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尼叼著菸站在門邊屋簷下，身體斜靠著門框看著 V 坐在前院擺放的桌椅旁，表情平靜一副正在享受寧靜午後的模樣；桌上擺著一些墨菲為他準備的食物──畢竟他昏迷了十小時都沒進食──加上前院的造景和陽光，整個畫面就好像 V 是來度假一樣。
「V 到底在等什麼人？」艾特透過落地窗看著 V。
強尼吐出白煙搖搖頭，他們都對 V 的舉動感到疑惑。
大約三十分鐘前 V 表示他有辦法後聯繫了某人，然後讓大家等著，自己走到外頭前院找了個正對柵門的桌椅坐下。
墨菲問 V 為什麼不在屋裡等，V 表示他必須讓對方到門口時一眼就能看見自己好讓對方確認沒有危險和陷阱，而且讓自己來當緩衝也能避免對方與強尼陣營接觸時產生不必要的麻煩。
強尼聽 V 的描述覺得對方大概是個非常謹慎的人，同時感覺 V 所謂「不必要的麻煩」像是在挖苦自己的火爆脾氣可能會跟對方起衝突。
他有點不滿，如果對方在這種狀況下都願意幫助 V 那無論如何都不會是敵人，自己沒有那麼不明事理。
V 則表示他沒有揶揄任何人，他是認真的，因為他知道無論是誰見到那位神秘人物都會直覺警戒起來。
「他的身分很特殊，我說過了這個方式你們不會喜歡，只是目前來看這是我最大的希望。」
V 這樣說讓他們對此人的身分深感興趣，就算沒有像強尼那樣在門外跟著 V 一起等也會時不時抬起頭往柵門看兩眼。
強尼更是對這位神秘人充滿好奇，他自認 V 身邊的好友沒有一人他不認識，現在卻出現了一位他從未知曉其存在的人，而且他想不到除了阿傑之外還有誰能讓 V 如此信任，加上 V 又強調此人身分特殊，讓強尼感覺自己有點忌妒對方。
以前他才是 V 身邊最特別的人。
強尼站在門邊表面上是為了等那位神秘客，實際上是因為這個位置能讓他不動聲色地看著 V。
他注意到年輕人幾乎沒有動桌上的食物，當墨菲提議幫 V 準備食物時，他還特地請墨菲多弄一些 V 喜歡吃的東西，但 V 只喝了一點湯、吃了半條墨西哥捲。
強尼腦海中又浮出 V 消瘦且蒼白的臉孔，想起稍早 V 被晶片侵蝕時差點撐不過去，覺得一陣風都能把現在虛弱的 V 吹倒，他熄掉香菸走到桌椅旁想勸年輕人多吃一點東西。
但當他站在 V 身邊時才突然考慮到 V 可能不希望他靠近，於是他拿起一瓶飲料假裝在閱讀上頭的品牌和營養標示。
「看樣子以後不能買這個品牌的食物。」強尼故作鎮定在 V 身邊坐下，動作有點僵硬地把飲料放到 V 面前。
意外的是 V 完全沒有表現出任何抗拒的反應，並在強尼坐下來時很自然地往旁邊移動了一點讓出空間。
「有什麼問題嗎？」V 順手拿起那瓶飲料，也看起上面的營養註記。
生活在充滿人工食品的夜城裡，食物的來源和成分已經無法確認，但至少能從營養註記中知道這份食品會給身體帶來什麼立即性的影響，免得一個不小心把自己吃死了。
V 輕鬆的態度讓強尼不再那麼緊繃，放心繼續與 V 說話。
「是沒什麼問題，但你幾乎沒吃什麼東西，我記得你不挑食，看樣子這個品牌很難吃。」強尼撥了一下桌上其他還沒打開的包裝食品。
在他的記憶裡 V 從未對任何食物表達過不滿，而且他也很喜歡看年輕人開心吃東西的可愛模樣，感覺夜城的醜陋都影響不了 V 追求這單純的美好。
「這個牌子很好，只是我現已經吃不了那麼多東西了，真可惜……」V 伸手戳了戳還有大半條的墨西哥捲，桌上明明都是自己喜歡的食物卻無法享用。
V 感嘆著現在的他無法好好大快朵頤、享受美食，連威爾斯老媽親手做的料理都吃不了多少，挺難過自己失去一項人生樂趣。
V 把雙手放在桌上，七分袖的設計使小臂露在外頭，強尼感覺那雙手腕比記憶中細瘦，稍早他抱起昏厥的 V 時就察覺懷裡的年輕人重量比從前輕了許多，當下以為 V 是因為傭兵的工作太辛勞才消瘦，他現在意識到V 的身體機能可能已經不如以往。
半年前 V 雖然死裡逃生，但天知道荒坂特務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這讓強尼原本要勸 V 進食的想法一下子全堵在胃裡說不出口，V 會變成這樣，他知道自己要付很大的責任。
戀人的欺騙利用、荒坂的殘忍折磨、創傷後壓力症候群、現實生活的無情打擊，都讓V 差成為另一縷夜城孤魂。
而年輕人彷彿從此開始被死亡的陰影籠罩，在即使有過近乎殞命的經歷後他依舊成了收錢賣命的傭兵，每日在冥河上航行、與擺渡人擦肩而過。
如今更甚，V 腦子裡的晶片猶如帕修斯抵在美杜莎脖子上的利刃，隨時都會奪走這擁有特殊力量的頭顱。
正當強尼思索著要如何接話時 V 站了起來。
