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雨乾堂的緣廊上，凌夜夢晃著腳輕鬆的笑了起來。
因為與對方的靈魂有所連接，他能感受到方才志波海燕在聽到浮竹十四郎話語後的動搖與焦躁。他想，現在這樣或許也就夠了吧。人總以為可以殘酷的對待自己，但那只不過是因為死亡隔開了生者與死者的距離。
如果死者能得知生者的想法，說不定也會有這樣的憾恨吧。
「凌夜你看起來似乎很開心。」
浮竹十四郎盤腿坐在地板上，他抱著此時溫順至極的鳥兒望向一旁的黑髮青年。是說這隻鳥兒真的很輕啊，如果不是能感覺得到生物的體溫與呼吸，根本無法想像自己正抱著一隻鳥兒，實在太輕盈了。
「嗯，你看起來身體狀況挺不錯的嘛，為什麼你家三席對你的身體狀況這麼誠惶誠恐？到底哪裡生病了？」
「只是想要多一點時間讓自己能休息一陣子而已。」浮竹十四郎說出了對其他人來說等同於奢侈、任意妄為的話。
凌夜夢點點頭：「這樣啊，你開心就好。」
『快點給我阻止他！身為隊長這麼可以如此懈怠！』志波海燕怒氣沖沖的在凌夜夢心裡狂罵，但在對方睥睨的看了他一眼後，志波海燕就說不出再多的話了。
那一眼在宣告了一件事：你已經再也不是他的副隊長了。
志波海燕心情很低落，比起他思考自己究竟是不是志波海燕，看到隊長的模樣，這讓他生平以來第一次體認到了自己究竟有多無能為力。
「凌夜，朱青吃些什麼呢？我們去買點牠喜歡吃的食物吧。」在發現鳥兒忽然失去朝氣後，浮竹十四郎詢問著身為飼主的意見。
對浮竹十四郎來說，朱青是一隻相當特別的鳥兒，無論是牠怪異的羽色，或是那異樣的熟悉感……彷彿只要朱青待在他身邊，那名溫暖的男人就會回來一般。
原來如此，怪不得凌夜會說可以喊這隻鳥兒為海燕，他的確從朱青身上感受到了那個男人的氣息……只是，浮竹十四郎如今已經是引領一個番隊的隊長，他自幼也習慣身為長兄的責任感，要讓他表露任性抑或是撒嬌的想法，實在太過困難了。
凌夜夢有些意外，他沒想到浮竹十四郎會問這種問題：「你想買牠的食物？其實牠什麼都能吃喔，因為牠主要的食物是靈子，其他食物只是嗜好品，所以牠可以跟你吃同樣的食物喔。十四郎，你喜歡朱青嗎？」
黑髮青年有一瞬是想說朱青吃昆蟲與蚊蠅，但想想這畫面實在太不協調。雖然說，只要是浮竹十四郎準備的食物，志波海燕這傢伙就算是昆蟲饗宴都能義無反顧的吃下去吧。
因為，志波海燕這名男人對浮竹十四郎心懷愧疚，不忍心見到白髮男人失望落寞的表情啊。
「嗯，該說有眼緣嗎……凌夜，能讓朱青在我身邊待一陣子嗎？如果每個月能借我幾天的話就好了。」浮竹十四郎第一次因為自己心裡的願望向誰提出請求。儘管內心有些惶然，但她的外表仍然溫雅平靜。
「可以啊，就算你想每個月借走牠半個月的時間也行，但一定要定期回我這邊讓我提供靈力。」
「啊啊，難道朱青是跟凌夜簽訂契約的靈獸嗎？其他人的靈力無法餵養牠？」
「可以這麼說。」
「那就沒辦法了，看來是沒辦法讓凌夜割愛了……」浮竹十四郎有些遺憾的嘆了口氣。
「……雖然我不想掃你的興，但這方面真的沒辦法。」凌夜夢在心裡默默補充：至少現在沒辦法。
從剛才開始就有某個傢伙吵吵鬧鬧的在他心裡怒吼。
『凌夜你別再鬧了，快閉嘴啊！』志波海燕不禁尷尬的低吼起來，他實在不想再和浮竹隊長待在同一個地方了！在知道自己將來有一半的時間都必須與生前的隊長待在一起，他都要暴動了！
凌夜夢默默看著儘管在他內心怒吼咆哮，卻還是乖巧的待在白髮男人懷中讓其撫弄的異色鳥兒，不屑的在心裡冷哼。
