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為了等啞琴考完試再出國玩，我們先選擇了蘭嶼作為替代的行程。
雖然說是替代，但花費上可是相當驚人，除了總價兩千多的船票，島上的消費都約莫是雙倍的價格，七天下來的開銷約莫……六、七千元吧。
不過那裡真是好地方啊，在金色的草原、或是山頂的涼亭上什麼都不做地躺上一整天，也能夠有非常富足的感受，好像生活已經不缺任何東西了。真要說的話，也只有——啞琴沒有來真是可惜，以後也要跟她一起來一趟。
體驗過這種舒適後，跟接下來六個月的監獄生活根本是兩極化的差異。
比起實質生活的改變，最令人痛苦的應該是那些急著想嘗試些什麼的年紀，卻硬是被義務役綁走了。如果算上前後的邊際時間，超過半年、甚至更久的時間都不能好好運用，完全無法想像過去那種長達一兩年的兵役生活，他們還真是厲害啊，畢竟二十來歲的每分每秒可都稍縱即逝，所以才顯得格外珍貴。
到時在裡面一定有不少怪人，就算零碎的時間想要畫畫，也只有最單純的紙跟筆，更不用說是看書了，根本靜不下心來。
話雖這麼說，但備考還是來得可怕多了，不僅要花上很多時間，籌備也是純粹憑藉自己的意志力，最後還要獨自面對結果，想到還是令人渾身顫抖。
啞琴所面對的，一直以來都比我嚴苛不少。
× × ×
大家畢業與退伍後紛紛踏上了不同的道路，我當然也不例外，目前主要在畫室從事教學。
雖說是教學，但我們不是升學導向，也不是為了協助就業為目的，只是很純粹地進行創作，或是學習相關的知識。這裡的老師無論是專業、身分還是年齡都相當不一樣，有人是駐此的版畫藝術家、也有人還是學生，在學校主要修習陶藝，因此相關的設備還能與學校合作。而我是從事平面創作，以及探詢不同學生的想法。
與製作遊戲時相比不太一樣，那時的確非常開心沒錯，不過比起那種需要考量非常多的製作，我還是比較喜歡回歸創作本身，也試著帶領大家藉由藝術創作好好的認識自己。
所以，目前來說這是份相當適合我的工作，時間上也比較彈性，可以進行不同嘗試或是額外進修。唯一的缺點大概是……薪水真的有點少吧？就比大學時期的生活費再多個幾千元，所以其他時間可真不能打混。
至於其他人，林靖好像一開始就被遊戲公司相中，退伍後就馬上進入了該公司，應該發展的還不錯吧。
佑倫一面找份簡單的工作，一面報名了行銷與管理類的私人課程。
芷寧在一家小型設計公司實習，閒暇時仍努力練團。
潔萱順利考上研究所，在社會與人類學的方面加深研究。
戴辰的話……好像還不太穩定、時常變動的樣子，我也不是很清楚。
之後就會知道的吧，我們可是已經約好了，再過不久教師甄試結束後要空出一段時間來，畢竟我們的畢業旅行還沒實現啊。
× × ×
眼看那段日子提前到來。
「吶～你覺得我教得有那麼爛嗎？還是說我只是一個考試機器……」
酒館內的燈光把周遭染得五顏六色，趴在桌上的女子右手使勁扯著坐在一旁的男生，左手還攙著酒杯。
「啞琴妳喝醉了啦……」
「明明也考不贏別人……」
「嗯？妳剛剛是說……？」
因為嘀咕的音量太小，過了好一會才意會過來。
「你！還沒有、嗝……回答我！」
她的手指抵了過來，我感受到臉頰一陣刺痛，修長的指甲應該在皮膚上壓出痕跡了吧，就跟她現在拉得斜長的眼睛一樣，與鼓起的腮幫子形成好一個對比。
「妳是一位很棒的老師唷。」
自己勉強擠出了一絲微笑，再一口吞下手中的飲料。
我從未見過眼前這個模樣的她，果然這件事對啞琴來說也如此無力嗎？
面對那微乎其微的錄取率，如果還扣掉黑數……
「噗哈～你突然……這麼認真回答這種問題……好好笑喔，可愛的……那種～哼哼~不對！騙人騙人騙人……」
有些說著人家可愛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意識不到自己才是可愛的代名詞……
