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在他們終於準備要前往基地的時候，格雷迪注意到哈珀的臉色很蒼白，緊緊皺著眉頭，看起來很不舒適的樣子。「你怎麼了？」他擔憂地問。
「我沒事，」他捏了下鼻樑，伸手打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我們快上路吧。」
基地位置距離他們大約有三十分鐘的車程。在車程的一開始，格雷迪頻頻觀察哈珀的狀態，後來看到他閉上眼睛，似乎是睡著之後，他就讓自己專心在開車上。
實際上，那座基地原先並不是他們的，那是他們意外找到的地點。他們找到的時候，裡面就已經放了很多他們從沒見過的物品，還有一些奇怪的書籍，很顯然那個地方以前是有人使用過的，只是後來不知道為什麼人都不見了，所有的東西都被廢棄在那裡。之後他們就理所當然地佔用了，至今也沒有人來趕走他們。雖然他們有全方面的清理過那座基地，不過有很多東西他們都沒有去觸碰，因此格雷迪想，也許他們真的能在基地裡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
沒有多久， 他們抵達了目的地。格雷迪叫醒哈珀後下車。這個地方很偏遠，除了眼前這一棟老舊的小房子外，沒能看到其他的房子，也不會有什麼車輛經過。格雷迪拿著鑰匙帶哈珀走進屋內，將地上的灰色地毯掀開，然後他在一個矮櫃後面按下了一個按鈕，原本只是很普通的地板，突然往旁邊打開了一個通道，出現能夠往下爬的樓梯。
哈珀朝他看了一眼，揚起了眉毛。
「這原本是要用鑰匙開的，但後來他們覺得這樣改比較安全。」格雷迪聳肩解釋，率先爬了下去。哈珀在上方跟著。當他們都下來後通道開口就自動關上了。
格雷迪走在前方，用手機照明這又小又漆黑的通道。沒有多久他們就走了出來，來到了寬闊的大廳。哈珀走到他旁邊，好奇的觀察著這座基地。「你們的基地看起來和我們的有點像，」他走到一個櫃子前，翻了下放在上面的一個卷軸。「不過不完全一樣。你們的整齊乾淨多了。」
「你們的基地也是差不多長這樣？」格雷迪問道。
哈珀點點頭，轉過身看向他，「你們這裡應該有倉庫吧？」
「當然。」格雷迪帶著他沿著一條走道走進倉庫。這間倉庫是所有房間中最小的一間，但放的東西卻也是最多的。
格雷迪換了個站位，站到哈珀的另一邊，讓給他多一點空間。格雷迪面對著他面前的一個櫃子，開始拉開抽屜一個個尋找哈珀所說的裝有像小金字塔的寶盒。在這之前，他都不知道這個櫃子裡竟然塞了這麼多各式各樣的東西。有些東西外觀太過怪異，讓他連碰都不想碰。
他們在倉庫裡花了很長的時間，由於不通風，所以他們都出了一層薄汗。最後結果很不盡人意。他們什麼都沒有找到。這讓格雷迪很沮喪又焦急。哈珀摸了下他的肩膀安慰他，「別擔心，我們還可以再到大廳找找看。」
格雷迪點點頭。確實，現在還不到放棄的時候。於是他們一起回到大廳，卻沒想到他的夥伴西蒙和梅維希剛好也來了。他們在大廳裡整理裝備，看起來正準備出去狩獵。
「嗨，格雷迪，你也打算出去狩獵嗎？」西蒙頭也不抬地問。
「你旁邊的是誰？」梅維希挑起一邊眉毛問道，帶著一點警惕。
格雷迪嘆了口氣，他朝哈珀看了一眼，小聲的問他，「你想讓他們知道嗎？」
他無所謂地聳肩，「多一點人幫忙也不是壞事。」
見他並不介意，格雷迪也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給他們知道。他們對於靈魂交換這件事反應最大，不敢相信現實中最不可能會發生的事竟然就這樣發生了。他們異常興奮的圍著哈珀不斷地問有關於另一個世界的事。而這也是格雷迪第一次看到哈珀震驚到說不出話來的樣子。格雷迪偷偷笑了一下，最後無奈地打斷他們，告訴他們還有正事要做。
「我們很樂意幫忙，不過我們現在有個麻煩必須先去處理，」梅維希背起背包時遺憾地說。「很抱歉，我們回來之後就會幫忙了。」
「沒關係。你們先去忙吧，」格雷迪說，和西蒙和梅維希告別。「晚點見。」
等他們離開之後，他轉過身看向已經把表情重新整理好的哈珀。從他的反應來看，顯然哈珀認識他們。或許在他那個世界他和他們就是朋友了。
「既然他們都來了，為什麼會沒有看到萊恩？」
格雷迪跟萊恩並不熟，但他知道他是卡姆登的朋友。「他和卡姆登一樣，都沒有參與這些事情。」他說，看了眼哈珀沉默的反應。「所以你知道西蒙和梅維希？另一版的他們是什麼樣的人？」
「他們的個性相差太多了。尤其是梅維希，」哈珀笑著搖了搖頭。「我從來沒見過梅維希這麼開朗快樂的樣子。我認識的她總是看起來很沉默、冷漠，對人不理不睬。和你們這裡的梅維希完全不同。」
「這就是你會那麼驚訝的原因。」格雷迪有趣地笑了起來。
「你要是見到他們，也會跟我一樣驚訝的。」他說，走到了離他最近的一個櫃子前，「讓我們繼續吧。」
