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件事情是可以肯定的。
那就是村正非常討厭凌夜夢。
「唉呀，我家小夢又沒有得罪你，幹嘛這麼討厭他？」盈盈笑聲在耳際迴響，明明他根本沒有把話說出口，但對方卻做出了下文的回答。
「我還討厭一個人，那就是你，森羅。」村正清朗的聲音毫不留情，為打從心底厭惡的事實做出但書。
這句話讓森羅萬象抽了抽嘴角，眼裡閃動著硬擠出來的淚水。
「你還在記恨那件事啊？明明都過那麼久了，真是小心眼的男人耶。」森羅萬象哼了哼聲，不滿對方的記仇。
如果是男人的話，應該大人有大量，不計較她一時的小玩笑嘛。
「我討厭你的理由有很多。」
「所以喜歡的理由也有很多對吧，維持兩極化的評價才能平衡有度，讓每個人都願意把視線放在我身上，就連村正也委身於我。唉呀，我真是超閃亮的！」森羅萬象笑得很甜，下一秒則是被村正狠狠揍了一拳。
「我只知道你的行為叫做強行綁架。」村正消氣之後做出了中肯評價。
「你明明就不是刀，為什麼要偽裝成刀魂？至少我可不曾聽聞有刀魂能把另一個刀魂拉到自己的世界。像你這種，根本是異類。」
村正對森羅萬象這女人充滿了警戒與敵意，因為這女人早就脫離了斬魄刀的範疇。
對方在響河即將被封印之際，硬是把他從斬魄刀中拖到自己身邊，這種事情原本是不可能的。離開自己居所的刀魂本應該會逐漸衰弱，但他卻沒有這種感覺。
除此之外，在聽聞凌夜夢解說自己能力的時候，雖然他的主人認可了那番話語，但本身是斬魄刀具現化的刀魂的他，在聽到那番話就知道那是謊言。
他的能力是絕對的。只要是斬魄刀，就不可能無效化他的能力，不可能存在例外。
村正真正的能力，是只針對斬魄刀設下的言咒。
始解的他是透過主人的靈壓對斬魄刀做出干涉，但真正姿態的他卻是直接對斬魄刀灌入聲音。
他的言咒是藉由同樣身為斬魄刀的共感傳達過去。只要對方仍屬於斬魄刀的範疇，那就不應該有斬魄刀可以例外。
如今，應該是斬魄刀的森羅萬象卻無效化了他的能力。這說明了什麼？
唯一的解釋是，這女人根本不是斬魄刀，而是偽裝成斬魄刀的某個存在。
「我可以告訴你喔，關於我的秘密。」
森羅萬象拉下了遮住面容的斗篷，與凌夜夢幾乎相同的面容在村正眼前張揚，這讓他恨不得再揮幾拳把這張臉扁成豬頭。
「代價呢？」村正冷下聲來，不相信對方有這麼老實。
「唉呀，你知道的嘛，女人的秘密可是連一座城都買不下來的……」在看到村正眼中漸增的殺意，森羅萬象連忙改口：「不過如果是親愛的，我可以給點折扣喔，我拿秘密來跟你交換你的未來。」
「……」村正有些不太想聽下去，這交易怎麼聽都是他吃虧吧。
「這狠狠划算的交易喔，聽到我的秘密，還可以阻止你的主人別做傻事，或是少走歧路，真是買到賺到喔。」
森羅萬象說著根本稱不上誠懇的交易內容。不如說，還有些充滿陰謀的威脅意味。
但村正反而不到一秒就做出了回答：「我接受。」
村正最討厭凌夜夢的理由，就是這傢伙做的事情都會波及到他的主人，朽木響河身上。
「成交，你的未來是我的了。」森羅萬象笑得很甜，伸出手挽住了他的脖子，在村正還來不及感到震驚或是憤怒前，他就被吻了。
在森羅萬象離開後，對方的最後一句話仍縈繞在他的耳畔。
「這樣，你就什麼都知道了對吧……」
村正只能沉默的注視對方的背影，卻無法跨出腳步拉住那個始終都在調戲他的女人。
他伸手拂過臉上滴落的液體，舔了一口。
村正皺了眉頭，確信剛剛並不是他的錯覺。
