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前往北方的路上既遙遠又容易讓人感到疲累，更別說路上有可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危險。
海登曾經聽說過，有一組由四個人組成的小隊為了他們的任務同樣踏上北方的道路，結果在半途中遇到了傳說中的「紅眼魅影」——是個有一雙紅眼，如黑色鬼魅般，無聲無息的生物。按照書上的記載，至今為止都沒有找到任何可以對抗他們的方法，只要遇到他們就絕對沒有生還的可能——由於當時的環境非常糟糕，小隊裡也幾乎都是第一次參與任務的菜鳥，所以他們都死在了那裡，連屍體都找不回來。只有一個菜鳥，丹尼·哈特不可思議的逃了出來，並把他們小隊發生的事鉅細靡遺的講述出來。
事實上，海登一點也不相信他說的話，畢竟當時的哈特已經有點精神失常了，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紅眼魅影這種神奇又恐怖的生物早已消失了好幾百年，怎麼可能說出現就會再出現。因此海登百分之百的相信，哈特絕對是在瞎扯。
儘管海登不相信北方的路上會有紅眼魅影出沒，這依然不影響他對於要前往北方而產生濃烈的厭惡感。不只是因為他討厭北方的環境，也不只是因為他討厭寒冬，更是因為他必須和他最討厭的，一個自大、傲慢、冷漠，總是喜歡嘲諷他的文森特·巴特勒一起執行任務。
這絕對能稱得上是他海登·米德爾頓人生歷史當中最糟糕的一次任務。他輕輕嘆了口氣，用一隻手拉緊披掛在身上，用來禦寒的黑色毛皮大衣。到了這裡，能夠看到周圍的草地、樹木和岩石都落上了點點白雪。再更往前進的話，就只能看見一片皚皚白雪。
有鑑於剛開始上路時海登主動和巴特勒並行，導致他飽受了巴特勒的言語摧殘。因此海登現在只敢慢慢跟在巴特勒的身後，試著不要太靠近或和巴特勒並行，盡力保持著這片沒有爭執、冷嘲熱諷的寧靜。
但他很快就要失去這種難得的平靜了。海登看著逐漸籠罩住他們和這片大地的黑暗，走在前面的巴特勒停了下來，海登輕扯著韁繩讓他的愛馬敏荻跟著停下。
不用等巴特勒開口命令海登自然也明白接下來要做什麼。他們下馬把各自的馬拴好之後，用樹枝在樹林間的一小塊空地上生火。就像他們前幾天的晚上都會做的事一樣。等他們都坐下來，圍著營火烤火以及烤食物吃的時候天空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夜晚的寒風總是特別的冷冽，尤其是在進入冬天的北方。海登被冷風吹得微微發起抖來，即使他用黑色大衣緊緊的把自己包裹住依然無法完全驅除身上的寒意。
他非常希望自己不要顫抖的太明顯，至少絕對不要被巴特勒看出來。但很顯然他做的一點也不好。
「接下來的路還會更冷，所以你最好趕快適應這樣的寒冷，我可不會因此而特別照顧你，我不是你的保姆。」巴特勒冷漠地說，說的話就和海登想像中的內容差不多。「我真搞不懂你這樣的人為什麼會被分配到這個任務，任何一個新手來都比你要強上十倍。這項任務根本就不適合你。你甚至沒有資格加入雪鷹。你只適合待在你的農田裡種田，每天給你養的豬餵食，過著安逸卻又毫無意義的人生。」
海登才不需要他的照顧呢，而且他才沒有養豬圈，他養的只有雞和馬而已。海登在心裡默默地反駁，早就習慣了巴特勒對他的態度以及這樣的說話風格，因此他不會因為他的話而憤怒。如果他真的生氣的話反倒只會顯得奢侈而已。
「我也不懂為什麼我會和你這種人分配到一組。」但海登還是要回嘴幾句，這才是他們現在應有的相處模式。「我寧願和亞倫同一組，至少他是個幽默，樂於助人又很好相處的人，不像某個人講話總是刻薄又無趣。」
「別和我說你到現在都還不適應我的刻薄，如果是那樣我得說我對你非常失望，因為那代表你的適應能力還有待加強，同時你的抗壓能力也過於薄弱。」巴特勒一點也不受他的話影響，繼續毫不留情地用語言折磨他，「不是每個人都像亞倫一樣，有他那樣的人，當然就會有我這樣的人。所以別想再抱怨這件事。你要是不想總被別人挑刺，我想你最好改改你身上所有的缺點，因為你的缺點實在太多了，多到我就算講一輩子也講不完。」