這傢伙根本是外強中乾嘛！十四郎如此輕而易舉的就剋制了志波海燕，而且還是在完全不自覺的情況下。
「你能開心就再好不過了，動物療法對你說不定也不錯，那你要跟我一起出門走走嗎？順便帶上露琪亞，我想讓她跟朱青見面。我想早點讓朱青熟悉我認識的人們，早點習慣對朱青來說也會比較好。」
凌夜夢把話題拉回了他原本的目的。雖說志波海燕來十三番隊是想看看他不在後的番隊運作情況，但他這趟可是為了找浮竹十四郎跟露琪亞的。剛剛繞了一圈都沒看到露琪亞，她是去哪裡了呢？
浮竹十四郎聽到凌夜夢的疑惑後，微微的露出了苦笑，「啊啊……凌夜，露琪亞如果不在隊上的話，她應該會在十二番隊，想找她的話得去十二番隊。」
「……」
為什麼會是十二番隊！明明才剛從涅繭利那邊逃跑，現在要他帶著海燕他們去十二番隊根本是自找死路，這次大概就會被強行扣留了好嗎！
凌夜夢露出了一言難盡的神情，他猶豫之後才說道：「……好吧，那我們先自己去散步吧，十四郎，一起走走吧？」
「嗯，等我換個衣服就走吧。」現在的浮竹十四郎再怎麼說，都只是穿著裡衣、披著外袍的樣貌，在雨乾堂內也就算了，但外出的話未免太過形骸放浪了。
凌夜夢待在門外，無奈的嘆口氣。
露琪亞之所以在十二番隊的原因他心裡是有數的，大概是被望拉過去的吧，這樣的話大概就不用太過擔心露琪亞的狀況了。望再怎麼說都不會放任露琪亞不管。
如果不是因為望想要迴避露琪亞手刃副隊長的劇情，也許凌夜夢還要過很久才會發覺對方已經恢復記憶……明明都恢復記憶卻還不跟他相認、這樣的理由，大概就是小丑所說的話語吧。
那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除了凌夜夢心事重重，浮竹十四郎和志波海燕在聽到凌夜夢放棄找露琪亞後，這才放下心中的大石。
志波海燕鬆口氣的理由不言而喻，如果連原本最讓他放心的浮竹十四郎都無法放下他的死亡，用了連旁觀的他都感到痛苦的方式在悼念他……那麼在整件事中被他傷害至深的露琪亞現在又會露出怎樣的神情呢？
他知道，現在的自己沒辦法在這時候接連接觸兩個與他有著極深因緣的人。他什麼都做不到、只能無能為力的靜默地注視對方的哀慟，這一點讓他相當痛苦。
至於浮竹十四郎就複雜多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並不想與其他人分享朱青。即使他知道自己並不是朱青的主人，卻還是希望自己能擁有朱青更多的時間。
在凌夜夢帶著朱青拜訪他之前，他就聽卯之花與京樂說過了，凌夜夢養了一隻外型奇特、不會鳴叫的鳥兒。在聽聞這件事的時候，他其實是不解的，他不能理解對方這麼長的時間以來，居然會突然養了一隻這樣的鳥兒。
但在見到朱青之後，他就理解到了可能的理由。朱青身上散發著那個人的氣息。還真奇怪，明明就不是對方，但浮竹十四郎卻情緒動搖的幾乎要落淚，他莫名生出了已經逝去的事物回到自己身邊的感動。
所以，浮竹十四郎為了能夠獨佔朱青更多時間，故意提及了十二番隊。
作為黑髮青年的友人，他很清楚黑髮青年對十二番隊究竟有多避之唯恐不及。雖然他的確沒有說謊，但他知道只要這麼說，黑髮青年就會放棄原來的打算。
也許之後很難再與朱青獨處，但至少現在的這一刻，浮竹十四郎願意使盡各種手段，只為了讓朱青陪在自己身旁。
浮竹十四郎換好衣服後，和凌夜夢離開了十三番隊。原本作為三席的小樁與虎徹原本想跟上，卻被浮竹十四郎命命留下了來。
