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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1-2-1:湖與船與樹|《水晶之子們的輓歌》

媻極亞的芽豆靈 | 2023-08-09 02:13:06 | 巴幣 1022 | 人氣 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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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佇立之處灰暗破敗,環繞血與淚。
Where the Light stands, lightless and lifeless.


——《阿茲那之念》光與暗。








  莉莉暴力掙脫寒冰,從爆碎的殘骸中跳到結霜的地面上,用正義宣言的語氣喊出:「不准再用髒兮兮的力量碰我——衣服會髒掉啊!

  冷風海灣的骷髏叢林枝蔓垂掛,空氣濕重,部落小鬼們瑟瑟發抖,被兩個天降之客嚇得四散奔逃。同樣降落在一旁不遠處的毀滅之子周身環繞毀滅力量,可怕的氣息令莉莉如臨大敵。

  雖然她擊敗過這個毀滅之子一次(而且當時有隊友),但是這次他看起來強得跟英雄遠征的那些敵人首領沒兩樣……自己一個人打得贏嗎?

  那對單手劍的強化光芒跟光害沒兩樣,幾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樣,在舞者手中輕若無物地被揮舞,差點把奇賽爾的眼睛給閃瞎。他同樣如臨大敵,藏在毀滅力量後思考對策,讓莉莉感覺這個毀滅之子深思熟慮的模樣看起來像在盤算用什麼姿勢埋了她。

  奇賽爾原本的計畫是找到老澤蛙得到奶茶跟那個名字,但是既然被這個舞者發現了,看在她有項鍊下落的份上,奇賽爾願意躲一陣子等風波過去,再去尋找那個名字……

  「把項鍊的下落給我,交易還是算數。」奇賽爾忍著打或跑的衝動說。

  「交易?」剛被綁架的莉莉一臉的「蛤」,恐怖的超亮單手劍甩了一圈,她純真地提問道:「猜猜看,『被毀滅之子欺騙並慘遭不幸』跟『用一個破項鍊換到邪惡大本營的位置』哪個比較符合我未來的遭遇?」

  奇賽爾明白了,「好吧。」他這麼說,突然散去了毀滅力量,然後赤手空拳地朝指著自己的單手劍走來,一邊走,一邊解下腰間的行李扔在地上,然後是斗篷、圍巾……

  「哎……哎嘛?你做什麼啊!」明明不覺得自己在害怕的莉莉還是後退了,並且把單手劍握得更緊……因為毀滅之子抓住了她的武器!

  然後放到他自己的脖子上!

  「先從你怎麼弄丟項鍊開始。」

  他說得好像架在脖子上的東西只是另一條圍巾。

  莉莉被迫用一種奇怪的平衡姿勢往後傾(因為她不想要這種狀況下的喀嚓成就),忍不住扯道:「你是不是跟歐尼塞爾一樣有病?」

  毀滅之子忽然低聲嘆氣道:「他到底跟多少永恆之子牽扯過……」然後回到重點上,「永恆之子的信用比毀滅之子好……對吧?現在我的命在你手上,你要是滿意了就把事情告訴我。」

  莉莉的嘴抿成一條滑稽的線。雖然她的劍架在毀滅之子的脖子上,可是屬於永恆之子的預感一點也不覺得把劍往前送是個好主意……也許是因為大本營跟復活情報遠遠更重要?或是送上脖子可能是某種陷阱?

  「拜託你。」這已經是奇賽爾第三次這樣說了。

  莉莉曾經見過不少人——求助的人。無論這個毀滅之子平靜無波的表情下是什麼企圖,那份感情讓莉莉開始無限景仰那個搞上這個毀滅之子的永恆之子……

  那傢伙對宿敵都做了些什麼啊?

  莉莉與奇賽爾僵持了好一會兒,確定只要自己想要一個新的喀嚓成就,這個毀滅之子就會無限近於死於自殺,她才慢慢放下防備,掏出了過任務的心態來。

  「既然你做到這個地步……」說出項鍊的下落以後毀滅之子不給情報自己好像也不虧,反正東西早就弄丟了,說不定等他找回來還可以從他身上再搶一次?

