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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短篇] 黑暗碎片 第一章

白石 | 2020-11-19 01:25:04 | 巴幣 14 | 人氣 156

完結黑暗碎片(END)
資料夾簡介
和朋友格雷迪合租公寓的卡姆登過著日常的生活,然而他卻意外陷入他不會想親身體驗的噩夢。他離開了屬於他的家,而他得找到回家的路。


  卡姆登在廚房泡好茶後,身心俱疲地在餐桌邊上坐下。

  現在是早上的五點二十分,每當他做了一直糾纏他的噩夢之後,他都一定會在這個時間點醒來。他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次了。每一次的噩夢都是那麼的觸目驚心,就好像是他自己去親身體會那些可怕的事情。

  這個從來都沒變過的噩夢是從卡姆登學生時期就開始出現的。夢境裡的世界就和他的世界一模一樣,不同的是那夢境看起來一直都很灰暗,沒有生命的氣息。那些原本光鮮亮麗的建築物不知什麼原因被摧毀,變成一座座殘破不堪的廢墟。整個世界都被黑暗給籠罩,像是人類的末日。

  夢裡最讓他感覺到恐懼的是,那裡充滿了很多奇怪而又畸形的怪物。他還能看見自己灰頭土臉的穿著一身黑灰色的衣服,把所有的皮膚都包裹起來。夢裡的他總是和一些人成群結隊地走在一起,他能在其中看到他的朋友萊恩,他也看到了他的朋友兼現在的室友格雷迪。他們會一起並肩作戰對抗怪物,幫助那些無法保護自己的人。

  他的夢境雖然從來都沒有變過,但有的時候他的夢還是會有微小的變化。比如有幾次他會夢到他和他的朋友們在一間溫暖的屋子裡烤火、吃東西,小聲的交談,說一些冷到笑不出來的冷笑話,整個氛圍都顯得那麼輕鬆和愉快。有的時候他也會夢到他和格雷迪單獨在一起閒聊,說一些他聽不懂的話,然後他會看到自己和格雷迪做一些……令他感到震驚和羞赧的事。

  他的意思是,他知道格雷迪是個性感又英俊的男人,但他們僅僅是朋友的關係,他從來都沒有……好吧,老實說,卡姆登確實曾經幻想著他做過一些糟糕的事,可那次數用五根指頭都能數的出來,他不覺得自己真的——哦,老天,這真的是一件很尷尬的事。直到現在,他幾乎數不清夢到自己和格雷迪上床有多少次了。更別提這一次他還再次夢到他和格雷迪親吻的畫面。雖然後面的夢境變成了更可怕的部分。這讓卡姆登意識到,自己究竟有多渴望格雷迪,導致這種幻想都反映到夢境中,而且還維持了很長一段時間。

  可儘管如此,他從來都不敢做出什麼實際的行動,因為他不能承擔失敗的後果。他不想失去格雷迪這個朋友,那絕對會讓他徹底崩潰。

  「早安,卡姆登。又做噩夢了?」格雷迪從房間裡走出來,穿著棉質運動褲,像往常一樣在這個時間點出門晨跑。這是格雷迪每天堅持要做的事,如果是卡姆登,他大概會用那時間來彌補他那低劣的睡眠品質。

  「早安。」卡姆登嘆息著回應。「是啊,一如既往。」

  「你確定你不需要看個醫生之類的嗎?」他擔憂地說。

  「我們已經談過這個的,格雷迪。」卡姆登有些埋怨的看著他,那段看醫生的經歷讓他苦不堪言,格雷迪也知道這件事。這真的是不太好的提議,但卡姆登明白室友只是想關心他而已。「別擔心,我會沒事的。」他輕聲安慰他。

  「抱歉,我只是……」格雷迪遲疑地往卡姆登的方向走了一步,看上去像是想要說什麼,但他最終卻什麼也沒說。「好吧。」他點點頭,很快就出門了。

  卡姆登低下頭再次嘆了口氣。他在喝完早茶後,開始了自己新的一天。他和往常一樣,先替他們兩人弄了早餐,然後在格雷迪出門上班後的一個小時也出門去往他的工作室,和同事們討論接下來的行程和計劃。過著和過去沒有什麼差別的一天。

  像這樣單調而平凡的日子,卡姆登不會說感到厭倦,要說他真的對什麼事感到無比厭倦的話,那麼就只有他那對他糾纏不休的噩夢。他對此不敢奢求太多,他就只是希望今晚,就只要一晚,做個平穩而寧靜的夢,讓他好好的睡覺。他真的已經受夠那些黑暗且詭異的夢了。

  晚上在睡覺之前,卡姆登照慣例吃了一顆安眠藥後躺到床上。他帶著恐懼的心情祈禱著,漸漸陷入沉睡。

  這是第一次,他的夢境沒有出現那可怕的世界,沒有怪物也沒有戰鬥。這次他的夢反而是一片虛無的黑暗,只有他一個人,還有另一個他。卡姆登瞪著從黑暗中朝他緩緩走近的人,他看的出來,這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就是他一直夢到的另一個自己。另一個他站定在卡姆登的面前,臉上帶著困惑和好奇,用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著他。

  卡姆登有些不自在的動了下。這種感覺很奇怪,被一個跟自己長的一樣,但給他完全陌生的感覺的人觀察是相當詭異的事情。他實在無法搞明白他怎麼會夢到這種夢。

  此時另一個他再次動了起來,他緩緩地靠近卡姆登,姿態中帶著一種試探。卡姆登看著另一個他抬起手,以緩慢的速度伸向他,看起來像是要碰他的脖子。卡姆登下意識的望向另一個人的脖子,意料之中的,他也在對方脖子上同樣的位置看到了小小的菱形胎記。那是卡姆登出生時就有的胎記。

  冰涼的手指輕輕的摸到了他脖子上的皮膚。另一人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卡姆登也很訝異,他沒有想到在夢中被人碰到的感覺會這麼真實。為了試探,他也抬起手,碰了下對方的。卡姆登可以很清楚的摸到另一人溫涼的皮膚,碰到他袖子上那粗硬的布料。他甚至隱約聞到了另一人身上帶有的泥味和煙硝味,以及一絲奇怪的腥味。那是濺到他身上的生物的液體。