「我猜你只是想要嘲諷我而已。」海登才不相信他有那麼多缺點，這個男人只不過是只想說他的壞話。
「沒錯，你說對了。」巴特勒爽快的承認，「我就只想嘲諷你。」
「我不明白，我到底哪裡惹到你了？」海登歎息著問一直環繞在他心中沒有問出口的問題。
尖牙利嘴的巴特勒這次無視了他的問題，甚至沒有再看海登一眼。只是靠到樹幹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然後閉上了眼睛。這代表巴特勒想要休息了，而這次輪到他是守上半夜的人。
好吧，至少他終於得到了一個清靜的空間。海登想著，縮著身子將黑色大衣裹得更緊，祈禱半夜的時候不要突然下雪，也不要有任何的野獸出現。
*
當海登被用力搖醒的時候，他還以為準備要上路了，但一看到巴特勒的表情，他就有了很不好的預感。
「發生了什麼事？」海登輕聲問。巴特勒比了個安靜的手勢，手指指了一個方向，海登順著看過去，遠遠的能夠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一雙發光的藍色眼睛。
海登倒抽口氣。「那是——」
「迅行者。」巴特勒小聲接道，海登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迅行者是個外型很像人，但四肢非常瘦長，身高也比一般人高出兩個頭的生物。他們的移動速度非常快，而且相當的暴力。他們很喜歡活生生的撕扯獵物的肢體。幸虧這樣的生物還是有缺點，他們的視力和聽力都很差。他想只要他們小心翼翼的不要驚動到迅行者的話，他們一定能安全的離開這裡。
「快，我們必須盡快離開這裡。」巴特勒說著率先上馬，海登隨後跟上。他們讓馬安靜的慢慢前行，幸好地面積了不少的雪，消減了馬蹄的聲響。
他們安靜又緊張的前進了很長一段時間後，他們離開了樹林，眼前是一片廣闊無垠的雪地，只有零星的幾棵針葉樹。
脫離危險之後海登毫不掩飾的鬆了口氣，以為巴特勒會針對他這個行為大肆批評，但他一點反應也沒有，這倒是有點奇怪。海登在內心掙扎片刻後，最終還是騎到巴特勒的右手邊問，「我們現在是繼續往前嗎？」
「如果你還想停下來休息的話，我不會阻止你，但我不會等你。」巴特勒看也不看海登一眼，稍微加快了速度。
所以他還是那個討人厭的巴特勒。海登嘆了口氣，也加快了速度跟上巴特勒的腳步。
他們的目的地是在北方的一個偏僻的小鎮。那小鎮很小，沒有多少人住在那裡。他們這次的任務是要到那裡找到一個將近七十歲，叫麗茲·麥克尼爾的老太太。他們必須在那裡找到她，從她那裡拿到一份地圖。
海登記得她曾經也是他們雪鷹的一員，只是後來她的腿在一次任務中意外受傷，才迫不得已離開雪鷹，來到那偏遠的無名小鎮進行休養。
在上路之前海登就一直對於地圖這件事感到好奇，派予他們任務的長官沒有明說地圖是做什麼用的，他也沒敢問，但他覺得巴特勒一定知道些什麼。因為在他接到任務要離開的時候，他看到巴特勒和長官正在小聲交談著什麼。他認為長官八成是在和巴特勒交代地圖的事。一些不能讓海登知道的事。
海登知道如果他問巴特勒這件事，他不但不會得到回答，還會被狠狠的嘲諷一番。因此他什麼也沒問，把自己的好奇心很好的隱藏起來。
到達那座小鎮之前，他們得先翻過一座不高，騎馬也能通過的雪山，之後他們會經過一個小村落，再走一段路就能抵達小鎮。
他們在這片平地從天黑走到天亮，直到黃昏的時候才終於走到山腳下。
他們在一棵孤單的針葉樹下停下來休息。在他們進食的這段時間裡，巴特勒一直都很沉默。這很不一樣，通常他都會在這個時候一個勁的挑他的刺，說他的壞話，突如其來的變化反倒讓海登有些不適應。他邊烤火邊看著正在磨刀的巴特勒，糾結了片刻後，決定還是由他主動開口說點話。