  於是莉莉嘗試開一個起頭:「在去年的最後幾天,我們打敗了梵努……」說到倒在自家毒手下的那傢伙,她快速瞄了毀滅之子一眼。

  「沒差,我本來就不喜歡他。繼續說。」奇賽爾無動於衷。

  莉莉放心繼續交代過程:「總之那是一個叫做疆域之斧的要塞,在它脫離現世的深處……」她很快說完了,整個回想沒有花太多時間,因為事情簡單到令人毫無頭緒。

  「叛逆靈魂?」這應該是梵努後來才搗鼓出來的東西,奇賽爾當時沒聽說過這種怪物,「它逃去哪裡了?還在疆域之斧嗎?」

  莉莉灑脫地搖頭。

  「不知道,那裡已經異變得很嚴重。脫離現世不是形容詞喔,就算裡面有其它通往魔界的通道也不奇怪。我們後來都沒有再看見它。而且疆域之斧早就被接手了,你不如直接走進薔薇騎士團的大門。」

  奇賽爾的表情默默嫌棄了起來。

  「你這不是等於沒有給我項鍊的下落……」

  「我說換別的你又不要!」莉莉的表情像個氣哭的委屈貓貓,「你還綁架我。當時我就說給我大本營情報就好了……那個還算數吧?」

  「我怎麼會知道你這麼沒用。」奇賽爾深深地感慨,把莉莉的臉激得更皺了,還好毀滅之子仍然遵守交易,用大本營情報把永恆之子的抗議堵了回去。

  「南方有個地方叫做熱風谷。沿著西南方的瀑布上游支流會找到一處巨大斷層,斷層另一側被汙染的地區有個紅水晶叢生的地方,盡頭就是毀滅次元……」

  莉莉邊聽邊仔細地記下。

  「謝啦!」確定交易完,她把被綁架的武器從對方手中搶回來,往後退開幾步,嘟嘴道:「那項鍊絕版了,販賣的營地也已經撤走,我是覺得不太可能再搞到另一條啦,至於找回原本的……毀滅之子應該有辦法吧?」

  「我不知道,不管是落進魔界還是外界都是很大的範圍……」

  奇賽爾垂下眼簾。

  不過,「找回項鍊」嗎?

  雖然他為此交易了,那個項鍊很重要但也不重要。能拿回來當然是好的,要是找不到了,似乎也沒那麼無法割捨……




少年的笑容血淋淋,把項鍊和血跡抹在他胸前。




  與少年相遇的生活,是奇賽爾最痛苦的日子。

  好的與不好的一切都是少年帶給自己的,他有時候真寧願當初一切都沒有發生,真心那麼希望,就不用遭受這麼長久的折磨,好像那個少年還在綁架他,從闖入古城開始直到今天還在圍困。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他的感情現在是這樣的,不會再復原了。

  而且在寧靜之丘失去一切以後,永恆之子的死亡也說不上是「得」還是「失」。那條項鍊不要也罷吧。

  這麼想著,當時殘酷冰原的寒冷好像再度滲入骨髓……

  毀滅低語又來了。看不見的邪惡大嘴降落在耳邊。

  她弄丟項鍊,不可原諒。弄死她。她在騙你,項鍊沒丟。

  「你稍等一下。」奇賽爾平靜地舉起一根手指示意,然後轉過身去。

  莉莉一頭霧水,但是直覺讓她握緊了單手劍,因為毀滅之子身上有不妙的氣息開始散發。

  奇賽爾立定閉眼,雙手摀耳,腳下有霜花開始往外作畫。

  弄死她、弄死她、弄死她!

  不可原諒、不可原諒、不可原諒!

  她在騙你她在騙你她在騙你!

  毀滅低語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開始清晰呢?殘酷冰原的寒冷好像從來沒有離開過他,冷到形成一種灼燒感,是醒來後一直揮之不去的悲涼怒火。

  要是能把所有永恆之子都埋進雪裡就好了……

  造一座冰的新城,用永恆之子來砌。

  莉莉戒備地等在附近,直到毀滅之子終於結束不明原因的靜立,也恢復了「冷靜」,收起可怕氣息,他看起來沒什麼變化,只是臉色更加陰沉,不像從前的他,倒是更像一個傳統的「毀滅之子」。

  奇賽爾注意到永恆之子的目光,但懶得解釋剛才的異常。他算是有點摸到是什麼原因觸發冰霜和加劇毀滅低語了……

  「『復活』情報還是可以給你,而且是現在先給你。」奇賽爾物盡其用,把毀滅次元賣了個徹底,提出另一項交易道:「我的條件是:如果你下次又在聖徽城看到我,在我主動離開聖徽城之前,你必須放過我。」