  卡姆登感知到的這些意外的非常真實。他想試著能不能和另一版的自己溝通,想知道他會對自己說什麼。但就在這時,卡姆登感覺到整個空間劇烈震動了起來,他們兩人嚇得分了開來,接著卡姆登突然感覺到一種無法抗拒的力量拉著他。他順著這種力量,無法控制的倒了下去。

*

  在鬧鐘響起來之前,格雷迪便清醒了過來。他將鬧鐘按掉,不希望因為鬧鐘的鈴聲吵到卡姆登。雖然他不知道卡姆登是不是已經因為噩夢醒來了,格雷迪仍然想這麼做。

  卡姆登的噩夢一直以來都是個無法解決的問題,格雷迪很想幫助他,可他不知道該如何幫他,而卡姆登還說他已經習慣了。看他的樣子,格雷迪不覺得他真的習慣了。而且說真的,沒有人會每天都在做同樣的噩夢,還能清清楚楚的記得每一個可怕的細節——他的意思是,一般人是不會這樣的。他知道有些人能做到這一點,但那部分的人是例外。

  格雷迪一開始猜想也許是卡姆登的壓力太大導致的,心理醫生或許能夠幫助他,但那卻是個糟糕透頂的主意。格雷迪從來都沒有想過,卡姆登在看過醫生後,狀況會變得更糟。那一段是個非常艱難的時期。昨天他還很愚蠢的再次提出了那個建議。真的是太愚蠢了。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為無法幫助卡姆登感到深深的無力感。他真的很希望卡姆登可以好起來。

  格雷迪見時間也差不多了,他起身打理好自己,想著自己會不會在走出房間後就在廚房看到卡姆登,捧著一杯熱茶坐在同樣的位子上沉思。實不相瞞,那一直是格雷迪最喜歡看到的場景之一。因為在那樣的時刻裡,靜靜的坐在那裡的卡姆登像個天使般美麗。他的睡衣會寬鬆的掛在身上,淡綠色的眼睛直直的看著窗外,睫毛在空氣中輕輕顫動。這時的卡姆登通常都會抿起粉色的嘴唇,緊皺著眉,露出一副相當苦惱的樣子。當然,格雷迪也不會錯過對方身上藏著一絲疲倦的肌肉線條。

  他心中有一半希望卡姆登現在就在廚房裡,而另一半希望他沒有因為噩夢干擾而繼續睡覺。這讓他感覺既矛盾又愧疚。

  他搖了搖頭,開門走出了房間,保持著平靜的心情來到廚房,然後一眼就看到了正背對著他站在流理台邊的卡姆登。這不是他理想中的場景,不過他也不想抱怨什麼。格雷迪張嘴想要打聲招呼,此時卡姆登卻猛地轉過身,手中反握著一把刀,凌厲的目光直直的射向他。

  格雷迪被卡姆登這凶猛而具有攻擊性的姿態給嚇到了。他驚訝的瞪著他,敏銳的感覺到不對勁。卡姆登不會這樣的。他不可能會露出像這樣子的表情,更不會有這種行為。

  「格雷迪?」卡姆登困惑地眨了眨眼,身體稍微放鬆了下來,但仍然沒有把刀放下。「我以為你……算了。你知道這是哪裡嗎?」

  「什麼?」這下格雷迪很確定卡姆登身上出現問題了。這個人……看上去是卡姆登本人,但是他說話的方式,一些細微的舉動,讓格雷迪感覺他變了一個人。變成一個格雷迪完全不認識的人。

  卡姆登皺起眉頭奇怪的看著他。「你是怎麼了?你為什麼穿成這樣?還有萊恩他們去哪了?」

  很顯然,在卡姆登身上出現的問題很嚴重。他開始懷疑他的室友有人格分裂的可能。「卡姆登,你先把刀放下。」

  卡姆登看上去相當疑惑,不過他很聽話的放下了餐刀。「親愛的,你到底怎麼了?」他說著朝格雷迪走近,而格雷迪完全傻在了原地。他不敢相信他從卡姆登嘴裡聽到了什麼,更讓他詫異的是,卡姆登就這樣貼到他身上,手掌輕輕貼到他的臉頰上。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到格雷迪都能感覺到卡姆登的呼吸。「你好像……變得有點奇怪。」他瞇起眼睛,淡綠色的眼睛正仔細的觀察著他。

  格雷迪快速的看了一眼對方淡粉色的嘴唇,悄悄的吞嚥了一下。「不,是你——」他剩下的話都被一個吻給切斷了。他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只能聽到自己瘋狂的心跳聲,還有感覺到卡姆登乾燥而柔軟的嘴唇正緊密的貼著他的。

  格雷迪常常在幻想自己在親吻卡姆登時會有什麼樣的觸感,現在他知道了。比他想像中的要柔軟和溫暖,比想像中的還要甜蜜。他不知道他等這一刻等了多久,要知道,自從他成為卡姆登的室友之後,就一直暗戀著他。格雷迪遲遲不敢有進一步的行動,只是害怕自己會失敗,從而失去他的朋友。

  現在他在莫名其妙的情況下如願以償了。只是他不知道這究竟是不是卡姆登本人的意識。他還沒有忘記出現在卡姆登身上的異狀。

  卡姆登在格雷迪的嘴唇上廝磨了一會兒後就退開了。他緊盯著格雷迪,抓在他後頸上的手移動到他的喉嚨上。在格雷迪立刻感覺到不對勁的那一刻,卡姆登收緊了手掌,掐著格雷迪的脖子凶狠的將他推到牆壁上。

  「你不是格雷迪。」他冷聲說。「你這個怪物,竟然敢假扮成他。你把他怎麼了!」

  這是格雷迪第一次從卡姆登的臉上看到這種冷漠而又充滿殺氣的表情。這讓他感覺很不舒服。這樣的神情一點也不適合他的卡姆登。

  格雷迪抓著卡姆登的手掙扎著,「冷靜點。」他艱難地說。「我就是格雷迪啊,格雷迪·布拉德福德。」

  「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想繼續裝。我已經拆穿你了,你這個混蛋!回答我,他在哪裡?」

