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最近挺喜歡黃色與紅色調和出的橙色,因為我常轉學,所以不太喜歡和人建立短暫的關係,但和你這傢伙在一塊兒的時候心情就像我調出的這個橙色,溫暖又快樂,我喜歡夕陽也是這個原因吧。』
回到家以後,一股巨大的疲憊感襲捲而來,讓我連衣服也沒換便躺臥在沙發上睡著了。
在昏暗的客廳內,尚未完全消褪的酒意讓腦袋還有些昏沉,我閉著眼伸手摸向玻璃桌面並取過手機,蹙起眉、瞇著眼確認現在時間。
現在時間,凌晨兩點十三分。
除此之外,手機的綠點閃爍、螢幕上的推播通知也顯示了那個再熟悉不過、平時光是看著文字都會感到愉快的名字。
但現今──我絲毫不想見到這個平時讓我由衷感到喜悅的人名。
──……不要點開訊息就沒事了,就假裝還沒看見吧。
重新將手機擱回桌面,我重新閉上眼稍作思考,最後仍然選擇起身將自己打理乾淨再鑽入被窩裡好好睡一覺。
回到房間取了換洗衣物後,我入了浴室淋浴,隨著蓮蓬頭噴灑出的水由頭頂沖下,原來昏沉的腦袋也漸漸清醒,大腦慢慢恢復運轉,不由得又想起今晚在居酒屋的點滴。
『說起來,拓朗你的初戀是什麼時候的事?』
接到問句的當下,清楚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漏跳了一拍。
「誠,你這傢伙記性這麼差的嗎?還是為了挖苦我才刻意問的?高三那年的事你還記得吧?你還祝福過我耶。」
一直以來,我並不是很明白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覺。
所以求學階段,每逢二月十四日情人節,我無法理解何以男同學們總是一副心浮氣躁的樣子,對我而言這種節日一直都是『雖然有巧克力可以吃,但想到下個月必須回贈就覺得很麻煩』的日子。
聽說我的異性緣並不是太差,在收到巧克力以後,當時的哥兒們見我愁眉苦臉、哀聲歎氣的樣子總會以玩笑地口吻抱怨我身在福中不知福。
話雖如此,我唯獨好奇那個人如其名──讓人捉不著、給人的印象蒼藍如水的女孩。
雖說從小學認識至今,每年都會收到她的義理巧克力,但我總會忍不住在意神秘而捉摸不定的她,是否會有想要送出本命巧克力的對象。
畢竟,很少見她真正對什麼人感興趣的樣子,長久以來,也確實不曾見她送出本命巧克力。
或許,我的內心某處對於這樣總是與人保持著若即若離距離的她感到安心吧。
放學後,有人來傳話,希望我到校舍後方一趟。
赴約以後,不僅收到我並不熟的他班女同學的巧克力,而且還被告白了,但對方或許是害怕當場聽到回覆,要我先讀過她的信以後再給她答案,並且表示信裡留下了她的通訊軟體帳號,就算是透過通訊軟體給她回應也不要緊。
對方自顧自地說完這些話,丟下有些錯愕的我留在原地,我搔了搔臉,將東西收進書包裡打算回到家以後再處理。
我一如往常地到走到美術教室,站在教室外正打算拉開門時,聽見裡頭傳來對話聲,下意識地停下動作。
『青木同學,這是……?』
『是本命巧克力喲,吶、你願意收下嗎?黃田川同學。』
『本命、巧克力……所以妳的意思是……』
『嗯,就是我喜歡你的意思,黃田川同學。』
聽到裡頭的對話,我的腦筋頓時唰地一片空白,感覺到四肢末梢漸漸發冷,彷彿忘了呼吸。
缺氧的腦袋無法再作其他思考,只是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幾步、放輕了步伐遠離美術教室後,狼狽地直奔回家並將自己關在房內、躲進被窩。
在房內裝睡沒有開燈、無視家人在樓下喚我吃晚餐的呼喊聲。
天色徹底暗了下來,我仍舊無法思考、瞠著眼直視著房內的天花板。
此時,通訊軟體收到訊息的簡短音效響起,我下意識地取過手機、打開螢幕。
──我和青木同學開始交往了。
推播訊息上,來自好哥兒們──黃田川誠,這樣一句簡短的文字。
我凝視著這行文字、並未將訊息點開,直至手機螢幕暗了下來。
許久,我在黑暗之中由床旁的地板摸到書包,找到了放學後收到的那封情書將之拆開。
開啟了手機的手電筒,沒有細讀信裡的隻字片語,在信件最後看見了對方的通訊軟體帳號,我面無表情地將帳號輸入、找到了對方。
開啟通訊軟體的聊天室,在上頭輸入──
──「謝謝妳鼓起勇氣表明心意,往後也請多指教了。」