  先給好處?莉莉當然不會拒絕。

  「但你還沒放棄見主教啊?」莉莉感嘆道,突然靈光一閃。

  「你幹嘛還要回聖徽城呢?我去幫你問名字啊!不但可以讓聖徽城遠離危險,也可以完成交易——」但她說到最後的表情就像在臉上寫著「還可以知道那傢伙是誰!」熱烈得不行。

  毀滅之子驟然光亮的神情看起來就要答應了……可惜理智回籠。

  「不,萬一那個白頭髮的察覺到,讓你給我錯的名字或是又想對付我呢?我要自己去問,我要喝奶茶,而且不想讓你知道他是誰。」

  莉莉用生氣貓貓的表情雙手叉腰,一隻腳拍打地面,試探道:「你應該知道就算你不答應,我只要帶草莓餅乾去找主教他也許會告訴我?也可以在聖徽城埋伏你?」

  毀滅之子的臭臉更臭了,「你也說神殿騎士團點名了卻沒有找到那個人,但是他們後來有繼續查嗎?你覺得他們是真的沒查出來那是誰?」

  莉莉再次變成一個氣哭的委屈貓貓。沒錯,阿莫斯那些人超擅長封鎖消息,而且自己會遵守約定:「放過毀滅之子」。

  「哎嘛算了,我先去查大本營位置是不是真的,雖然我預感你應該說的是實話。至於讓你待在聖徽城是僅限你沒有在做壞事的情況下,而且只有一次。」

  「有你在身邊幫作掩護是個好主意。到時候怎麼聯絡你?」

  「哎嘛!聯絡?」莉莉好像根本沒想過他們得約定碰面,「我怎麼知道你引發的風頭什麼時候過去,你又什麼時候會來。我有時候好長一段時間都不在島上……」

  「好麻煩。」毀滅之子抱怨,雙手捧起,開始編織咒印,「到時候我用這個向你顯示我的位置。」他從地上撿起一顆石子,將咒印放進去,交給永恆之子。

  莉莉接下石子的表情好像那是一隻蟑螂……

  「好吧,但我也說了,只有一次。」她認真地看著毀滅之子說道:「只要我發現你上島,我會一直盯著你的。」

  「不要擋我的路就好。」奇賽爾乾脆地交出最後一個情報:「關於『復活』,他們用紅水晶擺了個祭壇儀式,但是耗費很巨大,不能一直這樣做。候選人從有一定成績的成員中挑選,如果復活後再死一次可能就不選了,例如梵努。」

  莉莉鬆了一口氣,竟然開始把奇賽爾當成熟人來嘮叨:「哎嘛,還好,梵努再來一次我們可能要出動不只十個人了,現在的正常隊友超難找……」

  接著她突然深深陷入某種精神縫隙中,雙手虛抓空氣好像人格快壞掉,「為什麼?為什麼黃牌坦這麼難找?說到底,我們現在甚至需要黃牌坦嗎?」

  奇賽爾根本聽不懂什麼是「黃牌坦」,但他在心中默默記下了「十人」這個標準。既然梵努打不贏,那麼自己以後看到這個人數最好也避開。

  奇賽爾盡職地(或毫無良心)繼續交出情報:「重要階級包含復活繼位一共有七個『位置』,從缺或是輪替就會換人,但應該都會維持七個。我的前一任是『梵努』,你不用再擔心遇上他……應該吧。」奇賽爾也說不準。

  也許毀滅大君找回自己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宰了自己再把前任換回來。

  他在猜,也許只要人數保持不變(像是自己的生不見人)以及沒有適合的候選人,位置說不定就會空下來,永恆之子的圍毆大業也變輕鬆了。

  「我希望他們別換。」莉莉想也沒想地說:「用你就很好。」

  沒有接話的奇賽爾站在原地,雙手自然低垂,眨眨火眸歪頭,突然一個平靜的質問彷彿從靈魂中發出:「你現在是不是覺得因為那傢伙救了我,所以我事實上不是邪惡的毀滅之子,是個良心發現的例外?

  莉莉也眨眨眼歪頭,那樣子就好像在反問這不是當然的嗎?

  奇賽爾繼續說:「『永恆之子代表光明與希望,卻幫了一個毀滅之子』。你現在是不是在想——我應該是一個不壞的毀滅之子?