「你覺得哈特說的會是真的嗎？他們遇到的紅眼魅影。」海登問。
「如果你真的相信那個瘋子說的話，只能說明你是個多麼愚蠢的人。」巴特勒說。
「但是——如果他說的是真的呢？」海登不安地繼續問，「如果紅眼魅影真的再次出現了，如果我們真的——」海登頓時停了下來，因為巴特勒在眨眼之間便用他手上的刀直抵海登的喉嚨。海登僵直著身體，震驚的瞪著面無表情的巴特勒。
「我再說一次，沒有什麼紅眼魅影，現在、未來都不會有，」巴特勒語調冷漠地說，「所以我們會安全的抵達那該死的破小鎮，完成這該死的任務，然後回去給他媽的謝爾蓋交差。這樣你聽清楚了嗎？」
海登僵著脖子想點頭，卻又猛然想起巴特勒不喜歡點頭搖頭的回應，於是他在巴特勒瞇起眼睛再度發火之前回道，「是的，巴特勒隊長。」
等巴特勒把刀拿開退回到原來的位置之後，海登才放鬆下來。他沉默地看著燃燒的營火，不明白巴特勒為什麼會突然這麼激動。不過他似乎本來就是這樣的人，總是讓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情。也許他只是對這樣的話題感到厭煩而已。
「我能知道我們要拿的地圖是用來做什麼的嗎，巴特勒隊長？」海登再次勇敢地出聲詢問，這次他換了一個他一直很好奇的話題。希望這個話題不會讓巴特勒再次像剛剛那樣動怒。
「你沒有必要知道這個，」巴特勒說，把磨好的刀插回綁在腿部的刀鞘裡。「你只要知道這對我們很重要就夠了。」
「噢，嗯，好吧。」很顯然這不是海登想要的回答，但他也不敢再追問下去。
他們無言的又過了一個夜晚。
天快要亮的時候，他們開始趕路，這次前進的速度要比前幾天快很多，因為巴特勒希望一天就能翻過雪山。海登覺得這有點難度，但他知道這世上就沒有巴特勒做不到的事。他一向是個說到做到的男人。所以他們一定會在今天就下山的。
爬上山之後，沒有多久天空就突然下起暴雪來，寒風也變得很強。風雪激烈的刮蹭到他們身上，眼前的能見度變得很低，他們因此跟著開始寸步難行。
為了不跟丟他的隊長，海登努力讓敏荻緊緊跟在巴特勒的後面。在很長一段時間後，海登突然在風雪之中看到了一道奇怪的黑影遠遠地飄過，他愣了一下，在感到不安的同時，他看到了一抹紅色的眼睛。
哦天啊。海登呆住了。不，不不不。這不是真的，這一定是在開玩笑。
會在空中飄蕩的黑色影子，有一雙紅色眼睛，又會在這種下著暴雪的地方出沒的生物，海登能夠百分百的確定，這絕對是紅眼魅影。上帝啊，紅眼魅影真的再次出現了，丹尼·哈特說的全都是真的！
「該死！」很顯然巴特勒也發現到這件事了，他在前面停下來，表情難看的就像吞了一隻蒼蠅一樣。
「現在要怎麼辦？」海登騎到巴特勒旁邊大聲問道，極力掩飾語氣中的顫抖。紅眼魅影這樣的生物奇特的地方就在於，他們主要是靠感知的能力來捕捉獵物的位置，就算他們沒有看到或聽到，也能用他們的能力來尋找獵物。因此海登認為他們不需要刻意的小聲行動。他想他們現在要做的大概就只剩下快跑了，緩慢行動只會加快死亡的速度而已。
果不其然，巴特勒的想法和他一樣。「快跑！」隨著他大喊一聲，他便像箭一樣衝了出去，海登立即緊隨其後。
這是海登第一次感覺距離死亡這麼近，他的手顫抖的幾乎要抓不住韁繩，內心強烈期望著敏荻可以再跑快一點，至少要跟上前面的巴特勒。海登非常好奇巴特勒的馬到底是怎麼養的，即便敏荻的速度再快，她也跟不上巴特勒的腳步。現在他的背影在一片雪霧之中變得越來越小，幾乎快要看不見了。海登相信敏荻只要稍微慢下來一秒，一定會立即跟丟巴特勒。
海登緊抓著韁繩，想要讓敏荻再跑快一點，但她似乎快要沒體力了，一點也沒有加速的感覺。
也許是因為海登太專注於盯著巴特勒的背影，沒有注意周遭的環境，因此在敏荻突然的失足帶著他一起往下滑落的時候，他有一瞬間沒搞明白發生了什麼。在他滾落的時候，求生本能讓他掙扎著想要抓住什麼東西來減緩下墜的速度，但他什麼也沒抓到。當他終於跌進雪堆中後，他聽到敏荻尖銳的嘶鳴聲離他有些遠，離他最近的是河水流動的聲音。
