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V！」武村突然坐起身並大喊著 V 的名字。
只見賴宣他們正一臉驚訝地看著自己，他馬上意識到自己已經回到身體裡，不顧連接線還接在自己的插孔上，立刻從降溫池翻身跳上平台衝到 V 身邊。
武村蹲在 V 身邊見對方低著頭、靜靜地閉著雙眼彷彿只是睡著，但臉色十分蒼白讓他忍不住伸出右手撫摸 V 的臉，另一隻手也不由自主地去握住 V 的右手，如剛才在網路空間裡 V 要求他不能放手那般握著。
艾特趕緊切斷武村的系統連接，讓他徹底和御輿分離。
「武村，裡面到底發生什麼事？V 呢？」賴宣趕緊靠過去詢問 V 的情況。
他視野中自己與 V 的同步資訊流只能看出 V 正在對抗著什麼但他無法看見內部狀況，加上艾特那邊顯示網路空間代碼異常，種種不安讓賴宣反胃，一顆心都懸在半空中。
「荒坂大……荒坂三郎出現了……我什麼都做不了……」武村抬起頭看向賴宣，只見賴宣瞬間瞳孔縮小、臉色鐵青。
另外兩位女士也是一臉震驚，他們在 V 解釋任務內容時知道了荒坂三郎有可能潛伏在網路裡，但他們一直認為三郎只是個上世紀的老頭子，即使成為數位意識也只是漂浮在數位海洋之中，沒有太高程度的駭客能力。
「V 早就知道了……」賴宣想起 V 稍早跟他表示總覺得事情不太對勁，又加上 V 堅持要親自帶武村進入御輿空間，果然三郎老頭留有一手。
「康寧漢，快關掉弒魂者！不能讓三郎反向操作系統！」賴宣喊著艾特。
「弒魂者系統已經關閉抽離，但原始御輿空間被綁架了不受我控制，V 還在裡面！」艾特點著螢幕操作其餘系統試圖奪回網路空間的控制權。
「賴宣，你快讓 V 退出來！」墨菲這時也急忙靠到 V 身邊，伸手扶著 V 的臉稍稍往一旁側過去，看見連接線與插孔相接的部位和晶片插槽處正在快速閃著亮光。
「我已經這麼做了！但 V 不肯，而且無法強制斷線！」賴宣視野中的對話欄和雙向語音全被 V 拒絕，連同步系統都被 V 單方面截斷了傳輸功能，他現在只能像旁觀者那樣看著各項數據運作和代碼的破解畫面在眼前快速閃現又消逝。
「V……」武村回頭看著 V，心中的擔憂讓他不禁握緊了掌中的手。
「武村先生我先幫你拿下連接線吧！」墨菲見武村連自己還接著連接線都不顧，便去幫武村解除外部連結。
「該死！V 那孩子！只能這樣了！」賴宣見 V 最後甚至直接關閉共享系統，他幫不上忙只能乾著急，索性切斷了與 V 的連接，然後一把搶走墨菲還握在手裡的連接線。
「賴宣大人！」武村立刻意識到賴宣想做什麼，馬上反手握住賴宣的手腕阻止他。
「放手！」賴宣甩開武村的手。
「賴宣，先不論你能不能幫上 V 的忙，依現在的狀況誰都進不去了。」墨菲解釋，現在就算是艾特想強行入侵網路空間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破解太過耗費時間因此先奪回御輿空間的掌控權才是優先之舉。
「我不是要進去，V 讓我留在外面一定有他的理由，我會在外面保護他，但我需要連上御輿的系統。康寧漢，只做表層連接沒問題吧？」賴宣把連接線插進自己的插孔，轉緊卡榫。
「是沒問題，但我不能保證你的安全，你確定嗎？」艾特將賴宣的連接數據叫出來呈現在螢幕上，表情嚴肅轉頭問著賴宣。
「我確定。」賴宣走到艾特身旁，自己按下了確認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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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確認武村脫離御輿之後回過身面對荒坂三郎。