這讓兩人感到疑惑不解，怎樣都無法理解黑髮青年不過來了一會兒，自家的隊長氣色卻明顯的精神起來。苦思之後，最後他們只能把原因指向待在浮竹十四郎肩膀上棲息的那隻鳥兒。
「欸，清音……你說我們是不是該想個辦法讓凌夜十席留下那隻鳥，取悅我們家隊長啊？」
「可惡，雖然不甘心……但若這樣能讓隊長開心的話，也只好做了！」
「清音你對那隻鳥究竟有什麼意見！能讓隊長打起精神不好嗎？」
「嗚嗚，但我原本以為能讓隊長打起精神的人，只有我啊！一下子就被一隻鳥取代的感覺太討厭了！」
「說這什麼蠢話！能讓隊長打起精神的當然只有我，小樁仙太郎啦！雖然這次被一隻鳥搶走了隊長的注意，不過下次我會贏回來的！」
「不要自己一人在那裏瞎起鬨啊！跟你相比的話，隊長選的人會是我啦你這個大猩猩！」
「什麼！」
討論沒過多久，兩位十三番隊的三席就相互爭執自己在隊長心目中的地位究竟是誰比較高，話題也立刻歪掉，再也沒有提及凌夜夢帶來的那隻鳥了。
但若他們知道那隻叫做朱青的異色鳥兒有一半是自家的副隊長，大概也只能挫敗的舉起白旗投降吧。
在他們隊長心中，志波海燕副隊長的地位是任何人都無法取代的。
凌夜夢與浮竹十四郎倒也沒有去什麼地方，只是在瀞靈廷內的商店街閒逛。商店街是中、下級貴族與流魂街建立的管道串聯出來的生態。想要的商品幾乎能在這裡見到，當然費用會比在流魂街的物價還要高上許多。
而上級貴族他們則有自己的進貨管道，在商業上他們也不會過度涉足中下級貴族的存活空間。浮竹十四郎和凌夜夢對這裡很熟悉，他們常會來這裡買些甜食。
在如月堂裡，店主已經對他們兩人的出現見怪不怪，熱情的打招呼:「兩位小哥，一位是要牡丹餅，另一位是竹筒羊羹吧？」
浮竹十四郎點點頭，另外再說：「請順便再幫我帶六片仙貝。」
「好的，沒問題，要先在這邊吃嗎？還是要帶回去？如果要在這邊吃的話推薦醬油仙貝。」
「凌夜，朱青可以吃熟的食物嗎？」浮竹十四郎側身詢問。
「沒問題喔，牠冷熱不忌。」
「那麼就來兩片吧，老闆。另外四片幫我裝進紙袋裡我帶回去。」
兩人等老闆烤著仙貝，一邊坐在榻榻米上閒聊，凌夜夢有意調侃著浮竹十四郎：「十四郎，你居然會買仙貝啊……雖然你不挑食，但你不常吃仙貝吧？」
「凌夜，等等上來的一片仙貝是你的份，還是說你要我請你吃茶泡飯嗎？」浮竹十四郎話中的意思是，安靜閉嘴吃東西，什麼也不要多說。
凌夜夢雖然安靜下來，但還是掛著不懷好意的笑容，這讓志波海燕看得非常不滿。
『凌夜，你有必要這麼大驚小怪的嗎？浮竹隊長買自己不常吃的食物又算不上什麼事！』
『是啊，但他並不愛吃。那我們之中有誰是喜歡吃仙貝的呢？海燕，別告訴我這麼昭然若揭的答案你根本沒發現。』凌夜夢在心裡回答了對方。
志波海燕因為這句問題愣住，他忽然想到了什麼，為此感到不敢置信、但又尷尬了起來，他遲疑的說：『難道，隊長把朱青這隻鳥當成志波海燕本人了吧！』
為什麼這個人總是在注意那種小事啊！志波海燕能理解自家隊長叫凌夜夢閉嘴的理由了，如果是他的話也會叫對方不要吵！
但這麼一來就太奇怪了吧……？的確，朱青有一半是志波海燕沒錯！但這不就在像說浮竹十四郎在透過朱青這隻鳥重溫以往的回憶了嗎？這怎樣想都不是好事吧！真的、可以這樣嗎……？
『哼，報應！誰叫你從來就沒有顧慮到別人的心情。』凌夜夢撇撇嘴，接過白髮男人遞來的牡丹餅，一邊喝著老闆準備的冷茶。
