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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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pha=天乾(ㄑㄧㄢˊ) / Beta=澤兌 / Omega=地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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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師：Evie Shaffer，連結：Pexe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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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老流氓
◇
「妙手回春」、「術精岐黃」等讚揚讚美之詞，拿來形容甄大夫全然不為過，但凡久病不癒者經由甄大夫診治，無不病情好轉、平復如故，且他醫者仁心不收老弱婦孺任何診費，久而久之鄉里口耳相傳下，唐家竹林坡上的小藥堂便成了鎮中百姓求醫的首要去處。
然而要讓甄大夫的老鄰居唐家主來形容神醫為人的話，只需用「老流氓」三個字就能完整概括。
其中的「老」字即指甄大夫的年紀，已過不惑之年的甄思顏比唐離水要大上兩歲，可隨年齡增長本該成熟穩重的男人，卻偏偏是個少了根筋的性子，在一眾女徒弟面前毫無為人師表的自覺，讓同為天乾的唐離水時常為此倍感丟臉。
至於「流氓」又是怎麼回事呢？唐離水稍一細想就犯頭疼，甄思顏什麼不好偏偏喜歡調戲患者，且他調戲患者就算了，還專挑相貌英俊的成年男性下手，可謂色膽包天到無藥可救的地步。
見唐家主面有愁容，每日替他按摩足部穴道的甄思顏勾起一抹媚笑，「離水這是被我按疼了麼？此處痠痛說明你的腎功能不好，平時房室要知節制，切勿過度縱慾才是。」
「你才過度縱慾，只管按你的便是。」這話一聽就知是瞎說，要不是他這腿疾只有甄思顏看過才見起色，唐離水早命人將甄思顏拖出去射成馬蜂窩了，哪還輪得到老流氓在他面前耍嘴皮子？
「噯，離水老喜歡兇人家，也不想想所有男患者中唯獨不收你的診費是為哪般？看來這份真心終究是錯負了。」甄思顏說著還吸了吸鼻子，一副被欺負慣了的小媳婦樣，那叫唐離水一個青筋直跳。
「當時要不是我將你救下安置，現在連人在哪兒都不知道，如今還敢和我談錯負真心？我才真是瞎了眼。」唐離水死死捏著輪椅扶手，氣不打一處來，他真該喊人縫了甄思顏的嘴。
「離水的好我當然記在心上一世不忘，人家只是開開玩笑，離水這次大人不計小人過，放我一馬可好？」甄思顏為求誠懇，雙手合十一臉知錯的模樣，卻仍死性不改，風情萬種地朝唐離水拋了個媚眼，就這一眼、可氣得唐家主差點咳出血來。
「天乾就別淨是學小姑娘說話，讓人見了還不笑掉大牙，多丟臉？」唐離水強壓下怒火，這回倒是冷靜下來了，每每怒極必反，屢試不爽。
甄思顏一聽就不樂意了，「離水你有所不知，多少人喜歡我這樣呢，上回一名患者為此守在藥堂外整整三天三夜，期間還不辭辛勞日日寫情書向我表達愛意，纏得我夜不成寐，好在驊兒與小堂將那名患者趕走，藥堂才又恢復平靜。」甄思顏抱怨歸抱怨也不忘手邊工作，揉完了唐離水的小腿肚，改將指腹往大腿上按去。
「你這是指望我同那名病患對你念念不忘麼？」甄思顏雖然嘴巴輕浮，可按摩手法一流，唐離水舒服地支著下頷閉目養神，他這話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問問甄大夫經此一嚇有無收斂之意。