  「如果你說的聖騎士真的是永恆之子,我相信我跟他的感覺都差不多。這也許就是他當初會救你的原因?為什麼你那麼想要承認自己壞呢?」

  永恆之子揮舞拳頭打氣道:「棄暗投明啊毀滅之子!」

  那股火焰在奇賽爾的眼中無風跳動了一下,最深處的熾亮火苗像一顆燃燒的發光珍珠……或淚珠。

  「我是毀滅之子,永遠都是。無論那個人給我造成什麼影響,」或強迫我產生不想要的感情……「我不會因此就再也不是毀滅之子。奪走這點不是拯救或饒恕,所以把你沒用的期望收起來。」

  莉莉從沒遇過這種「邪惡宣言」,但她身為永恆之子可能永遠都不會同意任何一種邪惡宣言。

  她認真地反問回去:「可是你不是做得到嗎?拋棄邪惡勢力,甚至願意和永恆之子做交易而不是用更糟糕的方式逼我說出來……」

  毀滅之子的表情終於動容,嘲弄地說道:「我是毀滅之子,誕生於紅水晶,注定帶來黑暗,硬要說我不會,那我算什麼?——眾神還是礦物學與生物學的笑話?至於交易,我只是不想浪費時間刑求你還有應付救援隊,不代表我不會那麼選。」

  「真奇怪。」莉莉說,「你擺明了要拋棄黑暗(通過出賣),卻又堅持自己還是一個帶來黑暗的毀滅之子?還在這裡跟我合作?」

  奇賽爾不覺得有什麼衝突,低聲道:「什麼拋棄黑暗……我只是拿回本該屬於我的東西而已。『永恆之子是眾神給這個世界的美好禮物』——我的禮物少了名字,只是這樣。」

  沒錯,是那個聖騎士不肯走,自己送上門來……既然如此,那就是他的所有物了,否則,根據他因此失去的一切豈不是太虧了?

  「是啊,『美好禮物』。」莉莉心情複雜地復述這個詞,忍不住繼續問下去,「你覺得眾神也會給予毀滅之子『美好禮物』?你們可是出現於與藍水晶能量相反的紅水晶中耶。」

  「是那樣嗎?」奇賽爾不知道是在反問還是自言自語道:「永恆之子從代表希望與永恆的藍水晶中出現,而毀滅之子則相反——這其中跟眾神怎麼會有關係呢?如果有,那是不是代表毀滅之子來到世界上也是眾神的意思?還是說因為永恆之子代表好的,所以可以推給眾神,而毀滅之子不好,就推給紅水晶,跟眾神沒關係?」

  誰都覺得眾神不可能青睞黑暗,包括毀滅之子他們自己。

  莉莉試著反向解開這個思路。

  「也許眾神也分成兩種?邪惡的神先看見永恆之子前來世上創造美好,於是派出目的相反的存在來唱反調?但因為祂們不為人知,所以背黑鍋的是紅水晶?或是因為先有邪惡勢力使人們感到痛苦,所以永恆之子才會出現、創造美好、帶來聖境,我們只是還沒有找到毀滅之子為什麼會出現的原因。」

  奇賽爾仍然很平靜,但他清楚自己的冰冷麻木下有一股怒火似乎永不熄滅,自醒來就與毀滅低語以及寒冷無時無刻如影隨形……

  邪惡勢力與正義勢力……好像各種事情都能輕易地如此區分,雙方的終點彷彿一個死循環。總有一邊被另一邊擊敗,卻永無止境。

  毀滅與永恆互相糾纏。所以聖境沒有來、不會來。

  但毀滅之子的使命卻仍然沒有完成。為什麼?

  永恆之子還沒達成的使命,似乎不代表毀滅之子的使命因此成功了。

  單純地一起困在循環中只是僵持,他們都必須踏過彼此的屍體才能成功實踐傳說。但他們會有全殲對方的那一天嗎?那甚至是可能的嗎?

  即使對於毀滅之子來說,那樣的光景似乎也不太現實。

  光明和黑暗、正義和邪惡等等……是不是只是凡人的臆測?

  奇賽爾不知道,但他窺見過灰色的一角。

  那麼在這裡種下一個「種子」看看,就當作是個實驗。

  這個永恆之子會怎麼做呢?

