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弗斯的屋頂往往是平面的，經常被拿來作為曬衣場或植物園，也能作為聚會的地方，兩人站在空曠的屋頂俯瞰下方，也能清楚看見在門口安靜等待的史塔，以及在不遠處樹下賭骰子的幫派分子。赫菲斯直覺這是好事，如果真的有哪個蠢蛋想埋伏赫菲斯，他在這裡也能利用星石輕鬆逃走。
瑟倫站在一旁凝視城景，眼中帶著堅毅與決意，赫菲斯注意到她不只站姿，就連走路的姿勢也不像其他貧民畏首畏尾，而是刻意模仿貴族的優雅姿勢。他立刻想起彭特，在他成為總管後也學會許多貴族禮儀，彭特肯定也將這些知識全都教給瑟倫了。
「您的膽子未免也太大了。」瑟倫一開口就吐出嘆息般的聲音。
「這沒什麼，妳若是看過憤怒的礦場工人拿著礦鎬圍住自己，區區黑街的傭兵還算可愛的。至於當時的細節情況，嗯，妳還是別知道的好。」赫菲斯語氣輕鬆，悠哉地輕跺著腳。「所以，那些幫派分子到底找上妳做什麼？」他單刀直入地問。
「不是幫派分子，是公民議員。他們認為必須替黑街人民爭取應有的權益，而我若是主動站出來，就能讓這一切更快推動。結果就是您見到的那樣了，整個城邦都在討論這件事。」
這件事不可能只有公民議員參與其中，從瑟倫並不懼怕那些徘徊的幫派分子就能明白了。
「妳說的議員是誰？」
「主要鼓吹法案的那幾位。大人會在星辰議會裡見到吧？」
赫菲斯默默點頭。確實，支持法案的議員肯定有幾個跟黑街特別友好，這並不難找出答案。「妳能接受嗎，被他們這樣利用彭特的死？他們給了什麼好處？」
「他們確實提了很多好處……不過我都拒絕了，我並不是想要趁機圖利，只是想改變亞弗斯的現況。我想，這對我來說也是弔念父親最好的方式。」
「難怪大家都稱妳黑街的聖女。」
「那也不是我想要的稱呼。」瑟倫想了想，又說：「不過改革若能順利，被人起一兩個稱號也無妨。」
「四十枚金幣。只要妳願意成為我的家族傭人，放棄抗爭，我現在就能拿出這筆錢。」赫菲斯吐了一口氣，讓女孩花了幾秒時間感受那筆數目的龐大。「這筆錢可以讓妳直接登記成為公民，而且還能買一座房子、做點生意，好幾年都不愁吃穿。」
「是的。」瑟倫顫抖地點頭。「但是大人，這對您來說也不是小數目。」
「不，這是賽倫諾執政官親口開出來的賠償金額，他想請求妳的諒解。」雖然是透過普魯士轉達的。赫菲斯想。
沒想到女孩卻紅了眼眶，垂下眼簾搖頭。「那還是恕我拒絕吧，大人。那筆錢肯定不是給我，而是給您的損失補償。就算將那筆錢讓給我，我也希望用在更有意義的地方，而不是成為公民，然後無視其他窮人遭遇的痛苦。」
那強裝堅定的語氣讓赫菲斯吃了一驚。
「妳如果繼續配合這些人，只會付出更多代價。妳那麼聰明，不可能沒有想過自己會犧牲多少。」
「或許是全部吧？我不在乎，現在的我已經所剩無幾了。」
赫菲斯震驚地沉默下來，瞬間理解到瑟倫眼中的覺悟從何而來。他本該對此感到憤怒，他握緊拳頭，壓抑著衝動擠出最後一道聲音。
「唉，看來我是勸說不了妳了。」
他轉身準備離開，卻被瑟倫從後頭喚住。
他轉身準備離開，卻被瑟倫從後頭喚住。
「大人，您當初為何會讓父親成為總管？」她抓著裙角無助地開口，「我聽說要成為貴族總管必須是公民身分……您卻不顧旁人眼光聘僱了他。」