「他來了。」V 看著前方柵欄。
強尼順著 V 的視線望過去，看見外頭停著一輛 Rayfield Aerondight*，他馬上站了起來，在夜城這款車只有四輛，強尼直覺來人的身分肯定不只「特殊」這麼簡單。
V 快步走向柵門，強尼注意到 V 在看到那輛車時臉上立刻浮出笑容，表示 V 很期待與這個人見面，他甚至沒等屋裡的人解除門禁就自己駭入系統打開柵門，可見他有多著急。
強尼直盯著駕駛座，他極度想知道對方的身分。
駕駛座門打開一個男人下了車，當強尼看見對方的臉時，震驚到以為自己的電子腦又被駭入以至於出現幻覺。
『荒坂賴宣？』強尼瞠目結舌，一時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屋子裡的人更不用說，每個都是訝異得目瞪口呆，然後全擠到門邊窗前看著外頭，想搞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艾特跟墨菲互相看了一眼，彼此心領神會後墨菲帶著其他人離開大廳，他們明白接下來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反觀賴宣則是完全不受外界干擾一般，下了車徑直走向 V，絲毫不在意自己是進入了別人的勢力範圍，甚至完全無視站在一旁的強尼，眼中只有面前這個向他求助的年輕人。
「V，發生什麼事了？你受傷了嗎？」賴宣一臉擔憂，雙手握著 V 的肩膀，目光上下移動把 V 從頭到腳觀察了一遍。
「我想我現在的狀況應該比受傷還要複雜多了。」V 稍微蹙起眉，露出有點無奈的笑容。
「沒關係，不管你需要什麼我都能給你。」賴宣顯得有些激動。
賴宣在事隔兩天後接到 V 的來電，當下還很慶幸對方沒事，但在 V 告知因為晶片出了點問題很可能有生命危險後他就完全冷靜不下來了，立刻驅車從市中心趕往 V 給他的座標，不管 V 在哪裡總之先見到對方再說。
半年前他保護不了 V，他絕不會重蹈覆轍。
強尼見兩人明顯互相熟識，比起震驚他更感困惑，沒人料想到 V 會與賴宣有關係，就算 V 曾是荒坂員工，但賴宣的身分地位是任何荒坂職員都無法觸碰到的。
而眼前的賴宣對 V 太過關心，舉止太過親密，並且承諾給予任何幫助，這足以表達賴宣對 V 的重視程度，強尼甚至都能從賴宣的肢體動作和說話態度中看出賴宣對 V 有特殊的感情。
一瞬間不解、忌妒、憤怒各種強烈的情緒湧出，讓強尼壓抑不住自己的佔有欲，走到兩人旁邊把 V 拉到自己身後。
「荒坂賴宣？V，別告訴我他就是你說的『辦法』。」強尼問著 V 但雙眼直瞪著賴宣。
他必須承認，要不是因為 V，他早就一拳招呼在賴宣臉上了。
強尼與荒坂霸權對抗了大半輩子，現在見到荒坂姓氏的人出現在自己的地盤上，能忍著不動手他都佩服自己，同時也意識到 V 對他有多大的影響。
「強尼銀手？」賴宣把目光移到強尼身上，那明顯打量的眼神和略為高傲的態度讓強尼覺得不太舒服。
「V，我還以為你們已經分手了。」賴宣看了看強尼身後的 V。
強尼一聽賴宣竟然還知道他們曾經交往過，整個人再度陷入巨大的震驚之中。心裡想著對方大概也知道了半年前荒坂集團機密洩漏事件是自己造成的。
「我們的確分手了，這是……」V 思考著合適的表達方式。
「V，你應該直接來找我，用不著尋求前男友幫助。」賴宣用著不認同的眼神看著強尼。
強尼聽賴宣只是單純以為自己是 V 的前男友，判斷對方「還」不知道事情真相，V 是真的完全沒有洩漏半點消息。
「要是 V 一開始就找你才是真的繞進死胡同！」強尼被賴宣不屑的眼神盯得火大，說話音量都大聲起來。
「V，這是怎麼一回事？」賴宣不解，目光越過強尼看向 V。
「V！」強尼也轉頭看著 V。
「老天……我的人生到底出了什麼問題……」V 抬頭望著天空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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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特看著坐在大廳沙發上瞪著荒坂二皇子的強尼、絲毫不在意對方目光正喝著酒的賴宣，還有一臉「操我的人生」厭世表情的 V，終於理解「不必要的麻煩」是什麼意思。
他都能想像如果沒有 V 當緩衝，強尼會做出什麼事來……
幾分鐘前艾特感覺前院的氣氛似乎越來越緊張，看見V 都無奈地仰天長嘆時趕緊介入其中，將幾人帶進大宅裡。