怎料腿上力道突然一滯，惹得唐離水不耐地抬起眼皮查看，驀地甄思顏將臉湊近面前，驚得唐離水頓時不敢輕舉妄動。
「如果是離水的話，我求之不得。」甄思顏半垂眼瞼、微偏著頭，嘴角噙著輕佻的笑意，眼中則盡顯勾引，帶著草藥清香的氣息輕輕噴吐在唐離水的唇上，隨後雙目一閉，作勢要親上去……
砰──
嘩喇喇──
東西散落一地的聲響立即驚動護衛破門而入，入眼便見甄大夫一邊嬉笑著躲過諸多瓶瓶罐罐，一邊不忘朝護衛拋去飛吻，身手靈巧地藉機鑽出門口逃之夭夭。
甄大夫的身影甫消失，一支用來傳喚下人的搖鈴便直接射向護衛身後的門板，力道之大，就連實心木門都被砸出一指深的坑洞。
唐離水瞪著甄思顏消失的方向，額上青筋暴起，雙手死死捏著輪椅扶手不放，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那個該死的老流氓，膽敢暗算我！」
「……」護衛始終木著一張臉，他盡忠職守、訓練有素，心裡正在努力憋笑。
◇
唐離水對甄思顏那些極具挑逗意味的話語全然不為所動。
要問為什麼？這還得拜甄思顏見誰都要說上幾句輕浮話所賜，上至耄耋老者、下至黃口小兒無一倖免皆讓甄大夫調戲了遍。所以每當老流氓又腦子不正常意圖「色誘」他的時候，唐離水往往是怒不可遏、當場翻臉。
可他們好歹是處了十年的老鄰居，要說對方真沒有一點可取之處那就太不厚道了。
甄思顏每間隔三日便會揹著大竹籃子上山採藥，一到定點就喜歡自個兒蹲在地上琢磨草藥，當他採得開心了，嘴裡還會哼唱起南方歌謠，襯著後頭青山綠水，歌聲空靈婉轉迴盪於山林幽谷之中，便是出奇地擁有撫慰人心的功效。
唐離水自出生起便從未出過唐家，儘管三不五時讓甄思顏用「出外透氣，有益身心健康」為由帶著爬山採藥，也是連在唐家撥給甄思顏開設藥堂的小山坡旁。唐離水極其討厭踏出房門，不單是因為腿腳不便只能依靠輪椅代步，更是由於後頭總得跟著一串下人打點他的一切瑣事，讓他感到頗是煩躁。
但是，誠如前頭所言，甄思顏這人雖然嘴巴輕浮了點，一旦歌聲響起，唐離水在路途上所積累下來的種種不滿便會瞬間煙消雲散。
就算不明白那些咿咿呀呀的方言是什麼意思，唐離水依舊聽得入迷，又恰好這日天朗氣清，午後陽光柔和，揉著微風徐徐吹拂在唐離水的面頰上，使得本就昏昏欲睡的他眼皮愈發沉重，不知不覺便打起了瞌睡來。
甄大夫正搗弄著剛採的新鮮藥材，眼角餘光瞥見一叢左右搖擺的狗尾草，年屆四十二歲的男人頓時玩心大起，拔了支捻在指間意圖逗弄唐家主，未料剛一轉身，映入眼簾的便是那人單手支著臉閉目熟睡的模樣。
「噯，這是年紀大了經不住周公召喚麼？」甄大夫嘴裡笑嘻嘻的調侃道，確認唐家主是真睡著了，這才敢大著擔子往前踏出一步，彎身湊近那人毫無防備的睡顏。
甄大夫看也不看唐家主身後那排垂眸靜候的奴僕與護衛，全當他們是隱形人似的，自顧自蹲在輪椅旁開始編織手中的物件，心情很是愉快地哼唱起另一首輕快曲調。
一會兒的功夫，看著甄大夫的「傑作」呈現在眾人面前，其他人都默不作聲。唐家篩選僕從與貼身護衛的標準是極為嚴格的，容不得性格毛躁、辦事不周的人服侍家主，此時要他們這些萬里挑一的菁英壓下嘴角弧度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不知不覺已臨近傍晚時分，夕陽餘暉灑落在唐離水的眼睫上，迫使他眼瞼輕顫，從睡夢中甦醒過來，感覺身下搖搖晃晃地、唐離水這才發覺自己坐在轎子上，正讓人抬著往返家路途前行，他以為只打了會兒盹，沒想太陽已經要西沉了。
他支著頤，看向熟悉的林間小道，開口對一旁的人問，「我睡了多久？」
未等僕從回應，聽到唐離水醒來的甄思顏立即搶答道，「離水睡得可沉了，不僅說了許多夢話，還邊說邊笑呢。」
唐離水從來不說夢話，他自己清楚得很，所以對甄思顏所說的話根本不為所動，「你才是採藥採傻了，休要胡說八道。」他說著，卻瞥見斜前方的隊伍似是在極力隱忍著什麼，肩膀震顫了下。
難道真如甄思顏所言，自己睡夢中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而眾人為了顧及家主顏面只好隱瞞實情，選擇不向他據實以報？