「我沒有騙人啊……」
「不然你倒是說說……具體哪裡好啊～嗝、嗝……」
糟糕，眼前的景色好像也開始扭曲了起來……也許這是畫抽象的好時機？
一直都不喜歡喝酒，那是一種麻痺前額葉的行為……理性思考與決策的能力，然後……還會破壞睡眠品質，讓人踏入負面情緒的……惡性循環。
而且酒精還容易形成脂肪，會變胖的吧……睡不好也會變胖……兩個加起來一定會變得更胖的吧……
還有還有……酒精透或肝臟代謝，現代人生活壓力大……肝就已經不好了……
最後是價錢，一點也不便宜……
只是有些人……確實可以把喝酒一事變成很有品味的活動耶？不過我大概沒辦法成為那樣的人吧……
啊啊，好笨、好胖、好不健康、好窮、好庸俗……真是負面……啊？怪了，怎麼想到這些的？原先是在說什麼啊？給我振作起來！
——老師，對，很棒的老師，當然很棒啊，哪裡棒喔……？
「這……一時說不上來啦！總之妳讓我學習到了很多事，讓我能夠再次提起腳步向前，要是沒有遇見妳的話……啊，說了有點害臊……」
腦袋就像被我手指捲亂的髮尾那樣糊成一團，我到底在說什麼東西啊？
「嘿嘿，是唷？辣~窩為什摸……還似盪部上老師喏……」
啞琴了無生氣地凝視手裡的酒杯，纖細的身軀向前趴倒，頭髮散落在桌上……想從後方擁住她的衝動在體內肆意衝撞，不然、摸摸她的頭也好……
不對，我在想什麼啊……果然……讓她自己來這種地方還是太危險了。
「這……妳問我也無法給妳答案啊。」
「那……還有什麼肆……是雨能給我答安的呢？」
搖晃的玻璃酒杯與冰塊相互碰撞，那聲音越是清脆悅耳，我們的思緒越是疲乏無力。
「雨……你……喜歡我嗎？」
咦？
什麼？
怎麼突然問這些？
冰塊的迸裂聲夾雜在這篇樂章之中。
事到如今不用說也……不過我們確實從未直接地討論過這個問題。
應該說沒什麼機會，我對這件事情也沒什麼信心。
總覺得啞琴很難捉摸，好像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所以我也不知道我們的關係適不適合講這些……
再說，現在也不是好時機吧……都這麼醉了。
「走啦，不要喝了，回去休息吧。」
講完之後，便抓起啞琴手裡的酒杯一口灌下，好燙！喉嚨……喉嚨好像要燒起來了！
「啊啊！我……窩的酒……嗚…………」
啞琴手跟著酒杯移動，但未能及時阻止，於是便賭氣似地一頭黏在雙手圍繞的桌面上。
「走了啦，我都喝掉了。」
我輕輕拉著她的衣袖，感到些微的抵抗力道。
這好像也是我第一次抓住她。
「豪……浪費……再點一倍。」
「唉~這樣的話我要先走囉……」
站起身時感到一陣暈眩，是剛剛喝剩下那些嗎？雖然一下灌太快了，但……不至於醉得這麼快吧？
這樣的意思是等等會再更醉？看來我真的不太適合喝酒啊。
「好……啦……」
側邊的頭髮遮住了那落寞的神情。
「站得起來嗎？」
「嗯。」
站是站起來了，不過那搖晃的程度沒有人扶著可不行。
× × ×
一路就這樣攙扶著她，半步半步地前進。
好香啊，縱使瀰漫著酒氣也掩蓋不掉髮梢與肩頸散發的香味。
啞琴的身體相當柔軟也相當輕盈，只是輕輕摟住就很舒服，話雖如此走起路來還是沉重不少，心臟劇烈地跳動也使人疲憊。
行進的過程中，模糊的餘光裡，一旁零星的路人都用著奇異的眼神看著我們，但說真的，我希望這極短暫的路程可以無止盡地延長。
由於行進速度很慢，這樣的想法算是實現了一半。
不過她剛才問的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會是因為喝醉了才胡言亂語嗎？
是有這個可能，但也有可能是她的真實想法……畢竟都認識這麼久了，平常的接觸也不算少吧，不算少……嗎？
不行了，根本想不透，現在的思緒好像很清楚，實際上根本混亂到無法判斷，只是有點亢奮，還有一點點……難過。
這種事單方面是想不出結果的。
不要想了。
不要想了。
不要想了。
