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我隔壁的青梅竹馬總是對我很兇
從小到大,身邊的朋友都會隨著一次次的換班、升年級、畢業……而重新換過一輪,每一輪都會認識到形形色色的好朋友,當然也會遇到討厭的人。
然而我自己的情況,則是有一位從上幼稚園前,到高一入學的現在都有連絡的好朋友,畢竟彼此就住在隔壁。
……雖然,「她」可能一直覺得我是討厭的人吧?
「喂!糞平(kusohei)!補貨快一點好不好啊!?沒看到客人都在後面等嗎!?」
我當然知道,不用回頭看都可以感覺到背後被十幾位客人盯著瞧的刺麻感,這種感覺在負責櫃台結帳的同輩女生斥罵一聲後,更加強烈了。
「我知道了啦!我這邊已經很快了……然後是雄平(Yuuhei)啦……」即使知道客人聽到這樣子的對話,會讓他們感到不適,可現在就真的超忙。
2022年的跨年夜+最靠近欣賞煙火絕佳位置的店面+店長和老闆娘先請假去跨年了=店內人手不足+客人如蝗蟲過境一般的窘境。
這個時候如果再加上客人不耐煩的催趕,那真的是會讓人崩潰。
結果才剛想到這,馬上就有人抱怨了。
「可不可以快一點呀?再等下去就搶不到好位置看煙火啦!」一名勾搭著男友的黑皮辣妹這麼說。
「沒關係沒關係,煙火在哪都能看嘛~在旅館的窗戶也可以看啊!」男友安撫說。
「啊嗯~達令只是想要愛愛吧?色鬼!嘻嘻嘻……」
「死現充……」當然這是藏在心底的話,真正且正確的回應是「不好意思!請再稍等一下!」。
結果回完話才沒幾秒,身後就又走來一人,我以為是那兩人,於是便先好聲好氣地說:「不好意思……請再稍等──噗哈啊!」
我話都還沒說完,後腦杓就被踹了一腳。
而也因為這一腳,本來店內的吵雜氣氛也瞬間降至如外頭的溫度……不,或許還比外頭還冷。
「痛痛痛痛……」
我回頭用著擔憂又意外的目光仰望,緊接著就發現身後佇立的並不是客人,而是櫃台的女同事,還順道看到了方才抱怨的辣妹和其男友,瞬間面色鐵青。
只見她雙手抱著有料的胸,透亮的白熾燈照射在那柔順的蓋耳短紫髮,白裡透紅的面容也被照得陰暗。
再加上那對極為讓人不敢直視的藐視刀子冷眼、彎成倒U字形以示不爽的唇角……以及彷彿是正極力壓抑憤怒,不想要全部在客人面前發洩出來一般,微微抽動的細眉,顯得令人不寒而慄。
「哈啊?剛剛是什麼語氣啊?你這傢伙。」
此情此景映入噤若寒蟬的眾人眼簾,使我下意識發出焦急的話音:「對、對不起啦……楓凜(Karin)。」
兔子尾楓凜(ToshioKarin),就是我的青梅竹馬。
雖然她對我平常也差不多是這樣,可是今天的怒氣似乎更重了,仔細想想也合理,在只有兩個人的情況下應付著跨年人潮,任誰都會煩躁,更何況我們倆才高一而已。
「現在我可是代理店長哦?剛剛對店長那種語氣?現在又直呼名字?不想做了?」
「沒有……店長……」
我被楓凜一手拎起來,推到櫃檯去,她和我交換了位置。
「給我去結帳,廢物。」
我就在這麼完全不被顧及到面子的狀況下,尷尬地給每一位同樣尷尬的客人結帳。
這樣子唯一的好處大概就是,客人開始整齊又安靜、不再抱怨地排隊了。
※ ※ ※
「呼──」
應付完大概是最後一批的人潮後,時間已經離放跨年煙火剩下不到五分鐘。
我看著楓凜收拾滿出來的垃圾,雖然比我矮一顆頭可比例上看起來很纖長的身影轉過來,那張撲克臉又與我相交。
「需、需要幫忙嗎?」我看著對方手上兩大袋的垃圾問。
「不用,你休息一下吧。」
通常呢,每當她對我發完一次脾氣,她的態度就會變得正常許多,這個時候就可以問問她生氣的原因了。
我走過去,執意拿走對方手中的一袋垃圾,引起她注意說:「……幹嘛?」
「今天怎麼了嗎?」
只見她撇開頭快步走掉邊低聲吐:「沒什麼……」
我又跟到外頭去一直問一直問,一點都不怕再被對方踹打。
因為我已經摸透了楓凜的行為模式,氣消之後至少兩天不會再發飆動手了,接下來只要一直盧她,就會覺得煩而說出來了。
