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大家有想到要做什麼類型的遊戲了嗎?」
佑倫看起來相當躍躍欲試,但大家似乎沒什麼想法。
經過上次的討論,確定了以遊戲製作為大方向,主要是因為佑倫很想這麼做,所學又比較符合,其他人則沒有太大的堅持。至於是什麼樣的遊戲,一直都沒有一個結論。
「嗯……」
大家仍在比賽乾瞪眼,只有林靖雙手抱胸,閉起雙眸。
「喂,林靖,你有在想嗎?」
林靖沒有回應。
「喂喂喂~」
佑倫用手推了他的肩膀。
「唉……吵死了,你這樣要我怎麼想?」
林靖的眉頭與右側眼瞼似乎抽動了一下。
「我上次是說回去想一想,今天再來討論吧?」
「那你倒是說說看,自己想到了什麼好主意啊?」
拉平的眼角看上去充滿無奈,沒想到林靖也會拿佑倫沒辦法。
「你們平常都有在玩遊戲吧?我想,可以從比較簡單的遊戲著手看看……」
「先說,我對手遊沒什麼興趣喔。」
「我……我又還沒說我想要做什麼,不然你對哪種遊戲比較有興趣說來聽聽啊?啊!?」
「我最近比較少碰遊戲了,不過之前有玩過的有《篝火靈魂》、《獵魔白狼》、《最後生……」
「好,停——這些根本做不出來好嗎……」
「所以我原先才沒提出來啊,而且這不是你問我的嗎?」
兩人都紛紛嘆了口氣,佑倫的頭更是無力地沿著手臂滑落到了桌面上。
「算了,其他人呢?平常有在玩遊戲嗎?」
佑倫一一看了大家,眼珠子從最右邊向上繞,再繞到了左邊。
「跟你一樣,比較多是對戰類的。」
戴辰果然是佑倫的好同伴。
「我……平常……就看一點小說…………」
潔萱的發言充滿緊張,對她來說,討論這些應該蠻辛苦的吧。
「你知道的吧,我只有偶爾看個動畫還有影集。」
芷寧說話的同時搖了搖頭。
我也重複了芷寧的動作,不一樣的是我沒有開口。
「你們生活真是有夠無趣耶!這樣抓你們做組員真的好嗎?啞琴呢?」
「才不想被整天重複同一場對戰的你說無趣,對吧,啞琴?」
在芷寧的引導下,最後大家的視線都落在啞琴身上,啞琴哈哈地笑了兩聲。
「這個嗎?唔嗯……讓我想一下什麼比較合適喔,因為有點多……」
咦?有點多嗎?從外表根本看不出來,日常的相處沒有線索,之前也沒有聽她說過,是為什麼啊?因為我看起來不像是會接觸這些的嗎……?
「我覺得啊,我們可以結合自己的所學,試著做出能夠讓大家感動、並促使大家思考,或是富有某些精神象徵的作品。我們的特色不就是來自各個系所的組合嗎?」
「只是,有沒有具體的範例呢?」
此時佑倫意外地認真。
啞琴打開了電腦跟youtube,找了一些介紹給大家看。
「像是《All to be nice.》就有很多的哲學概念在裡面喔……如果覺得太過困難的話,《Level of violence》這個像素遊戲藏了很多測試人心的巧思,還有一些平面跳台遊戲也頗有寓意……像是以藍色還有灰色命名的這兩款……」
眾人圍著十五吋的螢幕,五顏六色的螢光映照在大家的瞳孔上迅速變化著。
「原來妳知道的還蠻多的啊?長知識了。」
佑倫一臉吃驚地表示認同。
「嘿嘿,還好啦……」
不知怎麼著,啞琴溫潤的笑容中帶了點羞怯。
「嗯,這些確實都是很好的範例。」
林靖雙手交叉在胸前,點了點頭。
兩人似乎也沒有玩過,多少只是略有耳聞罷了。
我側著臉靠近啞琴的耳朵。
「原來妳很喜歡玩遊戲啊?之前都沒有聽妳說過。」
「沒有啦,自己在住處總會有無聊的時候嘛。」
啞琴同樣以咬耳朵的方式告訴我,手輕輕靠在旁邊。
芷寧好像察覺了什麼,眼神不以為意地瞥了過來,隨後又移走了視線。
「對了!我們這邊不是還有兩位心理系的同學嗎?試著著重在能夠讓玩家層層認識自我的部分如何啊?剛好最近雨也看了不少藝術治療類的書籍喔。」
「咦?我嗎!?我也只看了一點點……」
上一秒,我還在想著啞琴還有接觸什麼樣我所不知道的事物,這一秒,燙手山芋馬上就這樣扔到了我手上。
「兩位?這邊不是還有一位嗎?不要因為我很少去上課,就自動把我省略好不好?」
佑倫雙手猛往自己比去。
「你該不會已經消失在點名單上了吧?」
芷寧的語氣充滿了無奈。
「喔!對耶,都忘記你也是我們班的了~」
哇,啞琴的口吻聽上去好像是真的忘了。
「太誇張了吧……」
「誰叫你那麼少來上課,平常見面時也不像本系的學生嘛,抱歉抱歉。這樣的話,表現美術特色也是一項優勢,然後除了美術之外還有心理系跟社會系的……」
啞琴盤算著我們的人員組成該怎麼做。
本以為佑倫的笑話能夠帶過這個話題,事情並未如預期發展。
「話又說回來,你最近不是產出了不少作品嗎?」
原來是在盤算這個……又來了。
「不行啦……那些東西……」
「哪些東西?」
佑倫的眼神充滿了好奇,讓我相當有壓力。
手心抓著被汗水微微沾濕的衣角。
「就是……一些紀錄跟塗鴉……關於意識或是認知……」
啊,好像不需要解釋這麼多,一時緊張,腦中片段就隨結巴的語句一洩而出。畢竟是比較私人的事情,也就只有啞琴知道而已,突然這樣……
已經講不出東西的我,與大家交換了下視線,換得片刻的寧靜。
「不錯,我覺得蠻有意思的。」
林靖是第一個開口助長這份混亂的人,先前苛刻少話的他,今天算是格外地熱絡。不過,事隔幾年再次得到他的認同,無奈之餘竟然感到一絲絲的踏實和高興。
認同,難道我很需要認同嗎?