想到此，連唐離水自己都動搖了，他顧作淡定地坐直身子，手剛一放上椅子扶手，便讓右手中指上的東西給嚇了一跳，好在他面色沉穩沒顯露出來，不須細想，定跟甄思顏脫不了關係。
「這什麼？」唐離水抬手湊近一看，第一眼以為是蟲子，定睛一瞧才發現不過是雜草編成的戒子罷了。
「狗尾草啊，又名光明草、光明子，有祛風明目，清熱利尿等功效。你光顧著午睡都不陪人家聊天，我只好給你編東西玩兒了。」
「小孩子家的東西。」唐離水想也不想就將狗尾草戒指拔下，順手往地上丟，孰料剛一脫手就讓甄思顏立即接了去。
「離水好過分，想我以前給師弟編戒指，他們各個都搶破了頭，你倒是抬手就扔，一點兒也不懂得珍惜。」甄思顏說著便仔細地將狗尾草戒指收進口袋，還在上頭妥貼地拍了拍。
「你那些寶貝師弟喜歡不代表其他人也得喜歡。」唐離水懶得與之爭辯。雖說這十年間的相處從未見甄思顏返回故鄉半次，但光讓這位大師兄滔滔不絕介紹師門裡的「美麗」師弟就夠唐離水好受的了，哪有心思去管甄思顏為何死都不願提家鄉之事？
「噯。」甄大夫誇張地嘆了口氣，眼見自己那處小藥堂就在前方拐角處，依依不捨地朝高坐於轎上的唐家主道別，「可惜了，我還想和離水多說會兒話。」
「不必，你一說話我就犯頭疼。」唐家主冷著張臉，一聲令下便命人動身離開了。
等人龍浩浩蕩蕩消失在視野之內，甄思顏這才哼著歌兒緩步入內，心情好得不行，絲毫沒有被唐離水冷落後的傷心模樣。
唐離水抬手揉了揉太陽穴，他今日睡多了，晚上怕是要睜著眼睛等待天亮，所幸明日沒有安排什麼大事需要處理，可以小睡一下補眠，直至甄思顏按時上門捏腿為止……
「哥哥！」
剛想著睡眠問題，耳朵便捕捉到前方傳來的女性嗓音，聲音宏亮，遠遠地就能聽得一清二楚。
唐家除了甄思顏以外，會這般毫無規矩大聲喧嘩的人就屬唐家家主的親妹妹「唐離茜」了，平平是做一樣的事，前者讓唐離水異常鄙視、後者卻是讓他疼愛非常。
果不其然，就看少女邁著小跑步親自前來迎接兄長回家，可奇怪的是，唐離茜先是突然停下腳步生生愣住，而後便盯著唐離水的臉掩嘴偷笑起來，弄得唐離水那叫一個摸不著頭緒。
「哥哥今日……噗……忒可愛呢。」唐離茜忍得痛苦，身子抖得厲害連話都說不完整了，只好體貼地指了指自己的頭頂當做暗示。她一眼就曉得這「小驚喜」是出自何人之手。
唐離水面上疑惑，依著唐離茜的意思摸上自己的頭頂。不摸還好，一摸便立即怒火中燒，這甄思顏怕是活膩了，膽敢在他頭上放花圈！而且一個花圈還嫌不夠似的，上頭還插滿許多鮮花，唐離水思及一路上頭頂「百花齊放」、「爭奇鬥艷」的模樣，根本活像個渾然不自知的傻子！
唐離水奪下花圈一掌捏碎，咬牙切齒得脖子都給氣紅了，他立即命人折回甄思顏的小藥堂，今日非親自教訓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老流氓不可。
唐離水無比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讓隨行僕從給帶了弩弓來，他就要看甄思顏怎麼躲過百發百中的千里弩，不把老流氓射成刺蝟，他唐離水絕不善罷甘休！
結果甄大夫真成了刺蝟嗎？非也，絕不是唐家主突然良心發現，大發慈悲放他一馬，事實上他連弩箭都上膛了，就差瞄準目標扣下扳機而已，可就是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讓唐離水撞見甄思顏與另一人調情的畫面，導致他面部扭曲、手腕一歪，弩箭破空擦過甄思顏的耳廓直直射入一旁的牆上。
甄思顏與那名被壓在牆上的男子同時僵住，看著那支前頭深埋牆面的弩箭，假如方向再往他們那處偏一點兒後果將會不堪設想，思及至此兩人均是背脊發涼冷汗直冒。
「甄思顏，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戲弄我？」唐離水陰沉著臉，接過後方僕從遞上的新一 支弩箭，迅速裝填好便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要是甄思顏接下來繼續用嘻皮笑臉的態度回應，他絕對會毫不客氣讓老流氓的腦袋開花。