浮竹十四郎跟老闆借來刀具，切下一小塊的牡丹餅，將餅屑放在手上台高，靠近朱青的嘴喙。朱青猶豫許久後，才低下頭啄食。
看到朱青吃了起來後，白髮男人因此露出滿足的笑顏，那過於孩子氣、不像是一個番隊的率領者的笑容，讓志波海燕本人生不起拒絕的想法。
『……這樣真的好嗎？』志波海燕默默嘆了口氣。
『別想太多啦，十四郎的自制力可是很驚人的，如果真的演變到了沒辦法的情況，再做掉你就好。』
『……凌夜，你是不是趁亂說了什麼危險的話？』
『怎麼會呢？禽獸沒有人權，尤其完全不顧他人心情的更是如此。』凌夜夢愜意的吃著牡丹餅，微笑的瞪視在白髮男人肩膀上的鳥兒，而藏青色的眼眸也不甘示弱的回瞪。
「你們的感情真好。」
老闆此時已烤好了仙貝，塗上濃厚的醬油，放下小盤子上送了過來。在浮竹十四郎跟對方道謝後，轉過頭來，卻見到凌夜夢正跟肩膀上的鳥兒在互瞪，不由得笑了出來。其笑容卻有著淡淡的落寞。
還真的很像啊……如果海燕也出現在這裡的話，大概也會是這麼一番光景吧。
刀子輕而易舉的切著因塗上厚厚一層醬油而濕潤的仙貝，浮竹十四郎以小竹籤戳刺，一小口一小口的餵著朱青。在看到朱青側著頭叨弄自己的腹羽就莫名有種對方正在害羞的感覺，如果把海燕的形象套用在朱青身上，就會生出理所當然的感覺。
「凌夜，你覺得朱青會不會就是海燕轉世後的模樣呢？」浮竹十四郎的胸口有些沉悶，他從未這麼希冀朱青就是他所知道的那個人。但就算不是，他大概也會一直把那個人的身影與朱青重疊吧。
凌夜夢沉默著沒有回答。原本這就不是任何人可以斷然回答的。
就算他告訴十四郎，朱青就是海燕本人，也沒有意義。先不論對方是否相信，十四郎真正想要的想必不只是如此。
他們雖然是肩負引導魂魄流向的死神，但他們並不會得知轉世後的魂魄其下落。就算是同樣的靈魂，轉世之後也已經不會是同樣的人了。
既然是不同的其他人，就算抱持期望、希冀、渴求、憧憬……也不會得到當事者真正想要的回應。
朱青停下了進食，一步一步的蹦跳著，從白髮男人的肩膀上往下移動，手臂、手腕、再到手指，再跳到了榻榻米上，歪著頭注視著浮竹十四郎，那藏青色的眼眸流露的是被注視的白髮男人無法看懂的情緒。
那根本不是鳥類應該擁有的眼眸，比起鳥……朱青更接近人類。
浮竹十四郎搖了搖頭，挫敗的想，這不可能……海燕已經死了，他不可能再回到自己身邊的，就算自己有再多的話想對志波海燕這名男人說出口，對方都已經不在了，他是親眼看著那名男人下葬的……！
也許，他只是從朱青身上投射自己的情緒，才會以為鳥的身體裡有著人類的靈魂吧……浮竹十四郎擰著眉，閉上眼睛痛苦地想著。
但沒過多久，一陣微風拂過臉上，左肩上似乎有什麼落了下來，有什麼溫暖的存在正磨蹭著自己的臉。他睜開雙眼，赫然發現朱青正將頭往自己身上靠，像是在擔憂自己，動作生疏、不流暢的撒嬌著。
「謝謝，讓你擔心了，海……朱青。」浮竹十四郎及時中斷了那個名字，他訓誡自己不能再把擔憂自己的朱青誤認為再也不會見到的人。那對朱青來說是極其不公平的。
朱青在聽到浮竹十四郎幾乎要說出那個不該提起的人名後，更使勁的、更大力的磨蹭著白髮男人的臉龐，彷彿要忘記此時心中的不愉快與痛苦之情。但腦中卻傳來凌夜夢的嘲諷，尖銳的讓他沒有反駁的力氣。
『以為自己死去、其他人也能前進的想法，只是一廂情願的傲慢。你好好品嘗這種痛楚，然後以這為食糧，活下去吧。』
『……讓我活著，是為了報復我嗎？』
凌夜夢伸出手把朱青從浮竹十四郎的肩膀上抱了過來，這讓白髮男人一時有些不捨，卻只能喝了口茶嘆息起來。