  「你先放開我。我這樣沒辦法說話。」格雷迪勸聲道,卡姆登的力氣意料之外的大,他覺得自己漸漸地吸不到空氣了。

  「好讓你逃跑嗎?那是不可能的。」雖然卡姆登的語氣聽上去很兇狠,但格雷迪瞬間就感覺到喉嚨上的壓力減輕了。

  他輕喘了口氣,用他最溫和的口吻說,「聽著,卡姆登,我不知道你是怎麼了,但我得很認真的告訴你,我就是格雷迪,你的朋友兼室友。這裡是我們合租的公寓。萊恩也是你的朋友,只是他沒有和我們住在一起,所以他現在不在這裡,如果你想找他,你可以打電話給他。」

  「打電話?」

  格雷迪看著卡姆登緊緊皺起眉毛,一副很困惑的樣子感覺頭更痛了。卡姆登不僅變了個人似的,現在連生活能力也退化了。他不知道他該怎麼辦才好。「就是用手機,輸入號碼就可以——」

  「我知道那是什麼。」卡姆登不耐煩的打斷格雷迪。他鬆開手,往後退了開來,開始環顧四周。「說起來,這裡看起來很眼熟……」他喃喃著說,然後他像是恍然大悟般地露出震驚的表情,突然之間就衝出了門。

  格雷迪暗罵了一聲,立刻追了上去。他跟著卡姆登一路跑到一樓,然後在他直直的衝到馬路上,差點被一輛車撞飛之前,驚險的將他拉回了道路邊。「老天,你到底在想什麼啊!你要發瘋也要有個限度吧?」

  「這裡……這不是我的世界。」卡姆登看著眼前來往的車輛以及路上的行人,像是見了鬼般地顫抖著往後退了一步。「這是我夢裡的世界。」

  格雷迪緊緊的抓著他,深怕他又再度做出一些發瘋的行為。「你在說什麼?」他無法理解地問。

  「我和你的卡姆登,這個世界的卡姆登,因為夢而互相連結在一起,」卡姆登勉強維持著他的鎮定,抬起頭望向仍然一頭霧水的格雷迪。「然後不知道什麼原因,我們兩個人就這樣調換了靈魂。我來到了這裡,而你的卡姆登到我的世界去了。那個可怕的世界。」

*

  卡姆登腦海裡的迷霧逐漸散去,他睜開眼睛,迷糊的看著昏暗的空間。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他的房間好像變了。他撐起身體想要仔細察看,立刻就感到他的腦袋像被重擊過般地劇痛起來。他輕輕的發出嗚咽聲,很快又被旁邊伸過來的手和說話聲給嚇了一跳。

  「卡姆登?」格雷迪抓著卡姆登的後頸,粗糙而溫暖的手掌輕輕在那片皮膚上摩挲,「怎麼了?你受傷了?」他震驚的看著離他很近的格雷迪,為他們之間突如其來的親密感而不知所措。

  「不。我——為什麼你會在我床上?」卡姆登在微弱的火光下注意到格雷迪穿著一身很熟悉的衣服,不是睡衣,不是運動服,更不是他平日裡會穿的休閒服。而是……是他在噩夢裡經常看到的那身衣服。他立刻有了不好的猜測。為了確認他的想法,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穿著,摸到了布料粗硬的質感,同時也聞到了不久前才在夢裡聞到過的一絲腥味。

  「你在說什麼?我們本來就睡在一起,不是嗎?」格雷迪皺起眉,稍微和他拉開了距離,盯著他的目光裡帶著審視和疑惑。

  他不是格雷迪。應該說,他不是卡姆登所認識的那個格雷迪。他是卡姆登在噩夢中經常看到的另一個格雷迪,他夢裡的另一種陰暗的投影。

  「不可能……這不可能。」卡姆登無法控制自己心中的恐懼,他在暗影抓住他之前便迅速的跳下床,驚恐的環顧著四周。很確定他就在噩夢的世界裡。這間房間的格局和桌椅擺放的位置他都不知道看了多少遍。「這是我的夢……為什麼我會在噩夢裡?」他仍然不想相信這個事實。卡姆登慌張的望向一臉嚴肅的暗影,再看向那張老舊的雙人床。他深呼吸了幾次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這不是真的。這只是變得過於真實的夢境。或者說是他的深層夢境。他記得遇到這種情況只要從高處墜落,現實裡的他就會驚醒過來。儘管他沒有親身試驗過,不知道是否真的能成功,但他相信肯定是這樣的。現在只要找到高處然後往下跳,他就會在他溫馨的房間裡醒來了。

  卡姆登打定主意後,握住門把想要出去尋找,然而暗影卻突然抓住卡姆登的手腕,危險的瞇起了那雙和格雷迪一樣幽藍的眼睛。「不對。你不是卡姆登。」他猛地抽出一把刀,速度快到沒讓卡姆登看到他是從哪裡抽出來的。「你們這些可恨的怪物。你是怎麼混進來的?卡姆登人在哪裡?」

  卡姆登不是很確定他在說什麼,不過他曾經在夢裡看到過一個能變形成其他人的樣子的生物。這個和格雷迪長得一樣的暗影肯定是把他誤認為是那種怪物了。「冷靜一點,格雷迪。我不是你認為的那個怪物。我只是不小心跑到這個夢裡來了,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不過我很快就會醒來了。我保證。」

  「你到底在說什麼,你以為你還在睡嗎?」暗影嘲笑著將銳利的刀鋒移動到卡姆登的咽喉處,讓他動彈不得。「既然你不肯說的話,那好吧。我可以逼你說出來。」他用左手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透明的瓶子,裡面裝著透明的液體。卡姆登看不出那液體是什麼,但他曾看過夢裡的他用這樣的液體攻擊過怪物。他不太確定這種液體在普通人身上會有什麼效果。

  雖然這只是個夢,但他真的不想在夢裡感受到痛苦。「等等!我說的都是真的。只要我醒了,我想你的卡姆登應該就會回來了。」卡姆登盡量使自己的語氣不那麼心虛。他對這種詭異的情況一點概念也沒有。

  暗影陰沉著臉什麼也沒說,一點也不給卡姆登反應的機會,便逕自把液體潑到他臉上。卡姆登下意識地縮了一下,預想中的疼痛沒有襲捲上他,只感覺臉上涼涼的,似乎還能嚐到一股鹹味。他輕輕地舔掉嘴唇上的液體,那很重的鹹味立刻在他嘴裡擴散開來。這竟然只是個加了很多鹽的鹽水而已。

