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
『喂喂……這樣，不大好吧？』
──你只是在嫉妒吧，Garry？
『嫉妒？嗯……嗯……』男人陷入了尷尬的沉思。『這個，我並沒有嫉妒喔。真的。』他貌似自我肯定地點點頭。
──那就閉上你的嘴巴，不要打擾我。
『Mary……』
──幹嘛啦？
『所謂的人是必須互相扶持、互相信任，才能??的唷。』他的表情有些擔心。
『Mary妳……信任Ib嗎？』
※
Mary摟著只穿著白色襯裙的Ib躺在床上，雙唇吻過她的肩膀、脖頸與鎖骨，每當她的髮絲與嘴唇滑過Ib的肌膚時，她就會在Mary懷中輕顫，吐出充滿香味的氣息。Mary難以形容這種感覺，但只要Ib露出這樣的表情時，她就會覺得自己是真正擁有Ib的那個人。
為什麼Ib可以散發出比蛋糕還要香甜的氣味呢？
她陶醉地吻住Ib的嘴唇，吞入她舌尖的每一滴鮮甜；房間安靜無聲，只有她們雙腿摩擦發出的聲響，以及交換唾液時發出的微微呻吟。
「Mary……」Ib的胸口起伏著，她舔去嘴角的晶瑩液體，雙眼迷朦地望著Mary。「其他家人的……姐妹……也會做這種事嗎？」
「如果感情夠好的話，應該也會吧。」Mary輕吻她灼熱發燙的唇，露出迷人的微笑。「因為我跟Ib的感情是最好的呀，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都是無法分開的。」她緊緊摟住Ib，彷彿一鬆手眼前的少女就會消失。
「嗯……」Ib的語氣有些遲疑，但很快地被Mary的唇給遮蓋。
接著一抹溫暖的觸感滑進Ib的裙間，Mary的指尖熟稔的撫弄著她，眼神充滿濃烈的渴望與佔慾。Ib幾乎失神地凝視著，胸口像是被點燃般狂熱地燒了起來。
「最喜歡妳了唷，親愛的姐姐。」Mary貼緊Ib的耳廓，語氣有如溫柔的催眠。
「我也是。」Ib摟住Mary的腰際，微笑著。「明天一起去下午茶店怎麼樣？已經很久沒去了。」
「啊──贊成！好久沒吃蛋糕，我都快忘記布朗尼與馬卡龍的味道了呢！」Mary興奮地高呼著。
「唔，啊……不過還有一個人也會去。」Ib眼神稍稍恢復了冷靜，若有所思地說著：「或許、嗯，也該是時候告訴妳了呢……」
「什麼？」
就在兩人氣氛產生微妙的變化時，房間的門鎖突然發出轉動的聲響，讓兩人差點從床上跳了起來。「唉呀，鎖著的嗎？」門的另一端傳來媽媽的聲音，Mary放鬆的呼了口氣，連忙換上衣服。「我需要一個人幫我把倉庫的收藏品整理，誰來幫我的忙啊？」
「我去吧。」Ib穿上外衣，確定儀容整齊之後打開了門，Mary則失望的躺在床上，彷彿內心的玫瑰枯萎了一半。
只要父母不在家時，她們就會像這樣躺在床上撫摸彼此的身體，試著熟悉兩人最隱私的秘密。沒有人比我更瞭解Ib。她這樣想著，將臉埋在還殘留甜美氣息的床單中喘息。只有我擁有她，只有我能……
Mary想像自己緊緊摟住Ib，想像她也同樣渴望自己的表情。很快地，指尖的抽動讓她全身一顫，癱軟在純白的床單上，疲累而滿足地笑了。
『繪本，不打算修改內容嗎？』
「……」
一道聲音從角落忽悠響起。Mary坐了起來，有種突然從夢境裡拉回現實的沉重感；就像在海底漂游了幾回，爬上岸的瞬間卻只覺得被陽光壓垮身體的疲憊。
她理好裙襬，不大情願地下床，裝原稿的牛皮紙袋隨手被放在Ib的桌上。她輕輕抽出自己的作品，回味著。
『從前有個小女孩走在路上，看見一顆樹上結滿金色果實，女孩被那股誘人的香氣吸引，立刻叫自己的同伴去將果子取下來。
沒想到同伴爬上樹後，覺得果子的味道太香，不顧女孩的催促逕自在樹上吃了起來。
