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緩緩揭開睡夢,我趕緊拿起塞在床縫的手機。
刺眼的藍光打在我的雙瞳上,但我未曾從中尋獲一絲回覆,這應該是在準備教甄時才有的狀況,然而這幾日卻一直如此。
應該就是那天的事沒錯……不過那真的有這麼糟糕嗎?擔心歸擔心,我原本還覺得……即便有點難為情、仍是個美好的回憶。
果然還是沒有辦法嗎?
還是說……我們……
我那天到底在做什麼啊……
就算把整顆頭都埋入棉被當中,也無法減緩這份莫名的焦慮。
明明好不容易教甄結束了,這樣一來就會有比較多的時間能夠相處,結果現在又這樣……連人都連絡不上,果然是刻意在迴避我吧?如果是這樣,直接去住處找她感覺也不太妥當。
幾天下來唯一不一樣的是——
「……視覺傳達設計競賽-多媒體遊戲類組入圍通知,請於……前往會場參加頒獎典禮。」
訊息列所顯示的郵件使得雙眼不斷瞠大,直愣愣盯著螢幕不放,手機還差點因為僵直的雙手而掉落到臉上。
雖然不代表已經得獎了,但之前旨洋老師建議我們投稿的比賽中,只有這一個新興的比賽有了消息。我們本來就不認為在這些競爭極度激烈的賽程中能夠獲獎,畢竟再怎麼說,還是實驗性質的學生、從一半才開始集結出發的我們,縱使再怎麼努力,也難以跟專業科系四年的培訓競爭。
不,也有可能只有我這麼想,畢竟這樣比較輕鬆,最後無消無息也不會因此感到失望。
什麼啊?這種感覺。
我也已經有四、五年沒有參加比賽了啊……
壓在胸口上的手不斷感受從中傳來的鼓動。
激動的心情參雜著方才的焦慮,化作訊息傳送了出去。
眼看還沒有人已讀,於是先下了床梳洗一下。
不久後——
Yhorm佑倫:「欸!真假!?」
第一個回覆的是佑倫。
已讀一、二、四、五……數字仍不斷往上跳,看來大家都在啊。
林靖:「我剛剛也看到了。」
連幾乎不看手機的林靖都迅速做出了回覆。
Yhorm佑倫:「會不會我們直接優勝啊?哈哈XD」
一面用左手刷牙,並且小心不要讓泡泡掉下來,一面用右手敲打玻璃螢幕,同樣小心不要讓手機掉落。
雨:「先不要期待那麼多比較好唷。」
ZhiNing芷寧:「不用跟那白痴認真啦。」
Yhorm佑倫:「什麼啦,林靖也這樣想對吧?他正在看著手機偷笑吧!」
Yhorm佑倫:「沒有回應,就是被我說中了吧?」
Yhorm佑倫:「平常都假裝不在意,其實內心在意的要死吧~」
……
林靖已讓Yhorm佑倫退出群組
…………
ZhiNing芷寧邀請Yhorm佑倫加入群組
………………
Yhorm佑倫加入群組
Yhorm佑倫:「……」
Yhorm佑倫:「之前的對話紀錄都不見了啦QAQ」
正貸沉:「唉~」
雨:「總之,也跟老師報喜一下好了~」
ZhiNing芷寧:「記得跟啞琴說一聲。」
對喔,都忘記她不在群組裡面了。
說是為了要專心讀書,這樣嘛……
雨:「我最近聯絡不太上她,你們最近有碰到她或跟她連絡嗎?」
林靖:「沒有。」
正貸沉:「沒~」
楊萱:「我也沒有。」
ZhiNing芷寧:「沒有耶,怎麼了嗎?」
Yhorm佑倫「直接去她家看看吧?」
雨:「也是,你們要一起去嗎?」
林靖:「我在台北沒有辦法。」
ZhiNing芷寧:「我這個禮拜也回家了,sorry。」
楊萱:「抱歉,我這星期工作比較滿……」
正貸沉:「工作+1~」
Yhorm佑倫回覆正貸沉:「好好還債吧你。」
Yhorm佑倫:「真是的,搞得好像只有我很閒耶。」
Yhorm佑倫:「那明天下午四點在學餐,澤雨你OK嗎?」
雨:「喔,好啊。」
關掉對話視窗後,眼前的寂靜令人畏懼,還要等到明天啊……?