  「你……怎麼會?」暗影驚訝地瞪大眼睛,似乎沒有想到鹽水會對卡姆登沒有效果。

  「我就說了我不是你想的怪物了。我只是個普通人,一個每天都在做噩夢的普通人。現在還該死的跑到夢裡來了。」卡姆登輕輕地嘆了口氣,「所以快放開我吧,我一點威脅性也沒有。」

  暗影猶疑地盯著他,看起來他還在沉思著什麼。在片刻後,他終於把刀拿開了,但仍然保持著警惕。「你說你一直在做噩夢?」

  「沒錯,就是這個世界的噩夢。我總是能看到夢裡的另一個我在與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物戰鬥。那真的是相當可怕,我一刻都不想待在這裡。」

  暗影皺起眉。「你說另一個你——」他停頓下來,像是想通了什麼,他走上前來,握住卡姆登的下巴讓他略微偏過頭,露出他右側的脖頸。「胎記顏色變深了。」他喃喃著說,「你右側的脖子上也有一個胎記,對吧?」

  卡姆登翻了個白眼,不自在的揮開暗影的手。「當然了,夢裡的卡姆登就是我,既然夢裡的我有胎記,我本人怎麼可能會沒有。」

  「不,你還不明白。這裡並不是你認為的夢境,這個世界是真實的。」暗影搖搖頭,「我想,這應該叫平行世界?」他解釋道。「你來自另一個世界,而你和另一個你都是罕見的夢行者,你們的夢和相同的胎記就是很好的證據。夢行者的能力可以讓你和另外一個自己互相產生連結,因此你們才能從夢境中看見彼此的世界。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讓你們的靈魂交換了。」

  「你的意思是說,我一直以來做的噩夢,其實是另一個我的世界?」卡姆登難以置信地瞪著暗影。

  他臉色凝重地點頭。「他——也就是另一個你,我曾經聽他提起過一次他的夢。他夢到的世界是和平而美好的,沒有怪物,每個人都活得很好。我當時以為那只是他懷念以前的生活而已,卻沒有想到他看到的是你的世界。」

  「不,這不會是真的,」卡姆登顫聲開口。「來到另一個世界?別開玩笑了。這就只是另一個噩夢。我很快就能從夢裡醒過來了。」

  「別和我說你想從高處跳下去讓自己醒過來,」暗影抓住卡姆登的肩膀,語氣異常嚴肅。「這是沒用的,你這麼做只會讓自己死在這裡。」

  卡姆登心中仍然相當牴觸暗影所說的每一句話,他始終只願意相信他只是陷進很深層的夢境,因此這一切才會看起來如此真實。但卡姆登望著對方那樣嚴峻的表情和眼神,很難不去相信他。「我不相信你。但是如果有什麼能證明這裡不是我的夢境的話……」他吞嚥了一下,心裡一點也不希望找到那樣的證據。因為他完全沒有面對這個可怕的世界的心理準備。

  「這不太好辦。不過我倒是想到了一個方法。」暗影說,拖著卡姆登回到床上躺下,強而有力的手臂將他摟在懷裡。這樣親密的姿勢讓卡姆登的耳朵一下子燃燒起來,感到既困惑又不知所措。「現在時間還很早,我們可以再睡一下。」

  「睡覺?這……這和找證據有什麼關聯?」

  「你和我的卡姆登之間仍然是連接在一起的。如果你在這裡,那就代表你在夢裡看到的會是他所在的世界,也就是你原本的世界。要是有機會的話,也許你們可以很快就交換回來。」

  卡姆登明白了暗影的意思。這不無是一種確認的方法。要是他真的在睡夢裡看到了他原本的世界,看到另一個自己和他認識的格雷迪,那麼他就相信這個暗影所說的話,他會……嘗試讓自己接受那殘酷的事實。只不過……卡姆登不自在的在暗影緊密的懷抱中輕輕地動了下。這樣如此之近的親密接觸讓他很難為情,他能夠清晰的感受到暗影溫熱而平緩的呼吸,散發出的氣息和他的朋友格雷迪很像,卻又不完全一樣。儘管他和格雷迪從來沒有像這樣靠得這麼近過,但他們好歹擁抱過幾次,所以他能夠知道,這種感覺似乎有些說不上來的不對勁。就算夢裡的暗影給了他同樣的安心感。

  「我明白了。但是你一定要這樣抱著我睡覺嗎?」卡姆登提出自己的疑問,他知道另一版的他們之間的關係非常親密,可他不認為自己能夠在這樣的狀況下睡著。

  「我得抱著你才能睡著,不然我會做一整晚的噩夢。」他很理所當然地回道。

  「可我不是——」

  「對我來說,你就是你,即便你們有性格上的差異。那仍然不改變你對我的影響。」他輕輕的將吻印在卡姆登的頭頂,語氣溫柔而堅定。「不管你是什麼樣的,不管是哪一個我,都會需要你。」

  卡姆登因這番話而不可抑制的紅了臉,他讓自己的視線往下移,投到他袖子上的一小塊污漬上,完全不敢抬頭看暗影。他不知道另一版的自己是否會看到暗影對他說的這些話——重要的是,如果這個平行世界被證明真實的話。

  卡姆登對此無話可說,他決定就這樣算了。至少這樣的感覺還挺舒服的。他閉上眼睛,不再糾結這個問題。房間裡很快安靜下來,只剩下他們平靜的呼吸聲。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卡姆登就在這樣溫暖的氛圍下慢慢沉入夢中。

  當卡姆登在夢裡看到他自己站在他那熟悉的房間時,他確切的感受到了巨大的沮喪。顯然暗影說的是真的。卡姆登一眼就能看出他原本的身體裡住著的是另一個自己,從他那銳利而帶有警惕的眼神中就能看出來。不管發生了什麼,他都不會錯認那樣的神情。

  他看到自己在客廳和格雷迪隔著桌子說話,他們之間的氣氛似乎有些緊繃。卡姆登大致能了解他們正在談有關於平行世界和靈魂交換這件事。這讓他的心徹底的往下沉到了胃底。他到後面幾乎都沒在注意他們的情況。

