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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民第二部]第五章 碧空(4)

911010813 | 2023-03-31 19:08:49 | 巴幣 102 | 人氣 137


第五章 碧空(4)

這天,陽光暖暖、微風徐徐,若竹獨自走在前往教堂的路上。

和平常做彌撒時一樣,身上穿著那件沒有過多修飾的純白洋裝,搭配棕色小皮鞋,唯一做的改變,就是懶得整理頭髮的她,買了一頂咖啡色帽子將三千髮絲收了進去。

若竹是最近這兩個星期才開始到這間教堂做禮拜,原因無他,只是與在東京時常去的那間很相似,熟悉的感覺讓她安心,於是常常往這裡跑。

推開教堂沈重的大門,雖然內部開了窗但還是有股淡淡的霉味飄散出,沈甸甸的濕氣讓人感覺像是進入了洞窟一般。

今天教堂裡的人似乎不多,若竹緩緩走向最前排的長椅坐下。

抬頭仰望那背負千年十字架的耶穌木像,若竹慢慢舉起雙手過胸,低下頭雙手合十、拇指交叉相疊,閉上眼睛與天父進行交談。

與天父傾訴,若竹獲得短暫的平靜。但很快的,心魔又慢慢的驅使黑霧,纏繞著她的身心。

伴隨而來的強大罪惡感讓若竹想吐,忍住乾嘔,她扶著長椅起身,走向告解室。

教堂左側的聖母像低頭俯視若竹,但她感受不到聖母的慈愛,那笑容讓她頭皮發麻,此時的罪惡感已經讓她接近崩潰邊緣。

掀開黃色布簾,若竹全身無力的跌坐在椅子上,蒼白的臉龐流下幾滴冷汗。

「因父及子及聖神之名,阿們。」若竹用顫抖的雙唇說出這幾個字後畫出聖十字號。

「神父,我已經不記得上次行和好聖事是什麼時候了。」若竹無助的搓揉雙手。

「沒有關係,願天主聖神光照你心,使你誠心誠意告明你的罪過,並認識天主的仁慈。」

神父用低沈嗓音以日語溫柔的安慰著若竹。

「我、我犯了......」

這不是若竹第一次因為這個原因請求神的原諒。

打從她到日本後,這個惡便慢慢在她心中成形,每每到了爆發邊緣,若竹只能一次又一次到告解室認錯,請求神的諒解。

「慢慢說,不用著急。」隔著窗,神父溫暖的安慰著說話吞吐的若竹。

「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多年了,我還是這麼的...」若竹雙手拉扯著膝蓋上的純白洋裝,咬牙說道。

「我犯了第四誡...」

「我想殺了她...」

「殺了誰?」神父的語氣依然平靜,似乎已經習以為常。

許久,若竹激動的說出這句:

「我想讓我的母親永遠消失!」

說完,若竹痛哭失聲。

許久,小窗那一頭傳來神父的聲音。

「天上的慈父,因他聖子的死亡和復活,使世界與他和好,又恩賜聖神赦免罪過,願他藉着教會的服務寬恕你,賜給你平安。」

「現在、我因父及子及聖神之名,無法赦免妳的罪過⋯⋯」

神父說完,若竹張大了嘴,兩眼直愣的看著那木製小窗。

照理說,最後一句應該是赦免罪過才是,怎麼會是「無法赦免」呢?

