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我們因緣際會搭上了這班車，每日每夜不停前進著，雖然不知道終點會駛向何處，但我們可是用盡全力與彼此欣賞沿途的美景。
× × ×
「我覺得……畫面中所用到的符號，可以去田野調查……每種符號都會受到當地文化跟社會的影響，這樣作品應該會更有文化底蘊…………好像有點說不清楚，就像是電影中的埃及建築，上面會有當地蘆葦與埃及聖䴉的符號……」
雖然看起來還是有些吃力，但潔萱確實越來越能夠清楚表達想法，以及跟我們輕鬆相處。
「我覺得這個提議很棒，而且感覺很好玩耶~」
「不過主要的資訊可能還是先查找，再針對我們的需求進行田調，不然就太麻煩了，而且我們能夠調查的範圍應該只有台灣本島內而已。」
「可以順便去離島玩啊，你們覺得如何？」
「好像還不錯。」
「咦？不是應該先決定研究主題再決定去哪嗎？」
「走嘛走嘛！！先不要管那麼多了~」
「連妳也這麼說喔？不對，妳本來就是會跟著起鬨的類型……」
「寒假感覺比較有空。」
「感覺可以。」
「真的假的……」
× × ×
「哦嗚！別、別擋在前面啦！」
「那小屁孩真令人火大……我可以要求更換組長嗎？」
「林靖，我看你之後還是把滑板收起來吧。」
「不，我想親眼看到他摔得狗吃屎或是撞壞東西的樣子。」
「……」
× × ×
「終於進到製作階段了，還好一切都很順利。」
「是啊，雖然前期發想與整合超級困難，尤其是一切都還很模糊的時候，但做著做著就慢慢成形了。」
「接下來的製作期才是大問題吧，前面只是很模糊而已，後面就算路徑明確，也有可能是走也走不完的路。」
「要是不必走完也不錯呢。」
「不不不，作品還是要完成的吧，不然不能畢業也沒有作品集耶。」
「說的也是。」
× × ×
「這樣子真的沒問題嗎？」
「澤雨你真的很愛瞎操心耶，我們這組可是有兩——個負責人喔~他們都沒有說不行了，當然就是沒問題的，對吧？」
「真要是那麼肯定就不要尋求別人的答案啊。」
「唉，拖負責人下水講話還敢這麼大聲，還是明天就舉報你算了？」
「妳……等等就不要吃，我一口都不要分妳吃！」
「你啊……」
「好啦……不要吵架嗎……」
「喂！我肉類先拿去退冰喔。」
「哇喔~那邊的林靖同學，同樣是負責人，認真做起事來跟旁邊兇巴巴的這位就是不一樣耶啊啊啊啊痛痛痛痛痛……」
「水滾了，把蔬菜還有其他食材丟下去吧。」
「不過有這電磁爐跟鍋子還真方便。」
「那是我大二畫膠彩煮動物膠跟糨糊用的喔。」
「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放心啦，那些都可以吃，而且我還是隔水加熱。」
「差不多可以開始吃囉，香味都跑出來了。」
× × ×
「不錯喔戴辰，最近彈得越來越好了耶！明明才練個一年多。」
「下次社團成發他就會跟我一起上台了喔。」
「什麼時候去了啊，真是期待。」
「真的期待就不會忘記時間了吧。」
「好像有點道理……不對，我是真的期待好嗎！」
× × ×
「今天也只有你嗎？」
「嗯……啞琴她教程的事似乎越來越忙了。」
「這樣啊，這也沒有辦法，畢竟那才是她之後真正想做的事吧。」
「而且以現在後期的製作階段來說，她能參與的不多，這樣彼此應該都能好好利用時間。」
「畢竟我們離畢業越來越近了啊……」
× × ×
「今天輪到澤雨借桌遊了。」
「你也一起來借吧，只有我很無聊耶，而且我也不太清楚要借什麼……」
「大家聽到囉，那今天的消夜換人買~」
「你是想去順便吸貓吧，這樣的話我也想去。」
「我才是被指名的喔，你們乖乖去買消夜吧！哈哈。」
「唉~少囉嗦了，快去吧。」
「今天消夜買些特別☆的好了。」
「特、特別……胃突然絞痛了一下，戴辰你覺得不夠特別的話，是不是想來點我上午買的早餐店奶茶啊？」