× × ×
我們相約在宿舍一樓的學生餐廳,佑倫把車停在車棚後,右手食指邊轉著機車鑰匙邊走了進來。
「好久沒到這裡了,假日一樣沒什麼人耶。」
「我是好久沒踏出門了,前陣子重感冒都倒在家裡。」
「這樣啊。」
一段時間沒見面了,稍微有些生疏,簡單的寒暄過後,我們決定步行去啞琴家裡。
原本是想要大家一起去的,現在這樣子會不會反而更尷尬了?
我們沿著後門往小巷子走去,天空佈滿了雲層,這樣的溫度行走起來格外舒適,一點都不像夏季,若是迎面而來的風能帶走反覆更迭的雀躍與焦躁就好了。
「不過怎麼會聯絡不上啊?她不是考完試了嗎?」
「這個嘛……」
我沒有把話說完,只是敷衍帶過,眼睛撇向一旁路過的貝果店。
佑倫似乎察覺到了不對勁,便沒再追問。
啞琴的住處只要沿著模範街走,過幾個路口後左轉就會抵達,離學校不近也不遠,走路則稍微費時。
房間本身是一間舊公寓改裝的單人套房,雖然是套房,但因為是在頂樓,所以租金應該便宜不少。
一樓的街道滿是花花草草,應該是住戶種植的,穿過它們之後便是大門,斑駁與鏽蝕的痕跡清晰可見,上頭還有啞琴的信件,也順便幫她帶上去好了。
由於一樓大門連接到啞琴家門鈴壞掉的緣故,多虧了二樓的鄰居才得以進入。
行走在方形的螺旋樓梯中,除了腳步聲之外依然靜謐。
仔細一看,三樓有一戶是空著,四樓也都沒有住人啊。
……又來了,又再透過周遭的景色轉移自己紛亂的心情。
會不會啞琴還不想看到我啊?
只是她什麼都不說,我也不知道是什麼狀況啊,而且總不能一直這樣迴避下去……
……踏、踏、踏。
未曾因為心中抗拒而停下的腳步已立於門前。
——叮咚、叮咚。
凸出的插座可以清楚看到裡面鏽蝕的線路,還好有這些線材支撐著才不至於掉落,還能發出聲音真是不簡單。
「沒有回應呢。」
「嗯……」
正當我們猶豫著不知如何是好時,背後突然傳來了開門聲。
是一位老婆婆拱著背走了出來。
「唉呀,你們好啊~是在找白頭髮的女孩子嗎?那個……叫什麼去了?」
「對啊,她叫啞琴,請問最近有看到她嗎?」
「對、對,啞琴啊,是很可愛的孩子喔……不過最近的話,有時候很常跑來跑去,急急忙忙的,但這幾天又都沒看到的樣子……怎麼了嗎?她不在家的話,有什麼事情我可以幫你轉告給她。」
「沒關係,我們之後再來找她好了,謝謝。」
向老婆婆道別之後,我們把方才的信件塞進門縫裡,先一步走了下來。
一把年紀住在沒有電梯的五樓還真是不容易,她跟著住在同層樓的啞琴一樣,待人都很親切,但從她口中得知的訊息卻是直接戳中了內心的恐懼……
「這幾天都沒看到」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沒有回到這裡嗎?
應該也不會是回家吧?印象中她好像鮮少提起家中的事,似乎也不太回家,問起相關的問題時也都含糊帶過。
「總覺得有點奇怪……」
佑倫蹲在牆角,斜眼看向了我,應該是對我有所疑問吧。
稍長的頭髮為我遮蔽了帶刺視線。
「嗯。」
我只是冷冷地回應了一句。
剛才還在擔心因為尷尬而害怕見面的我真是愚蠢極了。
到底會在哪裡啊?會不會有什麼危險?還是只是自己出去散散心了?
