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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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白馬王子
事情發展超乎所有人預料，東方斂之甫一清醒，首當其衝便是將端木珏與靖閑喚進房內，加上本就在裡頭照料丈夫的江璇璣，四人進行了一段極為漫長的談話。
一得知這項消息，靖瑜與靖雲自發性守在屋外。前者急得來回踱步，面上是顯而易見的擔憂，後者相較沉穩，似是在思索著什麼。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流逝，裡頭仍舊毫無動靜，靖瑜不免開始胡思亂想起來，「阿爹的態度明擺著不同意，靖閑又是個倔強性子，難保不會發生爭執……要是談到後來那孩子偷偷帶端木珏私奔該怎麼辦？」語畢，靖瑜不自覺緊抿雙唇，都怪他一時嘴快，害得阿爹承受不住刺激暈了過去。
「如此一來導致的結果不外乎是與方家交惡，事態真要發展至此，端木大哥定會勸下靖閑。」靖雲冷靜說道，「問題是爹爹認出端木大哥後神情為何會變得那麼激動？他們以前發生過什麼事？此事又和靖閑有著什麼關系？」靖雲斂眸沉思。他自小跟靖閑形影不離，五歲那年小弟帶著端木珏回家，他對此事根本毫無印象。
「我也想不明白。」靖瑜苦思冥想，除卻自己幼時被端木珏吊打的回憶，他壓根不記得靖閑和對方有過任何接觸，「要不是剛才場面混亂，我早抓著端木珏說出真相了。」
「看靖閑的反應似乎也是第一次得知。」靖雲接著說道，「只能等裡頭的人出來後才能問清楚來龍去脈了。」
「可我還是很在意。」靖瑜眉頭緊鎖，努力翻找十年前的記憶，尋求一點蛛絲馬跡，「沒道理連我都不記得啊，除非那時我們根本不在場。」
說到此，靖瑜一拍腦門，與想到同個點上的靖雲對視。
避暑山莊，十年前的三伏酷暑，他們一家便是難得分成兩撥人馬先後上山。
那年不知怎麼著，就連江璇璣和靖雲都因為突發狀況暫時留在家中，加上山莊上頭各處打點不能沒人看著，只得讓早已耐不住暑氣的靖閑和東方斂之先行上去。
他們準是那時遇上端木珏，不然沒有其它可能。
「可不對啊……」靖瑜立即打岔，「端木珏上我們家避暑山莊做啥？」
「我猜是方大哥的意思。」靖雲說出自己的猜測，「長兄那時不是遲遲等不到門派發下的休假許可麼？靖閑第一次與我們分開，興許是長兄無意間和方大哥提起過此事，他才動用關係讓端木大哥前去照看靖閑。」
「……」靖瑜一聽，伸手抹了把臉，不得不承認靖雲說得有理。
他一來擔心阿爹忙著處理事情無暇照看靖閑，二來又怕那孩子感到寂寞，偷偷躲起來哭鼻子，煩惱一來二去的、事情想多了難免反應過度，再加上他那時和方允淮的關係非同一般，幾乎什麼都會向對方吐露……
思及至此，靖瑜一陣莫名羞恥，「我不過是和他說了幾句話，沒想那傢伙這麼上心，連貼身親信都捨得派出去。」
靖雲垂眸，淡淡的說道，「方大哥會做出這般舉動不難理解。」他體貼地不去看靖瑜此時的表情，狀似不經意的說道，「長兄肯定比任何人都還要清楚，因為長兄『當時』也同樣為方大哥處處著想。」
甚至是為了對方好，親手斬斷這段關係都在所不惜。
靖雲與靖閑自始至終都將方允淮視為準哥夫，這樣的想法從未被動搖過。過去那兩人的點點滴滴，旁人皆看在眼底，騙不了人、更騙不了靖瑜自己。