「當然。」格雷迪走到另一邊的櫃子。多虧了梅維希有整理東西的習慣，她把這些櫃子裡的東西都收的整整齊齊的，讓他找起來不會那麼亂。
這個櫃子放了很多他完全看不懂的外文書，或者是一些沒什麼意義的卷軸。格雷迪一點也沒有興趣看裡面的內文，他只想趕快找到他們要找的東西。不過遺憾的是，這裡也沒有找到。
在他想要把東西收好，要到下一個櫃子搜尋的時候，哈珀突然叫住了他。「我好像找到了什麼。」
「什麼？」格雷迪走過去，發現哈珀正捧著一本書閱讀，而這本書讓他懷疑這是在教某種符咒，因為那上面畫了很多他看不懂的圓圈，還有一個畫得很端正的黑色金字塔。「你說的就是這個？」他訝異地說。
「對，看來這個小金字塔是一個黑巫師製作的。」哈珀緊皺眉頭，看起來很認真的在閱讀書本的內容。
當然了。有巫師，當然就會有黑巫師了。沒什麼好訝異的。「你看得懂？」
「看不懂。我會知道是因為我認出了這些文字。我們的世界有一本黑巫師的語言書，萊恩因為好奇而開始研究那本書。」哈珀說。「有人在我們之前看過這本書了。這上面有一些筆記。」
格雷迪仔細的看著。確實，頁面上的一些空白處有很小又很淡的英文筆記，顯然讀過這本書的傢伙很努力的在讀懂內容。只不過他們沒辦法單靠上面的筆記來看懂，因為那傢伙寫的東西太少了，而且也都不是重點。「但我們仍然沒辦法看懂。」
「沒關係，我看過萊恩研究的結果。他也粗略的教過我可以怎麼看。我可以試著閱讀。」哈珀說著拿走了櫃子上的紙和筆，帶著書逕自走到桌邊坐下。
看著哈珀全神貫注的樣子，格雷迪知道自己大概是暫時幫不上什麼忙了。於是他到廚房給他們兩人煮了杯咖啡，然後在哈珀旁邊坐下，決定上網打發時間。
*
在幾個小時之後，赫爾曼終於解出了答案。他們聚在大廳裡，卡姆登看著赫爾曼凝重的臉色，就知道肯定不會是什麼好消息。
「那是個名字，」赫爾曼說。「利蘭·多明格斯。」
卡姆登愣了一下，他剛剛才從暗影那裡聽說這個已經死亡的黑巫師就是造成這一切的人。「這代表這個東西原本是他的嗎？」
「或許吧，我也不知道。」赫爾曼頭痛地嘆了口氣，「現在的問題是，我們不知道還有沒有第二個一樣的東西。」
「我們必須去找找看。」暗影說。
「該去哪裡找？沒人知道他住在哪裡。」
「那就查出來，」他說，聲音變得冷硬。「不管用什麼方法，都要查出來。我們不能就這樣放棄。」
「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嗎？」卡姆登開口問道，立刻就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
「聽說他是自殺的。」赫爾曼回答。
卡姆登皺了下眉，直覺有些不對勁。「他是真的死了？」
「這是肯定的，有很多人看到了他的屍體。」赫爾曼說，「聽說他割開了自己的喉嚨。」
「有什麼不對的嗎？」暗影敏銳地問道。
「你們不覺得奇怪嗎？一個能造成這個局面的黑巫師，證明他是足夠強大的，而這樣一個人，竟然會選擇放棄他的能力，決定自殺？」
「的確，我們之前也懷疑過，對於追求力量和掌控的黑巫師，不太可能輕率的做出這種決定。」暗影同意。
「但所有人都說那是真的，而且當時屍體就直接被燒掉了，沒有辦法做調查，最後我們才逼不得已地相信這件事。」赫爾曼說。
可卡姆登並不會就這樣相信。那聽起來就是有問題。「第一個帶來這個死訊的人是誰？」他問道，此時眩暈感很突然地襲上他，他得努力的穩住自己，才能不讓他們發現他的異狀。
他們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暗影老實說。「不過我有一個專門收集情報的朋友，我可以去請他幫忙。他或許會知道。」
卡姆登緩慢地點了下頭，伸手抓住靠近他的一張椅子閉上了眼睛。他的暈眩感變得越來越強了，甚至開始出現輕微耳鳴，手腳發麻的情況。他這才終於意識到他似乎出了什麼問題，而且這個問題會隨著時間推移慢慢變得越來越嚴重。他小心翼翼地挪動著身體坐到椅子上，耳邊隱約能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在耳裡聽起來很沉悶。
「你還好嗎？」暗影碰了下他的肩膀。在坐下之後，卡姆登感覺好了一些。
「我沒事，我可能只是太累了。」他喃喃著說，試著說服自己也說服他們。
「但你看起來真的很不對勁。」赫爾曼擔憂地說。
「我真的沒事，我休息一會兒就好了。」卡姆登看向他們，給了他們一個寬慰的笑容。可他們看上去似乎並不相信他的話。在卡姆登思考該如何讓他們徹底安心的時候，佩里和沙多瓦爾剛好回來了，表示現在已經到了晚上。關於找朋友的事，只能到明天早上再說了。
卡姆登草草的解決晚餐之後就回了房間，暗影在後面跟了上來。「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他質疑道，朝卡姆登走近了一步。