「現在只剩下我們了。」V 說著，再度對三郎丟出一個刪除病毒。
從兩方開始電馭戰的那一刻起，V 就一直不斷編碼設計病毒去啃食荒坂三郎的人格代碼，試圖消滅對方的數位意識。
但已經直接數位化的荒坂三郎能利用整個網路數據資源，V 的侵蝕病毒才剛碰到自己，他就立刻複製出被觸碰的部分以極快的速度修補自己的人格代碼，一小部分受損對他來說根本不痛不癢。
除非 V 有辦法寫出能夠一次性消滅整個意識數據的大型超級病毒，或是抑制荒坂三郎的複製程式，但這需要大量資源和高度親和的網路深潛，而現在被困在御輿中的竄網使能操作的資源根本杯水車薪。
「你以為你能徹底除掉我嗎？」三郎清除病毒後將自己缺失掉的部分補上，還順手將 V 的病毒反向入侵後扔了回去。
但畢竟是 V 自己設計的代碼，他眨個眼就再次把病毒程式拆解成一個個無害的代碼。
「沒錯，我不行……」V 承認，但他的表情帶著信心，絲毫不擔心的模樣。
「但祂可以。」
話音剛落，巴摩斯的身影出現在 V 的身後。
荒坂三郎的所有動作瞬間全被凍結，連語音都發不出來。
「呼……」V 鬆了一口氣，緊繃繃的神經放鬆了不少，先前視野中不斷跳動警戒訊息不再出現，原本快速運作的程式數據也終於是緩和了些。
「你真是大膽，孩子，成功機率低得驚人你也敢這樣冒險。」巴摩斯移動到 V 面前。
「因為人類是不理智的，你少算了人與人之間的感情連結。」V 笑了笑。
『V！你沒事吧！』賴宣的語音立刻跟在兩人對話之後頭傳了進來。
『我沒事，我不是說了放心的嗎？』
『共享被你關掉我看不見數據流，但你的腦波恢復正常、心跳平穩，看來是真的沒事了。』
『我就知道我可以信任你。』
『但我不知道我做了什麼，嗯……V，你是不是又瞞著我了？』
『這個嘛……』
『好了，你先解決裡面的事，等結束後你再跟我解釋吧！』賴宣說完後收起語音，他不想在這種時候干擾 V。
巴摩斯飄到荒坂賴宣面前，兩人就這樣面對面沉默著，一旁的 V 無法得知網路之神是否正在與對方交流，不過既然荒坂三郎已經停止攻擊行為，他趕緊抓時間修復自己的程式系統。
「荒坂三郎。」巴摩斯盯著荒坂三郎一陣子，隨後荒坂三郎的數據人影閃過一道亮光，巴摩斯解除了他的語音凍結。
「拉契巴摩斯……看到牢籠程式時我就該想到了……」荒坂三郎緩緩吐出巴摩斯的名字。
「你不該挑戰未知。」
「沒想到網路之神會為了這一點小事親自出馬。」
「也許你需要一點提醒，第四次企業戰爭，荒坂將我逼進數位世界使我的肉體死亡，進而促使全球網路崩潰，爾後不斷試圖在網路裡捕捉我，一直造成我的困擾。」
「巴摩斯，我只要一個肉體，而你在黑牆之外有無限廣闊的領地，現實世界早已與你無關，為何要阻撓我的復活之路？」荒坂三郎說話同時身影閃動了一下，他不斷嘗試突破巴摩斯的控制。
這一切只是徒勞，巴摩斯反而將他鎖得更緊，控制代碼直接插進了荒坂三郎的數據鏈裡，破壞了數位人格的完整性。
「你試圖掌控現實世界還奢望永生，你的存在對我明顯是個威脅，在電馭世界裡，再小的威脅都該被清除。你不該把自己數據化，既然你直接進入了我的世界，你就該明白『不死』代表著什麼。」
「巴摩……」荒坂三郎連一個單字都還沒說完整，語音就再度被巴摩斯凍結。
V 都能感覺到巴摩斯對荒坂三郎的不耐。
「該結束這一切了。」此時巴摩斯平靜的語調比以前面對 V 時多了一股機械回音，使原本就已經是由數據代碼組成的神明更是散發著一股無情的冷漠感。