「我和他如今不過是普通朋友。」靖瑜捉住靖雲的手腕，「眼下靖閑的事情比較要緊，既然端木珏聲稱當年不過是誤會一場，咱們只得祈求阿爹別氣昏了頭，能靜下心來仔細聽端木珏解釋了。」他長嘆口氣，「也要怪端木珏不事先知會我們一聲，爹娘準備的驚喜直接成了驚嚇，靖閑這會兒不知是該開心還是該難過。」
靖雲默了會兒。無論是雙胞胎弟弟，抑或是年紀差距甚遠的長兄，都是他極為珍視的親人。靖雲緩緩開口，卻是說了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兒。
「萬家燈會開幕式的前一晚，作為對弈平局的獎勵，端木大哥同我說了一則故事，和長兄在我們幼時所講的床邊故事極為相似。」
見話鋒突然一轉，靖瑜免不了愣了會兒，聽明白自家弟弟說的話後，忍不住失笑道，「端木珏看起來那麼糙漢的人也會說童話啊？」
靖瑜這話並非嘲笑，而是被這反差極大的畫面給逗笑了。端木珏有過好幾年在外闖蕩的經驗，知道一些新奇故事也不足為奇。
「類似卻又不同，是關於端木大哥親身經歷的故事。」靖雲抬眼看向仍舊緊閉的門板，想像裡頭正在對談的幾人，直覺告訴他自己就快摸到真相，但是在證據尚未充足以前他不願妄下定論。此時聽到裡頭傳來響動，嘴邊的話便硬是打住，「有人出來了。」
同樣聽到聲響的靖瑜也看向前方，兩人屏氣凝神、不敢輕舉妄動，卻只見江璇璣與貼身侍女步出房門，後頭遲遲不見另外三人的蹤影。
「你們怎麼在這兒呢？」恰好與兩人對上視線的江璇璣臉上顯露一絲訝異，「我不是讓你們別在外頭等麼？」
「小娘，咱們先不說這個，靖閑和端木珏的事情談得怎麼樣了？阿爹還在裡頭和他們說話麼？」靖瑜急切的問道，他與靖雲皆是奔上前去，想知道結果為何。
江璇璣輕嘆了口氣，拿著手絹上前仔細點去兩個兒子額角上的薄汗，「就知道你們心繫著閑兒，如今待在裡頭的只剩老爺和端木珏兩人，閑兒早被趕回房裡去了，你們白白在外頭曬太陽做什呢。」
「靖閑被趕回房裡，難不成爹爹心意已決，要拆散他們倆人？」靖雲問道。他沒想到靖閑竟是與他們擦身而過，一股不祥的預感便油然而生。
「我也說不準。」江璇璣臉上是他們猜不透的神情，「明眼人都看得出閑兒是真心喜歡端木珏，而端木珏也處處護著閑兒，兩人心意相通至此，幾番交談下來我都忍不住想替他倆選個良辰吉日了……不過你們爹那性格，說什麼都不肯將話聽進去……」
「……」兄弟倆何嘗不明白東方斂之的想法，紛紛沉默以對。假如角色調換，他們未必會如同想法開明的江璇璣那樣全力支持，那還是多虧這幾個月來將靖閑與端木珏的相處看在眼底，才徹底認可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
「你們趕緊去看看閑兒的情況吧。」江璇璣將手絹收回，輕拍了下兩個兒子的手臂說道，「我本想著自己去找那孩子談談，但仔細一想還是你們更合適些，畢竟在我們夫妻倆外出遊玩的期間，一直是你們三兄弟相互扶持共同解決難題。」
兄弟倆愣住，就見江璇璣眨了下單眼，「端木珏身為廣聚軒大老闆，為娘的偶爾也想試試不必擠破頭搶包廂的特權，等你們爹氣消，不如全家一起結伴去逛萬家燈會吧，你們不是頭天沒能盡情暢玩麼？」
「小娘……該不會你們全知道了？」
「娘，我們不是有意要隱瞞這事……」
江璇璣甩了下手絹，打斷兩個兒子的話，「噯，認不清路也不是端木珏願意的，好在閑兒打小就不曾迷路過，他倆恰好互補，這不是挺好的麼？」
靖瑜見江璇璣這般輕描淡寫的翻篇不計較，如此豁達的話語讓他一聽就笑了，連靖雲也跟著勾起唇角。
「還愣著做什呢？趕緊去看看你們弟弟的情況，這兒有娘看著，不用怕那端木珏真被你們爹砍了。」她催促的推了把兩人，靖瑜與靖雲雙雙點頭應下，一前一後動身趕往靖閑的院落去了。