  他閉了閉眼,轉而問:「你知道為什麼巴塞洛繆一直進攻聖徽城嗎?」

  「既然你突然提起這個,雖然我想回答『因為他是海賊』,但答案應該不是那樣對吧?」

  奇賽爾的語氣中沒有任何期待,卻又好像在誘使他預料中的發展:「你既然是個永恆之子,那麼想必你只要認真起來一定能夠查出巴塞洛繆與聖徽城之間的祕密過往,甚至,也許你能查出巴塞洛繆留在聖島上所帶不走的寶物,又能多消滅一樁『邪惡勢力』呢。」

  「為什麼我覺得你在諷刺『邪惡勢力』的意思……」

  「那麼正義勢力又是由別人還是永恆之子認定的?因為聖徽城先接納了永恆之子,所以他們就是正義勢力大本營,也所以……」毀滅之子說到這裡也茫然了一瞬,「殺掉那個站在毀滅之子身邊的永恆之子也是應該的。」

  這個新情報幾乎熄滅了莉莉的情緒,好一會兒後她才放輕了聲音問道:「你這麼痛苦,是不是因為你希望當時的發展原本可以完全不一樣?」

  「有毀滅之子不痛苦的嗎?」奇賽爾靜靜地自問。

  倒不如說,正是因為持有痛苦,毀滅之子們才能致力於帶來黑暗,將世界拖下水。毀滅低語開始清晰的那一天,奇賽爾就明白了。

  他直視永恆之子說道:「如果事情完全不一樣了,當初的我也不是我了,也跟現在的我無關。所以對我來說,一切的事情就該是這樣:那個永恆之子遇上我,然後他死了,而我現在在這裡。」

  是的,他還在這裡。

  但永恆之子不在了。

  這份「毀滅」化為他的力量。








  在與莉莉交換完不算有意義的道別後,骷髏叢林恢復海風與枝葉拍打的聲音。

  奇賽爾背對出口的方向,好像當時背對藍焰關卡那樣,任由過長的髮絲在後頸上滾動。他不動聲色收好物品。

  「你從哪裡開始偷聽的?巴塞洛繆。」

  茂密的樹叢動了動,出來的不是部落小鬼。

  海賊首領與他的船員們冒頭,分開植物走出來。骷髏叢林被眾多影子壓得更陰暗了,地上搖晃的太陽光點被武器反光取代。

  「聖徽城的天空閃過一道強烈的紅光……」巴賽洛繆搖搖頭,不再說那件事,轉而道:「你完成我給你的任務了嗎?」

  「你沒有扛住所有永恆之子,有一個跑出來阻礙我。」

  「就是剛才那個?」巴塞洛繆往莉莉消失的地方抬下巴,「我還以為你找到多重要的人,足以在聖城上的天空弄出那種可怕的場景。說是偷聽太難聽了。紅光降落在這裡,我當然要來看看——」

  斧頭打在巴塞洛繆的掌心。厚重的絡腮鬍下有一排白牙在笑。

  「——所以聽你的意思,你沒有完成約定。是不是啊?」

  奇賽爾波瀾不驚地回頭看他,說謊手到擒來:「當然不是。在你讓永恆之子妨礙我以後,我還是完成了約定,我應該額外多收點酬勞……可是沒關係,我要求不高。」

  「呵呵,你想怎樣?」巴塞洛繆的鬍子翹起不懷好意的弧度。

  「那道紅光導致我們最近最好都低調點……你要回怒浪角嗎?」

  巴塞洛繆的鬍子頓時沉下去。當然,自己沒有聖徽城那麼食古不化,搭便船這點小事還是可以的。少年看起來還是會需要透過自己來進入聖島,畢竟他憑什麼戲耍一個至今都沒被永恆之子殲滅的海賊團?

  難道他是以後都不想要在海上與沿岸行走了嗎?