那有必要都不回覆訊息也不接電話嗎?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至少電話還是通的。
現在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還是我們今天就待在她家外面?」
「剛才的婆婆才說過這幾天都沒看到她,而且我們一直待在外面也很奇怪吧?」
「不然,等明天上學日先去她家,不在的話,就回學校說明一下狀況、聯繫家長看看……雖然已經畢業了,但相關資料應該還是留存著。」
佑倫馬上為我的惶恐指引了方向。
「啊……嗯。」
「明天如果沒有下文的話,再看要不要報案吧,看你的樣子,事情好像沒那麼簡單啊?」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
「我晚上先睡你家啊,到時候跟我講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吧。」
「嗯。」
已經柔焦的視線不知該看向何處才好。
佑倫雖然平常好像有些胡鬧,但認真時其實很體貼,我好像能夠理解為什麼芷寧會喜歡佑倫了。
喜歡……嗎?
× × ×
像是要套我話似的,佑倫買了些酒跟滷味佔據了矮小的地桌,垃圾還擺到了一旁的地上。
更貼切的形容應該是「該不會是他自己想喝吧?」
喝酒,就跟那天一樣,不一樣的是我並未不從,真是奇怪了……
「所以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其實已經好一陣子了,你不覺得她到後期有越來越避開我們的傾向嗎?」
「怎麼說?」
他說話的同時還不忘邊咀嚼滷味邊配啤酒,也許正是因為這樣,才不至於讓這場對話過於沉重。
「就……雖然說是因為教程還有甄試,但應該多少還是有空閒時間的吧,她的成績也很好不是嗎?」
「嗯?你們平常相處的時間很少嗎?」
「可能一個星期兩三次吧,訊息一天也回不上幾次。」
「這樣喔,真是意外,日常相處上呢?」
「相處上的話,雖然她平常看起來都很有活力,也沒聽她抱怨過什麼,但要是論及一些比較私人的事情時,就會含糊帶過……好像不太想談論這些,也因為她平時就比較強勢,我也不方便再多問下去……仔細想想,現在認識的那個她,也許真的只是冰山一角……」
「嗯~好像是這樣沒錯,不過我說你啊——還真是沒用耶!」
「咦?」
佑倫是喝醉了嗎?雖然喝得比我多,但看起來不太像啊。
反倒是我已經有點昏沉了。
「她這樣遮遮掩掩,不就是希望即便如此,你依然能夠了解她嗎?」
「是這樣嗎?只是……」
「只是什麼?她什麼都不說你怎麼知道?她不是也揭開了什麼都不說的你嗎?我記得你大一的時候,可是時常呆坐在教室的角落或莫名失蹤的喔。」
「這……」
「現在就是在想辦法把『她』找出來的好時機啊!」
框噹——壓扁的鋁罐被扔到一旁。
雖然沒有實際體會過,但我有種被一巴掌打醒的感覺,就是這種感覺。
瞪大的雙眼視線稍帶模糊。
一時還說不太上話來。
但是多虧佑倫,現在覺得好多了。
「想一想吧,在這之前還有沒有什麼觸發事件?」
「觸發事件……我想應該就是教甄沒考上的事情吧……還有……」
「還有?」
「不……沒什麼。」
硬生生把差點脫口而出的字句吞了回去。
「對耶,畢業太久,都不知道教程生的進度到哪裡了,聽你這麼一說才想起來還有考試,不過還是難以置信耶,連她都考不上是有多難呀?」
「也許真的很『難』吧。」
「其他的呢?她會去哪些地方完全沒有頭緒嗎?」
「這個嗎……頂樓、咖啡廳、餐廳、酒吧,我想到的都是一天之內的行程,如果是更遠的話……也只記得她說過畢旅想去種子島,不過那我們原本就要去了啊。」
「看來今天不會有新的進展了,先睡吧,明天再看著辦,這是一個好機會,沒有問題的!」
佑倫說完便應聲倒在地上呼呼睡去。
什麼嘛,根本已經醉了吧?虧他醉了之後腦袋還能比我清醒這麼多。
沒有問題的,總覺得今晚已經安心了不少,真是謝謝佑倫了。
沒有問題的。
我的記憶也到此為止,緊接而來的已是隔日的早晨。
× × ×
叮咚、叮咚、叮——咚。
「一樣沒人回應……」
「走吧,只能先去學校一趟了……澤雨?」
原本要轉身離去的佑倫回過頭來。
我觸碰門鈴的那一隻手,準備抽離時下意識的轉動了門把,卻出乎意料地輕易轉開了。
「沒……鎖!?」
「啥?」
門縫透出一道垂直的陽光,因畏光而眨起眼的瞬間,全身的汗水如驚恐的魚群般竄出,膨起顫慄的毛髮有如遭受雷擊。
心跳好快,好像吸不到氧氣,全身的毛細孔都感到刺痛……怎麼了?