卻不料甄思顏眼見來者是唐離水，竟是先用身子擋住另一人，接著便是顧左右而言他起來，「啊、離水怎麼來了也不出個聲，嚇死我了。」
唐離水並非第一次看甄思顏和別人親熱的景象，以往總是大方坦蕩的甄大夫，這回怎麼就畏畏縮縮的呢？愈是遮掩反而愈是激起唐離水的好奇心，他倒要看看此人究竟是何方神聖，能讓一向無恥著稱的甄思顏這般手足無措。
「你身後那人是誰？」他居高臨下的問道。
「他……」還未等甄思顏擠出半句話，後頭的男人卻先是暴露了他們之間的關係。
「師兄，這位是誰？」
唐離水一聽這聲帶著濃重南方口音的話便抬眼看去，就見從甄思顏身後探出的那張面容幾乎可以用艷麗來形容了，儘管天色漸暗導致視線不佳也掩不住那人容貌，看得唐離水難得愣了會兒。
──這就是甄思顏三不五時會提到的美麗師弟之一？確實是一名美人沒有錯。唐離水在心理下了這樣的評語，挑起單邊劍眉看向甄思顏，詢問意味濃厚。
甄思顏看是瞞不住了，只好舉雙手投降，給兩人分別簡短介紹了起來，「這位是我的同門師弟，名叫曲意穠；這位是雲州唐家家主唐離水，是將我收留在此開設藥堂的恩人。」
「他原來不是師兄的情人麼？」曲意穠臉上迅速閃過一抹詫異，但還是讓唐離水給捕捉到了。他對這句話感到莫名不快。果然甄思顏的劣根性從以前就沒變過，連至親至愛的師弟一見到他，首要想到的便是這人與自家師兄之間是否有不可言說的關係。
以前定也沒少過亂七八糟的情事，甄思顏這人簡直差勁透頂。
「意穠，別胡說！」甄思顏難得語氣帶著幾分著急，甚至用上只有他倆才聽得懂的語言低聲交談起來。
見此，唐離水心裡更加不爽了，在他面前自顧自咬耳朵，全然不把他這名家主放在眼裡，甄思顏這是與師弟久別重逢，連禮數都忘得一乾二淨了嗎？
「甄思顏，你何必擔心我會對你師弟動怒？」唐離水手肘擱在扶手椅上，指尖按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一開口便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全吸引了去，「既然他是你的客人，自然也是唐家的客人，如今天色已晚，與其委屈你師弟睡破藥堂，不如先隨我回主屋歇下，也好招待一番才是。」
還未等甄思顏回答，曲意穠卻先搶去了話頭，連聲道謝，「您真好！難怪師兄過這麼久都不願回山上，原來是捨不得如此溫柔的您！」
「意穠！」甄思顏差點就撲上去摀住曲意穠的嘴了。
「溫柔、嗎？」然而唐離水沒有因此生氣，反而饒有興味地咀嚼起這句話，「那甄思顏捨不得的肯定不是我了，我對他可稱不上溫柔……不過，今晚倒是可以破例讓他一起過來吃頓飯。」語畢，抬起手指勾了勾，示意甄思顏來轎子跟前。
甄思顏遲疑了下，還是向前靠去，「離水這樣會害我受寵若驚的……」
「怕什麼？」唐離水看人乖乖聽話，便從身後接過適才被自己捏得爛碎的花圈，仔細將之整理妥當後，順手就往甄思顏的頭頂戴去，「等會兒吃飯都給我好好戴著，沒我的允許不准取下，聽懂了嗎？」似是嫌口頭警告不夠，唐離水還用弩箭指著甄思顏的下頷。
「離水……我錯了。」
「嗯？你還知道錯？」唐離水對甄思顏的求饒聲充耳不聞，用弩尖將甄大夫的臉撇往一側，來回審視後很是滿意，「傻子。」不住地勾起唇角，便收起千里弩、命其他人動身回屋。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全程沒人敢吱半聲，唯有唐離水身後傳來若有似無的竊笑，以及緊接而來的吃痛聲，他的心情頓時好了大半。能讓甄思顏在心愛師弟面前吃鱉，怎麼想都大快人心，他今晚不需擔心睡眠問題，定能一覺到天亮。
◇
之後大概會再開其它坑
※2022/05/05潤飾修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