『並不是喔，只是被某人拿鐵鎚把自己的規則敲碎了而已。老實說，我原本是打算看你去死的。』
凌夜夢沒有說錯，如果月下望沒有出現，他並不打算改變劇情，甚至會旁觀志波海燕送死。他們雖然是朋友，但對方打從一開始就死意堅決、連一點改變都沒有的話，那凌夜夢會平靜的注視對方的結局。
……因為即使志波海燕選擇了會讓其他人痛苦、遲滯不前的死亡，那些人也沒有因此否定志波海燕。
可以說，正是因為月下望的請求，黑髮青年才開始希望能改變志波海燕的結局。至少，月下望不能認同志波海燕的死。
凌夜夢撫摸對方的頭羽後，將朱青遞給了浮竹十四郎。白髮男人則寵溺的繼續將切得小小塊的仙貝一個接一個的讓鳥兒啄食。
『繼續憂愁下去可不像你，志波海燕，難道你自從換了一個軀殼後就變得怯懦了嗎？如果你對自己還能做什麼仍有疑惑，至少，你可以讓失去副隊長的十四郎露出真心的笑容。』
『……接下來的人生，是為了讓隊長打起精神而活著嗎？』志波海燕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這樣，說不定也不錯啊……』
志波海燕到了現在仍然困惑自己是否還能自稱志波海燕，但如果是以朱青的身分，接觸那些過去因緣甚深的人們，並懷抱著罪惡感而活下去的話，那他是不是能稍微對現在的自己有那麼一點認同呢？
凌夜夢一時之間竟沉默了起來，他很認真的懷疑這傢伙有沒有好好思考自己說出口的話究竟代表了什麼。為了別人而活什麼的，聽起來……真的不是一般的奇怪啊。
他決定暫時保持觀望，反正依這兩個人的性子，大概也不會出什麼差錯吧。
「十四郎……咦？」正當凌夜夢想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赫然看到兩名少女正對著這家和菓子店挑選自己想吃的甜食。
「望，你真的不吃些什麼嗎？這家店的品質都很好喔。」
「……我不太喜歡吃甜食。」挑染著紫色的黑髮少女露出敬而遠之的神情看著琳琅滿目的和菓子。她是控糖主義者，以前就算收到甜食也會分給朋友，自己頂多只吃一兩口就放棄了。
與露琪亞正對著甜食發出閃閃發亮的眼神與之不同的是，月下望比較好奇店內的裝潢，結果在轉頭的瞬間就看到店內有兩個她絕對不會認錯的死神。
「露琪亞，我們走吧！」月下望立即抓住露琪亞的右手轉身就跑，被拉住的露琪亞則眼眶泛淚的說：「望！我的恰比還沒買到啊！」
「恰比什麼的，等之後我再買給你啦！」
「……」見到兩人落跑的身影，凌夜夢站了起來，對浮竹十四郎說：「我們追！」
「什麼……？」浮竹十四郎愣愣的看著朱青飛到黑髮青年的肩上，然後對方就這麼追了上去。
他無奈的嘆了口氣，先是結帳再從老闆手上接過已經裝好的仙貝，往對方奔跑的方向跟了上去。
所幸凌夜夢有在路上留下一條用靈力牽起的連線，浮竹十四郎才不會被那七彎八拐的路線而跟丟。沒有多久白髮男人就跟上黑髮青年的腳步，在兩位少女的背後追逐著。
「十四郎，交給你了，如果你能留下露琪亞的腳步，朱青可以先借你一週。」等白髮男人跟上後，凌夜夢無視志波海燕那沒有意義的哀號，對浮竹十四郎提出要求。
「啊哈哈……」浮竹十四郎不禁露出了苦笑。
真糟糕啊，如果是平時的他，這種提議想必是不會同意的吧。但對現在的他來說，卻是非常誘人的提議。
所以，雖然對月下君跟露琪亞感到抱歉，他還是希望朱青能留在自己身邊。
「朽木，如月堂現在推出的是季節限定的冰梅口味，我們一起去吃恰比大福吧，老闆還說可以免費試吃他試作的甜點。」