「我也會一起去買一些……好吃的。」
「有潔萱跟著，這下我就放心了。」
× × ×
「我覺得，我們的製作人員是不是不太夠啊？」
「根本是超級不夠吧，每天這樣操勞我都快要不行了，完蛋了，要做不完了，明明前期都還很順利。」
「前面好像有點玩得太開心了。」
「不虧是林靖，說起話來這麼有餘裕，看來是可以分擔更多的工作量呢！」
「他已經是現在工作量最大的一個了吧。」
「開開玩笑嘛，認真魔人！不過每天這樣搞真的是會有點倦怠啊……」
「我們的組長要先投降囉？」
「才不會哩……真的……大概吧，嗯，不會！所以快做事啊各位。」
「是的，船長~」
× × ×
「今天只有我們三個？」
「嗯。」
「沒辦法~芷寧今天不大舒服、戴辰要練團、潔萱在準備明天的報告。」
「還有一個呢，在準備試教……」
「過一分鐘了，我倒出來喔。」
「好啦！喝杯茶提起精神！」
× × ×
「呵啊~好累啊，這是第幾天睡在這了……？」
佑倫打了個呵欠，一臉疲倦地在原先準備好的睡墊上左右翻滾著。
說是睡墊，其實只是臨時找來的紙箱跟自己帶的外套而已。
「多虧某人家住很遠，又不敢自己睡在系館，害我也要一起睡在這。」
「說的好像都我的問題喔，其他人不也沒有申請晚歸嗎？」
「我們這邊也只有澤雨是住宿舍吧。」
「剛開學有很多事情要處理，結果就忘記申請了嘛，哈哈。不過啊，我們之後還是不要留那麼晚好了，畢竟要是沒睡好，做起事來也沒什麼效率。」
「要是有申請晚歸卡就好了。」
佑倫再度翻了翻身子，現在他應該是正面朝上，雙手墊著頭部吧。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因為超時被困在學校裡了，雖然說宿舍房內還有一個空床位可以讓住很遠的佑倫睡，但因為我沒有晚歸卡的關係，無法進入宿舍。 林靖和我們一起留了下來，其他人不是住在校外、就是在時限內回家了。
原先我們也有提議到林靖的住處，但他家空間似乎不大，還堆了不少用具，便否決了這項提議。
至於戴辰，他是跟別人一起合租的，也沒有辦法。
其他女生就更不用說了吧，也不是不行，但就是沒有想這麼問。
「話說回來，最近都沒看到她啊。」
是佑倫的聲音，我們現在躺在地板上，燈已經熄了，看不清楚彼此，大家應該也都看著天花板。
偶爾會像現在這樣在夜深人靜時閒聊，講話的聲音相當清晰。
「她最近似乎在集中實習吧。」
「已經不是最近的事了吧？」
是啊，已經不是最近的事了，以『集中實習』這點來說，我並沒有說錯。但以『準備教程』這段時間來說，是佑倫說對了，他一語點出了我不想面對的事情。
從那時候組成團體，到現在也過了一年半左右，由於啞琴沒有學習相關的技術或是軟體，未來也還有自己的規劃，所以只參與了前面半年左右的概念發想。
而後因為教育學程的關係，修的學分已經比我們多出了一截，除了這些以外還有系上諮商類的專業科目與考試，跟我們這些「不務正業」的學生有很大的差異，不過沒想到「那個她」在面對這些也會這麼吃力。
雖然是這麼說，也不代表我們擁有很多空閒，在離畢業不到一年的我們身上，時間也是相當的緊迫，如果不在這之前嘗試出什麼成果的話，未來可沒有那麼多時間讓我們試錯了吧？
加上升上四年級後那稀疏的課表……連上課要聚再一起的機會都很渺茫，總得來說應該是接近沒有才對。
上一次碰面是什麼時候呢？已經記不太起來了。
即使在白天上課、晚上做作品的無限循環中，我們還是會努力擠出讓自己適當休息的時間，就連林靖也不例外，她也有好好休息嗎？
「她負責的前置作業已經處理完了，而且確實提供了很多幫助，以她的能力，在教職的路上應該是沒問題的。」
林靖總是表現得相當堅強，看待別人的標準也相對嚴苛，就算是這樣的他也會感到匱乏無力，不是嗎？
「應該沒問題吧……沒問題嗎？」