  卡姆登沒有再和另一個自己面對面,也沒有再次交換回來。他就這樣醒了過來,在不適合他的世界裡。他的頭劇烈地刺痛著。他保持著原本的姿勢不動,直直的盯著天花板,安靜地等待這陣疼痛退去。

  「怎麼樣?」是格雷迪卻又不是格雷迪的暗影問道。卡姆登不知道他是剛醒過來,還是根本就沒睡著。

  卡姆登試圖掙開他的懷抱,意外的是他很輕易的就掙脫了。「我沒有做噩夢。」他坐了起來,頭痛正在消退,卻仍能感覺到後腦的悶痛感,「這是……」他顫抖著吞嚥了一下,對於要承認這個事實,承認他仍處在這個令他恐懼的世界的事實,讓他下意識的想要逃避,想要繼續否認。但他相當明白,不會改變的事實就是不會改變,他得直視它。「這是真的。你說的都是真的。」他說,聲音忍不住哽咽起來,害怕自己將永遠待在這個不屬於他的世界裡。在這裡,他是孤獨的。

  「我在這裡,」熟悉卻又低沉很多的聲音貼在卡姆登耳邊,一條手臂伸過來抱住了他蜷縮起來的身子,給了卡姆登安定的溫暖。「別擔心,我們會一起想辦法把你送回去的。我保證。」暗影鄭重地承諾道。

*

  格雷迪坐在客廳的沙發椅裡,和眼前的卡姆登——住著另一個靈魂,與他的室友卡姆登·哈珀不完全相像的人——相對而坐。在解決了剛剛的危機並把人安全地帶回到房子裡後,他從哈珀嘴裡得知了很多瘋狂的訊息。一般人都會覺得瘋狂的內容。像是他來自另一個幾近毀滅的世界,和另一個自己交換了靈魂。要不是格雷迪確實在這個世界裡碰過並解決一些詭異的生物,接觸過很不常理的事,他真的會認為卡姆登在過了一個晚上後就變成了瘋子。

  格雷迪喝了一口隨著時間漸漸冷掉的咖啡,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看來他今天大概是上不了班了。他給哈珀泡了一杯卡姆登最愛的茶,從他的表情來看,顯然他們的喜好並沒有太大的差異,即便他們擁有不太一樣的性格。

  他在哈珀放下空杯時問道,「所以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哈珀臉色凝重的直盯著有綠色菱形圖案的杯子。那是卡姆登的杯子,他喜歡一切有菱形的東西,因為那和他的胎記一樣。「老實說,我也不太清楚,」他苦惱地說。「但我知道主要問題大概出在我身上。」

  「什麼意思?」

  「當時我在我們基地裡的倉庫找尋替代的武器,因為我弄丟了我唯一的一把刀。然後我在倉庫裡找到了一個沒見過的,看起來很古老的寶盒。那上面沒有鎖,所以我很容易就打開了,」他停頓了一下。格雷迪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地屏住了呼吸,好奇他接下來的話。「裡面沒有放什麼寶物,只有一個金字塔形狀的黑色藝品,大約是一個手掌的大小。」他說,「我想把它拿起來,但我才一碰到它,我就被一種力量擊飛出去,一下就昏了過去。沒有多久,我就被格雷迪叫醒了,我說的就是另一個你。而那個還在寶盒裡的金字塔也早就碎成一堆碎片了。」

  「你覺得你們會靈魂交換的原因,是因為這個神秘的金字塔?」

  他點頭。「那之後我就感覺頭很痛,也很暈,一回到房間我就直接睡著了。結果再次醒來時,就發現自己來到了這裡。」

  「而你也不知道那是什麼?」

  他遺憾地搖頭。看上去似乎對於有沒有辦法回去這件事沒有感到太多的焦慮。「我只知道我和你的卡姆登都是夢行者。那個物品或許有什麼可以影響夢行者的效果。」

  「夢行者?」格雷迪提出疑問。

  「我們能透過夢看到彼此的世界,但我們不會在夢中互相接觸,更不會因此互換靈魂。」他解釋道,「說起來,在我碰過四角錐後,我在夢裡親手碰到了另一個我。這從來沒有發生過。因此我很懷疑是那個物品造成的。」

  「你怎麼確定那個東西只會影響到夢行者?也許其他人碰了也會有同樣的效果。」

  哈珀聳聳肩,「直覺,」他說,理所當然的語氣讓格雷迪的嘴角輕微地抽搐了一下。「而且我的直覺一向很準。」

  好吧。看來這就是他所需要知道的全部了。而他們現在唯一要煩惱的問題是,該怎麼讓他們換回來。顯然那神秘的黑色金字塔會是他們的重點。

  「我不確定這個世界是否有像你說的那個金字塔,」格雷迪思索著說。「我覺得存在的可能性很低。」

  「但仍然有找到的可能性。」他說,「不過我知道他們一定能在那個世界裡找到另一個同樣的東西。在只有我碰到的情況下發生這種事,很顯然並不是兩個人都得碰到。但以防萬一,我們還是得找找看。」

  他說的沒錯。他們還不能放棄那一絲可能性。而且他也不希望卡姆登一直待在那個對他來說是噩夢的地方。「只是我們該從何找起?」格雷迪問道。

  「你們沒有基地嗎?」

  格雷迪遲疑了一下,「我和少數幾個認識的朋友是有自己的基地。卡姆登沒有參與這些事情來,應該說他和大部分普通人一樣,完全不知道超自然的東西。這裡不像你們的世界。怪異的生物並不多。」

  「那麼我們就從你們的基地找起。」

  「等一下,我們那基地很小,我不覺得——」

  「我們不能放過任何可能的機會。」他平靜地打斷格雷迪,語調裡有一些卡姆登不會有的強硬態度。

  格雷迪頓了一下。好吧,顯然他必須帶這個住著另一個人的卡姆登去到他們的基地,然後還要介紹給他的夥伴們認識。希望到時候不要出現什麼意料之外的麻煩。

  「那就這樣吧。」格雷迪妥協道。

  「什麼時候出發?」哈珀站了起來,看起來已經做好了準備。

  格雷迪剛要開口,褲袋裡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他拿出來一看到上面的名字就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等我把事情處理完之後。」他在接起電話之前這麼說道。

