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下起了一場大雨。
雨水拍打著窗戶玻璃,滑下一道又一道的水痕,聲音十分響亮。
不過,我想這或許並非主因。
「我聽說這裡是可以完成任何願望的萬事屋,對吧?」
「嚴格來說,是臨死前的心願。」
眼前的青年渾身濕透,水珠滴落在地板,惹得他身後的銀之花直皺眉頭。
「管他是什麼,對我來說都一樣。」
然而他卻滿臉不在乎的向後靠上椅背,兩手一攤。
「反正――我的心早就與死無異了。」
並且露出無所畏懼的狂妄笑容。
*
這次的客人是一名正在追查弒父兇手的青年。
他的父親在他幼時因受陷害而慘遭殺害,所以他憤而踏上了復仇之路。
這一晃眼就是十五年。
十五年間,他透過各種管道尋找著仇家的線索,並一一將那些牽連者親自處決。
可唯有幕後主使,他卻是遲遲無法鎖定。
「線索是有的,可是……可是那個老狐狸實在太狡猾,每次都被他擺了一道!」
青年氣憤地重捶桌面,一旁堆疊的資料因而滑了下來。
見狀,青年從容不迫地道歉,同時起身將散落的紙張迅速歸位。上面頓時摁上了他濡濕的指印。
我已經能想見銀之花好似貓咪般即將炸毛的模樣,於是連忙切入話題。
「但如同我剛才的說明,這裡是……」
「我知道我知道,祈求死亡之地――不是嗎?」
青年再度露出了狂妄的笑容,並且伸出食指指向他的太陽穴。
「既然能夠達成死前的心願,換句話說,那不就表示只要以『性命』為代價,就可以實現任何的『願望』了嗎?」
聽完他的一番解釋,我頓時感到語塞。
「哈哈哈哈!我的理解沒錯吧?畢竟是惡魔的店,這種等價交換很正常吧!」
他忍不住放聲大笑,但旋即又臉色一沉,整個身體猛然向前傾,雙手撐著桌面,整個人逼近了我的臉。
「所以就算是要我付出這條爛命也無妨,反正我只想親手殺了那個傢伙。你只要幫我準備好門就可以了。」
「……你的人生沒有其他目標了嗎?」
「目標?哼,你說像我這種人嗎?」
青年緩緩地離開了桌子,重重坐在椅子上,翹起腿,別過了頭。
「沒有那種東西。我就像一具屍體,除了復仇,我早就一無所有了。」
望著他的眼睛,空洞的深處是狂亂的如同亂麻的恨意。而再更深處,連我也無法解析了。
「知道了,我這就開始為您準備。」
*
當門打開時,碧草如茵的庭院剎時映入眼簾。一名六十來歲的老先生正在遠處逗弄著他的兩個孫子。
「哼,不枉費我找得這麼辛苦啊。」
青年從口袋拿出皮夾,翻出了一張小照片,然後滿意地點了點頭。
「接下來你要怎麼做呢?」
「那還用說嗎?」
對於我的疑問,他只是嗤之以鼻,接著從懷裡慢慢地掏出了一把放在夾鏈袋的手槍,打開,又掏出手帕細心擦拭。
「對面可是還有孩子哦?」
「他不也是當著我的面把我的父親給奪走的嗎?」
「孩子們……」
我還想說下去,卻被他用手指堵住了嘴。只見他冷冷一笑。
「你可真不像惡魔呢。這個,正是我想要的。」
語畢,他便毫不猶豫地舉起手槍,扣下了扳機。
──摘錄自《黑山羊的祈死日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