「不，我沒有瞞著你什麼，」卡姆登在床沿上坐下，嘆了口氣。「我真的沒事。我想我大概只是太累了，還在努力適應這個世界。」他說，不讓語氣聽起來那麼不確定。暗影為了他的事就已經夠煩惱了，他不想讓暗影還要擔心他的這個小問題。
沒錯。這只是個小問題而已，他告訴自己。只要他好好休息，這個問題就不會再出現了。
暗影沉默了片刻後來到他身邊，「我們會盡快讓你回去的。」
「我知道，」他露出真摯的微笑。「謝謝你。」
暗影凝視著他，在卡姆登突然意識到他們現在的距離有多近時，暗影已經將帶著繭的手掌貼上了他的側頸，溫暖而厚實。他輕緩的呼吸就在他的嘴唇上方，只要再靠近一點，他們的嘴唇就會貼到一起。卡姆登堅定的理智讓他很快的偏過了頭，感覺到暗影的嘴唇輕輕地擦過了他的側頰。他忽視了來自脊椎的戰慄，往後挪了一點。「我想休息了。」
「當然，」他笑了一聲，抱著卡姆登讓他們一起躺下。「快睡吧。」
卡姆登靠在暗影的懷裡默默的嘆息一聲，仍然不習慣像這樣被人抱著睡覺。不過他想，這似乎也沒什麼不好，他會慢慢習慣的。
*
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西蒙和梅維希都回來了，哈珀這才終於完全讀出了書本上的內容。那上面寫的內容大致上是在說黑色金字塔原本是要被黑巫師拿來當做武器，增強力量的，結果在最後發現那物品一點用處也沒有。不管用來幹什麼都沒有反應，只是個普通的裝飾品。一個失敗品。上面沒有寫製造者是誰，但是寫了兩個曾經擁有此物的人，而那第二個名字就是利蘭·多明格斯。
「這麼說他真的是黑巫師？」西蒙驚訝地說。「他真的只是死於意外？」
「不管他的死因到底是什麼，他已經死透了，而且東西肯定都被他的家人收走，」梅維希說。「我們應該找他的家人談談，他們應該知道些什麼。」
「妳說的沒錯，但他們不一定都是巫師，就這樣直接去接近他們也不太對。」格雷迪說，像以往那樣裝成FBI是行不通的，案子早就結束了，根本沒什麼好調查的，這樣做大概只會引起他們的懷疑。
「也許我們可以裝成想要去悼念他的粉絲。」西蒙提議道。格雷迪和哈珀對視了一眼，梅維希毫不掩飾的翻了個白眼。
「這絕對不是個好主意。」格雷迪最終這麼說。
「那你們還有更好的主意嗎？」
他們都沉默下來。格雷迪不想說沒有，他只是暫時還沒想到另一個更好的主意而已。
「等一下，你們要怎麼知道他家人的住址？」哈珀說，看起來十分困惑。
「哦，甜心，忘了告訴你，我是個一流的駭客，」梅維希自豪地說，從她的包裡拿出了她的筆記本電腦。她總是要隨身帶著它，即便是外出狩獵的時候。「只要我手上有電腦，不管是什麼我都能很快給你查出來。」
哈珀訝異地笑了起來，搖了搖頭，看來梅維希給了他很多的驚喜。很快，梅維希就將利蘭家人的住址查了出來。他的父母和他的姊姊住在不同的地方。格雷迪想了一下，決定分成兩組去調查。西蒙和梅維希去找利蘭的父母，而他和哈珀去找他的姊姊。
在計劃好之後，格雷迪看時間也已經不早了，就讓他們明天早上再行動。他們互相告別，格雷迪和哈珀走回車旁。這時走在他旁邊的哈珀突然搖晃了一下，格雷迪嚇了一跳，以為他要倒下去了，馬上伸手抓住他。「你怎麼了？」他緊張地問，盯著哈珀更加蒼白的臉龐。
「我沒事，只是有點頭暈。」哈珀緩慢地吐了口氣，靠著格雷迪讓自己重新站穩。
「你確定你沒事？」格雷迪嚴肅地問，他可以感覺到哈珀在輕微顫抖。「你以前有發生過這樣的事嗎？」
「沒有，我的身體狀況很好。」哈珀掙開了格雷迪的手，直直地走向車子，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我們快走吧，我回去睡一覺就沒事了。」
格雷迪皺起眉，跟著上了車。他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
卡姆登醒來的時候，他感到他的太陽穴跳痛的特別厲害。他頭暈目眩，渾身無力，無法依靠自己的意識移動他的手，整個身體沉重的彷彿有塊巨石壓在他身上。情況似乎並沒有像他希望的那樣有所改善。他深呼吸了幾次，那種強烈的不舒適感沒多久就慢慢消失了。
他小心地坐起身，側頭看向仍然在沉睡的暗影。在夢裡，他看到格雷迪和另一個自己也在進行調查，而且進行的還挺順利的。只不過，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格雷迪向他隱瞞了那樣的秘密。雖然他能明白格雷迪選擇不告訴他的原因，但這仍然讓他感覺心情很複雜，感覺有一點……難過。他們已經是很多年的朋友了，他一直以為他們之間沒有秘密。
很顯然，他是錯的。他從來都沒有真正走入格雷迪的生活。