一路無話。兄弟倆刻意阻止小弟屋裡的人通報他們前來的消息，徑自走進後院花園內，穿過空蕩蕩的棚架、以及隨著氣溫驟降而愈發枯黃的植被，直達最深處的那處花圃，果真見到蜷縮在桂花樹下的靖閑。
被兩人的腳步聲驚動，靖閑抬起紅撲撲的臉蛋，從膝蓋間隙抬眼查看，猝不及防見是兩位兄長到來，那臉兒是更紅了，從神色上來看似是在閃避什麼，話都說得支支吾吾，分明是羞得連人都不敢見。
與預想中的情況不同，兩人心裡都覺著奇怪，對視了眼後由靖瑜率先開口。
「靖閑，你怎麼了？」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猶如驚弓之鳥的弟弟，後者趕緊搖了搖頭，像波浪鼓似的，極力表達自己很好無須兄長們擔心。
「為什麼臉紅了？」靖雲直接在雙胞胎弟弟的身旁蹲下，近距離觀察對方的反應，隨後突然問道，「那年在避暑山莊，你說遇上的白馬王子就是端木大哥沒錯吧？」
「別！」突然被揭開童年往事，靖閑哇的一聲摀住靖雲的嘴，「都多久以前的事兒了，二哥記得那麼清楚做什麼呢！」
「什麼王子？我怎麼都沒聽你們提起過？」靖瑜一頭霧水，意識到弟弟們有自己不知道的小秘密，頓覺心靈受創。
「那個、我……」靖閑光是開口就費了許多力氣，敵不過靖瑜那可憐兮兮的眼神，知道是瞞不住了便脫口而出，「我怕長兄跟爹爹一樣生氣，當時只敢跟二哥說，其實很早以前，我和阿珏就已經相識……」
「然後年僅五歲的小娃娃就喜歡上端木珏了？哥哥我都不知道你這麼早熟……」靖瑜帶了點壞心眼的問話，果不其然引來靖閑一陣捶打——雖然一點也不痛就是了。
「靖閑當時對我說『王子就像長兄說的一樣，身騎駿馬、英姿煥發，而且又高又帥待我極好』……」嘴巴重新獲得自由的靖雲還沒來得及說幾句話，臉頰肉便被靖閑用力往兩旁拉扯，再次遭到禁言。
當事人羞得滿臉通紅，他自己都快忘了有說過這些話，怎麼旁人反而記得比他清清楚楚呢！
害他又想起在爹娘面前揭開往事的羞恥感，那些童言童語如同在他腦海破開一絲清明歷歷在目——
◇
十年前的烈日酷暑，豔陽連著好幾日蒸得人們各個萎靡不振，更別提悶熱的馬車內部了，彷彿灶爐一樣時刻煎熬著年僅五歲的靖閑。
好在氣溫隨著靠近深山變得愈發涼爽宜人，路徑兩旁的林間樹蔭也遮擋了大部分陽光。靖閑有些病懨懨地趴在車窗框上任由微風帶走肌膚上的熱氣，軟糯稚嫩的童音聽著都帶著一絲有氣無力，「爹爹，長兄他們什麼時候上來呀？」
「過些天哥哥們就和你娘親上山了，閑兒最乖了，再忍耐幾天好不好？」東方斂之輕聲安撫，抬手拂去小兒子額上的汗珠，滿眼皆是肉眼可見的心疼。
「嗯，那我負責保護爹爹，不讓壞人靠近您。」靖閑舒服地瞇起眼睛，一雙小手捉著冰涼大手不放。
「閑兒真勇敢，你娘聽了定會感到高興。」他將另一手也覆上孩子的臉，不出多久便聽到綿長平穩的呼吸聲，累了一路的靖閑終是沉沉睡去。
待到靖閑再次睜開雙眼已是身處臥房之中，從半掩的窗戶向外望去，四周植被環繞、清香撲鼻，綠蔭之中還可見鳥兒歌唱、蟲鳴應和。他拉開身上涼被，小心翼翼地先用腳探到床邊矮凳，這才順利下床自行穿上鞋襪，走至門前輕輕推開門板向外走去。
不知是太過忙碌還是不願吵醒他，房間外頭一個人影也無，靖閑只好憑著去年的記憶在這偌大山莊尋找爹爹身影，小小的孩子先是穿過長長廊道，路上放眼望去盡是爬滿綠藤的廊柱，靖閑的腳步也因此變得緩慢起來。
他喜歡擁有頑強生命力的植物，無論是在有限歲月怒放的花朵抑或是承載數百年光陰的古老神木，如同本能般，總能深深吸引他的目光。
以至於當靖閑攀過圍欄來到一棵長勢茂盛的榕樹下時，沒能即時發現站在一旁的黑色馬匹，當眼尾捕捉到那抹黑影時，他已被這突如其來的生物嚇了好大一跳，哇的驚叫一聲跌坐在地。
