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有些時候，你以為日子仍然會一如既往地過，那些個融入你生活中的熟悉面孔，還能夠溫暖的包容你的歡笑與憂愁；有一些話，你總是說不出口，或許是習以為常，或許是礙於害羞，便以為就算不說出來，對方也應該會懂。
然而，當你像往常般抬首，卻發現有人早已悄悄停下了腳步，永遠定格在你尚未按下快門的照片之中；手中的相機，再也無法為彼此的回憶留下新影，即使是話語溢至嘴邊，卻再也沒有對象可以訴說。
尤其與我們最親暱的人，一旦他們的嗓音成為了絕響，與你並肩而坐的，往往剩下空蕩蕩的壓抑與沉默。空氣為之茫然，凝滯在逐漸模糊的曾經。最初，你可能會試圖捕捉他殘存的氣息，但最終握在手裡的，總是冰冷的回應。
而這份遺憾，將會繼續伴隨著你向前邁進――
＊
「……所以，在臨死之前，我希望能得到她的原諒。」
眼前的老女士顫巍巍地合十禱告，厚重的眼鏡反射著今日的第一道晨曦。
「只要能見到令妹就可以了，是嗎？」
「沒錯……希望她可以原諒我這個失職的姊姊……」
我翻閱著手上的資料，久違的陷入了兩難。
她的妹妹已經在六十二年前的夏天撒手人寰，死因是溺斃。
那個靈魂太過久遠，或許早已蛻變為其他的樣貌，洗去了今世的鉛華。
但是和先前的案例不同，幻覺之門並不能完好達成這名老女士的需求。
她真正想要的是「贖罪」，是傾訴累積逾半個世紀的內疚與自責，因此若貿然開啟幻覺之門，等待她的或許不是原諒，而是被怒濤般的罪惡感淹沒。
幻覺終究只能反映出人們內心的渴望，但是如果你堅信錯誤的根源皆是因你而起，那幻覺自然也會符合你的「期待」。畢竟，這就是你自己的「幻覺」。
就如同這名老女士，她堅信著親妹之死是因為自己的疏忽，這些年來她更是從未原諒過自己，那幻覺自然不會走向美好的結局。
我沉思了半晌，最後緩緩地走向電話，撥出了一組號碼。
許久，對面終於接起了話筒。
「不好意思，塔娜嗎？――嗯，工作上有件事情想跟你談談。」
＊
約莫半個鐘頭之後，電話再次響起。
我拿起話筒，並隨之在資料添上了幾行註記。
當聽聞意料之外的消息時，我不禁睜大了眼睛。
＊
「蘇西？你……你是蘇西嗎？！」
「柯賽特姊姊？！你怎麼會在這裡？哇！你已經變成老婆婆了呢！」
當我推開普魯士藍的門扉時，老女士瞬間發出驚呼。
而門的另外一端，一名身穿薄紗的少女正訝異地摀住嘴巴。
她蹲坐在湖邊的石頭上，周圍還有許多年齡更小的女孩們在水中嬉戲。
和人類不同的是，她們的耳朵末梢尖尖地豎起，嘴裡小巧的虎牙若隱若現。
――那是湖中精靈的特徵。
看來六十二年前，那並不純粹只是一場意外。
然而她們倆人似乎並未知曉，那我也不該這麼不解風情的戳破了。
注視著老女士熱淚盈眶地和少女相擁而泣，我嘴角也忍不住浮起一抹淡笑。
看來，這邊的任務是圓滿結束了。
只不過，另一方面，我可能得抽空和管理這片湖泊的百合女神好好談一談才行……
──摘錄自《黑山羊的祈死日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