在感覺到自己的手被握住時，卡姆登眨了下眼睛，發現自己一直在看著暗影，而對方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醒來了。他握著卡姆登的手拉近，輕柔地親吻了他的掌心。「早安。」他抬起深藍的眼睛，眼裡毫不掩飾的深情讓卡姆登一下子愣住了。
「早安，」他生硬地回道，試圖把手抽回來。「我不是——」
「我記得你是誰，」暗影緊抓著他的手，又去親吻他的指節。「不管是哪個你，我都喜歡。」
卡姆登的臉頰熱了起來，他移開視線，收回自己的手。這次輕鬆的成功了。「我們快起床吧。」他說，率先下了床，不敢再朝暗影多看一眼。
他們在大廳很快就結束了早餐時間。今天仍然是佩里和沙多瓦爾出去狩獵，暗影打算自己一個人去找他的朋友，因為不放心留卡姆登一個人在基地，於是就讓赫爾曼留下來陪他。卡姆登對於這個決定有些不太滿意。即便他很害怕外面的世界，而且還會拖後腿，卻還是想跟著暗影一起去。他多少也想做點事。
「你不明白，」暗影在他們的房間裡收拾他要帶上的東西時解釋道。「他是個怪異的人。我不想讓你見到他。」
卡姆登確實不明白，這個世界還有什麼東西是不怪異的？不過既然他都這麼說了，卡姆登也不再多說什麼。也許他的朋友是個怪異到會讓他不想靠近的人。
卡姆登靠在牆邊看著暗影收拾東西，他三兩下就把東西準備好了。暗影看向他，然後筆直地朝他走了過來。他的接近讓卡姆登緊張了起來。他轉換了下自己的重心，暗影一靠近他，便抓住他的手腕，目光緊緊的盯著他。「我們在分別的時候，有吻別的習慣。」暗影低聲說，又往前靠近了一點。
他在要一個吻，卡姆登意識到。而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應該給他。他心中的一個部分，那個一直渴望親吻格雷迪的那個部分告訴他應該給他，因為他也是格雷迪，這裡的格雷迪會接受他。但卡姆登很清楚，他們仍然是不一樣的。
在他感到猶豫的時候，暗影摸上了他的側頸，拇指在側頰上輕輕地摩挲著。卡姆登輕微地顫抖了一下，不敢抬眼看對方的眼睛，視線不斷在暗影的嘴唇和其他地方上游移，害怕自己只要看了他的眼睛，他就會失去應有的自制力。卡姆登感覺皮膚很燙，心臟跳的很快，幾乎無法呼吸。他的身體顫抖著保持靜止，沒有進也沒有退。
然後暗影輕輕地貼了上來，唇上溫暖的觸感讓卡姆登一下停止了顫抖，嘴唇感到一陣發麻。
暗影摩擦了一下後就退了開來。卡姆登這時才終於抬眼看向他。暗影微笑起來，又摸了下他的脖子，「我很快就會回來。」他說，視線在他嘴唇上停留了一會兒後，轉身拿起背包就離開了。
卡姆登顫抖著吐出一口氣，努力平復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他說不上來那是種什麼樣的感覺。只是他忍不住會想，他所熟悉的格雷迪會怎樣吻他，感覺是否會一樣。他搖了搖頭，格雷迪可不一定會想吻他。他不再去想這些事情，花了點時間讓自己徹底冷靜下來。他決定到大廳看看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他走到大廳，看到赫爾曼也在。他正在閱讀那本黑巫師語言書。赫爾曼很快就發現了他，他抬起頭和他打了聲招呼。
儘管赫爾曼並不是卡姆登所認識的那個朋友，但因為長得一樣，所以還是給了他一點親切感。卡姆登回應他，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下。「除了這本書之外，你該不會還研究其他奇怪的書吧？」他好奇問道。
「當然，」赫爾曼起身，從書櫃裡拿出了另外三本書。「這是矮人他們自己的語言，」他把畫了很多奇怪捲曲線條的書放到他面前。卡姆登沒想到這個世界還有矮人。然後他又放上另一本，「還有這個，我還沒研究出這到底是什麼語言。」卡姆登隨便看了幾頁，不覺得上面的詭異符號是個語言。「而這本記載了各種生物的習性和攻擊型態，有些還有故事。」
卡姆登翻了一下，看著上面畫得栩栩如生的生物圖像，覺得這真是太瘋狂了。「你對於學習語言和知識真的是相當熱忱，」他說。「就和另一個你一樣。」
赫爾曼笑了一聲，「另一個我和你也是朋友？」
卡姆登點頭，「我們是很好的朋友。」
赫爾曼盯著他，沉默片刻後說，「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當然。」
「在你的世界裡，你也是和格雷迪在一起嗎？」
卡姆登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赫爾曼對於他跟誰在一起會這麼感興趣。他搖了搖頭，苦笑了下，「很遺憾，我們只是朋友。」
赫爾曼凝視著他，過了一會兒後陳述道，「你想和他在一起。」
卡姆登沒有否認。「我還在想，在我回去以後，要不要和他坦白我的情感。」
「我想你最好跟他說，」赫爾曼說，把視線移回到他面前的書本上。「別讓自己錯過了那個機會。」