海登頭昏腦脹的想要從雪地中爬起身，卻在移動的時候感覺到右腿有一陣強烈的鈍痛感。他想他一定是在滾落的途中撞到了石頭之類的東西。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右腿的疼痛讓他只能一瘸一拐的行動，幸好他的右腿看上去沒有傷的很重的樣子。
他循著敏荻的聲音慢慢的走過去，看到躺在地上痛苦嘶鳴的敏荻後他立即靠過去，輕撫過她的脖子。「哦，上帝。」他哀嘆，敏荻的後腿看起來很嚴重，有可能是骨折了，她連站都站不起來。
她無法行動了。海登一時之間感覺心情非常複雜。他不知道他現在該怎麼辦。沒有敏荻他根本就跑不過那些紅眼魅影，尤其他現在右腿還受了傷，就算要跑他也跑不遠。巴特勒也早就不見人影了，他是不可能會回來找他的。
海登突然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孤獨和絕望感緊緊地抓住了他的肺腑，讓他悲傷的幾乎要啜泣出聲。他用力地咽下快要衝破喉嚨的哽咽，結果卻發出一道窒息的聲響。海登看著還在痛苦掙扎的敏荻，最終還是伸手環抱住她，期望能從他長久以來的夥伴身上汲取一絲慰藉。
至少在他離開之前，他不是一個人。海登悲苦地想著。
在敏荻逐漸減弱的嘶鳴聲中，他聽到河流那邊有什麼動靜。他側過頭，看到原本應該緩緩流動的河流漸漸地結上了一層薄薄的冰面。海登知道這代表了什麼。
他就要死了。就和丹尼·哈特的隊伍一樣。
但是不，他不會那樣的。海登攢緊拳頭，內心的某一個部分在拒絕放棄。他屬於雪鷹。他是雪鷹的一員，而他絕對不會忘記雪鷹的信條就是永不放棄。
他必須振作起來。
海登深吸了一口氣，手掌拍了下敏荻的脖子，輕聲和她道別，「對不起，我得把妳丟在這裡了。妳一直都是我最好的夥伴，親愛的。別忘了我愛妳。」留給敏荻一個吻後，他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往後看了眼幾乎近在咫尺的紅眼魅影。他顫抖著深吸幾口氣，往前一步步地在雪地上留下深淺不一的腳印。
活下去。他會努力活下去的。
就在海登拖著右腿努力往前進時，他遠遠的就聽到巴特勒的聲音正在朝這邊靠近。海登驚訝的停下了腳步。
「海登！你在哪裡？」
「我在這裡！」他立即大聲回答，他能看到巴特勒馬上出現在坡上面，雪霧模糊了他的樣子，但海登知道那就是他。他回來了。巴特勒回來找他了。
「你還好嗎？」巴特勒大喊。
海登遙遙望著他，無法用言語形容他此刻的感受，因為巴特勒在他眼中就是個自大，傲慢，喜歡挑他刺，相當討人厭的傢伙。從以前到現在海登就一直很討厭他，他覺得巴特勒也很討厭他，肯定經常在心裡祈禱海登能死在某個陰暗的角落裡。但他從沒有想到，巴特勒竟然在緊急時刻折返了回來，他沒有拋下他一個人逃跑。
海登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他甚至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心情面對他。
「海登！」因為海登太久沒有回應，巴特勒再次大喊他的名字，語調帶上了些許的焦急。
「我很好！只是——我的右腿撞傷了。敏荻傷的比較重，她——她已經站不起來了！」
「該死，我得找個緩坡下去。」巴特勒大聲咒罵，「你先往前走，好嗎？我去前面找能下去接你的地方。」他話還沒有說完，人就已經遠遠的消失不見了。
這次海登不敢再回頭看紅眼魅影現在在哪裡，他盡量以他最快的速度前進。
他不知道他在風雪中走了多久，他感覺到他的右腿從鈍痛變成麻痛。周圍的氣溫也變得比剛剛還要更低，冷的讓他的牙齒一直在打顫。他猜想這和紅眼魅影有關。只要有他們在，四周的溫度一定會降低。
拜託，不要讓他被紅眼魅影抓到。海登咬著牙在內心祈禱。
幸好海登很快就在前面看到巴特勒朝他飛奔過來。雖然海登很不想承認，但此刻的巴特勒在他眼中就像個英雄一樣。他從來都不知道巴特勒是個這麼可靠又讓人安心的存在。