赫菲斯回過頭來，帶著沉思的面容搓著下顎。「那是十年前吧，在外城大道上的市集……對了，我的家族經營礦場，所以需要購買奴隸，但有時候我會直接在市集募集壯丁，而且開給他們比原本工作優渥的價格。我就是在那時候認識彭特的。」
「但我父親沒有在市集工作過。」
「對，他那時候來向我乞討。」赫菲斯忍不住笑出聲來。「有趣的是，他會一直變換造型，所以我忍不住詢問他的名字。他警戒著不肯說，於是我說：『你在一天之內討了我三次錢，我以為我們已經很熟了。』我們就是這樣認識的。」
瑟倫驚愕地聽著。
「他到了我的礦場工作，但實在稱不算上進，才搬了三天石頭就跟工頭起了爭執，還與其他奴隸打了起來，還記得我那天趕到現場時，他甚至咬下工頭的耳朵，像一頭憤怒又絕望的野獸。」赫菲斯嘆息一聲，雙手交疊在胸前。「我問他要什麼，他說他要跟工頭預支五十枚銅錢，否則醫生不會醫治母親。」
瑟倫張著嘴想說些什麼，卻又尷尬地哽在咽喉。「會開到那麼高的價碼，就表示神廟的醫生並不打算幫忙。」
「妳說對了，五十枚銅幣是喪葬費。但那時候的他還不理解。」赫菲斯眉頭輕蹙，神情凝重地說：「我直接給了他兩枚銀幣，並叫他再也別出現到礦場，結果他在下葬母親之後，反而每天都會跑到市集等我，一見面就下跪請求我的原諒，同時也跟我求更多的錢。」
「您答應了？」瑟倫頓時啞然，表情失色。
「您答應了？」瑟倫頓時啞然，表情失色。
「是啊，我雖然不准他回到礦場，但沒說他不能在我的家中工作。所以他把自己賣給了我，成為我的奴隸。」赫菲斯笑的燦爛，彷彿沉浸在一場外人無法理解的美好回憶裡。「至於後來他成為金橄欖的總管，以及妳心目中的優秀父親……那完全是他自己的努力，與我無關。」
瑟倫安靜了很久，才吐出一口長氣，然後她再次以泛紅的雙眼直視赫菲斯。
「謝謝大人，這樣我放心了。」
「放心什麼？」
「想必您也注意到了，我的禮儀、我的知識，都不是在黑街能學到的東西。」她將一隻手貼在自己的胸口上，舉手投足散發出聰慧溫婉的氣質。「因為這全都是他透過您所教給我的。父親從來都不是為了自己努力，而是想讓您感到驕傲。」
赫菲斯以手指搓搓鼻子，掩飾自己被觸動的情緒。
「拜託，我除了收留他以外什麼也沒做。」
「您願意給他機會，這樣就足夠了。何況，他總是將您的名言掛在嘴邊。」
「等等，什麼名言？」
「希望之光永不熄滅。」
「願星空諸神看顧，那是我家族的讖言。不過在妳說出來以前，我本來不認為這句話有多少分量。」赫菲斯彎下腰來，發出輕輕的笑聲，「孩子，妳以前也見過我幾次，我很想知道……他口中形容的我，真的與妳所認識的我相符嗎？」
瑟倫眨著眼睛，率直地盯著赫菲斯看。「是的。」
此刻，她才終於露出一抹真誠的、符合她年紀的溫暖笑容。
直到回程的路上，赫菲斯仍忘不了那抹與彭特神似的臉龐。但也因此，他的心情顯得更加沈重。
「大人，您認為她會收斂嗎？」史塔在回程的路上不禁開口。「她帶頭搞出來的那些抗爭與革命已經嚴重影響到您，真希望這女孩作事能懂得分寸一點，起碼學學她的父親。」
「別管她了。」
「這樣行嗎？就連礦場的工人也開始嘴雜起來……」
「會解決的，只是不需要透過她。」赫菲斯疲憊地伸展四肢，接著小聲說道：「反正她有她的悼念方式，而我也有自己的──史塔，回去作好準備，我要去星辰議會了。」
☆
星辰議會固定一個月一次的會議，以及每五年一次的大型選舉，可說是議員們唯一需要參與的正事。議會廳位於亞弗斯城最高的山頂上，那裡空氣冰冷，建築物全以精緻的大理石堆砌而成，除了足以容納五百人的大殿之外，還另外設置了星空諸神的神廟神廟。