若被問及初戀,便會想起那年二月的那一日。
若問初戀是什麼樣的色彩,我想──
是一片模糊的蒼青之色。
上了大學,他們兩人順利考上了錄取率極低的美術大學。
我則是刻意選擇了與美術毫無相關的傳播學系,與他們雖然保持聯繫,但也僅止於在SNS上偶爾留言的程度而已。
又一年過去,在大二那年,我從SNS上得知誠得到了公費留學海外研讀美術的機會。
畢竟高中時那傢伙說過,他的家境並不富裕,堅持學畫是他最後的任性,無論如何都得做出成績來才行,而從第一次看見他的畫開始,我也深信他擁有與之匹配的實力,只等待機會降臨。
我是打從心底為誠感到開心,所以興奮地在他的這則SNS留言道賀,當天就收到誠的私訊,邀我去居酒屋喝一杯慶祝。
久違地,我們三人重聚一塊兒,舉杯同慶之後,她的眼裡除了為誠感到開心的喜悅以外,還滿溢著自己也會努力準備同樣一所海外美術大學的插班轉學考試的幹勁與自信。
雖然不及誠的天賦,但我很清楚憑青木的實力若是好好準備,應該不成問題才是。
即便內心似乎仍因此有些沉悶,但我還是笑著送上對兩人的祝福。
而我始料未及的,是在三個多月後收到青木的訊息──
──『我和誠分手了……拓朗,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看到訊息的當下,我不自覺地抿緊雙唇、倒抽了一口氣。
彷彿魔怔一般,不假思索地在訊息欄位輸入──
──「沒事的,還有我在,漣。」
──「顏色就和人一樣,多了,就複雜了,全混在一塊兒便灰黑一片。所以比起繽紛多樣的色彩,我更喜歡簡單一些。」
沖過澡後,我鑽入被窩,望著熟悉不過的天花板。
一如高三的那個夜晚,遲遲無法入睡。
在今晚與誠的酒會,我也如實告知了自己即將結婚的消息,看著他一如過往由衷為我感到開心的樣子,我也不自覺地──
發自內心,露出了笑容。
Mr.Gray這次在國內舉辦的『初戀』個展,計劃在展覽最終日落幕時分初次對外公開亮相,讓世人知曉Mr.Gray的廬山真面目。
我也和誠約好了,在展覽最終日會帶著未婚妻一同觀展、介紹彼此。
我拉著她的手漫步在館內欣賞Mr.Gray自出道以來的畫作,低聲談笑著交換彼此對畫作的感想。
時近展覽即將落幕時分,我們來到館內深處──這回展覽初次公開的主題畫作『初戀』之前。
偌大的畫布上是令人感到清新舒亮的嫩綠之色層疊交錯,彷彿孕育著充滿希望般、充分展現出陽光而新綠般的生命力。
對誠而言,初戀便是這般活力與生命力的清晰色彩。
看著『初戀』的畫作,她不自覺地鬆開我的手、獨自走得更近一些。
由她的側臉、她的眼眸裡溢出的是──一如當年的震撼與感動。
但比當年還要多一些的情緒是……
此時,一道腳步聲由後方欺近而來,我轉過身、只是微笑著凝視來人,未發一語。
對方倒是先出聲打了招呼:「喲,拓朗,你來啦!晚點展覽結束,一起吃個飯吧?」
「當然OK,不過在那之前,我先介紹我的未婚妻。」
我轉回身,溫柔地搭上她的肩、領著她一同轉過身直面向誠──
「她就是我的未婚妻──青木漣。呵呵,有嚇到你嗎?」
維持著一貫的微笑,我靜靜地看著他們眼裡的驚訝與動搖。
我很清楚,自己不服輸的好勝心,一向是把雙面刃。
傷了別人的同時,自己又何嘗不是……
──傷痕累累,狼狽至極。
<近似初戀的蒼青之色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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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安,這裡是樂於當壞人的晴//
真的好久沒用第一人稱寫小說了,對我而言可能第一人稱還是相對好駕馭的,但是這年頭第三人稱的寫作方式似乎比較容易被接受。
在看完前編企劃以後,我腦子裡很快就規劃出故事走向安排大概是這樣一回事了。
切ない系就切ない系到底,大家都無法得到真正幸福的結局www
感謝閱讀至此的每一位朋友!
然後我思考了一下,我還是針對作為原作的八代拓和山下誠一郎兩位原創的故事進行一點可能不那麼精確的翻譯,因為節目不長並且兩人有朗讀,所以內文其實不多,願意往下看的朋友可以搭配影片與翻譯,請多指教!