「快，你能上來嗎？」巴特勒停在海登旁邊，朝他伸出左手。海登用力抓住，藉著巴特勒的力量，幾乎是狼狽的爬坐到馬背上。
這時他們都注意到河流上的冰面從後面結到了他們這個地方。海登往後看了一眼，就看到雪霧之中顯眼的紅眼睛正在朝他們逼近，讓他忍不住驚惶地大喊，「他們要來了！」
「抓緊了！」
坐上巴特勒的馬之後，海登才親身體會到他的馬跑的速度有多麼快。耳邊能聽到的只有風呼嘯而過的聲音，他得緊緊抓著巴特勒的肩背才不會被甩下去。
很快的，當他們開始往下坡走的時候，海登知道他們就快要翻過這座雪山了，同時也代表他們快要擺脫紅眼魅影了。
巴特勒的馬似乎也能感覺到危險逐漸遠去，她跑步的速度漸漸地慢了下來，腳步悠閒的往山下走。當他們走出雪山回到平地之後，海登這才徹底鬆懈下來。
他們終於脫離了危險。
「剛剛還真是驚險。」巴特勒說。
「是啊。」海登說，內心感到非常愧疚。「我——我很抱歉，我拖累了你，要不是我的話——」
「我們現在都還好好的，」巴特勒打斷他，語氣聽上去沒有很生氣。「所以你還不算拖累到我，只是讓我的馬多跑了幾趟而已。」
「好吧，嗯，謝謝你回來救我。」海登感激地說，很意外巴特勒沒有像往常一樣批評他。也許在剛剛的事件後，他們之間的關係變得和以往有那麼點不同了。「要不是有你的話，我想我早就死在那裡了。」
巴特勒哼了一聲。「別和我說你當時就想放棄了。如果是那樣，我回去一定會請求長官把你踢出雪鷹。」
「不，當然不。我沒有忘記雪鷹的信條。」海登說，「雖然我知道活下來的可能性很小，但我還是沒有放棄。我當時就拖著我受傷的右腿繼續前進。只是希望……我可以活下去。」
海登回想起當時的狀況和心情，他到現在仍然記得對於即將獨自面對死亡，面對紅眼魅影而感到恐懼顫慄。那就像被全世界拋棄一樣。海登絕對不想讓自己再體驗一次那樣的絕望和無助。他握緊雙手，祈禱巴特勒不要發現他在顫抖。
巴特勒有片刻的時間都沒有說話。海登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是輕緩的深呼吸，努力把不好的感覺趕走。
「你做得很好。」良久，巴特勒終於開口了。海登愣了一下，感覺胸腔瞬間湧起一股溫暖。巴特勒竟然稱讚他了。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
「謝謝。」海登有些不知所措的回應，「我，呃，我一直以為你討厭我。」
「什麼？」巴特勒驚訝地停頓了一下，「我沒有討厭你。」
「那你為什麼每次都喜歡針對我？」
「我只是——」巴特勒無奈地嘆了口氣，「好吧，你只是讓我想起了我的弟弟。他是個堅強的孩子，但是在某些方面卻顯得太軟弱。他很善良，沒有什麼心機。」他頓了一下，語氣聽上去難得的有些感傷，「你和他很像。你經常會讓我想起他。他——他是我最重要的弟弟。」
「他現在還好嗎？」海登小心翼翼地問。
「是的，我想。」巴特勒沉默片刻後這麼說道，海登從他的表現隱約能猜到什麼，因此他沒有刻意打破它，只是靜靜的陪著他沉浸在這片刻的寧靜。
「嘿，我們就快要到前面的村莊了。」海登看著前面不遠處的小村莊興奮地喊，在經過前面的波折之後，他真的很需要洗個熱水澡，然後躺在溫暖的被窩上好好睡上一覺。
「到那裡之後我們得先替你買一匹馬，還有給醫生看你的腿傷。」巴特勒說，「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我想我們在那裡休息一天就可以繼續上路了。」
「不能再多休息一天嗎？」
「別跟我討價還價。」巴特勒故作冷峻地說，略微停頓一下後，還是無奈地說，「最多只能兩天。」
海登愉悅的笑了起來，確認了巴特勒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你確定那裡會有人賣馬嗎？」他問。
巴特勒語調輕鬆地說，「一定會有的。」
突然不想再在這裡發文了。