卡姆登思索著沒有說話。他知道赫爾曼是對的，但他卻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猶豫什麼。
他盯著桌面上唯一一本他能看懂的書，他翻開了第一頁，決定和赫爾曼一樣，將剩下的時間花在閱讀上。
幾個小時後，暗影回來了，速度比想像中還要快。而在這段時間裡，卡姆登已經了解了一些這個世界詭異又可怕的怪物。他覺得自己大概再也忘不了這些內容了。
「哦，你們都在這裡。」暗影放下背包，朝赫爾曼看了一眼，卡姆登沒看懂那是什麼眼神。
「有查到什麼嗎？」赫爾曼問道。
「當然了。」暗影回答，直直地朝卡姆登的位子走了過來，卡姆登抬起頭困惑地看著他，暗影彎起了愉快的笑容，拉起他放在桌上的左手，在手腕內側印下一吻，「想我了嗎？」
卡姆登不明所以的看著他，不想給他一個肯定的答案，卻也不想否認。「或許吧。」他喃喃著說。暗影的微笑擴大了一些，眼裡綻放著喜悅的光芒。
「所以你到底查出了什麼？」赫爾曼再次發問，語調裡有了一絲明顯的不耐和惱怒。
「別著急，等人都——噢，」暗影停頓下來，朝剛剛回來的佩里和沙多瓦爾看了過去。「所有人都到齊了。好吧，」他收起了玩笑的神色，卻仍在把玩著卡姆登的手指。「根據情報，那個散播消息的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唆使他這麼做的人，一個叫琳娜的女人。」
「沒有姓嗎？」卡姆登疑惑問道。
「沒人知道她的姓氏，她的身份是個謎。」暗影回答道，「她有可能是黑巫師，也可能不是。我們就先當作她是。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麼做，但她肯定和多明格斯有某種關係。」
「我們該怎麼找到她？」佩里問道。
「我們得往西，經過奧德爾村，到山坡上就能看到她的房子。不過我們能不能見到她還得看運氣，她並不會一直待在同一個地方，她會到處移動。」暗影說，「這趟路途遙遠，我想就由我和赫爾曼去就夠了。」
「為什麼？我應該也跟著去，不是嗎？」卡姆登轉過頭看向他，把手用力抽了回來，對於這個決定感到很不愉快。
「我也想去，我還沒親眼見過黑巫師呢。」佩里跟著不滿地抗議道。沙多瓦爾對此沒有什麼反應，看起來並不是特別在意。
「這路上不知道會碰到什麼，對你來說是危險的。」暗影沒有理會佩里，只是嚴肅地對卡姆登說，「要是我們找到了金字塔，我們也只要把它帶回來給你就好。」
「你怎麼確定其他人碰了不會有事？要是那東西在路上就意外被毀了呢？」
「我不會讓——」
「我們應該一起去，所有人。」卡姆登打斷他，堅定地直盯著他，「沒人知道去見她會發生什麼事。她可能真的是個黑巫師，是殺了多明格斯的兇手，更有可能會在那裡就殺了你們。」他深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語氣的語氣聽上去是冷靜的。「我知道路上會有很多危險，也知道自己是個累贅，但我們應該一起行動。我不希望——」他猛地停下來，聲音近乎呢喃。「我不想自己只是待在這裡等待，只能擔心你們的安危，什麼事也做不了。」
卡姆登想起了另一個自己。他是這麼輕易的走進他不曾知道過的，屬於格雷迪的生活。他不能否認，這讓他很沮喪。在他的世界裡，他是被格雷迪排除在外的那個人。而在這裡，他無庸置疑地仍處在同一個位置上。他很討厭這樣。
他們沉默地看著他，一時沒人開口說話。然後一直沒有說話的沙多瓦爾率先打破了沉默。「我同意他說的，」她平淡地說。「我們應該一起行動。」
暗影安靜地把手放到他的後頸上，輕輕的撫摸像是在做一種無聲的安慰。「你不是累贅，」他輕聲說。「我只是不想讓你受傷。」
卡姆登抿緊嘴唇，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赫爾曼清了清嗓子，「那麼就這麼定了，」他說。「大家把東西收一收，今晚好好的睡一覺，等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
做好決定之後，他們三人就識趣的離開了。只留下他和暗影待在大廳。
卡姆登嘆了口氣站起身，暗影的手滑了下來。他直視著那對藍眼睛，靠過去主動抱住了他。「我知道。」他在暗影耳邊嘆息般地說。
暗影握住卡姆登的後頸，把臉埋進他的脖子裡。暗影漸漸收緊了手臂，緊得足以讓卡姆登的肋骨疼痛起來。這就是他現在所需要的。
*
照著住址抵達目的地後，他們下了車，格雷迪立刻就注意到哈珀正揉著太陽穴，臉色似乎比前一天還要差。格雷迪想起在早上的時候，哈珀的狀態就已經開始很不對勁了，連早餐都沒吃多少。他直覺哈珀肯定是出了什麼問題。
「你還好嗎？」他把手輕輕地放到哈珀的下背部，擔心地問，「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送你回去。」