即使對於林靖的說法感到有所懷疑，但自己也提不出什麼像樣的看法，在我看來，自己所面對的才大有問題吧，竟然還有力氣擔心啞琴？
她真的那麼忙碌，才沒什麼機會跟我們見面嗎？
看來我擔心的是我自己才對。
好想見上一面。
「不是啦！我是說——澤雨你自己到底怎麼想的？」
佑倫突然激動了起來，沒想到他還挺有精神的，他睡在我們三人的中間，可以感受到他身體轉了過來。
「咦？什麼怎麼想……」
我把頭撇向了外側，好像能知道他想要說什麼。
「當然是你們的關係啊！『晴雨二人組』？」
這是第一次問得這麼直接。
晴雨，取自啞琴尾字的諧音和我名字的尾字。
在那幾個月的時間因為總是頻頻一同出沒，才被這樣叫的。印象中第一個這麼叫的是佑倫吧？也只有他想得出這種爛名字，不過在他的潛移默化下，大家也都跟著這麼叫了。
老實說，一度造成了非常大的困擾。
「這個嘛……老實說我也不太清楚……」
過去太習慣啞琴的主動，甚至到了倚賴的程度。因此在兩人的接觸頻率慢慢減少的時候，我也想過也許是她有意遠離的想法。
雖然每次見面她還是一如往常那樣親近，所以我實在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我說你啊，應該要主動一點吧！？至少關心一下人家也好啊。」
「我當然知道啊，話是這麼說……但她其實沒有像表面那麼坦率，所以我也……」
佑倫平常看似亂來，但在這方面也許意外地擅長，果然是當組長的人啊，跟芷寧相處應該也挺順利的吧。
「這不是理由吧？對你都不夠坦率了，難不成對我們會嗎？啊呀~一直下雨沒有陽光的話，我會發霉的啦！」
「什麼啊……而且我又不是真的沒試過。」
發霉的空氣換來了一陣寂靜。
「那個……林靖，你是怎麼看的？」
「哪個部分？」
他回應了，看來是還沒睡。
「就……整件事情啊，像是她的個性、還有都碰不上面的原因之類的。」
原因啊，越是想著腦袋好像就越遲鈍。
「我記得她是從台大轉過來的吧？」
「嗯。」
嗯……對呀，台大轉來的怎麼會應付不來我們學校的作業量，果然……嗯？不對，林靖怎麼會知道？我應該沒有不小心說溜嘴吧？印象中沒有啊，還是說， 其實大家也都知道這件事情？
不行，根本毫無頭緒……
「以她的忙碌程度來說，想必在準備上也花了不少力氣，換句話說，她應該不是屬於非常聰明的類型。那麼也許她壓力不只不小，反而還相當大也說不定，畢竟背負著那樣不知道稱不稱的上光環的背景。」
「這樣啊。」
在林靖認真分析時， 我竟然還在想他到底是怎麼知道啞琴從哪轉來——這種無關緊要的事。
「喔~說到這個！印象中之前看過一項調查，不論是資源、學歷、能力還有成就等指標，有些身處前端的人，其實特別害怕自己的表現平庸、甚至是失敗，尤其是相較於身邊那群超人類以及來自身後的期待與冷嘲熱諷。」
我輕輕嘆了口氣。
好像確實聽過這種說法。
「看來你們都比我還要了解她啊。」
「可能是你距離太近的關係吧，畫畫不也是這樣嗎？雖然我畫得還很少就是了。」
佑倫這句說的也沒有錯。
「而且，對她來說參與我們這種『不務正業』的計畫也會是壓力來源吧，不僅跟班上的關係疏遠了，再來，相較我們這些主要的製作人員，她卻只能參與前期的項目，可以說是兩邊都難以得到認同。」
從林靖口中一一說出的推論，似乎也能夠瞥見他本人曾經承受過的壓力。
「這樣的話，我應該要怎麼做啊？」
「這個嘛，我也說不上來。」
原以為林靖對於與自身相似的狀況，會有相應的辦法，對啞琴也會有幫助。但林靖似乎也還在摸索……也是，這一切本來就沒這麼容易。
夜裡閒置的音頻被傳來的聲聲夜啼給填滿，醒來時已經忘卻了何時進入了夢鄉，啞琴的事在那之後依然沒什麼進展。
16. 終點前的岔路口
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