他們創作的部分,由山下誠一郎負責的是「黃田川誠」這個角色,並且是故事主人公,八代拓負責的是「赤井拓朗」這個作為誠的友人的角色。
翻譯:
【誠】一旦被問及『初戀是什麼時候?』這個問題,總是會想起二月的那一日。
充滿情人節色彩的涉谷街道,抬頭便可見暢銷小說的巨大看板,上頭繪著一名美麗女性的插畫。
看著自己畫出的女性俯瞰著街道上人來人往,對我而言是相當榮耀的一件事。
並且,知曉這幅畫秘密的人--世界上,僅我一人。
拓朗:「喲--好久不見!」
誠:「還『喲』勒,你是那種角色嗎~?是說,讓大老師久等了真抱歉!」
拓朗:「喂~別這樣啦~」
【誠】在居酒屋會合的是美術部的同學赤井拓朗,作為新人網頁設計師,在業界受到矚目大放異彩著。
拓朗:「大老師是誠你才對吧!你畫的小說插畫,那個、超厲害的不是嗎!剛才也看到超大的看板了!」
誠:「嘛~那樣的程度而已啦~」
拓朗:「還謙虛呢,好像TV動畫化也決定了吧?對了對了,剛才我也買了書了,等等替我簽名吧!」
誠:「嘛,我的簽名的話多少都替你簽啦。」
拓朗:「簽的滿滿的話反而是我會困擾啊。但是啊,我們都三十歲了耶,到現在還堅持畫畫,你這傢伙還了不起啊。」
誠:「拓朗才是大活躍吧,你的事我可是從各方面都聽說了。」
拓朗:「才沒這回事,我不過就是從美術部掉隊的網頁設計而已。算了,喝吧喝吧!」
【誠】像這樣和拓朗碰面已經多少年過去了?與許久不見的舊友相見,高中時的回憶話題如花綻放。
拓朗:「話說回來,美術部的青木學姐,你還記得嗎?」
誠:「記得哦,青木漣學姐對吧。」
【誠】比我們高出一個學年的青木漣學姐,以不亞於名字的神秘感,總是展現出她獨特的存在感。
拓朗:「說起學姐,總是有股氣場,光是和她打招呼就讓人覺得心跳加速。」
誠:「對對對,美術部的聯絡信也總是簡短又冷淡的。」
拓朗:「但是啊,有一次我忘了帶筆,就向學姐借到了~」
誠:「欸?騙人,那個青木前輩嗎?不,太狡猾了,你絕對是故意的吧!」
拓朗:「哪有,才沒這回事~」
誠:「別騙了啦~」
【誠】青木學姐對我們美術部的後輩而言是令人憧憬的存在。在校內令人難安的二月十四日,在那一天,只有青木學姐一人在美術室裡面對著畫布,那一日她的側臉,我至今難忘。
拓朗:「其實這次……」
誠:「其實那幅畫……」
拓朗:「啊、一起開口了,誠你先說吧。」
誠:「不不,你先說吧。」
拓朗:「啊?是嗎?」
拓朗:「希望你別太驚訝聽我說,其實,我要結婚了。」
誠:「噢噢~恭喜!」
拓朗:「至於那個對象……就是青木學姐。」
【誠】在我心裡那幅鮮明的畫面,發出了聲響、碎如粉塵消散。
拓朗:「嘛~會感到驚訝也是沒辦法的。學姐偶然和我們那裡合作,在會議上重逢了,怎麼說……是命運使然吧。」
誠:「是、是這樣啊……」
拓朗:「啊對了,誠你剛才想說什麼?」
誠:「啊……不、沒什麼!比起這個,恭喜,真的恭喜了!喝吧喝吧!」
【誠】沒能說出口。其實,那幅畫的模特兒--是青木學姐的這件事。
拓朗:「但是啊,一提到結婚的準備真夠嗆人的,漣最近也變得有點神經質,當初那個酷酷的學姐上哪去了。總覺得從剛才開始都是我一個人喋喋不休,嘛怎麼說還真是幸福呢~誠,希望你也能早點得到幸福喔!」
誠:「噢、噢……」
【誠】回程的路上,什麼也記不得了。當然,連抬頭仰望看板,也做不到。
回過神時,在昏暗的房裡一個人,手機傳來了簡訊的通知聲。
看了畫面,傳來訊息的E-Mail主人顯示著。
現在這時代,還使用手機的E-Mail…?
那是,青木學姐的E-Mail。
--『好久不見,誠你的畫,我看見了喔。』--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