「不用，我很好。」哈珀說，重新調整了一下他的狀態。「如果利蘭真的是黑巫師，那麼他的家人同樣也是的可能性相當大。我們最好小心一點。」
格雷迪點頭，他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他在身上藏了一些武器，儘管他不知道這些武器對黑巫師有沒有用。他和哈珀走到大門前，他按下門鈴，和哈珀對視了一眼，平復自己有些緊張的呼吸。
片刻後，一個黑色大波浪長髮的女人打開了門，灰藍色的眼睛上下打量著他們，然後露出了一個禮貌性的微笑。「你們有什麼事嗎？」
格雷迪看著她，看來這個女人應該就是利蘭的姊姊琳娜了。「妳好，請問是琳娜·多明格斯嗎？」
「我是。」她盯著他的目光浮起了一絲警惕。
「我們是利蘭以前的朋友，」格雷迪說。「我們很遺憾在他身上發生了那樣的事，他為人民做了很多事。」
格雷迪注意到她悄悄的將門往前推了一點，現在只能看到她半邊身體。「謝謝你們的慰問。」她說，在格雷迪想出手阻止她關上門之前，哈珀立刻開口。
「我們來是想從他那裡拿回他跟我們借的東西。」他開口說，立刻引起了琳娜的注視。
「什麼東西？」
「一本書。」
琳娜審視著哈珀，她臉上對他們的不信任感一直沒有消失。「那本書叫什麼？我可以拿給你們。」
「不行，我們要自己拿。」
「為什麼？」
哈珀聳聳肩。「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怪癖。」他暗示性地說，「他的東西有在這裡嗎？」
琳娜神色緊繃的緊盯著他們。格雷迪覺得她肯定不會讓他們進去，因為他們的表現真的是太奇怪了。然而沒過一會兒，琳娜往後退了一點，竟然敞開了門。「好吧，」她說，讓到一邊讓他們能夠走進去。「進來吧。」
格雷迪和哈珀看了一眼，一邊向她道謝一邊保持著戒備走進屋裡。門在他們身後關上，上鎖聲一落，格雷迪腦中的警報響了起來，下意識地想要拿出武器，卻仍慢了一步。他感到他的雙手被一股力量拉住，只見一條繩子彷彿有自我意識般地纏繞住他的雙手，將他的手緊緊地綁了起來。他轉頭看向哈珀，發現他也是一樣的狀況。他們都被莫名其妙地束縛起來了。
這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妳做了什麼？」格雷迪咬著牙說。「妳和利蘭果然都是黑巫師。」
琳娜環抱著胸，用銳利的目光觀察著他們，「你們不是利蘭的朋友。你們到底是誰？又要來偷他的東西嗎？」她說，看了一眼他們手腕上的繩子，然後她的表情從困惑漸漸地變成了驚訝。「你們……只是普通人？」
「難道我們看起來像是會用魔法嗎？」格雷迪嘀咕著說。
「看來是我誤解你們了，我以為你們是協會再次派來的人，」琳娜揮了下手，綁著他們的繩子立刻自動鬆脫開來，掉落在地。聽她這麼說，顯然這就是她一開始就這麼警惕的原因了。「如果你們是黑巫師，那條繩子就會變成鐵鍊，可以阻止他們使用魔法。」
「聽妳這麼說，難道妳不是？」哈珀揉著手腕問。
「我是個巫師，但不使用黑魔法。而我弟弟確實是黑巫師，」琳娜說。「你們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我們想要從他那裡找到這個東西，」格雷迪拿出手機，給她看他在書上拍下來的金字塔。「我們在調查時，就在一本書裡找到了他的名字。」他朝哈珀看了一眼，不確定他們現在是否能完全信任她。哈珀聳了聳肩，在琳娜問更多問題時，他將事情的經過說了出來。
「沒想到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在聽完之後，她不可思議地發出感嘆。「來吧，」她招手，指示他們跟上她，「我把他的東西都收進了一個空間裡，我帶你們去看。」她帶著他們走到一面空白的牆邊，然後低聲念了句他們都聽不懂的話後，一個門的輪廓慢慢的顯現在他們眼前。格雷迪對魔法很不熟悉，對此感到有些新奇。她伸手推開了門，請他們進去。
這個空間堆了不少東西，大部分都被堆放在一個箱子裡。格雷迪看了眼最醒目的紅色雕像，沒能看懂那雕像到底是什麼，看上去十分詭異。他很快就移開了目光，剛好看到哈珀正想碰一個閃著光的銀色盒子，一旁的琳娜立刻出手阻止了他。「小心點，你的手差點就沒了。」她警告道，讓他往後退。「這裡不是所有東西都能隨便碰的。為了以防萬一，還是由我來找就好了。」
格雷迪和哈珀都沒有異議。他們退到一邊看著琳娜以令人眼花繚亂的方式找東西，動作相當快速。她花了短暫的時間就翻完了所有的東西，裡面似乎都沒有他們要找的東西。「看來這裡沒有，也許是被他丟到了別的地方。」
「妳知道他丟到哪裡了嗎？」哈珀問。