就在若竹正要開口時,告解室傳來一陣陣濃烈的香氣。

「這是?桂花的味道?」

還沒來的及反應,若竹竟被人從後方勒住脖子,對方的雙臂緊緊纏繞著,若竹完全無法掙脫。

「妳要我死?我是妳阿母呀!好呀,那我們就一起下去吧!」

若竹認出了身後的聲音,那就是從小「阿母」「阿母」喊著的意妹。

若竹不斷的拍打著意妹的手臂想要掙脫,無奈意妹越勒越緊,漸漸的,若竹已經完全吸不到空氣,無力的閉上雙眼。

下一秒,若竹急速從床上坐起,冷汗浸溼了那頭俏麗的短髮,緊咬慘白的唇,雙手扯著棉被不停顫抖著。

發現是場夢後,劫後餘生的她不但沒有絲毫的愉悅,淚水反而不停湧出,抓起棉被就是一陣無聲的痛哭。

這場惡夢挖出了她內心最不願面對的那塊。

有多久沒有像這樣哭泣了呢?若竹唯一能想起來的,就是在遇見孝誠一家前,那個原生家庭裡每個地獄的夜晚。

印象中的父親是個禽獸,除了喝酒就是把母親當成洩慾的工具,有時候直接就在孩子面前上演活春宮,要是當不成好觀眾就得挨一頓打,若竹的三姐就是這樣被活活打死的。

每個夜晚都是如此,導致家裡孩子越來越多。最後,剛剛小產完的母親受不了父親的摧殘,失血過多而死。

失去妻子後,這頭禽獸開始打親生女兒的主意,大姐、二姐相繼被染指,若竹每晚都提心吊膽,眼淚早已流乾,縮在牆角等待天明。

酒精中毒越來越嚴重的父親又染上了吸大煙的習慣,已經家徒四壁的他開始販賣唯一的資產,那群可憐的孩子們。

若竹是第三個被賣出的,開心的她以為從此可以逃離那個地獄般的地方,殊不知卻是掉入另一個地獄的開始。

四歲的她被賣去做丫鬟,瘦弱的若竹得揹著兩歲的娃兒洗衣、燒飯,直到深夜才能稍微閉上眼休息,隔天又是痛苦的輪迴。

直到那年,由老鼠引起的瘟疫開始蔓延,主人一家包括傭人全死了,整個村莊都是死屍。幸運的若竹頭也不回的逃離了那個村子,卻被警察給抓了回去,理由是瘟疫的村莊不許有任何人逃出,只能放任其在封鎖區自生自滅。

那天夜裡,就在若竹又餓又累的倒在村子口時,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潛入被層層拒馬與機槍包圍的村莊,趁著夜色帶她逃離了人間煉獄。

那是她第二個父親。

父親人高馬大,有著一頭金色捲髮和湛藍的瞳孔,村裡的人都叫他「救急」,而教堂裡的孩子都稱他為「法德」。

自此,教堂裡充滿著若竹的笑聲,與兄弟姐妹和父親在這裡的生活是她最美的童年回憶,若竹也在這裡完成受洗,接受了天父的擁抱。

日後成為若竹弟弟的禮傑也在這個大家庭裡,禮傑此時才兩歲,若竹還很清楚的記得她時常要背著弟弟打掃教堂。

好景總是不長。

某天夜裡,神父開始高燒不退。

或許是接觸到鼠疫的患者而被感染,不斷的高燒,加上咳血,父親越來越虛弱。

就在若竹覺得她又即將失去幸福的那一刻。一位不輸父親的高大男子和其妻子到了教堂,父親交代完後事後便蒙主寵召,而若竹也聽從「爸爸」的囑託,帶著禮傑與那對夫婦離開了教堂。