明明答案應該要是否定的,但還是會不自覺地受到別人影響,林靖也是這樣嗎?
「怎麼樣?不錯吧?」
柴薪已燒得通紅,啞琴再度添上熱油。
「我沒什麼意見。」
「嗯……」
「覺得可以嘗試看看。」
「大、大概吧,雖然跟原先想的不太一樣。」
佑倫似乎還有所顧慮,但意外的,得到大家一致的同意。
「不行啦,那些是很個人的東西,我想其他玩家應該不會有興趣吧?」
「我覺得不會,只要轉譯地讓其他人能夠感同身受,就會變成是大家所關心的問題。你有什麼實際的東西能夠參考嗎?」
林靖很快地拋出下個問題,看來事情會就這麼發展下去。
「實際的東西嗎……那些我收在宿舍裡,不然下一次再整理給大家好了。」
「好吧,就這麼決定了,剩下的就交給你,今天就散會吧。」
佑倫把椅子闔上,手臂往後伸展。
「咦?」
結束了喔?就這樣?這樣的事情交給我好嗎?整個遊戲的走向耶?
姑且不論其他人,佑倫不是整件事的主導者嗎?難道對他來說,內容不是他最在乎的項目?
林靖呢?他也有很多很優秀的想法不是嗎?不過他剛剛都那麼說了……
真是受不了耶……看來只能在下次討論時,把先前提到的都整理一下……反正會不會採用仍是之後的事情,說不定下次他們就有其他的想法了。
不行不行,在這之前,還有一件事得搞清楚。
× × ×
「林靖——」
在美術樓門口,我叫住了尚未走遠的他。
「嗯?」
林靖先是止住了腳步,接著緩緩轉過身子,只能些微看見他左側眼看像向這邊,雙手則是深深埋進口袋。
「我有事想要問你,是關於上次那張畫的事情。」
認真跟一個人討論事情、並且理解他,是我相當不擅長的事,可以感受到心臟也強烈的抗拒著。
「嗯。」
他把身體轉了回去,再度背向我。
「在那之後,我拜託芷寧給我看了完整的四幅作品,從一行人走過繁華卻充滿屍骸的街道,在永無止盡的沙漠中不斷奔波,最後是自己看著自己困在終究會被沙子所埋沒的沙漏裡,我的理解有錯誤嗎?」
「沒錯,就是那樣。」
「那麼那個人,是你自己嗎?」
林靖沉默了一下,夜晚的風輕輕劃過臉頰,門口暖黃的光線緩緩流過眼前。
「大概吧,說不定大家也都是那個模樣。」
他抬起了頭仰望天空,語氣顯得有些落寞,此刻依舊不見他的表情。
「我知道了,那……我可以引用或延伸這個作品嗎?」
「隨你便吧。」
他揮了揮手便離去了。
老實說,起初只看第一張畫面還不太懂,但看完其他部份後,無論是誰都會感到悲傷吧?畫面帶出的真正意思是——人們不顧沿路的餓莩與景致,不停端想遙不可及的幻象,最終在慾望與時間的洪流中被淹沒,然而真相卻是這輩子未曾走出狹小的沙漏,甚至不知道自己受困於裏側。
到底,這幾年他都走過了怎樣的路呢?
現在的他明明達成了預期的計畫,畢業製作的團隊也順利的運行起來。他卻拱手讓出了主題的主控權,看上去也不甚開心。
他究竟想前往何處?
我自己又是怎麼想呢……畢竟自己是順勢被帶進來的。
總之,先一步一步踩穩吧,好不容易往前進了,好不容易……我也……我也在追求前進嗎?
14. 邁出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