「抱歉，您沒受傷吧？」
聲音從馬匹那頭傳來，靖閑眨了眨眼，看著馬兒烏黑明亮的眼睛，呆愣地問道，「你是會說話的馬兒麼？」
「噗哧。」
黑色的馬兒甩了甩耳朵，隨後低下馬脖子，湊近靖閑面前用鼻子碰了碰那軟嫩的小臉兒，似是力道一時控制不好，竟是把靖閑的小身板給推倒在地，弄得靖閑咯咯笑了好幾聲。
「夜兒，休要胡鬧。」
靖閑還想和馬兒說話呢，聽到這聲音並非從面前的馬匹傳來，循著聲音望去不免再次受到驚嚇。
從簾幕般的氣生根後探出身來的、是一名他從未見過的大哥哥，劍眉星目一身浩然正氣，身姿如同松柏般蒼勁挺拔，嘴角帶著一抹溫和淺笑。那人見靖閑看呆了，以為是自己嚇得孩子不敢吭聲，遂刻意蹲低身體，將視線盡量與幼童平視。
「我不是有意嚇著您的，其實我——」
「是白馬王子！」
突然蹦出摸不著邊際的話，看了看身旁漆黑如墨的駿馬，他忍不住失笑問道，「那是什麼？」
「大哥哥竟然不知道白馬王子！」靖閑率直地看著眼前的人，學著睡前長兄敘說故事的語氣，條理清晰地解釋了遍何謂白馬王子、白雪公主以及七名侏儒的床邊故事。
對方不僅顯露出十足的耐心，聆聽期間時不時會對故事提出疑問，還順道將靖閑從地上扶起、仔細拍掉他身上的土屑與樹葉，態度很是溫柔親切。
將故事聽完後，被靖閑喚為白馬王子的那人從善如流說道，「原來如此，這麼說來您就是白雪公主？」
「不！我才不是公主！」靖閑雙手叉腰，對如此捧場的聽眾非常滿意，他抬頭挺胸地更正道，「我是英勇的騎士才對，負責保護爹娘跟哥哥們免受壞人傷害！」
「真有志氣。」他讚賞地看著眼前年幼的孩子，「那麼，英勇的騎士大人，能否勞煩您帶我去見家中主事的長輩呢？我奉命前來，得先和主人家打聲招呼才是。」
怎料靖閑卻是搖了搖頭，斷然拒絕，「不行，就算你是王子殿下我也不能帶你去見爹爹。」無視對方哭笑不得的神情，他指了指眼前人的鼻子說道，「因為你實在太可疑了，這兒和其他人所在的地方明明是反方向，為什麼大哥哥還要大費周章繞來我的屋子前呢？」
「咳、說來話長……但請您相信我，我真不是什麼心懷不軌的人。」為了證明自己確實是經過主人家允許才進入山莊內部，他特地拿出通行證交給眼前的孩子查看。
一旁看著的馬兒吭哧著從鼻子噴氣，把主人的頭髮都給吹翹了，彷彿是在嘲笑他連個小孩子都應付不來一樣。
靖閑接過通行證上下看了看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便直接問道，「所以大哥哥其實是迷路了對不對？」
這句話不外乎再次給他一記重擊，看著天剛破曉便被自家家主硬塞進懷裡的通行證，他坦言道，「是的，誠如所言，我確實在出任務前沒能來得及要到一份貴山莊的地圖，以至於仍無法順利與貴家主會面。」
靖閑睜著一雙純真大眼無情說道，「大哥哥好糊塗喔，而且爹爹討厭不守時的人，定會叫你去大堂罰跪的。」說著將通行證遞還了回去。
「抱歉，愧對這聲白馬王子的美名。」那人也不氣惱，恭敬地接過通行證收好後，溫聲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您就是這處山莊的小少爺吧，即是我此次奉命暗中保護的對象。」
「可是我已經看見大哥哥了，這樣算不算任務失敗呀？」靖閑率真的問道，他雖然年紀小，還是懂得所謂「暗中」即是不得讓人發現才算數，眼前的人既沒有將身影躲藏好，更是主動向他攀談，完全與「暗中」一詞大相逕庭。
這個大哥哥不僅迷路，任務又執行得一塌糊塗，靖閑於心不忍遂主動用雙手蒙上眼睛，「那我現在看不到了，大哥哥你快往南面直走，穿過中庭應該就能遇上爹爹了！」