不過就是忘記把門鎖上而已,我在緊張個什麼意思?
在自己無力的安撫過後,胃部翻攪的疼痛感隨之而來,咦?我的手在顫抖嗎?還是我的身體……?
陣陣的模糊與暈眩之下,我還奇蹟似的站著。
「還是直接報警……?……我……不太敢進去……」
「啥……?」
與口中的話語相左,儘管心臟好似抽空又撕裂開,身軀卻擅自行動了起來。原以為過分的陽光會再次剝奪視覺,然而在推開門的瞬間,太陽又逕自藏入雲層,換來的是一片空蕩的玄關,右手邊預防窺視的玻璃門緊閉,只看得見自己的鏡像。
「喂!你沒事吧?」
佑倫跟在我身後走了進來。
辛苦你了,謝謝你,要不是有你跟著,我可能已經蹲在角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若是等等有什麼樣不好的回憶,那真是抱歉了。
雙手指頭緊緊扣在兩扇玻璃門窗的不鏽鋼溝槽上,那股沁涼不斷由指尖侵蝕而來。試著整頓呼吸之後,屏住最後一口氣,用盡畢生最大的氣力迅速劃開了眼前的鏡像,就連藏在這面鏡子之後的景象,也是過了好幾秒之後才意會開來——
「空……的……?」
映入眼簾的是空蕩蕩的房間,只剩下一些難以搬動的家具,不像是有人居住的環境。
即便稱不上好事,但還是不由得感謝——真是太好了……
「嚇死我了,你突然這樣,我剛剛心臟都快停了。」
佑倫說的完全不誇張,直至現在我都還待在玄關喘息,並未踏足室內。
「看起來,像是搬走了嗎?」
「應該是,仔細一看,其實地板稍微有點凌亂的碎屑,過去東西雖然不多、但也沒有這麼少,另外還有一件剛才沒注意到事——玄關沒有鞋子。」
「突然就搬走也太奇怪了……」
我沒有回應佑倫的發現,現在根本不是那個時候。
待緊繃的身體以及情緒都緩和下來、呼吸也趨於平順之後,我終於踏進了室內。
為以防萬一,進去之後還是先看過了衣櫃以及廁所,確認都如室內一樣空蕩。
唯獨藏有物件的是書桌右手邊第一層抽屜——
「這是……?」
佈滿密密麻麻英文電腦字的一張紙,左右兩側還穿有一排圓環,怎麼看都是一張標準的藥單,然而上方的英文字卻異常熟悉,就算是佑倫也應該認得。
「……Fl…u……這是抗憂鬱藥物? 」
「底下還有其他相關藥品……」
「怎麼會……」
怎麼會?
對於佑倫提出的問題,我同樣感到吃驚,畢竟啞琴平常是那麼活潑,又很親近人,既然這樣,那這些東西出現在這裡又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答案很清楚了吧?只是因為過於震驚而不願面對而已。
身處心理系的我們都知道,在各種不同的人當中,有著這樣的一群人,他們外表看似活潑開朗,背後卻往往更加深沉,與那亮麗外表相襯的是那深不見底的黑洞。
然而,我們依然未曾看透過啞琴的心思,明明是身邊最為親近的人,自己還是犯下了最低級的錯誤。
她這麼費盡心思與我相處,不管再怎麼仔細躲躲藏藏,一定都還是有破綻,就會不小心透露出訊息來。
也或許正如佑倫所講,她等著我能夠有所動作,能夠理解真正的她。
不用多麼大費周章地翻找記憶都能知道,從過去那些跡象看來,根本是相當異常吧?