「是鹹的啊。」
刀魂村正因為那一滴淚水，把自己的未來賣給了一個總是在說謊的女人。
因為有光，才會有影。
這句話或許是大家習以為常的知識，但其實並不是這樣的。無論是怎樣的光，若在它前方不存在物體擋住去路，都只會往邊陲投射。
村正討厭凌夜夢的另一個理由，是因為他看不出對方有著所謂的性格。
再怎麼璀璨的光輝照耀，也無法映出凌夜夢的影子。
恍若混沌。
恍若中庸。
恍若虛無。
非黑，非白。
如果說凌夜夢是個說謊的騙子，那森羅萬象也一樣。
但這並不是因為森羅萬象是凌夜夢的刀，而是因為她本來就是凌夜夢本身。只是以女性的姿態顯露而已。
「要怎麼讓什麼都是，也什麼都不是的存在認知到自己呢？」
森羅萬象的存在，正是這句話的體現。
——也就是創造另一個對等的存在。
如果太極可分為兩儀，那麼相同的兩個存在也會因為其姿態的差異而被區分為黑與白、截然不同的存在吧。即使他們實際上是完全相同的個體。
村正詢問那個總是在說謊的女人為什麼要這麼做，他無法理解這麼做的意圖。
森羅萬象只是垂下眼眸，勾起落寞的微笑。
「我的能力是『覺知/認知』，也就是用視野來容納萬物。但我只是『半』，只有跟小夢合而為一，才能稱之為森羅萬象。」
村正覺得森羅萬象是在隨便說些很玄的話唬弄他。
「有聽過一個外科手術嗎？醫生將極左派跟極右派的兩個政治家的大腦各切一半，然後拼湊在一起，相信這樣就可以創造出平衡宏觀的思維，引領人們前往美好的未來。」森羅萬象侃侃而談。
「這想法還真是惡趣味至極，都被頗開腦袋了，人還能活著嗎？」某個活在古代的刀魂無法欣賞過度發達的科學技術。
「我是另一個凌夜夢，為了讓小夢曖昧的自我逐漸往一側靠攏，同時我也會往相反的另一側靠攏。藉此構築成太極中的兩儀。」
村正無法理解森羅萬象的說詞，就算這麼做難道會有什麼好處嗎？
「靈魂有兩種型態的延續，一者是虛，一者是死神。不是全白，就是全黑。那如果可以打破隔絕兩者的高牆的話，會發生什麼事呢？想必能爆發出比還是渾沌時更強大的力量吧。」就像是將一切事物捲入的漩渦。
村正對女人的講解不感興趣，就算他能聽懂虛跟死神這兩者的性質，也不懂這跟兩個凌夜夢有什麼關係。
他的愚蠢換來森羅萬象的笑容，但那笑容有著太多的悲傷。
「我的能力是『覺知/認知』，而小夢是跟我相同的存在。如果一人份的視野不夠宏觀，那兩人份的呢？一定可以取得平衡且宏觀的視野吧。這就是我們的卍解，『覺知/認知森羅萬象』。」
覺知形成的一切，任意調動事像的存在，其權能相當於這個世界的創造主。
這就是創造出這個世界的夢之主人˙睡鼠，給予凌夜夢的王牌。
「……」村正吞了吞口水，心頭沉重的說不出話來。他怎樣都沒想到居然會有這種對世界進行干涉的卍解。
「當然，這是必須付出代價的。」不然森羅萬象就不會要用這個祕密交換村正的未來。
村正靜靜的等待森羅萬象的答案。
女人的唇瓣溢出詞句，村正聽完之後赫然察覺到了這是極其輕微、同時也是極其沉重的代價。
輕微到只需要犧牲會被忘卻的事物。
沉重到讓他的主人不能不問的代價。
「……凌夜夢。」
村正差點以為村正只是忽然在話題中插入一個名字。
「所以，用你的未來，不只是你的主人，連小夢也一起顧好，好嗎？」女人露出一抹柔美到近乎虛幻的笑靨。
因為太過飄渺，村正無法問那個說謊的女人一個問題。
……那你呢？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