只是這麼一句話，就把露琪亞定在了原地，任憑月下望怎麼拉也拉不動。是的，若說有什麼能讓朽木露琪亞這名少女放下貴族的矜持與禮儀，就只有恰比兔子了。
等兩人總算走到她們身邊，露琪亞顫抖著身體轉過身來，滿臉通紅的詢問：「真的嗎？隊長，可以試吃老闆的試作品？」
常光顧如月堂的浮竹十四郎與凌夜夢，跟老闆可是有著良好的密切情誼。老闆有時會附贈另外製作的甜點，而為了回報老闆附贈的甜點，他們也會收集一些可愛的小東西作為心意，小至乾燥的葉片，大至一整套的茶具組。
老闆可以說是非常喜愛和菓子的匠人。
隨手一捏或雕出的花朵、精細的造型和典雅的氣質，無一不在訴說老闆胸中的少女心。即使是嚴酷的寒冬他也能獻上一座繁花似錦的庭院。只能說，在品嘗老闆的和果子的時候，能感受的到老闆對甜點的執念。
露琪亞每週總會來商店街拜訪如月堂，雖然大多數時候只能依依不捨的離去，但她還是很喜歡老闆那精湛的手藝。這也是浮竹十四郎能停下她的腳步的原因。
「當然了，朽木，我請你吃吧，現在就把這裡留給月下君與凌夜。」浮竹十四郎也沒想過效果會這麼好，他一邊跟黑髮青年眨眨眼，一邊跟露琪亞往回走。
「浮竹隊長，請讓我一生一世追隨你！」少女歡呼說道，心中滿是雀躍。
啊啊，恰比，就快要能見到你了喔。沉浸在幸福感的少女恐怕根本聽不進一旁的白髮男人究竟說了什麼。
「是、是嗎……」浮竹十四郎意外的有些尷尬，他在心中對露琪亞合掌說抱歉，看來等等對方若有想吃的東西就買給她當補償會比較好，不然總覺得自己心中的罪惡感好重……
「十四郎，申時朱青就會送過去了。」凌夜夢遠遠的吶喊，感謝浮竹十四郎的付出。他緊接著連忙追上此時掉頭就走的月下望。開什麼玩笑，怎麼可以讓對方就這麼離開！這邊可是有很多事情想問的啊！
如果是在十二番隊就算了，但既然是在距離十二番隊有些距離的商店街，無論如何都要把對方攔下來。凌夜夢緊緊跟在對方身後，不依不撓的讓自己不至於被甩掉。
「望……告訴我，什麼是『魔女的茶會』？」
原本隱忍怒氣的少女在聽到對方說出這個詞彙時，瞬間停下了腳步。而黑髮青年則已經有了準備，沒有因為對方突然停下的腳步而撞了上去。
少女轉過頭來，面無表情的問道：「你不可能知道『魔女的茶會』，是誰告訴你這個詞彙的？」
命中紅心。
聽出對方此時隱藏話語中的寒意，凌夜夢知道自己正觸及了月下望心中最深的秘密。如果不在這個時候跟對方冰釋嫌隙的話，就沒有其他機會了。
凌夜夢緊張的低下頭，像是不好意思的懷春少年，「要不要先去喝茶呢？」
「再見。」沒有給對方任何機會，月下望不到一秒就封殺了黑髮青年的搭訕。
「不要啊！開玩笑啦，瀞靈廷又沒有咖啡店，所以我只能說一起去喝茶嘛！」
月下望聽著對方的辯解，勾起了一絲微笑。對方無論是穿越前或穿越後都沒有多大的變化，真好呢。雖然看起來是溫柔的對待他人的樣子，但那只是他的習慣，因為無論如何都不會影響到黑髮青年自己。
『魔女的茶會』……是嗎？既然身為玩家其中之一的凌夜夢已經知道了這個名詞，那就代表屬於他們這些穿越者的故事就要揭開序幕了嗎？誰才能成為這個遊戲的贏家。
少女想著遊戲的內容，在注視凌夜夢那討好到讓人厭惡的笑容後，最終只能無奈的接受。
「只要不是如月堂，其他都可以。」
在聽到少女這句話後，凌夜夢知道對方妥協了。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