*

  天就快要亮了。在卡姆登試著讓自己接受他不願接受的東西時,暗影一直在旁邊陪著他,輕輕的撫摩著他的手臂,給予他應有的安慰。這段時間裡,暗影給他說了他們的朋友有誰。裡面他唯一認識的人是萊恩·赫爾曼,在他原本的世界裡,他和萊恩從大學時期就是最好的朋友,同時也是他在工作上的同事。而另外兩個人,西蒙·佩里和梅維希·沙多瓦爾,他完全不熟悉的兩個人。暗影提醒他,佩里性格隨性,做事有點衝動,但人還是很好的。沙多瓦爾雖然看上去很冷漠陰鬱,卻仍是個體貼入微的女人。

  卡姆登對於交友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擔憂,儘管聽上去他們都不是很好接觸。那並不是他現在所想關注的重點。「我們要把關於你們的卡姆登和我交換的事告訴他們嗎?」

  「嗯,他們得知道這件事,」暗影說。「他們會發現端倪的。而且他們也能幫忙。」

  「那你有想到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嗎?老實說,我一點概念也沒有。我什麼都沒做,就只是很普通的睡覺而已。」卡姆登哀怨地說,「這也算是那什麼夢行者的其中一種能力嗎?」

  「不,夢行者做不到這種事。不過我倒是有了個頭緒。」暗影思索著說。

  暗影將另一版的卡姆登在倉庫裡的遭遇告訴了卡姆登,有關於寶盒和黑色的碎片。在暗影看到他倒在地上並叫醒他之後,暗影發現他開始頭暈頭痛,渾身不舒服。暗影想要檢查他是不是中毒了,卻被對方拒絕,只說睡一下就好了。結果沒想到人就這樣交換了。

  「你說的黑色碎片是什麼?」

  「不知道。我們晚一點再去調查。」暗影挪動著身子離開了他們溫暖的床。

  卡姆登愣了一下,沒有跟著他動作。他坐到床沿邊,仰起頭看著伸展自己身體的男人。「不是現在?」

  暗影低頭看向他。卡姆登盯著他那半張隱匿在陰影中的臉龐,猛然意識到這樣對視的角度,讓暗影整個人看上去比原本要高大很多,給他一種令人窒息的壓力。「不是。我知道你很想趕快回去,但很抱歉,不是現在,」暗影輕輕地笑了一聲,伸手握住卡姆登的手臂,將他拉了起來。他們之間的距離一下子就縮短了。卡姆登不知所措的將手放上暗影的肩膀,發現他那雙藍色的眼睛幾乎變成了黑色,裡面有什麼他看不懂的東西。「來吧。現在是早餐時間。」他低沉地說,很快就放開了卡姆登。

  卡姆登深吸了一口氣,總感覺剛剛似乎要發生什麼事。他不再多想,跟著暗影離開房間。他們走在一條走廊上,沿路經過了大概五六間房間。這條走廊並沒有很長,沒多久他們就走出了通道,走進了一個很大的空間,有一張長桌和幾張椅子。有幾個櫃子靠在牆邊,櫃子上的東西亂七八糟的擺放在那裡,顯然一直以來都沒有人想過要去清理一下。

  這個似乎是大廳的地方已經有三個人佔據了。卡姆登立刻就認出了赫爾曼,雖然長得和萊恩一模一樣,但他散發出的氣質卻給他一種截然不同的感覺。在場唯一的一個女人就是沙多瓦爾了。她看上去像是他完全不會想要接近的人。她留著紅色短髮,裸露出來的前臂和頸項上有著他看不懂的黑色紋身。那雙褐色的眼睛淡淡地朝他看了一眼後就撇開了。

  「真意外,我還以為你們還要再晚一點才會起來,」留著平頭,戴著黑色耳釘的瘦削男人笑著說。很顯然這個男人就是佩里了。卡姆登看到他把雙腳放在桌面上交叉,黑色靴子還穿在上面,而旁邊還放著幾盤裝有食物的餐盤。卡姆登一下就確定了,他不會喜歡這個人。

  「正好我也把你們的份放上桌了。」赫爾曼拉開椅子,往桌上指了指,看上去準備開始用餐了。

  「我們有件事要告訴你們。」暗影說,眼睛快速的看過坐在椅子裡的三個人。或許是因為暗影的語氣異常嚴肅的關係,西蒙很快就放下了雙腳,沙多瓦爾坐直了一些,而赫爾曼抬起頭來,灰藍的眼睛直直的看了過來。

  暗影向他們敘述了事情的經過以及事情中最重要的點,就是調查黑色碎片。卡姆登以為這件事會引起他們的騷動,但是他們的反應比他想像中還要平靜,一點也不驚訝。好吧。或許他們不可思議的經歷已經磨練了他們,再多怪異離奇的事情他們也都能很快適應過來。

  「難怪我覺得你好像變得有點不一樣了。」沙多瓦爾說,褐色眼睛朝卡姆登投了過來,目光認真的審視著他。不只是她,連赫爾曼和佩里也都在用奇怪而異常專注的目光盯著他看,讓他一時感到有些不自在。

  在一陣寂靜後,赫爾曼首先問道,「所以你們覺得問題是出在倉庫裡找到的某樣東西?」

  「是卡姆登找到的,我只看到一堆碎片。他和我說那原本是一個金字塔形狀的黑色藝品。」暗影聳肩說。

  「不管那到底是什麼,」佩里伸手拉過離他最近的餐盤。「我們先吃飽再說好嗎?」他說,拿起叉子吃了一塊盤子裡的馬鈴薯。

  卡姆登的嘴角抽動了一下,和暗影一起入座。看來這裡的他們都相當注重吃飯這件事。

*

  由於格雷迪在工作上有事情必須處理,而且等他回到家也已經晚上了,所以那天他們並沒有去基地。而被警告要一直待在家哪裡也別去的哈珀也在一天中漸漸地適應了他們共同生活的空間。據哈珀所說,他們的世界雖然很黑暗,但在那以前,他們的生活是很正常的。因此他可以很快就適應過來,只是還不太習慣這樣平靜的生活。

