗎?
「習慣了。」習慣了從前與她合奏的一曲悠然,豈料,這笛聲竟成為彼此永恆的註腳。
「為什麼不去找她?」
「找過,但沒見到她。」
「這是什麼意思?」
「她不會再回來了。」啜飲著杯中茶水,入喉微苦,至苦味散盡,始覺一股甘美在舌間化開。
望著玄真清冷側臉,靈靈想,這可是新世代的新好男人,細心溫柔的小師侄,阿真啊!拋棄他的女人,眼睛是不是被蛤仔肉糊到?害得阿真,天天在這吹笛,還牽累我兩個黑眼圈,像我這種發育中的女孩兒是很需要睡眠的啊!
「她拋棄你?告訴我她在哪裡,我一定把她帶來你面前。」
「哈。」一想到那情景,雲蹤不由得輕笑一聲,若真對上,只怕靈靈會先呆愣個半天,打也打不起來。
「哼,不講就不講,笑什麼笑?」可惡,居然看輕我的實力,要不是我的特殊體質,還不早早成為正一天道第二個女先天!
「唉。」想到自身的特殊體質,靈靈嘆了聲,幾乎細微而不可聞。
靈靈突然安靜下來。
「不高興?」 任雲蹤問道。
「嗯。」靈靈難得一見地露出一絲憂鬱。
「為什麼?」任雲蹤眉一皺。
「我是在想……我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像我這種特殊體質,什麼時候才可以練習高級道術呢?」
「過不慣這種生活?」
「我只是不想永遠依賴你和師兄,何況一步江湖無盡期嘛。」 靈靈有點無奈地說。
接著擺手一嘆:「唉,如果無幻師叔還在就好了,我想像無幻師叔這麼厲害的人,一定有辦法。可惜她已經仙逝了。」
「無幻。」這名字已經好久沒聽到了。如夢中囈語般,任雲蹤輕聲道。
「喔喔!阿真你怎麼可以這麼沒大沒小?論輩分,你還要叫她一聲無幻師祖吶!」靈靈驚叫出聲,認為這是雲蹤對她偶像的大不敬。
「是,師叔教訓的是。」雲蹤頓感啼笑皆非。
無幻啊無幻,還有人記得你的名字呢,也不枉你勞心勞力。玄真一嘆,想起多年前,以自身生命為引,戰死於號天窮一役中的無幻。
冷夜,月如鉤。
「雲兒啊。死生與否,就順應天意吧。無幻,無幻,所有人世的哀榮滄桑,無非就是個幻象。又何必執著於形體之存在,既生於天地間的虛無,也該還於虛無啊。若我真死了,也不過是失去形體,以魂魄之形式繼續在這人世間飄盪而已。」
勾起清麗笑靨,即使決戰就在旦夕,也不見絲毫緊張,依舊恬然自適,這就是無幻。「最讓我放心不下的也只有你了,別趁我不在,就偷懶不做功課喔。」無幻模摸雲蹤的頭,終於,也是半大不小的青澀少年了啊。想當年......我還幫他換尿布呢!如今身子抽高了,珠圓玉潤的臉也瘦削了,出落得清俊,呦呦,幫他接過的情書不知多少喲,無幻似乎故意忽略了玄真皺成小山的眉宇。
「乖。」
「你為什麼這麼遲鈍?」 已不能逃避近在眼前的離別,任雲蹤突然感性起來,語氣一軟 「無幻……。」
「我遲鈍嗎?總之,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身體,別又生病了,窗子啊,一定要記得關好,免得風透進來。」每次生病就躺個十天五天的,那病弱體虛的樣子真叫人心疼啊。
「無幻。」
跨上馬背,無幻回眸一笑。 「雲兒,我不在的時候可別太想我了。」
目送無幻英姿颯爽的背影遠去,白色的衣袂融入月光映照的雪白大地,雲蹤難掩落寞,低眉歛眼,指尖滑過剔透的笛身,想起和無幻合奏時的快樂,長嘆,無幻總說他少年不識愁滋味,就愛聽些淒涼的調子。可是無幻又懂得他的愁自何來嗎?
這一夜,有多少人徹夜未眠?或許是因為這清遠笛聲中強抑著的什麼,勾起了無數人的愁思。
既然一開始便生於虛無,自該還於虛無,這不過是人生中的一個過程,他自然明白這個道理,經歷過許多人世滄桑,看淡世情的他,不會不明白,然知易行難,若他真的能看淡世情,又何必將隨身玉笛取名無幻,又為何玄極心法遲遲不能練成。「無幻啊,無幻......。」
每當無幻流影一起式,無幻笛與吾並肩作戰,吾便錯覺你仍與吾同在。招招看似柔弱,卻有意想不到之韌性,舞笛所到之處,風生颯颯,快意之至。
2011.3.6後記
我承認寫得沒什麼新意,但我真的很喜歡這一幕。另外加了些幻想,無幻雲蹤,是女大男小,無幻在號天窮一役中戰死等等。等等,這就是妄想嗎?但我還是覺得雲蹤是蘿莉控,無幻是過去式了。另,玄真=阿真=雲蹤。
2021.8.31
這篇竟然已經十年了!
心血來潮想找找高中寫的舊文還在不在,沒想到居然還在!雖然論壇帳號已被刪除,但文章本體竟還留存,真該感謝網路的便利,找到10年前我的個人史料(作品),也讓我也想到之前杏里在討論歷史的問題。謝謝讓我找回以前的足跡啊,只是我發現……
原來十年前我這麼認真寫文啊,再看看十年後現在的我,嗯……
不禁懷疑這近十年的時間,到底是在廢幾點的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