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１１５
你還有我
雖然將奶奶安置在老家休息了，不過平日大家還是得照常上班上課，只剩下請了年假的步人與步衣在照顧步子。
步和美雪在走廊上相遇，卻沒了以往的熱情交流。
然而不只是對美雪而已，對班上同學亦是。奶奶的事情讓他的心情盪到谷底，好似洩了氣的氣球，整日無精打采的。
不過田徑的訓練倒是有在維持，而且還比平常更努力地奔跑。
朋友們都看得出來，他只是藉由這樣來讓自己轉移注意。
紬一個人在學生會處理公事，處理到一半，聽著外頭操場傳來的哨子聲，她的手就停下了。
紬嘆口氣，這陣子心煩的人可不只是步而已。
她罕見地提早收工，打算去操場陪陪步。
結果一拉開門要出去時，美雪就剛好在門外。
※ ※ ※
紬和美雪兩人在被夕陽染成一片昏黃的操場，找了張樹下的長椅就坐。
「步哥哥，不會想再見到我了吧？」
「……目前的話。」
紬輕笑，繼續說：「步呢……是個很孩子氣的人，現在只是因為奶奶比較親近妳們，所以在生悶氣啦！」
「只是生悶氣這麼簡單嗎？」
「也許現在還沒辦法坦然面對妳和步衣小姐，但我相信，他絕對不會討厭妳們的。」
「嗯嗯……」
見美雪還有點擔憂，紬便轉問她。
「那，妳會因為這樣就不再喜歡步嗎？」
「當然不會！」美雪的兩眼終於燃起了一點光輝地大喊。
看著情意如此純真的美雪，紬欣慰溫柔一笑。
美雪頓時害臊，恢復正常的矜持。
「當、當然是指兄妹之間的喜歡……我並沒有別的意思……」
這時紬苦笑了。
「其實……我也蠻難以面對妳的，再更之前的時候。」
美雪想起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情，現在回想起來便內疚感滿滿。
「但我知道，妳只是急於得到哥哥的愛護而已……在自己還看不見時，有一個相當疼愛自己的哥哥，卻因為種種意外而一直無法相見，妳其實很痛苦吧？」
美雪被人說到深處，眼眶莫名地濕潤起來。
在完全暴露之前，這事除了步衣之外沒人知道，她也不知道該跟誰傾訴才好。
如今終於有其他人站在自己的角度設想，並安慰自己，她便控制不住淚腺，潰堤了。
「我稍微能懂妳的心情呢……我和步剛認識的時候，我也將內心一部分『渴望父愛』的心情，寄託到他身上，而他之後卻突然避著我！害我當時心裡亂糟糟的……」
美雪吸吸鼻水，好奇微笑問：「能……說給我聽聽嗎？紬會長和步哥哥相識到相愛的過程？」
※ ※ ※
到了假日，本該是大家都有空前去探望奶奶的時候，步卻表示不想去。
於是就由步人開著車，載著伊凡娜、紬、步衣和旭陽一起去了。
不過，就在即將到達的前十分鐘，步衣的手機響了，是允郎打電話過來。
「喂？什麼！？媽媽她突然──好……我知道了！我會盡快趕過去的！」
掛掉電話後，車上的眾人全都緊張得冷汗直流，等步衣說出狀況。
步衣忐忑不安地緊握手機，吞下口水後，臉色慘白說：「媽她……心臟突然惡化，說要我們做好心理準備……」
聽到這裡，紬和美雪神色凝重，且不約而同地傳簡訊給步知道這件事。
而步接獲後，也明白現在已經不是容得了自己幼稚的時候了。
才剛奔出門準備叫車的他，就發現家門口停了一輛高級轎車，車窗搖下後，在駕駛座的允郎招手示意趕緊上車。
斜眼瞧見坐立不安的步，允郎說：「別擔心，我僱用的醫療團隊是世界頂尖的，一定不會有事的！」
「……那個──」
「步，現在你要做的事情，就是想想待會該怎麼跟奶奶說話。千萬不要像我，在我爸死去的那天，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哦。」
步其實是想要向對方表示道歉，但對方也說得沒錯，現在要緊之事，應該是好好調適心情，讓自己以輕鬆的狀態與奶奶聊上最後的話。
※ ※ ※
允郎用最快的速度抵達目的地，和步一起跑入屋內，看到大家已經聚集在奶奶的身邊。
看上去奶奶的神情異常安詳，害步以為來不及了。
結果一名醫生走過來輕聲說：「奶奶的狀況已經稍稍穩定，現在可以和她說說話了。」
允郎拍拍步的肩膀，點點頭微笑示意他去吧。
而步人也趕緊擦擦眼淚，讓出一個位子給他。
現在，感覺一切彆扭都被清光光了，與步衣和美雪待在一起也不會覺得難受。
他席地而坐，伸手想摸摸奶奶的手，卻又不敢隨便觸碰。
步人見狀，便主動將兩人的手交疊放在一起。
「老爸？」