  哈珀並沒有說太多,他也沒有從卡姆登那了解很多,因為格雷迪不想讓他回憶那些對他來說很可怕的內容。現在他覺得他應該找個時間好好了解一下了。

  在他把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妥當後,他走出浴室,在看到卡姆登的房間時猶豫了一下,想著要不要和他聊一下關於另一個世界的事。他想了想,決定還是先回到房間再思考這個問題。但意外的是,在格雷迪走進他的房間時,他就看到哈珀已經躺在他的床上了。

  「為什麼你會躺在我的床上?」格雷迪問,看著一手支撐著腦袋,側躺在床上的人,感覺到一直潛藏在他心底的一種渴望浮了起來。那種不能讓卡姆登知道的渴望。

  「忘了告訴你,我和另一個你一直以來都是睡在一起。這已經變成了我的習慣。」哈珀回答。

  格雷迪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一開始的那個吻。不用想也知道,另一個世界的他們明顯是情侶關係。而這令格雷迪不自覺地咬緊了下顎,腹中湧起了一股難以忽視的妒火。他的卡姆登在另一個世界,在另一個自己的身邊,天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是否會對卡姆登做出什麼事情來。

  如果他敢對他動手——

  「你不過來躺下嗎?我們也差不多該睡了。」哈珀拍了拍他身邊的空位。格雷迪的那張單人床挺大的,擠兩個男人也沒有什麼問題。

  格雷迪僵硬地走到床邊。他確實曾幻想過卡姆登躺在他床上,躺在他身邊的樣子。但絕不包括這一個,不包括卡姆登不是卡姆登的這種情況下。

  「實際上,我們的關係……跟你們不一樣。我們不睡在一起。」他生硬地擠出話來,暗示他還是離開比較好。

  哈珀沒有動,他凝視著格雷迪沉默了一會兒後說,「你不是喜歡他嗎?」

  「你——」格雷迪驚駭地停頓下來。夢行者,當然了。他可以看到這個世界,也能在夢中看出他的心思。

  「你為什麼沒有告訴他?」

  「你不懂,這沒那麼容易,」格雷迪嘆息著在床邊坐下。「我和他是好朋友,如果我告訴了他,而他沒有和我一樣有同樣的感覺的話,那麼我就完了。我不能冒失去他的風險。」

  「你得主動跨出那一步,」哈珀也坐了起來。「你要是不找機會把你的想法告訴他,那麼你就永遠沒有和他在一起的機會。」

  「這我當然知道,但是——」

  「你不能害怕會失去他,」他頓了一下,微笑起來。「應該說,我覺得你不會失去他。」

  「你怎麼這麼肯定?」

  哈珀眨了下那雙淡綠色的眼睛。格雷迪看出他是很認真的。「直覺。我告訴過你我的直覺一向很準。」他說,「所以就勇敢的說出你的想法吧。」

  格雷迪忍下了一個白眼。想到他和卡姆登是互相聯繫在一起的,所以格雷迪猜測哈珀肯定是看到了什麼,他才能這麼肯定。

  「說起來,你們是怎麼在一起的?」格雷迪問道。這是他所有的問題中,最想要知道的一個問題。

  「我們雖然差了五歲,但他是陪著我一起長大的朋友。我們的關係一直以來都很好。所以在某一天,他突然對我說他喜歡我,我告訴他我也是,然後我們就上床了。」哈珀理所當然地說。

  格雷迪張了下嘴巴,感覺自己受到了衝擊。「就這麼簡單?」

  哈珀點了下頭。「不過我覺得如果是你們的話,你們或許慢慢來會比較好。」

  格雷迪沒有說話,對於是否要慢慢來不予置評。重要的是,他們得真的在一起,才能去談後面的進展。他嘆了口氣,決定不再談論這件事情。「以前我有從卡姆登那裡聽他描述過他的夢——也就是你們的世界。那到底是怎麼發生的?我是說,為什麼你們的世界會滿是怪物?你說過你們的世界原本是正常的。」

  「其實也沒有正常到哪裡去,那些生物仍然存在,而且還有一些會魔法的人。只是現在幾乎已經沒有了。大部分都死了。」他說,「聽說造成這個局面的人也是個會魔法的黑巫師。沒人知道他是怎麼做的,但一定和黑魔法有關。」

  「那個人是誰?」

  「利蘭·多明格斯。他很早之前就已經死了。你們這個世界應該也有這個人。你認識他嗎?」

  格雷迪皺起了眉毛,他覺得這個名字聽上去有些耳熟,卻一時想不起來是在哪裡聽過。「不太確定,有點耳熟。」

  「好吧。希望你們世界的多明格斯只是個普通人。」哈珀聳了下肩,他移動到格雷迪的旁邊,雙腳平放在地面上。「你想要我們分開睡嗎?」

  格雷迪吞嚥了一下。他永遠都不會想和他喜歡的人分開睡,但他知道這不會是他想要的。「讓我一個人吧。」

  哈珀凝視了他一會兒後,才起身離開房間。

  房間裡只剩下他一個人之後,格雷迪感覺稍微放鬆了一些。他躺了下去,拿過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他想在網路上查查看哈珀說的那個名字,他隱約記得他似乎是在某個新聞上看到的。在搜索之後,他立刻就找到了。利蘭·多明格斯是個參議員,他在一個星期前就因為意外事故身亡。看來他究竟是不是個巫師已經變成謎了。

  格雷迪放下手機關燈,不再去想其他的事情,只希望明天到基地的調查能夠順利。

*

  早餐時間很沉悶的結束之後,佩里和沙多瓦爾就出去狩獵了。這是他們每天例行要做的事,他們得確保附近這一帶是安全的。而赫爾曼則跟著他們幫忙調查。他們三人來到倉庫,這間倉庫比卡姆登想像中的要大很多,裡面有幾個鐵架,鐵架上亂七八糟的放了很多各式各樣的武器,有槍也有刀。地上還有幾個堆滿奇形怪狀的物品的箱子。卡姆登完全沒有想去動它們的念頭。