赫菲斯帶上兩名隨從，穿著較能保暖的厚重布料，搭乘軌車一路向山頂的議會廳去。從露臺向下望去可看見片片雲海，以及雲層間的山峰，有人說議會廳是離諸神最近的距離，這點赫菲斯並不否認，甚至光是站在會議廳內時，某些議員常常會產生自己可比諸神的錯覺，真希望那只是空氣稀薄的緣故。
他坐在柔軟的椅子上，議會廳專用的軌車與大眾使用的不同，不管是材質或裝潢都十分精緻，桌子上也擺滿餐點與水果，讓議員在漫長的上山期間不會感到無聊；赫菲斯坐在靠窗的角落，遠眺挖洞窗口外的景色，清楚見到軌車緩緩上升的高度。
人們說死後的靈魂會飛昇星空，成為繁星中的一顆亮點，那麼現在的他是否離彭特又近了一點呢？他恍然地想著，雲霧正好從窗口爬了進來，沾濕他的臉頰。
車廂變得矇矓起來，沒多久後，軌車也停了下來。
他手中抱著一盞提供溫暖的星石提燈，與其他議員一起下車，映入眼中的是樓梯走道、倚著山崖的露天觀景臺，而不遠處便是議會廳的入口，向一旁看去，青翠的山鋒環繞四周，浩壯無邊的雲海像浪潮般捲動，有些剛成為議員的新人立刻停下腳步，為那幅景色稱讚不已。
「歡迎各位議員，請入座。」議會廳入口站著一排祭司，那些祭司有男有女，全都是宗教執政官派來的志願管理者，雖然許多人抗議議事廳不該被宗教染指，但除了宗教執政官的信徒，顯少有人願意住在山頂維護議事廳的整潔。最後也只好默許這些祭司的存在。
議會祭司身上穿著繡了金絲紋樣的白長袍，頭髮也包在帽子底下，他們偏白的臉頰上或多或少都會帶有淺藍色紋路，像是不規則形狀的血管。他們稱之為「藍勳章」，並認為是心靈越加貼近星空諸神的證明。只有長期住在議事廳外圍神廟神廟的人，才能得到這份殊榮。
赫菲斯隨著祭司的引領進入議事廳，那是一座華麗的方型大廳，乾淨到會發亮的地板、貼滿金箔及黑玉的石柱、飾滿精緻圖樣的臺座與階梯、彩色星石在天花板設置成會發出亮光的星空圖，牆與圓柱上也掛滿星石燈來維持溫暖，讓議員們就像在山下一樣舒適。
會議是站著進行的，雖然沒有特別劃分區域，但是議員們很自然地站在他們習慣的位置，形成一個個團體，與誰交惡、與誰交好，透過那些議員所站的位置一覽無遺。
赫菲斯早已看見普魯士與其他貴族的位置，甚至連賽倫諾也在那裡，他似乎又喝到微醺，嗓門大到難以忽視，但他並沒有走近，而是直到議會開始時，才無聲地出現在他們身後。
普魯士率先看見他出現，眼神中帶點打量的意味。
赫菲斯朝他點頭微笑。「太久沒來了，這裡還有我的位置嗎？」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我知道。」
「你最好知道。」普魯士歪斜地揚起嘴角。「保重，赫菲斯。接下來不管你的家族會發生什麼事情，我都不會介入幫忙的，這我可先講清楚了。」
赫菲斯正想說點什麼，但他看見三名執政官已經走上會議廳的臺座上，面對眾議員們，所有人都安靜下來，赫菲斯只好也跟著收聲。
站在左邊的是內政執務官賽倫諾，他的長髮披肩、雙眼半睜開，像是在勉強維持清醒，一邊揉著通紅的大鼻尖；中間是即將步入老年的宗教執政官帕提昂斯，他的圓臉掛著溫和的微笑，沒有半點鬍渣，半灰的短髮梳理整潔，身材矮挺，而且臉上一樣有「藍勳章」。
