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希望端公可以讓黎亞快樂些，好讓她不再在夜裡哭泣。在這些年多次徒勞無功的獻祭之後，李家仍不放棄一絲絲微弱的機會，希望能找回黎亞的靈魂。如果霸佔黎亞靈魂的惡靈接受了替死豬隻的靈魂，黎亞就能恢復健康。
書名：《黎亞──從醫病衝突到跨文化誤解的傷害》(The Spirit Catches You and You Fall Down： A Homing Child,Her American Doctors and The Collision of Two Cultres)
作者：Anne Fadiman (安‧法第曼)
譯者：湯麗明、劉建台、楊佳蓉
審訂：黃淑莉
出版社：大家出版
這本書是去年國際書展的戰利品之一，直到今天書展前夕才把這本書看完，今年再逛書展，發現它還是擺在讀書共和國攤位的顯眼之處。它的厚度和主題無疑會讓人進而遠之，但它是一本會讓人讀完後印象深刻的書。
印象深刻的原因並不是書中患有癲癇的主角「黎亞」的遭遇是如何可憐，而是兩個差距甚大的文化在治療黎亞過程中產生的衝突與誤解，以及對於苗族這個我所知甚少的民族的歷史及風俗的描述。
猶太人常被認為是團結力強、民族生命十分頑固的民族，書中描述在某些研究者的眼裡，苗族有過之而無不及。如果考慮到猶太民族的凝聚力源自於排外的猶太教，沒有排外宗教、語言的苗族能從一次次迫害中重建民族，其凝聚力與韌性比起猶太教還要難得。
根據作者的研究，苗族是一支愛好和平的民族。他們源於中國，遭受其他民族迫害的解決方法，就是遷居到別處，因此族群也廣泛分布在東南亞。此書主角黎亞的家庭原生活在寮國的高山，母親弗雅每日將木屋打掃地十分乾淨，木屋的柱子下埋著孩子的胎盤。苗族人相信人死後的靈魂會回到他們埋葬胎盤之處。然而他們無法想像到，將來會來到一個祖先無法到達之處生活，也許他們的靈魂已回不到寮國那片被戰爭蹂躪的土地。
1955年，越戰。在寮國的苗族被捲入這場戰爭裡，他們是愛好和平的民族，在寮國裡幾乎沒與居住在平地其他民族有過衝突，但他們卻超乎想像的驍勇善戰而且忠心耿耿。美國組織苗族成年男子，讓他們在熟悉的山林間擊潰北越勢力，或是為救出偵察機的美國士兵，犧牲十幾條苗族男子的性命。戰火延燒，許多勇敢的苗人為了生存、為了延續他們幾百年以來的生活習慣，拋棄了家園，抵達泰國難民營。黎亞的父母弗雅和納高與六個子女最終於1980落腳美國，一個語言不通、不允許他們殺豬祭祀的國度。
黎亞是弗雅和納高在美國生下的第一個孩子，患有嚴重、發作頻繁的癲癇，且在襁褓中時就開始發作，開啟苗族文化與西方醫療衝突。語言文化上的隔閡讓醫病雙方無法溝通、產生許多誤解。醫治黎亞的醫生們無法理解為什麼弗雅與納高總是不肯讓黎亞依照醫囑定時定量服藥，弗雅與納高則認為醫生總是搞不懂黎亞的病情、無法讓黎亞康復……
本書以黎亞的故事、苗族來到美國的歷史章節穿插而成，中間介紹了許多苗族的傳統文化與思想。英文書名The Spirit Catches You and You Fall Down是弗雅很常說的話（惡靈抓住你，所以你就倒下），在苗族人的世界觀裡，黎亞的癲癇是因為她的靈魂被惡靈抓住了，而她因此倒下。要治好黎亞的病，必須請端公（類似原住民族的巫師）作法並貢獻豬隻的靈魂與惡靈交換黎亞的靈魂。
美國醫療對於此些信仰與文化完全無法理解，他們只專注於黎亞的癲癇病情。缺乏跨文化溝通的結果，是他們無法說服父母讓黎亞服用特定藥物，讓之後的病情更加惡化。由於弗雅與納高不會說英文、無法跟醫師溝通，無法描述黎亞遭遇的病情。就像書內某位作者訪問的醫生說的，在缺乏溝通的情況下，他們只能將自己當成獸醫去醫治無法溝通的跨文化病人。
這本書讓我看到了一段被時間埋葬的歷史──在寮國的越戰，越戰也是今日會有27萬苗人在美國的原因。此外，書內大量對於苗族傳統的描述也十分令人著迷，包含了苗族的傳統神話（他們的話英雄詩曳、惡神霓翁），最後一章節甚至描述了端公如何騎著飛馬在精神世界裡與惡靈協商。
書描述了多數第一代苗人移民在美國的真實生活，流離失所之外還來到了一個對他們不友善、陌生、無法與別人互相理解的世界。黎亞的故事彷彿是苗人移民的縮影，我們看見了兩種完全不同文化在面對同一件事時看法與處理態度，也看見他們徒勞地在溝通。
也許對新移民來說，發生這樣的事情似乎無法避免，到了第二代、第三代。他們終究習慣了美國生活。難能可貴的是，他們還保持著苗族特有的傳統，會在特殊場合請端公來獻祭、有屬於自己的緊密親族社交圈。苗族人以一貫的民族韌性及互助團結，在美國落地生根。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