  「東西在這裡。」暗影說,他走在前頭,拿起了一個被放在角落裡的暗紅色寶盒,示意他們靠過去看。卡姆登努力的忽視從剛剛開始就出現的暈眩感,跟著赫爾曼走過去。他不太清楚這種突如其來的暈眩感是怎麼回事,感覺似乎沒那麼嚴重,所以他選擇了忽視。他想也許過了一會兒就會好了。

  就和暗影說的一樣,寶盒裡只有一堆純黑的小玻璃碎片,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東西了。赫爾曼試探性地拿起其中一塊觀察,什麼也沒發生,也看不出所以然來。卡姆登微微瞇起眼睛,突然發現盒蓋裡面有三個已經模糊掉的黑色圖案,那似乎是用什麼古怪的東西畫上去的,因為形狀很小,所以很不容易看見。從剩餘的部分來看,看起來那些圖案原本是個圓圈。

  「你們認得那圖案是什麼嗎?」卡姆登示意他們看盒蓋裡的圖案。

  暗影看了一眼後聳肩說,「我毫無頭緒。」

  「看起來有點眼熟,」赫爾曼說,緊皺著眉頭思索。接著像是想到什麼般眼睛亮了起來,「我想我知道了。」他說,轉身就逕自離開了倉庫。

  卡姆登和暗影互看了一眼,帶著寶盒也跟了上去,看看赫爾曼到底是發現了什麼。他們跟著赫爾曼來到大廳,他在凌亂的櫃子上不斷翻找著什麼。卡姆登看他一個接一個地拉開抽屜翻找的樣子,正想問他需不需要幫忙,就見他拿著一本古舊的書籍,翻了幾頁後就對他們說,「找到了,就是這個。」

  他們走到長桌邊。赫爾曼把書攤在桌面上給他們看。卡姆登湊近看了眼裡面的內容,不太確定那些到底是不是文字,因為裡面全都是一些奇形怪狀的圓圈圖案,他完全看不懂。「這是什麼?」他一頭霧水地問道。

  「這是黑巫師的語言書。我之前好奇有稍微研究了一下,有些文字我已經研究出大概是什麼意思了。」赫爾曼說。

  卡姆登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顯然不管是哪一版的萊恩,他們的興趣都沒有太大的差異。他的朋友萊恩也是個喜歡閱讀和研究奇怪書籍的人。「說到底,為什麼你們這裡會有黑巫師的東西?」

  「我們找到這個地方的時候,這些東西就在這裡了,所以我也不知道。」赫爾曼說。

  暗影將寶盒放上桌,動手稍微翻了幾頁,「你能查出這代表什麼意思嗎?」

  「可以,」赫爾曼肯定地說。「只是有些部分已經缺失了,我得多花一點時間研究。」

  「要多久?」

  赫爾曼盯著寶盒思索了片刻,「五到六個小時。」

  暗影輕微地皺了下眉,看起來似乎對這個回答沒那麼滿意,不過他還是點頭說,「好吧。」他伸手拉過卡姆登,強硬地拉著他離開大廳,一路拉著他來到廚房。

  他們這裡的廚房比倉庫的要小一點,但空間仍然挺大的,還可以放一張小張的桌子和兩張椅子。暗影走到流理臺邊,從上方的櫃子裡拿出了兩個酒杯。「你要嗎?」他轉頭問道。

  「不。謝謝你。」卡姆登說,在椅子上坐下。暗影拿著一瓶半瓶的威士忌和酒杯在他對面坐下。卡姆登看著酒杯中琥珀色的液體,突然想到了一個不是那麼重要的問題。「既然你們這個世界到處都是怪物,那麼你們的食物和水沒有問題嗎?都是怎麼解決的?」

  「實際上,有些地方的怪物數量沒那麼多,還可以正常生活,種點東西。」暗影喝了一口後放下酒杯。「我們大部分的東西都是交換得來的。我們保證他們的安全,而他們保證我們有食物和水可以生活下去。就這樣。」他說,盯著卡姆登彎起了一個微笑,「之前我大略聽過一次另一個你描述你的世界,所以那裡真的很好嗎?」

  「和你們相比的話,的確是好很多,」卡姆登苦笑了一聲,他已經開始想念他原本的生活了。「在我那個地方,人們可以過正常的生活,不用擔心隨身會被怪物攻擊的可能。應該說,那種異形的生物在我們那是不存在的,即便有些傳聞,但也沒有人真的有親眼看到過。」

  「那麼另一個我呢?你們沒有在一起?」

  卡姆登嚇了一跳,他沒有想到暗影會問這個問題。「不。我們怎麼可能會在一起。」

  「為什麼不可能?」

  「他……他只把我當好朋友。」

  「他這麼對你說了?」

  卡姆登撇了下嘴,「沒有。是我這麼想的。」

  「所以你確實對他很感興趣?」

  「我的確是。我很喜歡他,只是我無法對他說出來。我不想嚇到他,然後害我們的關係變得尷尬,再也做不成朋友。」

  暗影凝視著他,輕輕地嘆了口氣,「我是不知道另一個我是怎麼想的,但我覺得你應該說出來,你不說出來,他永遠都不會知道你的感受,而你也可能會為此後悔。我不希望你後悔。如果他拒絕了你,那就是他的損失了。」他仰起頭將酒杯中的威士忌都喝了下去,調笑著問,「你和其他人交往過嗎?或者是上床?」

  「我是有和幾個交往過,只不過那都是在還是學生的時候,」卡姆登抿起嘴唇,不自在地挪了下身子。「什麼事也沒發生。」

  暗影吸了一口氣,「所以你……」他停頓下來,聲音聽上去比剛剛要低沉很多。

  「對,沒錯。我們能別再繼續這個話題了嗎?」卡姆登紅了臉,希望能就此打斷這個讓他尷尬的話題。

  「那你覺得我們該如何打發接下來的時間?」暗影環抱起胸,不知道是不是卡姆登的錯覺,他覺得那對眼睛的顏色似乎比剛剛要暗沉許多。「我建議我們可以在床上度過。不用擔心,我會讓你感覺很舒服的。」

  卡姆登在感覺到有什麼碰到他的腿的時候,他很快的往後縮了下,感覺耳朵越來越燙。「我想不用了。我還有很多問題想問,我想了解一下你們的世界具體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暗影哼笑了聲,似乎已經預料到了這個回應。他重新倒了一杯威士忌,「好吧。如你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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