琳娜從放著很多明亮飾品的盒子中拿出了一個黑色戒指，「他通常會把沒有用的東西都丟到山上的一個山洞裡，我猜他把東西放到那裡去了。」她把戒指放到哈珀手裡。「那裡會有一個雕像，只要把這個戒指放上去，你們就能看到他存放的空間了。」
格雷迪看著哈珀收起戒指，轉頭看著琳娜，「妳不跟我們去？」他問。「妳不怕我們會碰到不該碰的？或者把他的東西偷走？」
「我確認過了，他放在那裡的東西都是無害的。那樣的東西對他來說就跟垃圾沒兩樣。你們要是想拿走那裡的東西的話我也沒有意見，反正它們都不會造成什麼傷害。」她聳肩說，將一張捲起來的紙張交到格雷迪手上。「這張地圖能帶你們找到正確的路。」
「謝謝妳的幫忙。」格雷迪感激地說。
「不用客氣，願你的朋友能早點回家，」琳娜點頭說，然後看向哈珀。「你也是。」
他們來的這一趟意外的很順利。這樣只要他們明天去琳娜所說的那個山洞，只要在那裡找到他們要的東西，這一切就都會結束了。卡姆登會回來，他會回到他的身邊，重新過他的日常生活，一切都會恢復原狀。但是除此之外呢？難道他們之後還是只能繼續當朋友嗎？難道在這之後，他們的關係不能有所改變嗎？格雷迪反覆的思考了那晚和哈珀談過的話，他仍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在卡姆登回來後，和他坦白他的感情。他真的無法承擔失敗的後果。
或許他真的該聽哈珀的話。如果他不說的話，他就永遠都沒有機會了。
他默默地嘆了口氣，不禁羨慕起另一個世界的他們，這麼容易就在一起。他朝旁邊的哈珀看了一眼。如果他回不去而必須永遠留在這裡的話，似乎也沒什麼不好的，因為格雷迪知道，哈珀不會拒絕他，而且——不。他立刻打斷了這個想法。為自己浮起這種卑劣的想法感到羞愧。他不能讓卡姆登永遠留在另一個世界裡，他從沒有面對過那些怪物，那對他來說是個噩夢，是件極為可怕的事。他在那裡會被撕裂的。
而且，格雷迪也很想他。他想念他和卡姆登之間輕鬆的談話，想念卡姆登用和哈珀完全不一樣的，那種純粹的目光看他。他想念卡姆登的一切。
他們離開了琳娜家，一路開到家後夜幕也早已降臨。格雷迪開門進屋，轉過身才猛然發現哈珀還走在後面，步伐緩慢，看起來很不對勁。格雷迪立刻緊張了起來。哈珀身上果然是出了什麼問題。他走上前去，扶著他慢慢走進屋裡。「卡姆登？你到底是怎麼了？告訴我，別再瞞著我了。」在把門關上後，格雷迪著急地問道。
哈珀低垂著頭沒有回話。格雷迪想要帶著哈珀到沙發椅裡坐下，結果哈珀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身體癱軟著幾乎就要跪下去。格雷迪緊緊地抓著他，發覺事情變得很不妙。他蹲下去，摸著他的脈搏，心跳和呼吸都還在。他看著哈珀緊閉的雙眼，拍著他的肩膀叫他的名字，但都沒有得到回應。
他已經昏倒了，格雷迪意識到。而他完全想不明白這究竟是為什麼。
*
這是卡姆登第一次離開基地，親眼看到外面的世界。他跟著他們走出以房子做掩護的基地，外面的世界是灰暗的，每棟建築看起來都相當破敗，像是遭受過難以想像的巨大傷害。道路上半個人都沒有，少數幾輛損毀的車輛被隨意丟在路邊。雖然他曾在夢裡看過無數次像這樣的景象，但真正去接觸這些卻是另一種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佩里在所有人都坐上車後，便啟動車子出發了。
卡姆登盯著車窗外沿路經過的事物，他的思緒開始回到了他在夢裡看到的東西。他隱約記得他在夢裡看到格雷迪他們去了一個女人的家，那個女人……他只記得對方姓多明格斯，是利蘭的姊姊，而剩下更多的內容變得很模糊。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他的夢從來都是很清晰的，在醒來後他也能記得，即便不刻意去想，那些影像都會很輕易地浮現出來。可現在他的夢變模糊了，他不能想起更多的內容。如果他強迫自己去想起來，他的頭就會變得刺痛難忍。他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沒有讓暗影知道這件事，他不想讓他擔心。他知道自己可以應付這個問題。這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他試著說服自己，但他無法一直對自己撒謊。
很顯然，這個問題有點嚴重。暗影說他和另一個自己存在著聯繫，如果他的夢變得模糊了，無法看清另一個自己所在的世界，那代表他和他之間的聯繫變弱了嗎？這又會導致什麼？他思索著這個問題，無法得到答案。
一路上都沒有人開口說話，沙多瓦爾在卡姆登的右手邊睡著了，暗影在他的左手邊閉目養神，右手從頭到尾都放在卡姆登的手上，好像這麼做就能確認他的存在，確認他是安全的。
當天色從暗紅色轉變為紫黑色時，他們已經平安的進入了一座有人居住的小鎮，完全沒有凶猛的怪物在半路襲擊他們。