而我在這段時間裡只是盲目地在意自己,說什麼兩個人的關係,根本是「我」與她的關係,從頭到尾都只有我自己而已。
現在再想這些都為時已晚對吧?
那麼現在能做的是?
這樣啊,她離開了啊,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我可是這麼差勁啊……差勁透了……嗯,我知道了喔……
所以說離開之後是去了哪裡?
哪裡?
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哪裡?
視線再度變得模糊,把錯愕的情緒訴諸成了淚水就能解決問題嗎?
仍在流淚的自己真是可恥極了……
找啊,不知道在哪裡就把她找出來啊!
只是,要往哪找?
對了——抽屜,裡面不是不少東西嗎?應該還有線索才對。
右手不停地往裡面翻找,竟然將希望注入在這狹小的方形空間裡……自己想著想著都笑了出來,好像她就會躲在這抽屜當中一樣,怎麼想都是不可能的吧。
然而抽屜精靈多少還是回應了我,就在最深處,塑膠袋廉價的清脆聲響,正是如此破碎的希望,一瞬間拯救了自己。
白色紙張黏著塑膠膜,很明顯是個藥袋,啊咧?模糊成一片的景象一閃一閃地出現在眼前,紙張上的文字根本糊成一團,勉強止住淚水之後才解讀了出來,藥袋上寫有她的名字——昕雅晴。
雅、晴?
什麼啊,這個訊息?
明明學生證上……所以這才是本名嗎?
事到如今知道了這些又有何用。
昕雅晴?真的是徹頭徹尾毫不認識的一個人呢。
紙張因為手指緊握而皺褶四起,不受控的淚水將這一切染得深灰……
「喂!你看這個。」
是人的聲音,是誰?
對喔,這不是佑倫嗎?
他還在這裡啊。
佑倫不知何時離開了身邊,現正蹲在廁所,手裡拿著像是溫度計的東西。
「那是……?」
怎麼想都不會是溫度計。
「兩條線,意思是……」
狹小的方形螢幕上刻著兩條黑線,即便不是很清楚意思,但看佑倫那大事不妙的反應便很輕易地推敲出來了。
不會吧……怎麼可能?
那天不是……
「我看你還有事情沒跟我說吧。」
佑倫站起了身子,眼神瞬間轉為嚴肅。
「嗯……」
即便難以啟齒,我還是簡單地把當天的經過跟佑倫說了一遍,畢竟現在已經難以顧慮這麼多了。
應該是無法顧慮才對。
「如果這是真的,那應該也就清楚她不想見到我們的理由了吧。」
這樣啊……是.這.樣.嗎?
杳無人跡的空房,墨水間的字句,兩條平行線所構築的生命,除此之外一無所有,很明顯是人刻意為之的線索。
然而,在發現這些之前,我卻一無所知。
現在的我有多理解了什麼嗎?
什麼都沒有,全是些無濟於事的消息。
只有那個吧。
那個……
平行線……就是這些事情的終點嗎……
原本不是都還好好的嗎……
……
…………
………………
「喂!!!你有在聽嗎!?」
「啊……喔……」
眼前的房間正大力搖晃,房間,我們還在室內,是佑倫搖醒了我。
剛剛那種沉入水中快要窒息、眼前景色逐漸黯淡的狀況是怎麼一回事?