殊不知那人聽了卻是眼角笑出淚花，蹲在地上老半天都沒能緩過來，一旁的馬匹直接一蹄子踩在主人背上表示無言。
「大哥哥你這樣不行啊，會被扣薪水的。」靖閑改去揪著那人的袖子想將人拉起，可那雙細小胳膊哪使得上力氣呢？嘿咻嘿咻地反倒是自己先沒力一屁股又跌坐在地上。
「抱歉，您實在太可愛了。」那人揩去眼角笑出來的淚水，將靖閑抱起來站定後，改為半跪的坐姿解釋道，「雖然我接獲的任務是暗中保護您沒錯，但『保護』才是首要條件，被您發現並不影響任務執行，所以您不必假裝看不見我。」
「哦。」靖閑眨巴著眼睛，任由眼前人再次拍去身上的灰塵，奶聲奶氣的說道，「可是我不需要大哥哥保護，哪有王子保護騎士的道理，應該是我保護你才對。」
那人一陣失笑，「確實是您說得有理。」他應和道，「英勇的騎士大人，不知能否請您護送我到您父親的所在地呢？我得為遲到以及擅闖山莊內部向您的父親請罪，且待到事情辦妥後還要麻煩騎士大人繼續保護我才是。」
「既然大哥哥都這麼說了，當然好呀！」靖閑一雙大眼瞬間閃著晶亮光芒，他活到現在—五歲又九個月—第一次讓人託付如此重要的任務，幼小的心靈倍感榮幸，雙頰因興奮而變得紅撲撲地。
「機會難得，騎士大人不介意的話要不要乘坐我的馬匹前往目的地呢？」他說著站起身來，伸手拍去褲腿上的土灰兒，向眼前的孩子發出邀請。
「要的！」靖閑早已躍躍欲試，全然忘了不能隨意跟著陌生人走的話，主動伸出雙手讓那人抱上馬鞍。嬌小的孩子一下坐上高大馬背，視野頓時變得開闊起來。
「好高哇！」他咯咯笑著。
「您喜歡就好。」他勾起唇角，確認馬具綁縛妥當後，便一邊輕輕順著馬匹漆黑柔亮的鬃毛，一邊覆在馬耳朵旁輕聲細語地說著悄悄話，還有些躁動的馬兒瞬間安靜下來。
「馬兒聽得懂你說的話呀？」靖閑好奇極了，就見黑馬從鼻孔噴氣，似是在回應他一樣，特別有趣。
「夜兒自幼便與我相伴，相處久了彼此之間自然會產生聯繫，我說的話牠自然能夠解讀一二。」他安撫地拍拍馬脖子。
靖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伸出軟軟的小手學著他的動作輕撫馬匹的背部，「一定是因為牠很聰明的關係。」
名喚夜兒的馬匹彷彿真能聽懂這句話般適時地發出高亢的嘶鳴聲，順著主人牽引的方向昂首闊步。
「我還不知道大哥哥的名字呢。」靖閑牢牢坐在馬鞍上，軟糯的聲音隨著馬匹前進而一頓一頓的。
「您依照喜好隨意喚我就行了。」
「那我繼續叫你大哥哥好了。」靖閑緊盯那人後腦勺不放，想了會兒說道，「大哥哥也可以隨意叫我沒關係。」
「好的。」那人回首對他一笑，「說來慚愧，要不是恰好遇上您，我大概得再同一處繞上好幾圈才能順利找著出路。」
「這都怪大哥哥的主子太任性了，連點準備時間都不肯給你，稀里糊塗的就被趕出來執行任務。」靖閑直率的評論道，「等等我會向爹爹替你求情的，不然對大哥哥來說實在太不公平了。」
「承蒙厚愛，不勝感激。」
「不過話說回來，大哥哥為什麼要走這邊呀？」
「嗯？」
「南面是在那邊才對。」就見靖閑抬手指了指另一處石板鋪就的道路，那兒與他們前進的方向正好相反。一雙清澈大眼直勾勾瞅著他，彷彿在說「大哥哥果然很糊塗」一樣。
「咳……」他尷尬地清了清喉嚨，無視愛馬發出的嘲笑，牽起韁繩、順著靖閑所指的方向改道前行。
(待續)
後記：
某個任性的主子：「表哥趕緊起床去照顧我小舅子。」
某個糊塗的大哥哥：「誰？」(瞬間被塞一堆東西連人帶馬趕出門)
寫小正太的快樂就是如此樸實無華(ﾟ∀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