他們在這裡找了間旅館過夜。暗影他們之前曾經幫助過這間旅館的老闆，因此他們不用付錢就住了進來。理所當然的，他和暗影分在同一間，赫爾曼和西蒙一間，沙多瓦爾自己一間。旅館房間意料之外的乾淨且完整，雖然空間不大，床板堅硬，棉被也不夠暖和，但是以現在的環境來說，這樣已經夠好了。卡姆登不想抱怨太多。
在他們放好東西後，旅館老闆邀請他們到樓下的大廳吃飯。他煮了一鍋馬鈴薯濃湯，慷慨的分了幾個乾麵包給他們。他們圍著燃著火焰的壁爐吃東西，卡姆登一邊喝著濃湯一邊心不在焉的聽西蒙和赫爾曼聊天。他隱約能感覺到，那種糟糕的狀況又要開始出現了。他緊握著手中的湯匙，努力不讓他的顫抖表現的太過明顯，但這很難。他漸漸感覺不到他的手，感覺不到他的身體，視線模糊了起來。他在幾乎要打翻手中的湯碗之前勉強將東西放下。他想起身離開，而他的身體卻做不到這一點。他只能坐在椅子裡，慢慢等這種感覺自己消失。
他等了一會兒，他的耳鳴消失了，這時他才聽到暗影喊他的聲音。「卡姆登？你聽的到我說話嗎？」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緊張，充滿了焦慮。
「我聽到了。」卡姆登深吸了口氣，感覺心跳的很快。他抬起頭，發現所有人都在盯著他看。他不知道剛剛都發生了什麼。
「老天，你嚇到我了。」暗影鬆了口氣，手仍緊緊抓著他的手臂，「你是怎麼了？」
「我剛剛只是在……想事情。」他輕輕的移開暗影的手。
「你剛剛看起來可不像是在想事情。」赫爾曼嚴肅地說，「他叫了你好幾聲，你都沒有回應。」
「我只是想得很投入而已，」卡姆登站起身，「總之別擔心我，我沒事。」他說，在暗影試圖把他抓回去之前快步離開了。
他回到房間，身心俱疲地躺倒在床上。很不妙，他心想。這真的很不妙。這次的狀況變得比之前更嚴重了，而他一點也不知道該如何解決這個問題。現在暗影他們也已經發現他的身體明顯出現了問題，他只希望暗影不要把他送回基地去。
他才剛躺下沒多久，暗影就跟著進來了。他關上門，走到床邊坐下，右手輕輕地撥弄著卡姆登的頭髮。卡姆登沒有抗拒。「你不想告訴我你到底怎麼了嗎？」他問。
卡姆登張了張嘴，想告訴他自己沒事，但他知道這已經無法再敷衍過去了。問題已經很明顯了，暗影是不會相信他沒事的。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了。」他嘆著氣說，這句完全是實話。「那種感覺是無法控制的。它會突然出現，然後沒一會兒後就會自己消失。」他坦白道。
「很不舒服？」
卡姆登猶豫著說，「最先是會頭暈和頭痛，然後——」他停頓下來，決定只說出少部分的事實。「那很快就好了，不舒服的感覺只是短暫的。」但時間越久，就會越變越糟，卡姆登在心裡補充。
「只有頭暈和頭痛？」暗影皺起了眉，聽起來不太相信，「你以前有發生過類似的事嗎？」
「沒有，我是在來到這個世界後才發生的。」卡姆登說，暗影沉默下來，然後他在他旁邊躺了下來。卡姆登自動地往旁邊挪了一點，把空間讓給他，讓暗影能好好躺下。
「你覺得你還能走下去嗎？」暗影片刻後問道。
「當然。」卡姆登毫不猶豫地回答。暗影再次沉默下來。
他以為暗影已經下定決心想把他送回去了，然而意料之外的是，暗影只是抱住他，親吻他的額頭說，「那好吧。」他說，「睡覺吧。」
卡姆登訝異地抬起頭，看到暗影已經閉上了眼睛，他不自覺緊繃起來的身體慢慢地放鬆下來，安心地讓自己陷入沉睡。
他們在天還未亮時就離開了旅館，這次換赫爾曼開車，卡姆登仍坐在中間的位置。他現在仍然昏昏沉沉的，想不起他夢到了什麼。夢的內容都很模糊，很黑暗，什麼都看不清楚。比昨天還糟糕。卡姆登不知道這是他的問題，還是另一個自己的問題。
他們開了一整天的車。當他們到達已經荒廢的奧德爾村後，天空已經徹底黑了。他們需要在這裡找棟安全的房子住宿一晚，整頓一下他們的狀態。暗影和赫爾曼找到了一棟兩層樓的，沒有受到嚴重損毀也沒有怪物痕跡的房屋。他们暫住進去，把一些書丟進壁爐裡燃燒，室內漸漸地溫暖起來，所有人都找了張椅子坐下。卡姆登在暗影旁邊的空位入座，剛要接過他遞過來的乾糧時，他的手突然失去了力氣，感知一下子遠離了他，所有的一切都在被抽離。卡姆登咒罵一聲，接著就立刻失去了意識。
Notes:
我發現好像有很多人都不喜歡小說的新版，我是覺得還不錯啊，沒到那麼糟糕。我很喜歡新版的發表介面，整個看起來很漂亮乾淨，也有可以打簡介的地方，只是有限字數，這部分我覺得很不OK。閱讀模式會自動改字型，也不行，但至少沒有自動改掉斜體，用手機閱讀也能看到斜體了，不然之前都看不到。不過最重要的是，居然有了我想要的預約發表功能，我之前就一直在想怎麼會沒有，結果這次新版就來啦！讚喔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