「是誰家的壞孩子偷吃了果子？」巫婆從屋裡走了出來，揮舞著拐杖。「我要將那個壞孩子變成醜青蛙！」巫婆法杖指向同伴──啪！的一聲，女孩的同伴變成了大青蛙。
「妳也是來偷果子的嗎？」巫婆望向女孩。
「不，我只是經過這裡。」女孩趕緊回著，「我勸他不要這樣，但他還是摘了。」
「啊啊，好孩子。」巫婆點點頭，從樹上摘了一顆果子給女孩。「這是妳的獎賞。」
女孩開心的奔回家中，趁沒人注意時吞下那顆美味的金果實，結果那過於美妙的滋味淹沒了女孩，從此之後，任何食物進了嘴裡都像泥巴味。
她再也嘗不下任何食物，不久後便奄奄一息，直到死前沒吞下過任何東西……』
Mary望著結局的插圖，乾枯瘦弱的女孩躺在床上，畫中絕望的臉龐讓她感到一絲快意。「我覺得故事這樣就很夠了，沒什麼不妥的。」Mary回應著Garry的呢喃，將稿子收進牛皮紙袋。
『……這樣好嗎？』Garry的表情看似十分擔憂，他一手撐著頭，不大自在地說著。
「你有什麼意見？」
『這個，人家只是有點擔心妳……這不像是一個小女孩該畫出來的故事呀。』
「擔心我？」Mary像是被他擔憂的眼神刺痛了胸口，她抬起臉，高傲且陰冷地瞪視著眼前的幻影。「不要搞錯了，你之所以能出現在這裡，是因為我可憐你的緣故啊！如果沒有我來記憶你，這個地方根本不會有任何屬於你存在的證明！」
『……這話似乎有點過份了呢，Mary。』Garry的表情陰沉下來，但他僅是站在原處，沒有任何動作。『況且，妳並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讓人家存在的吧？』
──！
Mary驚愕地往後退了一步，牛皮紙袋也從手中掉落。這個男人……真的是Garry嗎？以前的他會露出這種表情看著自己嗎？
『為了毫無愧疚的生活，為了拋下痛苦的過去……所以妳才讓「我」出現的吧？』Garry朝她前進了一步，破舊的大衣稍稍揚起。『為了能親口告訴妳「不要緊的」、「不是妳的錯」……所以妳才會讓人家出現在這裡吧？』
「你……你到底是……？」Mary感覺自己的身體貼上房門，微濕的背脊接觸到衣服的瞬間有些冰涼。好冷。好冷。
『──我不是妳的憐憫，是妳的歉疚啊，Mary。』Garry露出一抹苦澀的微笑，粉碎了Mary的理智。
她尖叫起來，轉身扯開門把衝了出去，身子猛然撞上一旁的牆壁；顧不得Garry那飄忽的身影正朝自己走來，她連忙衝下樓梯，發出驚人的聲響，惹來母親的怒喝。
「Mary！我說過多少次不可以這樣下樓梯！」母親朝她走去，但Mary只是尖叫著撲向Ib的懷裡，當她聞到Ib熟悉的髮香的瞬間，才終於抑止不住內心的洶湧，流下串串淚珠。
「Mary？」Ib與她一起跪坐在地上，她伸手撫過金色的長髮，語氣溫柔。「沒事了，我們都在這裡喔。」Ib緊緊摟住Mary，拍著她顫抖的雙肩，直到她的呼吸終於平順為止。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母親在一旁嘆了口氣。
「沒什麼啦。只是剛剛在樓上看到一隻好大的蟑螂喔，還朝我飛過來，嚇了一大跳呢。」Mary抬起頭來，露出過於燦爛的笑容。而眼角的淚水埋沒在深綠色的絲絨裙中，消失了痕跡。
──沒錯，就算這個世界沒有我想得順心，至少我還有Ib。
──所以我不需要Garry的諒解。從來就不需要。就算我親手毀了Garry的玫瑰……
那天晚上，Mary睡在Ib的床上，她們相擁著入睡，像是沉落在海底一樣平靜。角落既沒有出現破舊的風衣，也沒有殘破的藍色玫瑰；沒有需要修改結局的繪本，也沒有迴響在黑暗中的對話。
沒有淚水，沒有愧疚。
沒有需要原諒的原諒。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