不要想了。
不要想了。
就在腦袋還一片混亂的狀況下，走到了啞琴的家門口。
這樣啊，又結束了啊……我真是個大白痴。
「到啦……回去之後好好休息喔，醒了記得傳訊息給我。」
語畢後的我們依舊佇立在門前。
她沒有回覆。
有兩隻貓跑過了陰暗的巷道，除此之外不見其他人影。
枯黃的路燈像是把時間定格在電影的一幕場景。
「啞琴？」
她剛剛好像有應聲，不過完全被一旁的貓叫聲蓋過了啊。
「嗯？」
左肩輕輕被往下拉扯，已經聽到了細微的吐息聲。
「你……再陪我一下嘛……」
「咦？在這裡嗎……？」
僅存的思緒無力地在腦中攪拌著。
在我回過神後身體的一半已經進入了大門內。
——喀鏘，喀、喀喀、喀、喀……
伴隨剛關起的大門，腳步踉蹌地往階梯踏上，比剛才更吃力了。
方形的環狀階梯中，不同樓層的窗光數度閃入眼前，又消失在黑暗的輪迴中。
就這樣反覆經歷了四、五次吧。
最終走到了家門前。
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意識雖然質疑了一下，但身體卻是毫無抵抗地進入了噬人的空間。
啞琴只有在門口脫下了鞋子，拉開紗門後便……咦？
視線突然歪斜，身體也在瞬間失去了重心，兩人就這麼倒在床上。
正確來說……我是被拉往床上。
床床、床，床上！？
還、還沒洗澡就躺到床上不太好吧？
現在根本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我只是再轉移注意力而以，這我當然知道。
而我還是遲疑了這麼一下，也僅此而已，所剩無幾的意志力已無力阻攔過分使勁碰撞的心跳。
不對！我還在掙扎著，與方才的酒精相比，眼前的景象毫無疑問是真正的劇毒。啞琴的身影一吸一吐的鼓動著，沒有任何防備。
不行……
不能繼續看向她，移開的雙眼四處找尋救援。
是說這真是一間格局簡單的單人套房啊……旁邊就是書桌…………然後另一側就是廁所…………
——廁所！對，就是廁所，去洗個臉好了。
上半身是離開了床面，然而無論怎麼試圖踏出床緣，雙腿就是毫無反應，我真是沒用極了，雙手不停顫抖著。
看不見她的臉龐，以她還緊握著自己的手來看，應該還醒著吧？真搞不懂她在想什麼，這樣我可是很困擾的喔……
好難受。
好難受。
好難受。
好難受好難受好難受好難受好難受好難受好難受好難受好難受好難受好難受好難受好難受好難受好難受好難受好難受好難受好難受好難受好難受……
怎麼可能有辦法抗拒，不要再掙扎了……
嗯，放棄，這些都是無可奈何的吧。
就這麼辦吧。
「雨……」
好像依稀能聽見她的耳語。
此時，啞琴的再度使上力氣握住我的手，輕輕向她那拉扯。
正當我轉過身去，我所感受到的，比酒水更為灼烈，比泉水更為潤澤，比茶水更為甘美，彷彿一切都會融進體內。
撥開那遮住眼眸的白髮，皎月使得黑夜裡的一切更加清晰，澄澈的雙瞳隱約透著紅光，那是最為裸露的顏色，沉不住氣的人肯定會以此為代價吧。
順著啞琴的手，延領口處一一解開鈕扣，再鬆開束住腰部的綁帶……柔軟的觸感越漸真實，明明只相差了一層布料…………好溫暖啊。
腹部與腰間的肌膚是如此纖細……好想將這些地方都染上自己的氣味。
溫潤的氣息不斷交疊……
猶如髮絲那般紊亂……
全部都攪和在一起……
湧出的熱泉漸漸深入骨髓……
自己卻隨著窗外刮起的風而去……
我……啞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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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甘露
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