V 看見荒坂三郎的全像投影從四肢最外緣開始，數據顆粒漸漸變成金色後消散在空中，讓 V 想起他年幼時不幸在暗巷中目擊死亡，那由外而內正在緩慢燃燒的屍體……
他沉默地看著荒坂三郎不發一語、一動不動任由自己一點一點消失，他不知道三郎是否正在他聽不見的地方咒罵著他、是否能感覺到自己正在逝去。
「數據意識，能體會死亡嗎？」V 愣愣地吐出這句話。
「能理解，但沒有感覺。」巴摩斯簡潔有力地回應他。
兩人看著荒坂三郎燃燒，直到最後一顆粒子化為金色光點後徹底消失。
「結束了嗎？」V 走到天井護欄邊，往下望了望，只看見一片黑暗。
「是。」巴摩斯回答。
下一秒，周圍呈現日式景色的環境被一片粒子推擠，迅速恢復成御輿原始的模樣，V 回到原本放置桌椅的地方，巴摩斯在他身旁。
V 見稍早被扭曲的桌子數據現在已恢復如初，只要數據鏈沒有被徹底破壞，要復原數據對巴摩斯來說不是難事。
「荒坂三郎是真的徹底消失了嗎？」他摸了摸數位模擬出來的桌面，然後抬頭問巴摩斯。
「這就要看你對『徹底』是如何判定的了，但我能告訴你荒坂三郎已經不在了。」巴摩斯沒有給出肯定的答案。
「什麼意思？」
「荒坂三郎的數據的確被破壞、被吞食，但他的代碼單位依舊存在於別的數據鍊之中，這樣算徹底嗎？不過這些代碼再也無法重組回他的人格意識，這樣算不算消失？孩子，你自己是最清楚的，在網路世界裡是不可能不留下痕跡，只會重組成別的資訊。」
V 是頂尖竄網使當然能理解巴摩斯說的，而這道理也如同現實世界裡，人們會紀念、會去愛死去的人，他們雖死但又活在別人的回憶裡、影像裡，他們留下的所有生活痕跡都是存在的證明，你要說這些死去的人是徹底消失了嗎？但同時他們也的確是逝去了。
「我明白……只要『荒坂三郎』這個人格不再出現就夠了。」
「我保證。」
V 深深吸了一口氣，再重重地吐出來，即使他現在是數位意識，但這樣的動作能讓他感覺好一點。
「你該回去了，V。」巴摩斯說完，一旁的井亮了起來。
V 走到井邊，坐在井口把雙腳擺進井裡。
「巴摩斯先生，我還能再見到你嗎？」年輕人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停下動作，回頭問著網路之神。
「我一直都在，我能看見你。」巴摩斯的語調瞬間溫和許多。
「謝謝，謝謝你做的這一切。」V 對巴摩斯露出笑容。
巴摩斯不語，只是點點頭。而V 覺得網路之神身上的數據光亮似乎變得柔和許多，他甚至有種巴摩斯在微笑的感覺。
年輕人對巴摩斯揮揮手之後往井裡跳了下去，一陣陣閃光交錯讓他不自覺閉上眼，再次睜開雙眼時他看見了賴宣和武村的臉。
「看到你們的臉我真是高興。」V 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
「V！」武村不禁喊了出來。
「別急，先別起身。」賴宣撫摸著 V 蒼白的臉頰。
「確認斷線，你們可以把連接線拔掉了。」艾特切斷 V 和賴宣對御輿的所有連接。
「墨菲，你能幫我拔掉連接線嗎？我現在連一根手指頭都舉不起來了。」V 現在幾乎是癱軟在地上，全靠著背後的數據機撐著。
這是大型電馭戰後常見的副作用，雖然沒有實際使用到身體肌肉，但大腦過度消耗對身體造成的影響甚至大過於打一場拳擊賽。
「當然好。」墨菲蹲到 V 身邊，小心翼翼地幫他解開接孔卡榫後抽出接頭。
賴宣則是自己拔掉御輿的連接線，然後解除他與 V 的外部連結。
武村幫不上忙，只能在一旁看著，V 感受到他的擔憂，稍稍側過臉看向他。
「我沒事，你放心。」
武村點點頭，忍不住再次收緊手掌，V 感受到手掌被擠壓，往下瞄才知道武村正緊緊握著自己的手。