「我看你剛才都沒有聽到吧,振作一點好嗎?我再重說一次,雅晴刻意留下這些線索,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大可什麼都不要留下,你知道這代表什麼意思嗎?」
「什……?」
「——那有可能是種求救訊號,所以她應該期待著我們能夠把她找出來,就按原本的計畫先去學校吧。」
「嗯。」
我只是低著頭,持續看著兩條黑線。
這樣啊,原來佑倫看到的與我截然不同,我只是自顧自解讀成自己想要認知的部分,也許是因為沉溺於罪惡與責怪之中還比較輕鬆吧。
怎麼可能,那是貨真價實的地獄。
擁有期待,即為有機會破滅;然而若不擁抱希望,恐怕連一步都難以往前,我想這更不是雅晴樂見的狀況。
眼下並不是了無希望,佑倫是如此肯定,若僅僅是面對目前的狀況就亂了手腳,才是做了當下最不應該做的事情。
我必須要更穩定才行。
沒問題,我已經冷靜下來了。
就在離開之前,我才發現還有一樣東西因為剛才的急躁而遺漏在門口,那是昨天從門縫丟入的信封。
如果是要刻意留下的訊息,應該不會留在樓下大門的信箱,所以這應該有著沒被「篩選」過的資訊才對。不過畢竟是私人信件,有可能會是她不想給其他人知道的事情,為了避免產生更多的負面影響,我們決定真的不得已再拆開它,希望最後不會是我看到裡面的內容。
× × ×
學校一如往常地運行,跟著不怎麼熟悉的辦公室老師問候過幾句終於拿到了聯絡資料,不過他們似乎也相當擔心,相關的訊息也已傳到校安中心去。
拿到的電話號碼只有一支,是她母親的電話,然而接下來的對話,回想起來依舊會恐懼地顫抖——
-
「喂~您好,我是昕雅晴的同學。」
「啊……就是,我們最近都聯絡不太上她,去她的住處尋找時發現她已經搬離了,所以想詢問是否有關於她的消息,以及她是否還安全這樣……」
「……不是的,她……」
「喂?」
「喂!?」
-
「如何?他們怎麼說?」
佑倫見我放下手機,這麼問了我,不過不是他們喔,是她。
「『那孩子不是很有自己的想法嗎?我們擔心是多餘的吧?』她是這樣說的,好像不曾有過關係一般,情緒似乎還有點不穩。」
另外,之所以只有一方聯絡人,是因為很久之前雙親就已離異,至於當中的因果關係雖然難以查明,但可以知道的是,這些對於雅晴來說,應該也是龐大的壓力。
然而這些,我先前也都不知道。
「看來,只剩下最後的辦法了吧。」
「嗯。」
即便之前的班導師嘗試再打幾通電話,狀況依舊毫無改變。
把我們所知道的都陳述給老師們聽後,他們也都對此感到相當驚訝,就算這都是他們自己平時的授課案例也是如此,想見雅晴應該跟他們有過不少交情吧。
「我們會先通知警方,看能不能依循其他脈絡找到線索,這段時間,你們盡可能打聽她的下落,也回想之前有沒有被遺漏的細節,多找幾位朋友一起討論看看。」
然而,這段時間並未如想像那般漫長,但也沒眼前所見的短暫。
警方的訊息來的飛快,似乎已經掌握了雅晴的行蹤。
據說是訂有下午六點二十分的機票,啟航點在台中國際機場,剛好就是今天,而現在的時間是五點三十六分。
從學校出發的路程大約二十公里。
「走囉。」
佑倫繫好全罩安全帽的雙扣環後對我這麼說。
下班時間的車潮閃起無數紅燈,好像每個人都刻意阻攔著我們前進,然而晃眼而過的街道卻又一下成了往事,我刻意不拿起手機察看時間。
如今行駛於兩旁的路樹之中,上升的過程使引擎聲鳴響地偌大,果然125c.c的速克達載上兩個大男生還是難免有些吃力。
忽然之間視野開闊了起來,筆直的道路、磚紅的土壤、飛鳥翱翔於一旁的空中,在這樣的速度裡竟然絲毫不感到畏懼,一切彷彿還慢了下來。
好不美麗。
夕日染紅整片山頭與天空,伴隨著飛機的身影呼嘯而過。
22. 即便是飛鳥也追不上的色彩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一路看至這裡,
無論如何,
我都感謝你們的觀看。
巴哈更新就到此為止,
距離結局只剩下約莫四個章節,
倘若對於後續有著那麼一點興趣,
請務必支持一下電子書,
謝謝大家,
再會了。
(以下幫自己宣傳)
(表單集滿30人開版印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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