右方則是軍事執政官瑪波爾，他剃去所有毛髮，穿著有些磨損的軍服，裸露出來的手腳清楚可見肌肉的紋理與傷疤，那壯碩的身材與不怒而威的表情，彷彿一頭猛獅站在那裡。赫菲斯從未與他交集過，只知道瑪波爾經常待在城牆外，偶爾才會在議會露面。也因為太少發言，赫菲斯甚至不記得他的聲音。
「歡迎各位議員光臨於此，你們都是為了人民的福祉而站在這裡，我是帕提昂斯，第七十一任宗教執政官，將負責控制這場會議進行。讓我們傾聽繁星之聲。」帕提昂斯的聲音又尖又細，有如蚊鳴，眾人安靜下來，幾乎是豎著耳朵聆聽。「依照慣例，在施政報告結束後進行提案，那麼，開始吧。」
赫菲斯雙手環胸，聆聽完一長串無趣的施政報告，以及帕提昂斯不時穿插對星空諸神的讚美，當報告進行到尾聲時，眾多議員也開始感到雙腿發痠、耐性漸失，有時赫菲斯懷疑這冗長的報告方式，是否也是一種政治手段。好不容易等宗教執政官細述完畢後，帕提昂斯這才抬起頭來，朝眾人露出溫厚的微笑。
「接下來是提案，依照順序由貴族開始，這次有提案訴求的只有赫菲斯一人。」帕提昂斯向赫菲斯做出禮讓的手勢，「啊，非常難得見到你主動發言，尊貴的議員。請上前來，說出你的訴求。」
「感謝執政官大人。」他握緊拳頭，毅然走出人群，劈頭便大聲說道：「我只有一個提案，就是懇請各位重新表決，是否該恢復討論黑街的保護法案。」
「那些奴隸與未持有公民證的自由民？早已在前幾次的議會中被駁回了。」
「正因為如此才需要重新檢視，我相信目前的法條尚未完善。」
「這是你依照個人經驗所判斷的結論嗎，議員？」
「你希望我以個人經驗進行討論嗎？那麼我將針對『殺死奴隸的貴族與公民，可依情形不被視為謀殺』這點，要求重新修正法律。」
當他說完這句話後，廣場如同預期般驚呼連連，下一秒眾議員們彼此爭吵不休，讓原本死氣沉沉的殿堂瞬間擠滿高呼聲與吼叫聲，赫菲斯並沒有轉身看向那些議員，而是毫不畏懼地對上賽倫諾又驚又怒的目光。
「赫菲斯，停止你的煽動！我已經做出表示了，我願意對你的損失作出補償！」賽倫諾從鼻頭處開始變紅，最後整張臉像是泡在紅酒中。
「大人，我現在討論的是黑街的問題，而非您對我個人的補償。」
「操他黑街的問題，我懂了，赫菲斯，你嫌我給的錢不夠多！該死的混帳，你真以為你是貴族？我只聞到你血液裡流竄的銅臭味！」賽倫諾正想衝下臺，帕提昂斯卻在此時緩緩伸手，僅一個動作便讓賽倫諾停下腳步。
「身為星辰議會的一員，我們具備諸神的心智，同時也代表人民的口舌，僅此而已。動手的事就交給軍事執政官吧。回到你的位置，賽倫諾執政官。」帕提昂斯悠悠說完，轉頭重新看向赫菲斯。「如果想重新討論黑街保護法案，就必須投票表決。你同意嗎，議員？」
赫菲斯點頭。「我同意。但我希望在下一次的星辰議會時，才來表決這件事。」
「我要嚴正提出警告！你這是在擾亂議會秩序！」賽倫諾大吼。
「我再說一次，回到你的位置，執政官。冷靜下來，激動的情緒並不利於議會順利進行。在我看來，你們兩個都已失去應有的冷靜，我同意延期表決。」帕提昂斯重新舉起手中的羊皮紙，瞇眼研究上頭的條列文字，那是他即將結束一個議題時的習慣動作。「還有問題的話──」
「我以執政官的身分宣告，赫菲斯必須馬上離開這神聖的殿堂！」賽倫諾高呼一聲打斷了帕提昂斯的聲音。「現在立刻表決！同意讓赫菲斯離席的人都給我舉起手！」
帕提昂斯放下羊皮紙，不明顯地嘆了口氣。「賽倫諾……」