「你真的沒有放開我的手呢……」V 的笑容擴大，連眼睛都在笑。
「真是非常抱歉，我實在太失禮了。」武村趕緊放開年輕人的手，站起身退到旁邊。
武村不知為何的有股直覺讓他望向賴宣，但對方正低著頭在解除與 V 的連結因此看不到表情也沒有任何反應，這讓武村稍稍鬆了一口氣。
「我好睏……」V 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住眼皮了。
「我們馬上回家，你睡吧……」賴宣把 V 摟進自己懷裡讓他靠在自己胸膛上。
「吾郎的晶片……要拿出來……開刀……」V 一碰到賴宣的體溫就幾乎要失去意識，都已經開始有點神智不清，但他還掛念武村的身體狀況而強打起精神，只是連話都說不清楚。
「你不用擔心，這塊晶片已經很成熟，不像當時在你腦子裡那個原型，只要徹底關閉就好不用急著拿出來，我們可以明天再處理。」艾特跟 V 說明，讓他安心休息。
「太好了……」V 一放鬆立刻進入夢鄉，完全倒在男人身上。
在確認所有系統無誤、各種裝置回收完畢後，賴宣將 V 打橫抱起。
「我們走吧！」他帶著眾人按原路離開荒坂大樓。
賴宣抱著 V 走出建築物時才發現此時天色已晚，而V 窩在男人懷裡睡得深沉，表情祥和又滿足。
艾特與墨菲在大樓入口處與他們告別後分頭離去，武村隨著賴宣回到停車處，賴宣抱著 V 進入後座，這次讓武村開車。
賴宣表示要讓 V 好好休息，不想讓 V 跟他們擠在日本城的小公寓裡，請武村送他們回目前 V 居住的大型公寓，車就讓武村開過去日本城。兩人一路無語，直到武村將兩人送到門口。
「你回去好好休息，我跟 V 明天再過去。」賴宣說完，抱著 V 轉身進入公寓。
武村看著兩人消失在門板之後，回到車裡駛向日本城。
回到暫時借住的公寓，一進到屋內武村立刻感到一股強烈的疲憊感襲來，他將自己摔到沙發上，透過室內昏暗的光線望著天花板，想著該怎麼報答V 的救命之恩。
『V……』武村心裡還惦記著V 的狀況，他其實是很想跟著賴宣一起回去的，但這樣非常無禮，他現在對 V 來說也許連朋友都還不算是。
而 V 現在需要休息，他就算能跟過去也只能看著，什麼事都做不了。
武村躺著躺著，也許是因為長期繃緊的身心突然全放鬆了下來，武村感覺到一股不可思議的飢餓感，他起身開了燈，把那些V 買回來沒吃完放在冰箱裡保存的包裝食品全拿了出來，一個個加熱後又一個個吃掉。
武村從沒這樣渴求過食物，他總是優雅又自制，食慾對他來說並不重要，但現在他卻完全放開來吃，心裡頭隱約有種要幫 V 一起吃回本的心態。
進食結束後他收拾了餐廳廚房，還將屋內打掃了一番，除了他不敢碰的那些電子設備。
漱洗時他看到鏡中的自己，很明顯的氣色比早上好很多。
『沒想到晶片不再作用馬上就能看出差異，這鬼東西到底有多迫害人體？』武村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和眼睛下方，想到晶片在自己身體多作用一天都是多一天殘害。
他隨後想到家鄉三位同樣遭受迫害的美智子他們，非常擔心他們的身體還撐不撐得住。
武村準備就寢，但還在思考著明天要與 V 討論身該如何處理其他人的晶片，是否要將人送來夜城？這樣也許又要麻煩 V 動用他合事佬的身分。
『我欠 V 這個人情可真是欠大了……』
武村想著，但也許是因為長期被晶片消耗的身體終於得到休息，很快的睡意上頭，不知不覺就沉沉睡去。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