「我們不如到屋裡坐在沙發上好好談談，畢竟這攸關 V 的性命。」艾特從剛才的觀察中發現賴宣非常在意 V，刻意提起 V 的生命安全。
這招果然奏效，甚至對強尼都有用。
雖然兩人的態度都算不上友好，但已經順利讓兩人願意坐在一起討論如何解決問題，艾特暗自鬆了一口氣。
強尼用凶狠的目光看著坐在自己的沙發上、喝著自己的藏酒還一派輕鬆模樣的荒坂賴宣，滿臉寫著不高興。
「V，可以說明一下你跟荒坂賴宣的關係嗎？」強尼耐不住性子，催促 V 說明事情原委。
V 轉頭看向賴宣，賴宣則是對 V 微微笑了笑。
這一幕看起來就像是 V 在徵求賴宣的意見，而賴宣同意讓 V 說出他們的關係，強尼突然胃部一陣翻騰，感覺自己像是個忌妒的丈夫。
「我跟賴宣先生認識的時間比你們都要久得多了。」V 回頭看著強尼與艾特。
賴宣此時露出自豪的表情，讓已經泡在醋桶裡的強尼差點理智斷線，若非是艾特暗中用訊息轟炸強尼提醒他冷靜，他可能已經掀桌子了。
「我還在街頭打滾*時我們就認識了。」V 回想了一下。
「這麼久……」艾特低聲驚呼，他認識 V 時對方已經大學畢業了。
V 大學畢業後不久在網路上找到著名的都市傳說「謎題遊戲*」並成為唯一的破解者，因此被艾特招募進而開始接受對方的指導。
強尼也很意外，這不但比他想像的要久多了，更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荒坂賴宣會跟街頭小子搭上線。
艾特介紹 V 跟自己認識時對方已經是荒坂員工，原本猜測兩人是因為工作的關係才認識，怎麼都不會把「荒坂」跟「街頭」聯想在一起。
「如果不是賴宣先生，我這樣一個街頭孤兒根本不會有上大學的機會。」V 的語氣中充滿對賴宣的感激。
V 這番話讓賴宣想到當時他們初次相遇時的畫面。
「我記得當時你還把我當成人口販子。」賴宣不禁笑了出來，用日文跟 V 說話。
「因為那時候賴宣大人看起來真的很像壞人啊！」V 很自然地用日文回應對方。
「我可是費了不少力氣才讓你相信我是真的想幫助你。」
「夜城的未成年人常常莫名失蹤，人口販賣又猖獗，不管哪個孩子都會害怕吧！」
強尼與艾特驚訝地互相看了看對方，他們都不知道 V 會說日文。
其實強尼有注意到 V 會對賴宣使用日語尊稱*，這明顯不是北美的語言系統，而強尼是詞曲創作者，對聲音頻率和語言文字有一定的敏感度，所以他總是感到一股微妙的不協調感。
但也沒有想太多，只當作 V 是為了迎合身為日本人的賴宣，現在聽見 V 流利地用日文與賴宣對話才理解這是 V 在語言轉換上的習慣，也就是說 V 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處於日文環境。
而且兩人的對話內容讓強尼真切感受到，V 與賴宣相識至今，不只是單純在時間上增加數字而已。
或許當年艾特和強尼所認識的 V，那個優秀的年輕人，是賴宣一手打造出來的。
但他又感到深深的疑惑，賴宣看起來如此重視 V，為何半年前會放任不管讓 V 差點送了命？賴宣不可能對 V 見死不救。
除非他才是暗中將 V 從猛獸口中搶出來的人。
強尼感到愧疚，他當時救不了 V，同時也發現自己並不了解 V；過去的經歷塑造了現今的成就，他明知道 V 曾經待過夜城最黑暗的角落，卻從未關心對方經歷過什麼……
「咳咳……」艾特假意咳了幾聲引起兩人的注意。
「啊……抱歉……」V 這才停止與賴宣對話，繼續往下說。
「你們想聽重點還是詳細內容？」
「詳細。」強尼馬上回答，他想知道過去所有發生在 V 身上的事。
「好吧……」
V 深吸了一口氣後吐出，準備說出他從未跟任何人提及的過去。
TBC
* Rayfield Aerondight：正體中文版遊戲中車輛的英文幾乎不翻譯，這輛就是湖女之劍，街頑出身序章中 V 要偷的那款車。
*在街頭打滾：企業人士的劇情，V 在阿傑葬禮的致詞中有提到，他很久以前第一次與阿傑相遇時是阿傑救了他一命，於是我自己腦補企業人士 V 也曾經在街頭打滾過。
*謎題遊戲：類似於網路上著名的都市傳說「蟬 3301」的解謎遊戲，西元 2012 年首度出現於網路上。
*尊稱：V 使用日文對話時會稱呼賴宣為「賴宣さま (Yorinobu sama)」，如果是英文對話時會則是會使用「賴宣さん (Yorinobu san)」。
作者碎念：
我的企業 V 就是個體能只有 6 的駭客，點數全拿去點機智和技術了，所以本文中的 V 會有比較偏瘦弱的形象。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