只見步人頭低到不能再低，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此刻難堪的樣子。
步人情緒難受地低喊：「不要再後悔了啊！步！」
此時奶奶睜開雙眼，大家都震驚了。
「哎呀……好多人呀……身體好累……現在是半夜嗎？」
步子的眼球緩緩挪動到步身上，步卻撇開來，不敢與對方四目相交。
「嗯？怎麼不看我呢？小步？」
步驚訝一問：「妳……記得我嗎？」
步子感覺像用了很多力氣，露出和藹的微笑，有氣無力地說：「當然……你不就是我的孫子嗎？」
步衣也急忙把遮住眼睛傷疤的瀏海掀開，以完整的面容向奶奶確認問：「那、那我呢？媽，你認得出我嗎？」
「妳……妳是步衣……妳終於回來了……我和妳大哥一直很擔心妳哦……」
「……」
步子也注意到了美雪，雙眼微微睜大一點，驚奇地說：「哎？這位小女孩……長得真像年輕的我呀……好像再看一面鏡子呢。」
「我……叫做美雪，是您的孫女。」
步子又看到緊緊躲在步衣背後的旭陽，便微笑講：「那看樣子你應該也是我的小孫子吧？呵呵……」
紬舒緩氣氛吐：「那個，奶奶，我可不是哦！」
「我當然知道……妳是小紬。不過……好難過啊，我來不及看到妳跟小步的孩子了……可是──」
步子伸出另一隻滿是皺紋、出力相當微弱的手，抓住女兒步衣的手，將之與步的手交疊包裹住。
「可以看到你們母子一起......以及一家人都陪在我身邊到最後，我已經很滿足了……」
步與步衣同時露出了喜悅的淚水，兩隻被奶奶捧住的手，「再一次」牽穩了。
「步……你擁有得比你想像得還多唷……」
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點頭如搗蒜當作回應。
步子一邊輕微乾咳一邊吐出微弱的話語：「不要……浪費了……這條命……」
隨即，步子就像是了無遺憾，再也沒有要做的事情，也沒有要說的話，就這麼緩緩闔上了眼皮……
兩人感受到步子的手掌沒了力量，胸口也停止起伏，隨後心電圖發出了單調又無止盡的聲響。
在一旁早已泣不成聲、放棄遮遮掩掩的步人有伊凡娜的安慰。
對於步子不是很熟識的美雪與旭陽，則在一邊與允郎默哀著。
紬抱著哭到五官都糾結再一起的步疼惜，也忍不住落了幾滴淚。
對紬來說，和步子相處的這段時間，讓她時常想到遠在烏克蘭的奶奶，所以也寄託了不少情感在對方身上。
「沒事了……步，已經沒事了……」
※ ※ ※
步子的後事，一樣是由允郎自願處理，規格自然是豪華級別的。
喪事會場來了不少奶奶的親朋好友以及鄰居，還有一些受過步子幫助的人們。
步走到允郎身旁。
「允郎先生……」
「哦，我正想找你呢，你想說什麼？」
步首先就是一個鞠躬，然還才說：「我一直……都沒有好好跟您道歉，之前對您和您的家人都口出惡言……實在是很抱歉！還有謝謝你為我奶奶做的這一切。」
「我逃避了你們這麼久……這只是我應該彌補的。妻子的母親也算是我的家人，當然你也是。」
此時允郎摸上步的肩膀，認真地問：「步，要不……你搬過來跟我們一起住吧？」
「……謝謝您，我想──」
步他一邊笑，一邊伸出手來，想與對方握手言和。
允郎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握住了手。
步與允郎分開後，來到別處，恰巧碰上久違開始抽菸的步人。
「好久沒看到你抽菸了呢。」
「受不了了嘛……怎樣？我可不會給你抽的哦！」
「哈哈……」
兩人陷入沉默幾秒，步人率先打破。
「其實我覺得，你過去和允郎先生他們一起住比較好哦。」
「被你聽到了嗎？為什麼？」
「最直接的理由就是資源啦！有了這些資源的栽培，你肯定會離奧運選手的夢想越來越近吧？而且，他們家也比較完整，有爸爸有媽媽，還有弟妹……你也是該過上正常的家庭生活了。」
步雙手抱腦後吐道：「嗯嗯……可是我不習慣有錢人家的生活啦……」
「你傻了嗎？有錢的生活很方便的啊！只有我一人，能給你的不多……所以你還是──」
「你不用給我什麼，我有你就好了。現在，你也還有我啊。」
步人看向步。
「我這一生只會有一個爸爸，就是老爸你啊。」
這番話，再度擊潰了步人的心，他強含著淚、丟掉還未點著的香菸，抱住了此生唯一一個兒子。
「謝謝你……願意讓我當你爸爸……」
續
算錯了，下一張應該才是本篇結局ｏｗ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