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發洩
安維與多萊打架,雙雙掛彩。
德蜜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去探視。
在花園裡躊躇了半天,德蜜特還是慢慢走到安維的房門口。
德蜜特敲了門之後,道:「是我。」
裡面的人沉默了一下,道:「進來吧。」
開門就見大小傷滿身的安維繃著一張臉。
安維坐在床邊,道:「我連路克還有梅迪的份都打下去了。」
德蜜特坐到安維身邊,拿起放置在一旁的冰塊與毛巾,敷上安維種起來的眼睛,道:「所以你才變成熊貓嗎?」
安維彆扭的轉過頭,探問道:「我還沒有問,你…還好吧?」
「很好啊,四肢健全,好到不能再好。」
「我不是問這個…」安維轉過頭,見德蜜特一臉平靜,只好洩氣的道:「算了,你好就好。」
「德蜜特,你答應我一件事。」
德蜜特放下毛巾,示意安維繼續說。
「任何事情,只要你受委屈了都跟我說,好嗎?」
安維並不善於表達感情,更不善於隱藏自己,他的喜怒哀樂總是能靠著那雙湛藍的眼睛讀出來。
那是對自己的一片痴心還有無條件的關懷與接納。
德蜜特收回視線,她將目光移向垃圾桶裡沾著血跡的繃帶。
良久,德蜜特只是輕輕地把自己的頭靠在安維肩上,道:「謝謝你。」
當安維的手掌握住自己的手背時,微熱的溫度終於喚起德蜜特遲來很久的眼淚。
安維攬住德蜜特的肩膀以示安慰。
淚水一發不可收拾,德蜜特覺得自己迫切需要一個懷抱,就像弗爾瑪在事件結束過後抱住自己那樣。
「對不起,跟你借個懷抱。」德蜜特靠在安維胸前,緊緊的抱住他。
腰間傳來強而有力卻恰到好處的力道,背上隨即傳來安慰的輕拍,只聞安維應了一聲,道:「隨時都可以借你。」
德蜜特哭得連呼吸都無法調整,最後在令人安心的溫度及懷抱中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德蜜特躺在安維的床上,而安維並不在房裡。
照了鏡子發現眼皮腫起來,德蜜特嘆了口氣,走出安維的房間打算回房用化妝品暫時遮一下。
然而效果並不理想。
晚餐還是別出席好了,免得遭人聯想。
路克來訪的時候德蜜特已經用完晚餐正在冰敷眼皮。
見路克到來,德蜜特替路克裝了杯水,解釋道:「下午的時候在安維那邊哭,所以眼皮腫了。」
路克則替德蜜特拉開椅子,兩人相對而坐。
「德蜜特小姐能把情緒發洩出來真是太好了。」路克頓了頓,認真的看著德蜜特道:「如果有任何事情是我能為妳做的,請務必跟我說。」
「好,謝謝你。」德蜜特換了個語氣,道:「你們也不必這樣啦,各個都小心地跟甚麼似的,其實也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
路克打斷德蜜特的話,道:「這是很大的事。德蜜特小姐受到傷害還差點死掉,這是比什麼都大的事。」
「你不會要我再哭一遍吧?」德蜜特低下頭,仍是用開玩笑的語氣說話。
「如果德蜜特小姐想哭的話。」
「如果真是這樣就太惡劣了。」德蜜特靠上椅背,道:「悲傷已經太多了,我現在需要的是歡笑。可以為我演奏嗎?」
「好。」路克拿起笛子,問道:「德蜜特小姐想聽什麼呢?」
「都行,盡量是快樂一點的歌。」
「那就獻糗了。」
輕快的笛聲響起,明明是快樂的樂曲,聽起來卻無比繾綣。
德蜜特是知道的,路克的笛聲總是藏著他的情感。
但是路克的情感卻總是留有餘地,不像梅迪那般直接,比笨拙的安維狡猾許多,德蜜特總是有迴避與裝傻的空間,唯有面對吹奏樂曲的路克,德蜜特無法裝傻。
只因為那音符注入了太多情感。
弦外之音兩人都懂,只是一者不說一者選擇不看。
路克吹完曲子後交代德蜜特好好休息便離開了。
送走路克後,德蜜特推開窗戶,望著滿天星斗。
入夜之後的風極其寒冷,那刮骨的勁道讓德蜜特想起墜樓的瞬間。
德蜜特打了個寒顫。
情緒發洩之後,事情好像才落幕,而自己好像才剛懂得要迴避死亡。
關上窗,德蜜特縮進棉被裡沒有多久便睡著了。
隔天清晨,德蜜特被不知何時搬進房裡的藝術創作嚇醒。
打開房門就見納比與侍女們驚訝的目光。
「公主殿下,您今天居然沒有賴床!在下實在太感動了!」
德蜜特黑著臉道:「我是被梅迪的藝術嚇醒的,他醒了沒?我要嚇回去!」
●
天空中死亡的角落在不同的天氣有不同的景致。
樹木的斷裂處被多處枝枒與其他樹枝上的葉子遮住,遠遠的看上去像不曾斷過一樣。
德蜜特的水泡已經好全了,無奈卻留了大小不一的疤。
一切的一切隨著事過境遷看起來都好像能修復。
「你在看甚麼?」多萊對望著天空出神的德蜜特問道。
德蜜特沒有看向多萊,她還是看著天空,回答道:「我在看死亡的角落,那是我那天墜樓的時候天空的一角。」
「你在想什麼?」
「什麼都沒有。」德蜜特收回視線,看向多萊道:「其實這很有趣,我一直重複夢到那墜樓的景色,我在四樓滯留的短時間內我就對地面上的所有東西瞭如指掌,那時候地上總共有十個人兩台馬車,五個馬場的侍從、三個散在視線角落的女僕,還有兩個園丁,雲是銀白色的,層層疊疊綿延不絕。我也在火焰裡面看到了天空。」
多萊沉默著,許久,他開口道:「每天十點到十一點之間你都會在這裡超過半小時,每一次站的位置都分毫不差,每天下午一點到三點間你會到花園裡看著玫瑰發呆,每天傍晚你都會遠遠的在城堡裡看著花田,我對你的行動瞭如指掌,我卻對你的思考方式一無所知,比如再有兩次機會的情況下你為什麼沒有把事情說出來,還有你為什麼放過我。」
「我不知道。」德蜜特神情淡漠的道:「在這世界上,並不是所有的東西都可以簡化成遊戲了解,也不是所有事情都是遊戲的一環。比如我,根本沒想過玩遊戲。」
「不是所有事情都是遊戲…嗎?」多萊有些困惑,他隨後回復以往的神色,道:「但是我唯一確定的是沒有人會自己尋找DEAD END,為什麼一直來這裡看DEAD END?為甚麼要自殺?」
「我其實並不是那麼熱愛生命。」德蜜特道:「我對活著沒有太大的執著,因此在好死與歹活之間我做了選擇。」
「結束了不就什麼都沒有了嗎?」多萊還是很困惑,但他沒有追問下去,他道:「如果這不是遊戲我要怎麼做才能回復到原來的樣子?」
「我欠妳一個道歉,對不起。」
德蜜特越過多萊,她道:「我有權利選擇不原諒,沒事的話我走了。」
「我會等到妳願意原諒我的那一天,在那之前我會為妳做任何事。」
然而德蜜特沒有做任何表示,兀自往遠處跑來的安維三人的方向去了。
(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