「告訴我告訴我告訴我告訴我嘛!」
我一路問兼跟回休息室,楓凜媚眼如絲的鮮豔赤眸稍微有點不悅地半瞇起來,狹長眼角向上勾翹著給人一種炸彈引線快要被點燃的感覺。
她怒捶了一下置物櫃然後大喊:「啊啊啊真是的!就沒什麼特別的事情啦!」
結果,被敲到凹陷進去的置物櫃底下的縫,滑出一張紙。
「嗯?這啥?」
此刻楓凜尖俏的狐媚臉,頓時嚇得花容失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還來!還給我!」
利用身高優勢的我高舉紙張仰頭讀著上頭的字,然後不管像隻小貓咪的楓凜,唸了出來。
「和雄平一起……的跨年計畫!?第一,一起去逛街吃雄平喜歡的拉麵。第二,去雄平喜歡的動漫街逛逛。第三,去看煙火……第四──」
「等下!不要!給我拿來!不、不准再唸下去了!你敢再唸下去的話,我就──」
「在最適當的情況下,ㄑㄧ──」
當我要讀到最關鍵的部分,楓凜直接高高躍起將那部分撕掉。
「咦咦咦!?我還沒看完啊!」
原本白皙如玉的臉頰上泛出了一枚枚有著草莓大小的小巧紅印,楓凜生氣得直跺腳步大喊:「這本來就是不想讓你看的東西啊啊啊!你這中分頭醜眼鏡宅!」
「不過……原來妳做了跨年計畫啊?而且還想跟我一起過。」
「……是又怎樣!?反正才剛升上高一,你肯定一個朋友都還沒交到吧!?我是看你可憐才想跟你一起跨的!」她看起來快哭了的樣子。
「開學到現在都三個月了……朋友什麼的我有交到哦。花守同學啊,還有來馬同學……」
「呃呃……」
看對方無話可回,我便直接問:「所以,妳生氣是因為沒辦法照著自己的計劃,和我跨年嗎?」
楓凜的臉紅得像熟透了的蘋果,忙低下頭去,不敢再看我一眼。
「……都是爸爸媽媽啦!突然擅自主張要放假去跨年過兩人世界,我作為女兒又不好意思拒絕……」
「嗯嗯……」
「只有我一個人的話肯定會應付不來的,所以只好把本來今天排假的你叫來幫忙,我這邊對你也是很不、不好意思啊!然後……我剛剛又因為控制不住情緒,在大家面前讓你難堪……」
「哦哦,我是沒關係啦,因為我已經習慣了,哈。」
「等等!這種事情習慣了反而不好吧!?讓你受委屈習慣我的壞脾氣什麼的……」
看到楓凜十分過意不去的樣子,我搔了搔頭笑講:「這個嘛……不是什麼大問題啦。妳看,時間也還沒過,還是可以一起跨年啊。」
「但……」
「現在還來得及去看煙火,走吧?」
我向她伸出手邀請。
「……但是店──喂!等等──」
我強行拉著對方往樓梯跑上,打開通往天台的門,頓時寒冷的風吹拂過臉龐,刺刺涼涼的感覺使我倆都忍不住闔上眼。
「好了!距離煙火還有十五秒!」
我倆靜靜看著遠處,這裡安靜得可以清晰聽到遠方傳來的倒數聲,每當一個數字被倒數,心都會不由自主地縮一下,現在身體的顫抖,不是寒冷帶來的,而是興奮。
「六、五、四……」我默默到數到這兒,楓凜也開始低聲和我一起倒數了。
「……三、二、一!」
「咻──碰!碰!碰!」
煙花在寂靜的夜空中爆開時,綻放出七彩的美麗。爆發時的巨大響聲,使遠處的兩人都能感受到魄力,也藉由響聲宣示著全日本的大家,2023年已經來到了。
「好棒哦……」我驚嘆,如果是在更近的地方欣賞,肯定更好吧?
「……哦」
耳朵旁也傳來楓凜同意的聲音。
「是吧?今年的煙花也很棒啊!」
「……我才不是在說煙花。」
「咦?不是嗎?不然妳在說什麼?」
「沒事。」楓凜似乎又回復成原本酷酷的模樣,並且不打算欣賞完煙火,掉頭就走了。
「咦咦咦……不看完嗎?是說可不可以告訴我剛剛最後一條是什麼啊?」
「唔呃!哪有什麼最後一條?你看走眼了吧?走啦!差不多該交接了!」
「好好──」
祝我隔壁的青梅竹馬總是對我很兇,但其實很遜泡呢。
※ ※ ※
回到家後,楓凜疲憊地躺在床上,把帽T口袋中的撕破的紙條拿出來看。
「親親」
「……明年一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