  不可能吧……

  奇賽爾躺到充當客房的艙房軟墊上,在柔軟的被單中不習慣地動了動,雙手平放在身側,只占用一半的床鋪,另一半彷彿在等誰來躺,開始想像天花板的一角有個雨林樹蔭間的大月亮。

  聽著船艙被海水擠壓的聲音,奇賽爾沒有閉眼睡去。






  當時道別的永恆之子聊勝於無地問:「欸,阿塔奇奇,雖然我知道你應該不會告訴我實話,但我還是要問你接下來要去哪裡?」

  「去一個有湖有船有樹的地方。」

  「哎嘛,度假總比做壞事好。那等你找到名字之後呢?」

  「就回某個安靜的地方待著吧。」

  但奇賽爾說的絕對不是毀滅次元、雨林或冰原。






  群星趴在結冰的山陵線上,游泳的北極熊躲開駛來的大船,風帆與龍骨撥開海風與海水,一叢彷彿結冰珊瑚的大樹也分開冷霧,坐落為旁邊擱淺沉船的豎立墓碑,遙遙出現在海岸上。

  奇賽爾的雙手扶在欄杆上,感覺渾身不散的寒冷像終於找到歸處。

  海賊們用一個附帶腳踩環的繩子將奇賽爾放到冰層上,然後像來時那樣,安靜地分開水與風與霧,無聲淡入黑夜外,留下少年的湖與船與樹。

  奇賽爾朝他熟悉的地方跋涉,踩過淺水與積雪,影子被透過冰晶樹梢的月光照得清晰無比,他彎身進入大樹的陰影下,跪到隆起的雪堆上。

  行李被一個個扔到旁邊,奇賽爾也不需要捲起袖子或脫掉護腕,像跪拜大樹一樣慢悠悠地徒手挖掘起積雪。

  雪堆沉積了好長一段時間,底下硬得像冰一樣,奇賽爾無所謂地慢慢挖,直到一個類似小動物家門口的雪洞出現在立起抓地的巨大樹根之間。

  奇賽爾很快埋進了半個身體,一瓢瓢積雪被他往後潑出。一個頭盔從雪中浮現,他捧起它看了一會兒,丟入行李堆,繼續徒手挖掘。

  這個雪中的隧道逐漸向下,深入黑暗,直到最後一團鬆脫的積雪崩落,露出一個被掩埋的空間來,是個被保存好的氣穴雪室。

  雪底並不黑暗,頂部的樹根之間結著冰,假裝自己是個傳遞月光的天窗,一個側臥的小丘背對天窗與入口,幾乎就像另一道隆起的樹根,落雪像一片薄毯淺淺覆蓋它,透出底下淡淡的乾涸紅色。

  打通隧道後,奇賽爾退出去把行李帶上,改成頭上腳下進入,這個溜滑梯短得根本沒有樂趣,他很快觸底。

  行李又被扔到一旁,奇賽爾手腳並用爬過血跡結冰的紅道,來到與若思夢中全然相同的捲縮少年身邊,也側臥下來,雙手環胸彷彿一個思考姿勢,也彷彿試圖窩進對面永眠少年冰冷僵硬的懷裡。

  也許毀滅之子與永恆之子的共同終點就是這裡。他胡思亂想著。反正所有人的使命無路可去,讓眾神、毀滅次元、聖徽城都見鬼去吧。

  現在他不需要想像雨林間的大葉子之間有個大圓月了。

  對著月光,捲縮進那個沒有回應的懷抱,閉上眼。

  他熟悉地睡去了。






  好久好久以前,有一名聖騎士。

  他是一位永恆之子。

  是大家心目中的英雄。


  有一天,聖騎士叛逃了。

  他從同胞們手上救下毀滅之子。

  然後消失在未知遠方。


  好久好久以前,有一名聖騎士。

  他是一位永恆之子。

  但不再是大家的英雄。










唉,我要送你一個冷擁抱,

我們算是懂了使命的寂寥,

這條項鍊代我陪你路遙遙,

抱歉我終究熬不到天破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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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沒有沒有
我還在氣
但是之前群裡有人問我巴哈多久沒更新了我就...
好像只有輓歌可以貼QWQ
回想了一下管理員的嘲諷我感覺我奇摩子又要芽起來了
這章跟聖城重寫超多次
版本多到我自己都不記得了
每次打開備份都一臉茫然啥跟啥是啥
雖然感覺表達的面向跟我以為我會寫出來的效果好像還是不一樣
但是可以惹喇.......

創作回應

克羅爾o
哇噫~更新了 簽到(/◕ヮ◕)/
辛苦腸腸了,看到你最近似乎比較有精神了(?
2023-08-09 12:17:43
媻極亞的芽豆靈
嗚哈哈哈我還沒被拋棄(/◕ヮ◕)/
不我其實每天都一樣,只差在我要不要在網路上透露而已(斷氣
2023-08-09 21:5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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