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繼績深入」
【０１】思鄉病發
最一開始，是因為作了一場惡夢。
那是在跟西方梵亞斯的兩名撒拉弗，加百列及烏烈爾戰鬥後的當晚，更準確來說是在我往西方行軍之後，第一場真正參與的、拼命的戰鬥。戰鬥過程並不冗長，更可說是沒什麼懸念的敗北，面對兩名撒拉弗，耗上了八名冒險者，甚至差點失去尤克．特拉希爾，才收集到毛皮的情報。我們面對初次見面的對手，存活的人都中了對方的詛咒，連再次挑戰的資格都沒有了。
回到據點後，當晚太多的事情和思考，我心緒不寧地睡著了。
◇
我夢見自己回到了家，懶洋洋地醒過來後，波絲和容月在飯廳等著我一起吃早餐的場景。
那個日常，我熟悉不過：我的早飯總是吃不厭的培根煎蛋配烤豆，容月的是煮成糊狀的麥片奶粥，波絲則早就吃了，掛著笑容，看著我倆吃得鼻子沾上醬，像小孩般互相取笑的畫面。
此時，波絲忽然問：『吶，老公，你是因為什麼，而那麼努力的？』
波絲問了一條不像她會問的問題，我微笑，撥起她的頭髮，親了她的前額，續說：
「那當然是為了──」
突然間，一陣足以讓世界崩塌的地動山搖，震撼著整個世界。
「什麼！」我驚呼、倒抽了一口氣，急忙將波絲和容月攬進懷中，但攬了個空。
緊接著我抬頭一看：家已經消失了，變成混沌的扭曲空間。
『不管你是為了什麼，你已經失敗了，聯盟的雜碎。』我身後有把男聲說。
我猛地轉身、向身後揮爪過去，又抓了個空，在看見對方的樣子時，震驚、憤怒，加上一絲的恐懼襲上了心頭。那個人身穿著燃燒的披風，有著赤色頭髮，白色的羽翼，神聖氣息……
「神罰烈炎」烏烈爾。
「你……怎麼會在這裡？」我低吼。
烏烈爾沒有回答，只是伸手指向我的腳邊。不知何時，波絲和容月都倒在我的腳邊。
「波絲、容月！」
我想要把兩人抱起來，但在手碰到之前，她們的身體如幻影般消失，下一秒出現在烏烈爾的腳邊。我怔怔地看著這一切，大口喘著氣，因為預見即將會發生什麼：烏烈爾拿出了大劍。
『沒錯，你失敗了，連自己的家都保護不了的弱者。』
烏烈爾的體型變得巨大，變得有如魔神般的模樣，高高在上，握住大劍向地面一插，地面發出有如土崩般的巨響後破碎開來，底下出現了一個會將任何事物吸進其中的巨大混沌旋渦。
我全力抓住了缺口的邊緣，穩住身子，回頭一看，看見波絲和容月都正摔進其中。
「不！波絲、容月！」
我不假思索，就往旋渦之中躍去，盡了全力向兩人伸出了手，要碰到之際抓了下去──
『直到最後一刻，你都注定失敗。』
「吼啊！」
我總算睜開了眼，看見了陌生的天花板，雙臂高高舉起，緊握成了拳，抓住空氣，淚水止不住地流出。在那時候，我感覺之前努力地維持的心理防線，已經崩解了，窒息感湧了上來。
待情緒稍為平復後，我頭一次在這次行軍中，說出了軟弱的話：
「……我好想妳們。我好想回家……」
◇
自從這一晚後，我一直刻意地避開其他人。
我知道自己是一頭喜怒哀樂形於表面的狼人，同時也知道軍隊的士氣很重要，也很脆弱，如果作為主力成員之一也說泄氣話的話，就會產生更多負面情緒，尤其現在大家已經夠差了。
我一路隱藏心情，也盡可能壓抑住對家人的思念。很快，我就知道高估自己的耐力了。當在淚窟行船期間，水怪物摸到了船上，甚至對我作出攻擊，我也沒有察覺到，因為那時我正因為想著家人而分心。若不是娜娜和亞克，我就已經死了，也是這時候，我總算了解到嚴重性。
看醫生吧，娜娜說。當天晚上，我便來到了船醫的房間。
◇
「稀客喲，來，先躺下吧。」
船醫是一名棕皮膚、黑髮的男矮人，也是一名冒險者，沒有戰鬥的能力，但擁有豐富的醫療知識，被視為五十名精銳之一來到了繼續深入梵亞斯的船上。一路行軍之來，我都沒有受過什麼傷，所以剔除初次互相認識的見面後，這確實是第一次在這情景下有所交流，名字是……
「奧塞魯，來自鐵土家族。祝我們都有個愉快時光啦，狼人！」
不等我開口提問，矮人奧塞魯就像看穿我的想法般，報上了名字。
「……嘎，我明明還沒問問題，醫生很敏銳啊。我是卡洛特，多多關照了。」
「那可真是不錯的讚美，哈哈哈！」
奧塞魯的房間沒什麼裝飾──事實上船上的房間都大同小異──除了一張床、一張書桌，就沒值得一提的擺設了。書桌上點了一壺氣味清幽的薰香，聞著能感到寧神。我按奧塞魯的指示躺下，接著，他又指示我做了幾次深深的吸氣和吐氣，儘管我有些不解，但我還是照做了。
奧塞魯點了點頭：「感覺如何？會有想睡的感覺嗎？」
「嘎……是有一點睡意。」我有些呆滯地回答，身體和腦袋都感覺輕盈了一些。
「哈，這招有效真是太好了。接下來我們來聊聊天吧，假如想睡的話，請隨便睡吧。」
奧塞魯拿著筆記本，書寫著什麼，並問：「卡洛特，最近幾天睡得如何？」
「唔……睡得不好，很容易睡到一半驚醒嘎。」
「也就是失眠的症狀。還記得第一次驚醒，是因為什麼嗎？」
「因為一場惡夢，那是……」
我把惡夢的內容告訴了奧塞魯，他默默地聽完之後，露出親切的笑容，說：「狼人你知道嗎？我這把老骨頭，其實已經兩百歲多了哦，作為人生的前輩，我這老骨頭想對你說一句話：
「你很努力也很了不起了，小伙子。接下來，讓身為老一輩的我來幫你一把，好嗎？」
不知為何，奧塞魯認真的話震撼到我的內心了，眼底一陣溫熱。
「話說回來，卡洛特，你在夢中，那個沒說完的，努力的理由是？」
那個理由，我清楚不過……
「那當然是為了──
（２１９１字）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