這是若竹的第三個父親:姜孝誠。

一個四歲的小女孩,歷經了現代成年人都不大可能有的經歷後,她開始變得封閉,不喜歡與人往來,深怕再次被拋棄的她,樣樣都要拿第一,保持最完美的狀態,不允許絲毫的錯誤。

「這裡是妳的家,放心的做妳自己就可以。」

雖然新爸爸這麼說,但若竹還是保持警戒。

於是孝誠花了比其他孩子更多的心思陪著若竹。慢慢的,若竹再次敞開心胸,露出孩子該有的笑容,接納新爸爸的愛與關懷。

每當若竹露出笑顏,父親的眼睛都會瞇成一直線微笑的摸著她的雙頰,這是繼神父爸爸後,若竹再次得到渴望的愛。

兩年的快樂時光飛快過去了,原本就對傳統思想的母親沒什麼好感的若竹聽到了一件晴天霹靂的事。

「她還按(這麼)小,台灣也有讀書的地方,有必要送她到日本嗎?」

夜裡,隔壁房間的父親深怕孩子們被吵醒,小聲的反駁母親的提議。

「我不管,我就是要她去日本讀書。」

父母那晚的爭執若竹聽的一清二楚,從那晚開始,若竹帶著對母親的恨意,再次緊閉心房。

那年夏天,年紀輕輕的若竹與父親好友的兒子一同搭上渡輪前往東京,開始了寄宿的求學生涯。

離開台灣那天,岸邊父親低下頭拭淚的模樣讓若竹的心有如千針扎萬針刺,但她還是強顏歡笑,在甲板上不停的揮著手,直到父親的身影遠的看不見,若竹這才放聲大哭。

這哭聲除了對父親的不捨外,也融入了對破壞她擁有親情的那個女人-母親深深的恨意。

在東京求學的那段期間,唯一的慰藉就是父親的來信,但說到有關母親的事時,若竹總會用墨將那行塗去,寄來的照片也會撕去母親的頭,用力的丟進垃圾桶。

或許母親也有過對她好的地方,但若竹通通想不起來,最後連她的臉都徹底遺忘成一張沒有五官的臉。

慢慢的,這個恨意演變成殺意,幸運的是,此時藏在若竹心中的罪惡感突然冒出,阻止她完全失去理智。

若竹心中的底線還是在的,她知道這樣犯了戒律,是不道德的。於是開始尋求信仰的協助想藉此擺脫對母親的恨意,但效果都很短暫,幸好後來課業壓力開始變大,若竹漸漸沒有心思在這上面,也就慢慢的把這恨意沉澱在心裡深處。

回台後在店裡看到那張合照又讓若竹想起早已遺忘的臉,也把恨意從深淵裡拉出,於是這幾個禮拜若竹反覆的做著類似今天這樣的惡夢。

窗外天色漸漸明亮,若竹輕輕的墊著腳尖往浴室走去,在洗手台前用毛巾擦拭剛才被冷汗佔據的臉,抬頭仔細的端詳鏡中的自己。

「那個人都離開好幾年了,為什麼我還走不出呢?」看著自己,若竹自問。

得不到答案的若竹轉身退出浴室,抬頭瞧見坐在客廳看報紙的父親被嚇了一跳。

「按(這麼)早起呀,爸。」若竹稍稍提高聲調,努力不讓孝誠看出異狀。

「我聽到妳房裡有聲響就醒了,樣辦(怎麼)?做惡夢了嗎?」孝誠放下報紙,抬頭對若竹說。

若竹搖搖頭,擠出了和平日相差無幾的甜美笑容。

「沒有,今哺日(今天)要去哪位(哪裡)呢?」若竹努力的把話題轉開。

「聽說林家老爺回來了,妳也很久沒看見他了吧?我們去他那走走吧!」

「好呀,我很久沒去拜訪叔叔了。」若竹語畢,挽起父親的手臂。

這時的若竹似乎沒有發現,其實她對母親的恨,有大部分是來自:

對於父親的愛。



最近實在是太多誘惑了,加上後面要用的資料龐大,所以拖了非常久才擠出這篇...

創作回應

Reineke
又多了一個謎……
2023-03-31 19:44:58
911010813
哈哈,還好吧,我希望若竹能夠立體一點,不要只是陪襯的相聲演員
2023-03-31 20:15:14
Reineke
我指的不是這個
2023-03-31 20:17:34
911010813
喔喔,和母親的恩怨是吧。
2023-03-31 20:21:52
Reineke
嗯嗯
2023-03-31 20:23:49
911010813
我是希望我埋的線最後都能解開啦
2023-03-31 20:3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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