「表決！」賽倫諾右手高舉，完全無視於議會的規則，但底下的議員們還是照作了，他們順著這股氣氛舉起手，票數雖然接近一半，但還沒數完，赫菲斯自己先有了動作。
「我該說的已經說完了。再見。」赫菲斯瞪著賽倫諾，轉身走向議員們自動讓開的道路，他本以為這些議員充斥著不滿，但並非如此，公民議員皆帶著尊敬的目光向他悄聲鼓掌。
「那麼我們繼續下一個提案。」帕提昂斯搖搖頭，重新將羊皮紙舉起，拉回議員們的注意力。
而赫菲斯無視那些敬畏的視線，快步穿過人群，門外寒冷的空氣撲面而來，護衛正在外頭等候，看見他一走出來便立刻跟上。
赫菲斯將那股沁涼吸入肺中，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做到了。
就在他緩緩走下階梯時，一名議員的呼喚聲從後頭傳來，他跟在赫菲斯後方奔跑，激動的喘著氣。赫菲斯認得那個人，貝姆斯，是個公民議員，而且在貴族間的名聲不太好。
「我不得不說，您表現得很好，赫菲斯大人。」他一開口就是如此直接的讚美。
「謝謝你，貝姆斯。」
「但那是我之前的提案，我準備了很久。」貝姆斯嘴角卻撇了下來，讓人讀不透他此刻的情緒。「其他貴族不敢出聲支持，我原本以為無望了，如今您在這個時刻提起，讓它有機會再次通過表決……」貝姆斯停頓了聲音，他茫然地盯著赫菲斯幾秒，忽然轉為厭惡與失望。「你在利用我們。利用我的法案，也利用彭特的死。」
赫菲斯僵在原處。
「我很難不這麼想。」貝姆斯繼續說。「如果賽倫諾繼續自毀前程，我相信下次的提案絕對會成功，而你會是最大的獲利者，恭喜。你選擇在最有利的時機展現善意。」
「就是你嗎？」赫菲斯淡淡地問。
「什麼？」
「說服瑟倫加入抗爭，並將她捧為聖女的人。」赫菲斯的聲音帶著異常的冷靜，卻隱含著強烈的情緒。「還把黑街的幫派傭兵安插在她身旁，貝姆斯，或許我的善意是遲來了，但你的善意倒是讓人難以理解呢。」
貝姆斯的表情扭曲起來，比起憤怒，更多的是痛苦。「你這個貴族懂什麼？」
「我不允許任何人將我摯友的女兒推入火坑。」赫菲斯再也藏不住體內的怒意，狠狠瞪著貝姆斯大吼：「你們想傷害瑟倫，讓她站在最前線為人民而犧牲，好把這一切抗爭美化。你罵我是貴族，但我猜就連你們這些公民，也不在乎黑街的死活吧。」
「是她自己想要犧牲的！」貝姆斯也回吼起來。「我勸過她了！」
「是她自己想要犧牲的！」貝姆斯也回吼起來。「我勸過她了！」
赫菲斯詫異地看著他。
「她好幾次想要賭上自己的命，去廣場公開演說並自盡──」貝姆斯用力一搥自己的大腿，氣得渾身顫抖。「我好不容易阻止了她，用這種方式……天殺的，你根本不曉得這孩子承受了多大的悲傷，也不曉得我們這些人若想掙扎，究竟得花上多大的力氣。」
赫菲斯沉默不語，他們互相凝視了好一段時間，直到貝姆斯率先轉身離開，回到星辰議會中。
「法案要讓給你也行……但我對你的想法不會改變。反正你們貴族就是一群高高在上、貪得無厭傢伙，就憑你們這樣的腦袋也想理解貧民的痛苦，少自以為是。」
赫菲斯望著那男人消失的位置許久。
議會傳來熱烈討論的聲響，相較之下，回去的路是那麼寂靜無聲。赫菲斯呆站了很久，才終於看著下山的道路，每遠離議會廳一步，他就感覺自己越加身陷孤獨。
他一路沉默地走下山。
（試閱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